作者:抛开事实不谈
听甄士隐这么一说,张云逸顿时豁然开朗。
现代人读到,道寒塘渡鹤影,只会感觉到原生态的自然之美,却忽略了这是在京城里大观园。
真要穿越到古代,面对野外随时可能出现的猛虎、狼群、野猪,只怕就没有这份闲情了。
这还只是冰山一角,那些蛇虫鼠蚁,更是让人不甚其扰。
这一点,热衷野战的张云逸,深有体会。
古代大户人家的房舍,多以木材建造,木头常年深埋地底,必然会被腐朽,便会召来蛇虫鼠蚁的啃噬。
为了延长房屋的使用年限,有能力的,会在木头或是地下挖出些沟槽,灌些水银,以做预防。
只是,现代人都清楚,水银不但有毒,且容易挥发,密封在地底的沟槽,年久失修,水银难免泄露。
长期居住在这样的屋子里,必然会慢性中毒,而症状之一,便是影响子嗣。
张云逸也是在改造宁国府的时候,才发现这里头的问题。
所以,才将宁国府内外,全部重新翻修了一遍。
说起来,宁荣二府越到后期,越是人丁单薄,恐怕也无不这方面的原因。
如今,经过甄士隐这么一说,倒是给他提供了一条思路。
古人注重子嗣,皇家更是如此,万隆帝尚无子嗣,不妨以此做突破口。
他把想法大致与甄士隐说了一遍,方道:“此事关系重大,姨太太那边倒也罢了,只要稍作遮掩,文龙却是个嘴上没把门的,还得用些手段防备……”
做戏做全套,涉及到了皇帝,任何细节,张云逸都不敢大意。
甄士隐心领神会,连忙道:“你放心,给我两天准备!”
与甄士隐商量了良久,待落实了各处细节。
甄士隐着手准备,而张云逸却乘夜赶到了薛家。
反正,今日前来,也只是打个铺垫,秉承着贼不走空的原则,张云逸并未急着道明来意。
待将薛姨妈和薛二太太折腾的进气多,出气少,他方背靠床头,搂着二人,悠悠道:“那药我已然让甄先生验过了……”
薛姨妈闻言,立即追问道:“怎么样?”
张云逸摇了摇头,叹道:“是药三分毒,更何况这种虎狼之药?甄先生说了,这类药物,对身体还在其次,主要是会影响子嗣……”
说到这,他顿了顿道:“算起来,文龙跟我也差不多大吧?他虽尚未成亲,可屋里的丫鬟,外头梳拢的姐儿,已不下四五房了吧?”
别的张云逸不清楚,却知道当初薛姨妈先斩后奏,把香菱送给他后,为了安抚薛蟠,勉强答应他把锦香院云儿等几个姐儿,收拢在了外头。
“这……”薛姨妈不由一怔。
“哎哟!我就说嘛!”薛二太太忙道,“惯子如杀子,嫂子也太纵着文龙了!”
薛姨妈叫苦连天:“我何尝不知道?只是这孩子哪里是个听劝的?”
说到这,她忽的看向张云逸,忙道:“他最是佩服你,云逸这回一定要帮我劝劝他。”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都劝不住,我说得话也未必管用啊!”
“不论如何,总得试上一试……”
张云逸面露沉吟道:“容我仔细想想……”
张云逸只是故作姿态,薛姨妈却显然会错了意,连忙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跪趴在了张云逸的面前。
“嗯?”
张云逸不由发出一声闷哼,干脆将错就错,甘之如饴的享受着薛姨妈的殷勤。
良久,方才死死按住薛姨妈的后脑勺,悠悠呼了口浊气道:“沉疴用猛药,文龙这个性子,只怕劝是劝不住的,还得上些手段,吓一吓他!”
“咕嘟!”薛姨妈吞咽了一口,方含含糊糊道,“什……么手段,不……不会把他吓坏了吧?”
“我自会掌握好分寸!”
