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品御猫
若非即将断粮没有着落,刘姥姥哪会舍得让乖孙受这苦楚。便是昨夜,他们祖孙也是在一间山神庙中借宿,苦苦挨了一个晚上。
刘姥姥没有隐瞒,特意挑了路上的艰难给贾琮说了,若能能让贵人可怜一二,多借些钱粮也是好的。
贾琮的确起了可怜,不过不仅仅是对面前的这对祖孙,而是王平口遭了难的人。
自去年京营大队大队的主动出击,荡平了京畿的匪患后,很少再听说天子脚下会有百姓遭匪灾了。
可土匪这种祸害,往往不一定是拿着刀剑祸害人的。
王平口隶属房山县,今春春旱严重,王平口又是西山脚下,田产本就不高。八月缴纳了今年的秋税后,原本所剩粮食不多,但熬一熬也足够熬到明春了。
不想上月初,包括刘姥姥一家,共计三个村子在内的百姓田产都遭了水灾。
今年北地干旱的厉害,又哪里来的水灾呢?王平口北侧有一条河,名为干河,经年不息。
九月初七,干河突然决堤,淹没了周边大量的土地。刘姥姥一家所在的小王庄就在干河边上,一夜之间房屋被漫出河堤的水给泡了。
像粮食这种不能见水的东西,哪怕捞回来了不少,可早就发了霉不能食用。
王平口的里长老爷“发了善心”,允许里中百姓用田产抵押,借粮度日。
九出十三归,估计等到要还粮的时候,王平口的土地,大半要归里长老爷了。
“老婆子知道这是个活命的办法,可老婆子也知道,没了地,女婿一家怕是要给里长一家当家奴了。”
刘姥姥自家是怎么败的?还不是儿子沾了赌,将家中土地卖了个干净,最后死在了赌场中。
没了地的人,当佃户根本填不饱全家人的肚子。到最后只能把自己一家卖进里长家,当人家的家奴,来换一碗饭。
可板儿聪慧,她还想着过两年送外孙去学堂,拼上一场呢。
“里长虽也是王家人,可人家是县伯府正经的族人。老婆子曾舍了脸皮去求过里长,可……唉!思来想去,老婆子只能来求二奶奶,当年板儿他爷是跟大老爷连过宗,还请二奶奶看在大老爷的面上,施舍一二,老婆子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板儿被人签了契,丢了祖宗的脸。”
刘姥姥口中的大老爷,乃是王熙凤的亲父,原本王家真正的继承人。
王熙凤见刘姥姥说的老泪纵横,眼看就要挪开椅子给她跪下,忙扶住了说道:“姥姥都说到这儿了,我哪能看着你们饿着肚子卖身为奴?先不说这些了,瞧着孩子都吓得不敢吃饭了,你们祖孙先吃饭,我这就让人去准备些钱粮,到时送你们回去。”
为防刘姥姥祖孙不自在,王熙凤与贾琮去了他处,只留平儿在屋中用饭。
“琮哥儿,那王平口的里长我有印象,他当年是我爹的亲兵头领。”
王熙凤这么一说,贾琮就明白了叫他来的用意。原以为王熙凤是说决堤的蹊跷,不想是让自己帮她查她爹战死的事情。
贾琮点了点头后,又疑惑的问道:“嫂嫂不跟二哥说这事?”
“这事当然要跟你二哥说的。”
王熙凤熟练地搓了搓贾琮的脑瓜,幽幽说道:“不过咱们不能明着查,王平口干河大堤决口决的蹊跷,青藤先生明察秋毫,不妨请青藤先生查一查此事……”
贾琮对刘姥姥一家还是很有好感的,王熙凤因为其父的关系,嘱咐府中的管事准备了三马车的东西,粮食、布匹、肉食等物足够他们一家安然度过这一次的困境。
“这银子姥姥藏好了,粮食我不敢一次给你太多,要是不够了你就遣人送信,或是直接来府中找我。”
刘姥姥当然知道王熙凤的意思,粮食若是给多了,庄子上的人知道来借粮,她借还是不借?
倒是这二十两银子,哪怕粮食又被大水冲走了,也足够他们一家撑过几日,来京城求援。
贾琮也掏出荷包,将里面十余两的碎银子倒了出来,塞给刘姥姥:“老人家也说了,板儿聪慧,不能耽误了。这银子你拿着,让他去学堂开蒙。对了,十一叔,你去书房取一套四书五经来,再收拾些笔墨纸砚……”
“使不得、使不得,二奶奶给的银子足够了。”
刘姥姥不是贪心之人,见贾琮又是送银子又是送书送笔墨,连连推拒。
贾琮强塞给她,转身就走:“嫂嫂给的是她的,这是小爷赏板儿的,拿着!行了,嫂嫂我先回去跟大姐儿玩,等一会十一叔就会把东西送过来的。”
王熙凤拉住了又要跪下的刘姥姥,笑了笑:“琮哥儿有的是钱,圣人老爷与陛下见天赐下金银,他花都花不完,他给你你就受着。”
刘姥姥看着“横行霸道”迈着腿儿往府中走的贾琮,感激的叹道:“贵人的名号老婆子就是在乡里都听到过,人们都说御猫大人将来是要当宰相的,到时候我们这些老百姓就有福了!”
