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宸庭
“倘若是有志学业者,可多观他人如何于‘四渡红水’之中执棋,早晚必能达到入学仁德书院的标准,否则若是无心学业,便是入了仁德书院又有何意义?”
“即便是不擅于兵法者,亦可选择‘政’这一选择进行考核,只要有心做实事者,不辞辛苦者,通过考核亦是不难。”
这一番音色稚嫩且语气沉稳的话语一出,原本那不时吹捧着夏侯兰的声音都为之一顿,似乎就连气氛都陷入了尴尬之中。
随后,夏侯兰这一边的气氛显然不复适才那般的热烈,在夏侯兰表明了不会接受贿赂之下,话题自然而然就更多都转向当下的时事。
除了与“四渡红水”有关的讨论外,更多的则是关于吴郡范围内轰轰烈烈的“以工代赈”以及流民之事。
只是就如同象棋那样,不同的人能走出不同的对局。
而李基所改良而来的“四渡红水”沙盘相对象棋要复杂上无数倍,还涉及到地形、行军速度、士气等等问题。
一味摹仿是根本行不通的。
郭图在“四渡红水”之中的对弈流传甚广,被大量士子时常研究,但至今依然无人能够复刻郭图坚持二十多个指令,拼掉对方一万余人的战果。
这恰恰也是沙盘推演的魅力所在,尤其是“四渡红水”就仿佛是一个怎么解都似乎永远解不出尽头的难题,让大量有志于兵法的士子欲罢不能。
而随着天色更暗,夏侯兰那边的聚会似也到了尾声,一众士子天南地北地谈论了一番,倒是让李基深入了解了一下当下士子们对于时事的看法与态度。
总体而言,朝廷是要批判的,天灾频发也必与朝廷之中十常侍把持朝政有关,上天才会以着这种方式预警。
至于吴郡收纳大量流民之事,即便绝大部分外人不了解“以工代赈”的深层含义,但总体对于刘备的仁德之心是相当认可的。
尤其是一众流民自北向南逃亡,一路上不知道横穿多少州郡,却唯有吴郡主动地接纳他们,这更显得尤为珍贵。
对此,李基自觉还是颇为满意的,起码没有听到什么背后咒骂自己的声音。
否则……严查!
李基并非是小气之人,但李基自问乃是高洁之士,若是市井流言之中有什么咒骂的声音流传开来,背后大概率是存在着什么推手无疑,必须严查!
而眼看着茶会结束,夏侯兰即将又在一众士子的簇拥下离去,李基这才起身走出茶馆追到了夏侯兰的面前,道。
“这位兄台,吾初到这集市游玩,多有不熟之处,不知可否请这位兄台作为向导?”
夏侯兰就这样怔怔地看着李基从身后的茶馆之中走出,然后又走到了自己的面前说出这么一番话,顿时原本稚嫩与沉稳兼备的神色险些便要直接裂开了!
只是还不等夏侯兰反应过来开腔,那原本簇拥着夏侯兰的一众士子眉头均是一皱。
其中站在夏侯兰身旁的那个士子神色更是多有不虞,似乎是觉得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士子落了他的面子。
旋即,那士子目光打量了一下李基的装扮,一身简单的青衣士子袍倒是显得干净,手中所拿的……
那士子神色略微一凛,看着李基手中的折扇眼睛不自觉地一眯。
这个时期纸张可是昂贵之极,此人居然以纸张糊扇,足可表明此人绝非寒门士子,且细细观察之下,那士子便发现李基的气度异于常人,令人心折。
这让那士子脸上的不虞之色散去了不少,看向李基的目光多了一两分结交之心,主动开口道。
“在下中山甄俨,可能这位兄台初到此处不知我身旁这位的身份,其便是子坤先生的贴身书童夏侯兰,且还是负责主持‘四渡红水’之人。”
“因此明正兄可能不太适合为兄台的向导,不过若是这位兄弟需要一向导,吾可自请之。”
这一番条理清晰且有理有据的话语,让李基倒是多看了甄俨两眼,并且听出了他便是此前向夏侯兰表明很有进步想法之人。
不过与李基原本所认为的纨绔子弟不同,显然甄俨在接人待物上实则相当出色,起码这一番话既暗自表明着对夏侯兰的尊重,还传递出了对李基的示好以及结交之心。
李基思索了一下,道。“中山甄俨?莫非是冀州巨富甄家子弟?”