张云逸缓缓松开手,看向脸红脖子粗,额头上冒着白毛汗的薛姨妈,告诫道:“只是,既然要吓唬,倘若泄露了风声,可就适得其反了,你们务必保守秘密,还需如此……这般……”
他删繁就简,挑了能让二人知道的,讲述了一遍。
薛二太太听罢,点了点头,倒也没什么表示。
薛姨妈却有些迟疑道:“那药,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甄先生配的药,能有什么问题?无非是造成一个假象,吓唬吓唬他!且长痛不如短痛,即便这回的药我扣下了,难道你还能防止他,以后不找别的门路去弄?”
说到这,张云逸以退为进道:“你若是不放心,此事就当我没说过,不提也罢!”
“别!”薛姨妈一咬牙,忙道,“就依你所言!”
……
第649章 一语成谶
转过天,张云逸便叫来了薛蟠。
递给他夏守忠送上的檀木盒子,道:“这药方已然失传,夏公公那里,也只余下这三粒,你省着点用……”
甄士隐验药,自然要把药掰开揉碎了,方便查验里头的成分,虽没有用完,可也只余下两粒。
盒子虽然是夏守忠装药的盒子,里头的药,却换了甄士隐所配的药丸。
气味、模样与之前的并无差别,但效用却有所差别。
除了原先的功效以外,还有使人脱力、昏厥的效果,这也是张云逸要事先与薛姨妈招呼的原因。
要让万隆帝引以为戒,必须敲山震虎。
同时,为免皇帝派人打探,还得做戏做全套。
这药若是管够,张云逸自然希望薛蟠越快出问题越好,以便于今早通过夏守忠提醒皇帝,也不必叮嘱他,省着点用。
而今,却担心操之过急,被皇帝看出蛛丝马迹。
薛蟠不明就里,听闻已然绝版,不免唉声叹气。
不过,物以稀为贵,少不得千恩万谢。
把药交到薛蟠手中,该做的已经做完了,余下的也只有静观其变了。
原本,张云逸还有些担心,薛蟠会不会舍不得用,错过了提醒皇帝的最佳时机。
没成想,他连一个月都没能坚持的住。
这天夜里,他刚与邢岫烟和林红玉这对主仆,深入浅出的交流完毕,正欲睡下,便听外头嚷嚷道:“逸大爷……我们大爷出事了,太太让我来请逸大爷和甄先生过去……”
因知道薛蟠用药,多半会在夜里,他近来也没有到处乱窜,倒是让自家的妾室丫鬟,受益良多。
林红玉闻言,忍不住抱怨道:“西府没人了吗?怎么什么事都找我们大爷?”
她和邢岫烟入府较晚,并不清楚薛姨妈的情况,张云逸虽然近来常留府里,可后宅的一众丫鬟、侍妾,谁还会嫌分润的多?
偏偏轮到张云逸留宿临水之轩,薛家来请,难免有些不快。
邢岫烟却倏然坐起,喝斥道:“怎么这么多话?还不快随我伺候大爷更衣!”
她外柔内刚,虽还未担起管家之责,但处事公道,有礼有节,在自己屋里,却已然树立起了威信。
林红玉原本也是在替她打抱不平,见邢岫烟都发了话,便不敢多言,连忙一面吩咐外头,去前院给甄士隐传话,一面起身随着邢岫烟,伺候张云逸穿衣。
对于邢岫烟识大体的处事风格,张云逸颇为满意,心下暗道,也该找个机会,让尤氏放权给她了。
穿好衣服,来到前院,与得到消息的甄士隐汇合。
因还有薛家丫鬟,路上二人并未多谈,只询问了大致情况。
“奴婢也不知道,只知道何三陪着大爷出去,回来时,已经不省人事……”
这本就是预料中的事,见丫鬟也问不出什么,张云逸与甄士隐相视一眼,也不再多言。
待来到薛家,只见屋里已然围满了人,薛蟠双眼紧闭,直挺挺的躺在榻上。
薛姨妈脸色煞白,趴在榻前,看着昏迷中的薛蟠,王夫人在旁宽慰,薛宝钗和薛宝琴双眸含泪,呆呆的站在一旁。
而薛二太太虽然也如热锅的蚂蚁,但脸上却未见多少惊慌。
这也是张云逸的安排,薛蟠生死不知,薛姨妈不可能只向他求助,戏要演的逼真,少不得大张旗鼓。
虽然张云逸事前打过招呼,可真的看到儿子不省人事,薛姨妈难免心怀惴惴。
看见张云逸带着甄士隐进屋,她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顾不得避嫌,连忙跪行到张云逸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惶惶不安道:“云……云逸,文龙不会出什么事吧?”
