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皮卡丘梦蝶
魏无忌茫然抬头。
“先生所言,是什么意思?”
毛公一脸苦笑。
“我们原本以为杀死秦公子会使秦、赵难合。
“杀不死也可把秦公子居心叵测的事宣扬出去,赵王多疑,攻其心也。
“最差的结果,也不过就是赵、秦依旧联合,与现在的局势没两样。
“这个时候,赵王绝不敢对主君不利。
“但我们谁都没有料到,朱亥背叛主君转投他人……而且。”
魏无忌的手重扣两下桌案,道:
“我再说一次,朱亥不是背叛,不要给朱亥背负这样的声名……而且什么?”
“而且,赵国已经没有平原君了。”薛公接道:“主君与赵国的纽带断了,再没有一个人能如平原君一般,在赵国朝堂上为主君说话,影响赵王了。”
毛公肃容道:
“主君该早做打算了,赵国,不再是久留之地了。”
当夜,朱亥、麻雀,和另外三个门客,就死在了信陵君专为他们准备的府邸。
至于凶手是谁,太多了……
暴怒的信陵君亲自调查,自言是凶手的,一百三十六人。
当场自杀,以命赔命者,二十九人。
“呜呼哀哉!”魏无忌痛苦悲呼。
他跪在三千门客中间,抱着地上一个满是鲜血,自裁赔命的门客大哭。
对着还要自杀赔命的门客们哭喊:
“我已经失去了三十四个勇士,再不能追查下去杀害其他勇士了。这些勇士的性命,就让我魏无忌这个寡德之人一个人背负吧!”
信陵君厚葬三十四门客,白幡挂满了鄗县,声势之大传百里。
一时间,信陵君仁德之名声,再次大躁。
燕国境内。
嬴成蟜躺在换好的燕国马车内,身边只有一个少女白无瑕。
少女清丽脸蛋有些不自在。
“你到底教不教?”
她跟某竖子约定。
她教他武,他教她文。
她现在想要懂得多一点,至少要知道刚才为何去给徒弟擦眼泪,问那个问题。
从原本不过问徒弟想法,只听令。
到主动学习,积极问询。
一路行来,不只是少年在成长,少女也在成长。
少年又看了一会少女羞赧模样,被少女威胁再不说就下车练武,这才嘿嘿一笑,道:
“想要知道我做了什么,你首先要知道信陵君是如何成为名满天下的贤者的。
“当年魏国有个隐士,叫侯嬴,七十岁。
“因为家贫,做着大梁夷门的守门小吏。
“魏无忌听说此人后,立刻前往拜访,并想馈赠一份厚礼。
“但侯嬴不肯接受,说他几十年来修养品德,坚持操守,怎么能因看门贫困的缘故而接受财礼。
“魏无忌就大摆酒席,宴饮宾客。
“大家来齐坐定之后,魏无忌就带着车马以及随从人员,空出车上的主位,亲自到东城门去迎接侯嬴。
“侯嬴整理了一下破旧的衣帽,径直上了车子坐在主位上,丝毫没有谦让的意思。
“魏无忌不但不生气,手握马缰绳,更加恭敬,亲自给其驾车。
“侯嬴又对魏无忌说他有个朋友在街市的屠宰场,希望能让魏无忌载着他去拜访朋友,这个朋友就是来刺杀的朱亥了。
“魏无忌一口同意,立即驾车前往街市。
“侯嬴下车去见朱亥,和朱亥聊天。
“魏无忌不催不怒,就老老实实等着。
“这个时候,酒席上魏国的文武百官、宗室大臣以及高朋贵宾坐满堂上,正等着魏无忌举杯开宴呢。”
白无瑕俏脸微怒,只是听着,她就觉得这个叫侯嬴的太过分了。
第117章 能至你于死地的人,一定是最了解你的人
“一个守门卒,对待一国公子如此无礼。这个侯嬴要是在秦国,早就被杀死了,秦律不容也!”白无瑕脱口而出。
嬴成蟜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你觉得这个侯嬴该死,其他人也都觉得这个侯嬴该死,而这正是魏无忌想要看到的。
“街市上的人都看到魏无忌手握缰绳替侯嬴驾车,魏无忌的随从都在暗地责骂侯嬴,侯嬴却依旧和朱亥聊得欢畅。
“一个多时辰后,侯嬴才告别朱亥,坐着魏公子无忌亲架的马车,赴往宴席。
“宴席上,魏无忌领着侯嬴坐到主位,并向全体宾客恭敬地介绍侯嬴,满堂宾客都十分惊异,这是第二次大范围牵动情绪。
“一个守门卒,凭甚在高朋云集、文臣武将、外戚勋贵的宴席上坐在主位,还被魏公子无忌郑重介绍呢?