“家中略有一二分薄财,见笑了。”
甄俨谦逊地道了一声,然后拱手道。“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此问倒是让李基有些为难起来了。
李基不愿暴露身份,以免引发什么骚乱。
但这个时代讲究的是一个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冒称身份既会让人鄙夷,又是一种极度不尊重对方的做法。
更何况河北甄家那可是整个大汉都数一数二的巨富,比之糜家有过之而无不及。
尽管甄家在大汉世家之中的地位与声望并不算是第一档次,但在李基眼中甄家的价值可比绝大部分世家都要大不少,自然不想做出冒昧失礼的行为。
而夏侯兰也终于是反应了过来,下意识便想要冲着李基行礼又硬生生地顿住,明白李基有意隐藏身份。
当即,夏侯兰转身朝着甄俨等士子拱手行礼道。
“感谢各位兄台的相邀,如今吾有急事,还请容吾先行告退,改日再聚。”
旋即,不等甄俨等人反应过来,夏侯兰便是连忙带着李基离去,看得甄俨等人有些不明所以。
而夏侯兰带着李基离开后,脸上几乎都是苦色,哪里还有刚刚在甄俨等人面前谈笑风生的沉稳气度,弱弱地开口道。
“先生,我……我可以解释的。”
“那便解释一下吧。”
李基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笑着答道。
夏侯兰吞了吞唾液,小声地开口道。
“甄俨豪掷千金捐赠了仁德书院许多东西,只为请我参加茶会,我考虑到如此或能减轻维持仁德书院的财政压力,所以便是答应了下来。”
“但是……但是我绝对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主公和先生的事情,这么说……先生会相信吗?”
李基洒然一笑,道。
“为何不信?适才那甄俨不是言汝可是我的贴身书童,这个身份岂是千金可换?明正自然不会如此愚蠢贪图些许金银。”
夏侯兰闻言,这才随之放松了下来,心中又不禁颇为感动于李基的信任。
对于夏侯兰而言,他原本不过是常山国一偏远山村的农娃,短短一年之间能有如此地位,夏侯兰自是明白因何而来。
在仁德书院附近行走,无论是谁都会对自己礼遇三分,夏侯兰更是明白那是看在李基的面子上。
而李基则是接着开口道。
“不过令吾为之欣慰的,便是明正可在一众吹捧声之中面不改色且无自得飘然,已有几分沉稳也。”
此言一出,令夏侯兰的小脸当即一红,明白刚刚那些士子吹捧自己的话语恐怕是被李基给完完全全地听到了。
这让夏侯兰只觉得脑袋一阵嗡嗡作响,一种社死感油然而生。
足足好一会过后,夏侯兰方才满脸尴尬地答道。“兰与先生的差距有如天堑,如何敢心生些许自得?”
作为最早接触“四渡红水”沙以及这段时间以来作为主持“四渡红水”之人,夏侯兰越是深入了解,越是明白自己与李基的差距可谓是遥不可及。
这段时间以来,夏侯兰从不同的士子身上见识到了无数种解法。
尽管让夏侯兰都感觉受益良多,眼界大开,但是便是连达到郭图那种战果的都寥寥无几,更别说是触及李基那种完全破解了“四渡红水”的境界。
差距……太大了。
初了解之时,夏侯兰只觉得李基之才无人能及,但当夏侯兰不断深入研究后,顿有种蜉蝣钻出水面初见无垠夜空之感。
在这种情况下,夏侯兰纵使听到再多的吹捧,又如何能够萌生些许骄傲自得之心?
“很好。”
李基赞叹了夏侯兰一句,然后开口道。“接下来你便继续主持‘四渡红水’两年,待及冠后,也便可独当一面了。”
“是,先生。”
夏侯兰应了一句,然后又忍不住轻声道。“先生,我能否再继续呆在先生身边学习?”
“有心了。”
李基笑了笑,却是没有答应下来。
对于李基而言,书童易找,但是刘备麾下依然欠缺将领,让夏侯兰一直充当书童无疑是浪费了。
第199章 老道士
一时间,即便夏侯兰得知了等自己及冠之后就会被重用,但神色之间却是不禁流露出几分黯然,明白今后恐怕自己再也无法像过去时刻在先生的左右聆听教诲了。
“兰,此生都绝不敢忘了先生的教诲。”夏侯兰低着头地说道。
李基见状,不禁有些哑然失笑,道。
“明正莫要说得如此伤感,仿佛最后一面似的,且不说你距离及冠最快也还有几年功夫,便是及冠后,你我那就是同僚了,相处时间也还有遥遥半生,自当振奋自强,在为主公真正效力之前积累能力才是。”
夏侯兰闻言,略微一怔,脸色方才有些阴转多云,猛然地反应了过来。
“是,先生。”
夏侯兰的声音顿时就显得明朗了许多。
“走吧,明正,吾许久没来仁德书院了,且为我好好介绍一番这新建立起来的集市变化。”李基笑着开口道。
“是……”
夏侯兰应了一句,神色一正,就仿佛是在被老师考究着学问一般,一边开始继续在前方带路,一边详细地介绍着周围的集市。
多少酒肆、多少茶馆、多少谒舍,以及数个月来进行“四渡红水”沙盘推演的出色士子等等,夏侯兰均是如数家珍般一件件地说出来。
而李基不时地点了点头之余,问道。“那类似于甄俨那般的情况,多否?”
