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迷途信者
冥冥中，程海听到了这座山的悲鸣。
向山下奔跑了一阵，他看到了第一具尸体。
也许是因为急着下山，他失足摔了下来，最终一头撞死在树上。
他不是第一个牺牲者，也不是最后一个。
再往下，又是一个人倒在地上。他的身上残留着脚印，一处踩在了他的脚踝上，导致了摔倒，而致命伤则是胸口的一处。
他的肋骨被人踩断，刺穿了内脏，最终在无助的哀嚎中死于了内出血。
在他不远的一个地方，一具尸体死于窒息。
程海现在忽然感到十分后悔，他若是悄无声息地干掉李道儒，这场山火就不会发生。
倒不是他同情这些愚昧的村民，只是因为他不喜欢看到死亡。
他最讨厌的就是死亡！
而这场大火，将会让片山林生灵涂炭！
周遭的温度渐渐变得清晰，程海不禁加快了脚步，以逃离这片死亡的禁区。
就在所有人都在往远离火势的地方赶的时候，他却意外地听到了人类的嘶吼。
“加油！兄弟们顶住！”
第六十五章 逆行者
“兄弟们，抓紧了！”
猛烈的火势中，十几名消防官兵扛着两条消防水管，喷洒着巨大的水柱！
“班长！这扑不灭啊！”
面对着遮掩住天空的烈火，一名年轻的消防员面色煞白，止不住地恐惧。
“肯定不会这么简单的！你别怕！听我指挥！”消防班长高声回答，声音已经嘶哑。
山火虽然只烧了不足二十分钟，但由于起火点在山脚，借着地势和风势向山上蔓延，此时已向外扩散出了好几百米。
这种情形在森林防火中被称为上山火，蔓延速度很快，范围也很广，在短时间内直接扑灭的可能性极小。若是补救不及，周边的群山都有被引燃的风险。
对此，闻讯而来的消防队已派人登高检查是否剩下其余烟点，并前往两公里外的山林布置隔离带。山脚下的先遣扑火部队人数不足，只能起到一个拖延的作用。
漫天的水花冲灭了火场的一角，却又被高温蒸干，死灰复燃。
炽热的空气，快速地消耗着战士们的体力。
恐怖的高温，如熨斗般在他们的身上烙烫。
饶是如此，消防员们的身躯依旧挺拔，扛着沉重的水枪履行着自己的指责。
“对！就是这样，保持住！”
“右边火势涨起来了，副班管一下。”
“新兵！注意脚下！”
消防班长带动着队伍运作，耳边忽然传来了指导员的声音。
“第三中队，注意！风向变了！往你们那边去了！现在立刻撤离！立刻撤离！”
班长面色大变，当即高呼道：“所有人跟紧我，马上撤离！”
就在这时，身边传来了一声闷响，如同鞭炮在桶里爆炸一般。
班长心头一凛，不远处升起了一朵血色的蘑菇云！
“跑！”
班长面色大变，扔下了手里的装备，一个个拍向战友的肩膀。
其他的队友赶紧掉头，后撤。
“别管水枪了！全力跑！”
班长拍掉一名新兵的水枪，扯着他一起向后跑去。
爆燃，是山林火灾中极其危险的燃烧现象。
由于植被和林下可燃物因长期堆积后发生了腐烂，产生了大量可燃气体。这些可燃气体如果堆积在山脊，草沟这种特殊地形里，遇到了蔓延而来的山火，就会引起剧烈的爆炸。
爆炸的速度为亚音速，席卷着滔天的大火，如海浪一般袭来，不一会就涌出了上百米。
世界，在那一瞬间变成了火的颜色。
短短几秒，也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前方，认不出背影的战友后背已着了火。
队长咬牙，一把将他推倒在地。
摔倒的战士本能地打了一个滚，勉强压下了后背的温度，然后手忙脚乱地站起，继续向外奔跑。
他不知道是谁推的他，也不知道身后还有谁。
在这种危急的时刻，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字跑！
轰！
一股气浪将他掀飞，落到了外边的空地上。
他费劲地从地上爬起，甩了甩发昏的脑袋，感觉有些缺氧。
“我出来了？”
那名消防员先是一喜，然后呼唤起他的战友来。
“班长！”
“老林？”
只是，没有一个人回应他。
他的身体变得僵硬，转过身去，看到了横七竖八的战友们。
“班长！”
他忍不住再次叫喊，只是倒在一棵树旁的班长却无法回应了。
“副班救，救我”
年轻的小战士远远地看着他，声音微弱，已做不出绝望的表情。
“小方”副班长失声道。
那张脸，他还没记清。
他只知道，那孩子今年才十八，这是他入队后第三次出勤，平日里一直管他叫哥。
而他身边趴着的，是和他一个寝室的兄弟们
“不！”
副班长崩溃了，想要回身去救，却已经失去了行走的力气。
这一面的火势已没法止住，就算是他也自身难保，更别说去救人了。
“怎么办怎么办”
副班长失魂落魄地转过身，不敢再看战友们焦黑的脸庞。
“神啊！能不能救救我们啊！”
副班长跪了下来，比濒死的战友们更为绝望。
他的眼泪流不出来，因为已经被蒸干了。
本能告诉他，现在必须要逃，
但一想到日后回想起这件事时的绝望，他又不敢向外走出一步。
这就是灾难，
无情的灾难。
亡者与生者，
都难以逃脱。
就在这时，远处出现了一个人影。
他的速度很快，穿着一件青黑相间的格子外套，手里握着一柄刀。
副班长屛住了呼吸，用手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这不是幻觉！
“你先走。”
程海与其擦肩，纵身跳进了火海里。
麻布制的衣服被烤得滚烫，仿佛下一秒就会燃烧。
将稀薄的空气吸入肺部，程海的刀中泛着蓝色的浅影。
“水之呼吸陆之型扭转漩涡。”
程海心中默念，身体高速地旋转，挥出了漫天的刀影。
“这”
副班长张大了嘴巴。
在他的眼里，程海的身体如同被漩涡包裹着，所到之处火焰尽消，就连树干都能轻易绞断！
只听“噗”的一声轻响，爆燃的气浪再次袭来。
程海张开斑纹，斩出了一道漩涡，刀光所过之处，火焰尽消，竟将那股气浪给冲散了。
一击竟功，程海也没再恋战，扛起了四个昏迷的消防员跑出了火圈。
“你”
副班长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他在前线奋战这么久，第一次见到这么灭火的。
“我的体力也有限，你还有力气就自己走。”
程海气息微喘，伸手摸向身边尚未被点燃的树木。
此地的温度太高，阴气难以凝聚，耗费了数倍的生机才召唤出两只伥鬼来。
才一出现，两只伥鬼便被热得呱呱乱叫，仿佛随时都要消散。
“带他们走。”
程海扶着膝盖，再次进入了火里。
看着地上的四个人，两只伥鬼挠了挠头，只能一鬼拖着两个，向着山下奔行。
“喂”
副班长还想说些什么，但时间紧急，也不再拘泥，追着伥鬼向山下跑去
第一批进入山林的队伍一共十六人，程海往返了四次，才将人全部带出。
只是山火燃爆时往往裹挟着有毒的气体，若是吸入过多，极可能导致中毒，甚至死亡！
眼下救护车还未至，这些伤员还不能算是脱离了危险。
作为此时唯一清醒的人，副班长心急如焚。
忽然，身边传来了断续的咳嗽声，年龄最小的新兵悠悠转醒。
“小方，你没事吧？”
副班长面露狂喜之色，跑到了他的身边。
小方虚弱地睁开眼睛，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
“副班，火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