虽说薛家里发生的事情,未必会传到外头,可凡事有个万一。
若薛姨妈表现的太过反常,难保不会叫人怀疑。
见薛姨妈这副表情,张云逸反而放心了不少。
张云逸有些心虚的,瞥了薛宝钗和薛宝琴一眼,见她们并未露出什么异样,便拍了拍薛姨妈的手,隐晦道:“姨太太莫慌,有甄先生在,必定会保文龙无虞。”
旁人只当张云逸是安慰之言,薛姨妈听了却放心了不少,转头又看向甄士隐。
“劳烦先生,务必要保住文龙……”
甄士隐不等她说完,便摆了摆手道:“这里人太多,你们先出去吧!”
张云逸连忙附和道:“是啊!咱们先出去,别打扰了先生诊脉。”
甄士隐配药的时候,自然也留了后手,只是不便让在场的众人看见。
张云逸与众人一道,来到了偏厅,装模作样道:“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昏迷了?听丫鬟说,是何三陪着他出去的,快把他叫来问话!”
薛姨妈知道前因后果,加之何三本是周瑞家的干儿子,便也没有把火撒在他的头上,这会子经张云逸提醒,才想起来这茬,忙看向了王夫人。
王夫人连忙喝道:“云逸都这么说了,还不快去把人拿来!”
那何三被五花大绑押来,顿时哭天抢地道:“小的冤枉啊!逸大爷明鉴,小的只是赶车的,把薛大爷送去锦香院,小的就在外头候着,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虽口呼冤枉,一对贼眼珠子,却有意无意的瞄向张云逸。
张云逸心中一动,厉声喝道:“还敢喊冤!文龙去锦香院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怎么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你陪他去的时候出了事?”
“大爷明鉴,薛大爷去锦香院,十次有八次都是小的陪着……”
张云逸听了这话,愈发笃信这小子必定知道薛蟠服药出了岔子。
按照薛蟠的性格,自己给他找了这绝版的好药,少不得四处炫耀。
他有心让皇帝有迹可循,希望通过何三,把薛蟠的昏迷与药联系起来。
只是,这何三明显是在给自己遮掩,倒叫张云逸有些哭笑不得。
只得鸡蛋里头挑骨头道:“即便如此,你也难逃一个看护不利的罪名,倘若说出个子丑寅卯,大爷还能饶你一命,倘若说不出原因,别怪大爷心狠!”
“小的知罪,小的知罪!小的甘愿受罚,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大爷!”
原想着,性命相逼,也要逼何三卖了自己。
没成想,他却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
在场虽然大多不清楚他为何与何三较劲,但也没人会为一个奴才出头。
张云逸正有些骑虎难下,却见甄士隐走了进来。
“怎么样了?”薛姨妈连忙抢步上前。
“夫人放心,薛公子已无性命之忧!”
薛姨妈闻言不禁松了口气。
而甄士隐却瞥了张云逸一眼,摇了摇头,接着道:“薛公子早已外强中干,如今精气涣散,虽无性命之忧,却有……”
他说的晦涩难懂,说人话,就是不育之症。
张云逸连忙接过话头道:“莫非是我给他求的药,反而害了文龙?”
这本是商量好的,只是张云逸察觉,何三似乎知道什么,觉得逼他吐露,更容易取信于人,这才临时改变了策略。
岂料,何三油盐不进,也只得依计行事了。
跪在地下的何三,闻言明显愣住了神。
张云逸猜的不错,他确实知道,甚至,想的更多,故而,不论张云逸怎么问,他都不敢吐露半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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