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皮卡丘梦蝶
她很少看到这个图案。
玄鸟是秦国的图腾,唯有王、太子、以及某个竖子才能用,王后都不行。
没看多久,芈凰就看腻了。
小孩子,兴趣来的快,去的也快。
“祖姑,太子还没走哩。”她边跑边喊。
一溜小跑,自前堂跑过,用力推开后室门。
她还没有见到祖姑,先听到了祖姑的声音。
“关上门!”
“哦。”
她应了一声,老老实实关门,欢快的脚步也停了。
祖姑短促、焦急的话语,让她有不好的感觉,暂时压住了她孩童的天性。
“祖姑,太子还没有走。”
她嘴上说着,走到祖姑身边,见到祖姑脸色苍白,浑身都在抖个不停。
离得这么近,她还听到祖姑牙齿“咯噔咯噔”的打颤碰击声。
她摸祖姑的手,只觉比前些天下的雪还冷,不禁惊叫一声。
“祖姑,你为何这么冷,你在发抖啊,快盖被子。”
她爬上床去给祖姑找被子盖,锦被上那凰鸟沐浴着火焰,昂首高鸣。
羋不鸣伸手按在凰鸟身子,勉力给最宠爱的外孙女露出一个笑脸。
“没事,祖姑不冷。”
她摸着外孙女还在泛黄的头发,久久端详着外孙女好像轻轻吹口气或者弹一下就会破的脸蛋。
“不知不觉,我家的小凰也要嫁人了……”
芈凰微微低下头,扁着小嘴,兴致不高。
“是要嫁给娇公子吗?”
联姻,是生在世家,享受世家福荫的世家子弟必要责任。
生在世家的她虽然年幼,但这些事却是早早就知道。
她的兄、姊,大多都是如此,婚姻不能自主。
“是啊。”王后羋不鸣抱起外孙女,下巴轻置在芈凰头上,喃喃道:“别怪祖姑……”
好儿子秦子楚包围咸阳宫,旋即王上薨,病死的消息传出。
这件事完全出乎羋不鸣意料之外,让她到现在都还在后怕。
昨天她跑去咸阳宫向秦王柱提议,要一同出咸阳去迎接大胜凯旋的太子。
秦王柱否了。
她负气回宫。
若是昨日秦王柱答应了她,或者她没有走,待在咸阳宫一起等太子,此刻焉有命在?
得到秦王柱死讯的时候,她就想清楚了。
她的儿子冷血无情,为了利益连父亲、君主都敢杀,和令她前半辈子都在担惊受怕的秦昭襄王是一路人。
她活着,有一个王后或者太后的名分,手里有权,秦国芈姓、和华阳氏尚可保全。
她死了,这些都会被她的好儿子清算。
如今她的好儿子大权在握,已成气候,眼看就是下一个秦王。
她换不了人了。
但她可以再选一个人。
“为什么是娇公子?”芈凰小声问。
羋不鸣梳理外孙女黄发。
“王上死了,只有他为王上说话,他明明可以像其他人一样缄默寡言。
“只要他什么都不说,就能继续当他的秦国公子,可能还会为太子。
“这样把情义看的比利益重要的人,祖姑才放心把小凰嫁给他啊。”
芈凰扬起脑袋,疑惑道:
“祖姑不是说过,娇公子只是靠王上宠爱吗?
“王上一没,娇公子就被下了咸阳狱,他背后没有人了啊。
“这样一个需要靠祖姑才能从咸阳狱出来的人,我还要嫁给他吗?”
华阳王后看着手上的美甲。
“看吧……
“若是只有祖姑一个人为他说话,那小凰就不嫁了。
“他也没必要出来,就死在咸阳狱好了。”
[姬夭夭,孤等着看,还有谁为你子发声……]
世家大族,利益为重。
向来行锦上添花举,不做那雪中送炭事。
成蟜宫刚封禁不足一个时辰,一股萧瑟意味就开始渐渐滋生。
人还是从前那些人,但个个都像失去了活力、生机,如同在重复生前行为的行尸走肉。
太子的驷马高车驶进了成蟜宫,马车内的太子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就像不是他造成的一样。
马车缓缓行驶。
走到哪个宫室,哪个宫室的郎官、宫女、宦官,就会投来目光。
成蟜宫已经被封禁,除了行王事掌王权的太子,没有人可以出入。
马车在李一宫前停稳。
太子走下马车,推开大门,走进次子寝宫。
除了应该在这里的侍者外,他还看见了他的夫人,姬夭夭。
“你不该在这里。”
姬夭夭坐在椅子上,轻轻摇晃旁边的小摇椅,就好像他的儿子还坐在上面似的。
“那我该在哪里呢?”