……
老太太很喜欢握着她指头咯咯笑的曾孙女,觉得大姐儿跟她有缘,已经让鸳鸯取来了不少她珍藏的玉石珠宝,恨不得姐儿感觉长大些,好让她打扮着玩。
见贾琮回来,好奇问了问刘姥姥的事。
贾琮调减了部分大概说了一下,屋子里的人都惊讶王家竟然会有这么穷的族亲。
还是老太太见多识广,唏嘘道:“王平口的确有王家的族人,而且还有几户是王家未出五服的族人。开国的时候咱家也想过让部分族人分了宗,搬出城去,可老祖宗当年担心这群只会在战场上搏命的厮杀汉离了府中过得艰难,就在西廊下辟了两条街出来,将族人都安置在一块了。如今看来,还是老祖宗看的远。”
老太太这么说实际上还隐了一点原因,若离得远了,宁荣两府还怎么管束族人?武勋能在军中控制军队,少不了族人入军营做军曹支持主家,要不然衰落的速度几乎是成倍数的快。
“既然求到咱们家了,又是和凤丫头她爹连过宗的亲族,那就让人多看顾点。”
老太太抱起大姐儿亲了一口,呵呵笑道:“就当是给咱们家大姐儿积福了,这是难得的缘分。对了,琮哥儿你也别闲着,去看看西廊的族人,要是有遇到困难的,别省钱。咱们贾家可不像他们王家,族人都要饿死了,他们倒好,连门都不让进!”
贾琮一拍脑瓜,还是老太太厉害!
多好的机会啊,不利用一下都对不起刘姥姥带着外孙受苦遭难的来这一趟。
在贾琮带着一串板车给西廊下的族人送粮派米的时候,京城中的茶楼酒肆又开始了新一波的八卦。
一是都太尉统制县伯府不顾亲族死活,将千里求援的老妇幼儿拒之门外。还是有人看不过眼了,为其指了明路,求到了刚刚回京的荣国府琏二奶奶那。
琏二奶奶又是送粮食布匹,又是送银子的,还让人一路护送,用马车将其安全送回了家。
其二就更有意味了,宁荣贾家弄瓦之喜,荣国府太夫人遣御猫大人给亲族送温暖,为大姐儿积福。
这人嘛,就怕对比。一时间,老太太的名声急速上涨,直追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
便是早前因放印子钱的事名声有瑕的王熙凤,这一回都托了刘姥姥的福,成了人人称颂的善心人了!
第三百零五章 钓鱼人
宁荣贾家,自开国宁国、荣国二公之后共有二十房族人。除宁荣亲派八房在京城外,还有十二房族人居于祖籍金陵府。
无论是西廊下的八房还是金陵祖籍的十二房,有宁荣两府的庇佑,贾氏宗族过得最差的,都没有饿过肚子受过冻。
逢年过节,只要是姓贾的晚辈去荣国府给老太太磕个头,都会赏个银锞子、布匹绢缎什么的。
可以说,老太太虽说有时糊涂有时精明,但仁善的名在族中甚至是京城广为流传。
而名声这种东西,有时候那是真的好用。
比如这日贾琮终于结束了禁足生涯,从侧门出去打算去西廊转转。
不想刚出门还没走几步,就听前方不远处的茶楼二层,响起了一声惨叫。
等贾琮好奇走上茶楼二层时,看到一群人正围成一圈,抬起脚猛踩……
“琮哥儿,这是个刺客,要刺杀你。”
“琮三叔,这个王八蛋在西廊转悠好几天了,侄儿早就发现此人鬼鬼祟祟的,就让兄弟们一直盯着。果然,方才你刚出门,他就掏出了这个……”
贾琮定睛一眼,竟然是一把手弩。黝黑的精铁打造,箭头闪着诡异的绿色光芒。
“萱哥儿小心,箭头有毒!”
贾琮提醒了一声,吓得贾茂差点没拿稳掉在地上。
贾十一接过后仔细查看,手弩应该是专门打造,没有禁军制式装备的标记。
“别踹了,人死了!”
哗啦,围着的人群立刻散开,齐齐将目光转向了贾琮。
“不是踹死的,是死士,牙齿藏有毒嚢,被抓后服毒自尽。”
贾十一蹲在地上进行着简单的尸检:“虎口处的老茧很厚,是个练家子。靴中竟然还藏着匕首,也抹了毒药,是个狠人。萱小爷,下次遇到这种事,切勿不要鲁莽,太危险了。”
啊?