“大家酒兴正浓时,魏无忌站起来,走到侯嬴面前,举杯,像这个守门卒祝寿,再次强调这场宴会就是为其所开。
“侯嬴这时候对魏无忌说:‘我只是个城东门看门插关的人,京能让公子委屈车马,亲自在大庭广众之中迎接我,荣幸之至。我本不该再去拜访朋友,之所以要公子屈尊陪我拜访朱亥,是因为我也想成就公子的名声。我故意让公子车马久久地停在街市中,让街市上的人都看到。所有人都会认为我是小人,而认为公子是高尚的人。’
“经此一事,本就在魏国朝堂权势深重的魏无忌,在民间也名声大噪。
“魏国贤者纷纷来投靠魏无忌。
“大家都想,一个守门卒就能得到信陵君如此礼遇,那他们这些真正有才能的人,岂不是会得到更好的待遇。
“这是魏无忌的贤德之名,第一次在中原传播开。”
嬴成蟜看看认真听讲的少女,清亮眸子闪烁烛光,如琉璃玉器。
“魏无忌的成名之战,就不需要我说了吧?”
少女轻摇螓首。
“不必,我知道他在邯郸之战的表现,大父对其很赞赏,说魏无忌比赵括强点。”
微微一顿,又小声补充了一句。
“他打仗特别厉害,我一直以为他只是一个名将。”
嬴成蟜咧开嘴角,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比赵括强点……白师确定这是赞赏?武安君平常这么夸人的?”
少女明眸瞪大。
“能和大父对阵,你不会以为赵括很弱吧。”
“……不然呢?全军覆没,四十五万全被活埋,我上我也行啊。”
“你行个屁!”少女白了小徒弟一眼:“大父断了赵军粮草,围了赵军四十三天。在这种情况下,赵括仍然能指挥赵军突围,你能做到?你上,不出十天,军心就散了。”
少女哼哼两声,一脸傲娇。
“赵括组织了四次突围,在第四次突围中被射死。赵军失去了主将,没有指挥乱作一团。
“大父亲口说要是赵括没死,这四十五万赵军还要多捱两天才能吃掉。
“赵括败,是因为他第一次的对手是大父,不是他不强。大父说我要是能有赵括的本事,就是秦国第一位女将军!”
嬴成蟜站起来,伸手去摸少女的脑袋。
被少女中途拦截,攥在手心。
“小色胚!”少女神色不善。
“别误会,我只是看你可爱,想撸一下。”嬴成蟜解释一句,笑道:“武安君没和你说赵括是急于求成,以致兵败的吗?”
啧啧两声。
“原来你的目标是赵括。
“白公常在我面前说,我要是再不改变的话,就会成为第二个赵括。
“你的终点,就是我的起点啊。”
白无瑕甩开小色胚的手,呸了一声。
“少来欺我!
“大父和你说的是性情,不是兵法!
“你不懂兵法,不知道领五十万人打仗是多么厉害的一件事!
“你可以回去问问麃公,看看麃公能否将五十万人!
“现在你还是赶紧跟我说信陵君吧!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我给你擦眼泪,问问题!”
嬴成蟜略显惊异地看看白无瑕,没想到少女还蛮聪明的,偷换概念竟然没有骗到。
他一直以为自家师者胸大无脑,只知道干架呢。
他故作深沉,摸着下巴,嘴角勾起,眯着丹凤眼道:
“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兴趣。”
少女当头一个不暴的栗,举着拳头,满脸威胁。
少年低头看看小身板,怅然叹息。
[这具身体啥时候能长大啊。]
后背靠在车厢壁,身体向下出溜躺倒,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上,有气无力地道:
“我之前说赵胜妻子是魏无忌的亲姊,你还记得吧。”
“记得……你能不能好好坐着?”
“那你把脑袋伸过来,让我撸一下。”
“滚。”
“呵,女人。”少年懒洋洋地道:“我还说了魏无忌因为窃魏国虎符救赵国,恶了魏王,不能回魏。打完邯郸之战就留在了赵国,这你也记得吧。”
“记得。”
嬴成蟜点点头。
“来到赵国的魏无忌,听说赵国有两个有才有德而没有从政的人。
“一位是毛公,是个赌徒,天天在赌坊中。一位是薛公,是个酿酒的人,每日都会喝醉。
“魏无忌很想见毛公、薛公,遣门客去送拜贴。
“可是毛公、薛公并不想见这位魏公子,躲了起来,不肯收拜贴。魏无忌知道后,就悄悄地步行去同这两个人交往。
“三人见面后,相谈甚欢,相见恨晚。
“魏无忌在和毛公、薛公将要分别时,才表明身份。毛公、薛公知道这个人就是魏无忌后,当即投在其门下。
“赵胜知道了这个情况,就对他的妻子说:‘当初我听说你的弟弟魏公子是个举世无双的贤者才与他结交。如今我听说他竟然跟赌徒、酿酒的一起交往,原来只是个无知妄为的人罢了。’
“赵胜妻子把这些话告诉了魏无忌。
“魏无忌听后,就向其姊告辞,准备离开这里,对其姊道:‘以前我听说平原君贤德,所以背弃魏王而救赵国,满足了平原君的要求。如今才知道平原君与人交往,只是显示富贵的豪放举动罢了,他不是求取贤士人才啊。我从前在大梁时,就常常听说毛公、薛公贤能有才,到了赵国唯恐不能见到他们。我跟他们交往,还怕他们不愿见我,平原君竟然把跟他们交往看作是耻辱,平原君这个人确实不值得结交。’
“于是就整理行装准备离去。
“赵胜妻子把魏无忌的话全都告诉了赵胜,赵胜听了自觉惭愧,便去向魏无忌脱帽谢罪,坚决地挽留魏无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