“甘泉宫。”秦子楚大步上前,站在夫人正面,道:“我不知你如何说服了王后,但你既然做到了,就该寻求她的庇佑。”
“我哪也不去,我就在这里。”姬夭夭一身孝服,白色衬得她越发俏丽,怜弱之美大增:“我答应蟜儿要在这里等他,蟜儿回来没见到我,肯定很伤心。”
秦子楚一把捉住姬夭夭手腕,强迫夫人看着自己。
“那是昨日的事!你昨日为何不等那竖子!为何不拦着那竖子!”
姬夭夭温柔一笑。
“为何要拦呢?那是他想做的事。
“他是我的儿子,不是我的隶臣。
“作为他的母亲,唯一能做的,就是替这个冲动的孩子找找退路。
“他能平的事他平,他不能平的事我姬夭夭平。”
秦子楚竭力遏制愤怒。
“王上薨,那竖子的靠山就是我!
“他人继续对那竖子毕恭毕敬,全是看在我秦子楚屁股底下的王位上!
“他闯下祸事,我就是他的退路!
“他恶了我,还哪里有退路?谁敢成为他的退路?
“谁会为了一个没有靠山的秦国公子,彻底失势的七岁小儿,来恶我这个未来的秦王!
“你平,你凭甚平?
“凭你那个只知道耍阴谋诡计的母国乎?
“韩国敢叫,我顷刻灭之!”
被抓住的左手腕很痛,姬夭夭蹙眉,右手用力推开秦子楚的手。
定睛去看,手腕已是一圈红,隐隐带有青紫色。
她揉着手腕,一脸漫不经心。
“你既然认定自己可以掌控一切,还来寻我做甚?总不会是想床事了吧?那也该去找你另一位姬夫人才对。”
挑眉,丹凤眼斜眯,像是一只修炼千年的狐精。
“赵人在床上,可比韩人好玩多了。
“你说是吧,我最亲爱的,秦王。”
“夭夭,别逼我。”秦子楚眼中滑过一抹痛楚,道:“告诉我你做了甚,我们还能像从前一样。”
“逼你又如何!”
上一秒还在揉手腕的姬夭夭猛的站起,毫无预兆,直接撞在太子身上,撞得毫无防备的太子连退三步。
“让你引秦昭襄王来看蟜儿之前,我就与你说过,这是第一次利用蟜儿,也是最后一次。
“蟜儿是我的底线,你早就知道!
“你马上就会知道我做了什么,在未见到蟜儿之前,你我注定陌路!”
扬起雪白如天鹅般的脖子,姬夭夭右手伸出食指,在喉咙间轻轻一划。
“要不,杀了我?”
“你知道我不会杀你。”秦子楚轻吸口气,道:“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一应内事我都交由你手”
“别说那没用的屁话,我不是吕不韦!你该去下一个地方了。”姬夭夭不耐烦地道:“你今天还没送政儿去观政勤学殿,还不快去。”
嬴政一直住在成蟜宫。
成蟜宫封禁,任何人不得进出。
没有秦子楚亲自来接,嬴政出不去。
“以他们兄弟感情,再有你从中作梗,我不难猜出政儿会做什么事,罢课,对否?”秦子楚不等夫人给出回答,继续说道:“我已命嬴白去接窈窕。”
他转身向外。
“你猜猜,政儿是听你你这个从母的话,还是听窈窕这个生母的话。”
宫门打开,秦子楚正要向外走。
“哗啦”一声齐响。
门内十七名宦官、宫女。
门外,二十四名郎官,一名中郎。
四十二人一同对着他跪下,叩首在地。
“求太子释放公子!”
头锤地不断,声呼喊不绝。
秦子楚回头看向夫人,嘴角闪过一抹嘲弄笑意。
“你找到的后路,就是这些人吗?真是可笑。”
“我也觉得可笑。”姬夭夭笑着道:“可是,这些人不是我安排的呢。”
太子笑意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