“这不是情况紧急,我怕他伤到琮三叔嘛。而且我用了这个,啪的一下,就给他开了瓢,根本没给他反抗的机会。”
贾琮看着痒痒得意的贾茂拿着弹弓炫耀,嘴角抽了抽。
自从他用弹弓在铁网山得了救驾奇功,贾家不知有多少哥儿玩起了弹弓。
而且这群手中不差钱的爷们,各个都是精铁打造,要冲着人来一下,足够去县衙大牢走一遭了。
“萱哥儿,下次可别鲁莽了。这次是人家大意,没有闪。万一被这人的毒箭擦破点皮,哭都来不及。”
贾琮踮起脚来,拍了拍大他十来岁的侄儿肩膀,感激却又语重心长的说道:“七嫂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好好的。以后遇到类似的事,早早来府里告诉我。你不是喜欢玩刀吗?过几日我去宫里,到时看能不能给你弄来一把好刀。”
贾茂闻之大喜:“真的?那太好了,侄儿多谢三叔!”
“真的,真的……大伙今日救了我的命,走,咱们去南池坊市吃酒快活!”
贾琮手一挥,茶楼二层的这群贾家哥儿顿时欢呼起来。
一群人浩浩荡荡,杀向南池坊市。临去之时,贾十一特意看了一眼几乎一同离开茶楼的两个人,暗中吩咐儿郎跟了上去。
等贾琮请完客回到荣国府后,亲兵已经将死在茶楼的无名氏扔给了龙禁卫。
他抱着一盘果子,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着一边问道:“查出来什么了没?”
贾十一将一封信递了过来:“是东平郡王府的死士……”
“意料之中。”
贾琮接过信看了起来,贾十一继续禀道:“曹都督安排了人一直跟着,萱小爷的人也是龙禁卫暗中给提的醒。这人在萱小爷开瓢的同时,实际上已经中了龙禁卫暗卫的飞针。”
嗯。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死士这种生物哪里是贾茂这种公子哥能轻易偷袭到的。
“曹都督说,让小三爷最近尽量不要出府。陛下来钓鱼,龙禁卫这些日子天天跟着东平郡王府的死士,打算顺藤摸瓜,将钱家培养的死士一网打尽,他们已经查到了一些眉目。”
“那就不出门了,咱们的陛下既然有了兴致钓鱼玩,那咱们就安安静静的当一回鱼饵,看看陛下钓上来的鱼,大不大。”
贾琮从善如流,收起了信就去了荣禧堂。跟老太太说了此事后,祖孙二人一合计,午后就让人去太医院请了御医。
……
荣国府太夫人又“病了”,甚至惊动了宫中。
曹太后赐下了不少补品药材,宁荣两府的人包括贾政在内,皆去衙门以侍疾之由告了假。
内松外紧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冬月,寒风吹过京城,荣国府开始烧起了火炉、火炕时,京城突然爆起一桩震惊朝野的大事。
冬月十一夜,龙禁卫突袭东平郡王府,厮杀半夜方才平息。坊中各府皆战战兢兢度过了一夜,第二日天还未亮,宫中就敲响了景阳钟。
贾琏一夜未归,钟响时才姗姗回府,将贾琮从温暖的被窝里揪了出来:“赶紧换上朝服,有大喜事!”
贾琮睡得迷迷糊糊的,脑子还不是很清晰。
他揉着眼睛,根本没有注意到贾琏身着甲胄,上面还带着血。
“大喜事?二嫂嫂又怀了?”
啪!
脑瓜上挨了一下,顿时让贾琮清醒了不少。
只听贾琏说道:“钱家完了,昨日曹都督喊了我过去,调集大军突袭了东平郡王府。虽说钱家不知从哪得了消息,提前一步逃了,可从此之后,大夏再无东平郡王!”
这可真是大喜事啊!
奉天殿中也已经烧起了火龙,贾琮打量着周围站着的武勋,四大异姓王此时只剩西宁郡王齐文华一人。
八公十二侯只有大猫小猫三两只,唯一还能算得上大佬级别的,也就站在他前方的王子腾了。
“钱康时勾结女真,图谋不轨,朕已经下令查抄东平郡王府,缉拿钱家一应人等。”
轰!
殿中顿时哗然一片,刘恒看起来极其愤怒,将手中的一沓折子哗啦一声扔到了丹陛之下,咆哮道:“钱家与女真、高丽甚至倭国勾连日久,可你们对此竟然一无所知。刑部、都察院、大理寺、龙禁卫……朝廷有如此多的监察衙门,竟一点消息都没有,简直荒唐。到底是尔等渎职还是说,尔等与那钱氏叛逆是一伙的?”
“臣等之罪,陛下息怒!”
“息怒?朕可以息怒,但社稷之稳固,百姓之安定,从何而来?”
刘恒突然一甩袖子:“王子腾……”
“臣在。”
突然被点名,王子腾立刻站了出来,躬身应了一声。
“卿为九省统制,之前也是巡视辽东,跟朕说辽东一切安好。如今女真有了反心,又暗中助钱氏叛逆逃出了京城,你去辽东吧,什么时候把女真平了,将钱氏叛逆斩了,你再回来?”
王子腾心中暗道不好,他是九省统制没错,可手底下没多少兵马。
如今辽东大部分的兵力都在山海关总兵靖王刘怡的麾下,女真如今的实力可不小,大大小小的部落加起来,控弦数万总是有的。
而且辽东不是他的主场,若去了辽东,他这个九省统制说不定就要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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