“多!”
夏侯兰点了点头,答道。
“随着仁德书院的名声渐多,吸引到吴郡的已渐渐出现黄河两岸又或者是远在荆蜀之地的士子,且许多士子均认为仁德书院大有超过颍川的学问氛围,每一个通过‘仁德书院’考核的士子均非是泛泛之辈。”
“因此,不少能力有所欠缺,又吃不住参加‘以工代赈’辛苦的士子,或是为了名气,又或是想加入仁德书院笼络有才同窗,自然也就动了其他的心思。”
李基微微颔首,对于这种状况的出现倒是不意外。
开创先河又汇聚了诸多大儒名士作为师资的仁德书院,再加上通过“军”“政”两种方式筛选出来的学子,但凡是有些许见识的都明白能够进入仁德书院都是人才。
某种意义上,这已经形成了一个有别于颍川的圈子,自然不乏想要融入这个圈子之人。
类似于甄俨的想法,他想要进入仁德书院钻研学问的可能性不大,更多的无疑是想要笼络人才。
不管是将一些寒门士子拉拢到甄家作为幕僚,还是与那些人才结個善缘,对于巨富之家的甄家而言无疑都是绝对不亏的买卖。
这让李基不禁暗自感慨世间的主潮流无疑始终都是司马迁所说那般,“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此句不仅适用于商贾一流,更是直指人性。
只要有利可图,那么自然会有人因此而来。
即便甄俨远在冀州中山国,依然远赴吴郡,可见一斑。
且世家之间盘根错节,也并非是没有原因,这种无疑也正是世家的生存之道。
而事实上,李基对于世家这一群体并不存在偏见,这是时代发展必然产生的产物,且这个时代超过九成以上的人才都是出自于世家。
政治是平衡调和的艺术。
类似于贾诩那般将世家宰了个干干净净,那自然是图了个干净利落的爽快,将可以持续下蛋的母鸡给熬了锅香喷喷的鸡汤,算是给虚弱之极的刘备集团狠狠地奶了一口。
只是,这种事情可一不可二……
待李基从一连串繁琐的事务中闲了下来后,不禁思索而起的是如何对世家进行引导和改造,将世家侵占土地、相互勾结、为祸乡里的属性肢解出来之余,还能尽可能地将世家的人才给使用起来。
只是随着李基的思绪一下子扩展了开来,脚步不自觉地随着眉头皱紧而缓缓放慢。
而夏侯兰一直小心地以着余光观察李基的表情,发现李基所浮现的并非是愠色,这才暗自地舒了一口气,也跟着渐渐放缓脚步。
片刻后,李基方才开口道。
“明正,你拒绝甄俨贿赂一事做得相当不错,仁德书院的入学考核必须看上去要保证绝对的公平,否则将会让仁德书院内部显得乌烟瘴气。”
被夸奖的夏侯兰,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地答道。
“是,先生。”
然而令夏侯兰没想到的是,李基的语气一转,开口道。“不过,甄俨想要进步的心是值得嘉许的,一味强硬地拒绝也有些不妥。”
“啊?”
夏侯兰愣愣地问道。“先生,那我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李基回头看了一眼在自己面前总是一副稚嫩少年模样的夏侯兰,一时甚至有些难以将他与适才在茶馆之中沉稳地与其他士子谈笑风生的姿态联系起来。
旋即,李基脸上露出几分笑容地解释道。
“既然士子们有进步的需求,那么我们又有什么理由去阻止一个士子进步呢?所以回头我会出些关于培训班的专业方案,届时明正逐一去站场正名一番。”
培训班?
夏侯兰闻言依然有些似懂非懂,但是明白先生所为必有深意,也便是牢牢将此事记了下来。
只是说其中的深意,还真没有多少……
什么这都是圈钱的话,那就是过度揣测李基的用心了,那只是顺带为吴郡的财政开源罢了。
上一篇:军援毛熊瓦格纳,鹰酱满世界抓我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