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名侦探 第510章

作者:嗷世巅锋

邢岫烟听罢这话,心头顿觉一暖。

她因同薛宝琴同船进京,素来与薛家姐妹走的更亲近些,同黛玉虽也性情投契,私下里却甚少往来。

不曾想事到临头,林黛玉却是如此仗义执言。

可越是这般,邢岫烟便越不肯拖累黛玉,更何况此事已经初步定下,她这时候再要反悔,又置父母于何地?

“多谢妹妹好意。”

邢岫烟自软垫上起身,隔着茶几郑重的行了一礼,随即却又摇头道:“原本的确有几分不甘,但事到如今我也早就想开了——似我现今这等处境,便能逃过这一劫,又怎知没有下一劫?”

说完,又觉得这话有些不妥,让人听了还以为自己嫁入孙家,纯属是自暴自弃似的。

于是邢岫烟忙又补充道:“再者说了,我只是不甘为妾,对孙家二哥倒……倒不曾有什么偏见。”

这以说起孙绍宗来,昨夜那梦境便又自心头浮起,当下羞的双颊滚烫。

林黛玉眼见这般情景,当下误会而来什么,顿时敛去了郑重其事的表情,嬉笑道:“既如此,倒是我多心了——其实那家里虽也少不了拈酸争宠,可孙家二哥是个治家有道的,姐姐只要本本分分,倒也不怕被谁欺辱了。”

正说着,就听外面脚步声由远及近。

二人心有灵犀的岔开了话题,却不曾想推开房门的,却见推门而入的出了贾宝玉、妙玉之外,竟还有刚刚脱离窘境的王熙凤。

“嫂子,你怎得来了?”

黛玉、岫烟两个忙起身招呼。

“我实是来晚了!”

王熙凤说着,顺势挽住邢岫烟,将她上上下下好一番端详,最后摇头唏嘘道:“妹妹这样的相貌人品,也真亏舅舅舍得!”

随即话锋一转,不容分说的道:“既然婚事上已经受了委屈,这待嫁的日子里,咱就怎么舒坦怎么来!依着我,干脆在前面单辟一间院子,到时候把舅舅、舅妈都接来,再有什么需要置备的,就直接跟我言语一声!”

她这干脆利落的一气呵成,倒叫邢岫烟有些无措,下意识的推拒道:“嫂子,这怕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

经历了扒灰未遂事件,王熙凤却是愈发的强势了,明知邢岫烟是在顾忌贾赦夫妇,偏指桑骂槐道:“有哪个不开眼的东西敢满口喷粪,你直管告诉我一声,瞧嫂子不撕烂它的狗嘴!”

邢岫烟听了这话心下感激,却到底不敢久留荣国府,于是一再的婉言推拒了,王熙凤这才作罢。

其实她这半是出自真心,另一半却是刻意想要和贾赦对着干。

原想着借邢岫烟这事儿,狠狠给贾赦夫妇一个难堪,顺带宣布自己的强势回归。

如今这计划付诸东流了,她却也并不强求,反又笑着道:“其实年底之前,平儿也是要嫁过去的,届时你们互相照应着,再有什么为难的,只管找你二姐姐做主就是。”

邢岫烟虽然来了没多久,却也知道平儿有口皆碑的品性,当下忙连声应了。

王熙凤毕竟事忙,又拉着她宽慰了一通,便有小丫头找上门来,说是老太太那里有什么吩咐,只得风风火火的去了。

因听着似乎是史太君身体有恙,贾宝玉、林黛玉也忙跟了过去。

于是这一眨眼的功夫,原本满满当当的禅房里,就只余下邢岫烟、妙玉两个。

二人相顾无言半晌,妙玉忽然吞吞吐吐的道:“或许是我自作多情了,你若是为了之前的戏言,才答应了这桩婚事,哪……”

邢岫烟摇了摇头,无奈道:“爹爹一门心思想要攀高枝儿,又摊上这么个姑姑,我也实在是不敢再拖下去了,否则真不知要嫁给什么厌武。”

顿了顿,她却又展颜一笑:“不过姐姐大可放心,我那些话绝非戏言!”

妙玉闻言也不知是喜是忧,却将一上午的经文,全都错念成了‘孙绍宗’三字。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王熙凤等人风风火火到了贾母院里,才发现是虚惊一场——老太太非但没有生病,还正搂着史湘云笑的前仰后合。

王熙凤把那笨嘴拙舌的丫鬟,喊到外面骂了个狗血淋头,重新转回屋里时,却见老太太正拉着宝玉、黛玉,询问邢岫烟的婚事。

当得知邢岫烟已经定下,要去孙家做妾之后,老天太便曲起指头一五一十的计算着,最后皱眉道:“孙家二郎旁的都好,偏这上面随了他那哥哥,还没成亲的,先就纳了这许多小妾。”

王熙凤闻言忍不住腹诽:你自家儿孙,又有哪个是省油的灯?

嘴上却笑道:“他娶几个是他家的事,左右也花不着咱们一文半子儿的,您这又操的哪门子心?”

贾母不置可否摇了摇头,顺势斜了史湘云一眼,随即却又是一声叹息。

当初清虚观看戏时,因孙绍宗挑中了那只麒麟,贾母心中便曾起过心思,要撮合他与史湘云的姻缘。

可还没等开口呢,史家就同卫家热络起来。

老太太虽然跟看好孙绍宗,到底不便直接插手娘家的事儿。

后来卫若兰摊上官司,史湘云的婚事不了了之,孙绍宗却是扶摇直上,俨然成了年青一代最炙手可热的人物,贾母自然便又想起了旧事。

只是……

史湘云这风风火火爱憎分明的性子,如何能受得了这许多人分宠?

再说孙绍宗未曾成亲,就已经有了庶长子,更荫封了七品爵位,日后这嫡庶之争怕还有的闹腾呢。

想到这里,老太太便发出了第三声叹息。

罢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左右史湘云如今也还小,保不齐等她叔叔从云贵回来,就能找到合适的人家呢。

众人却哪知道,这短短时间里贾母心头,竟转了这许多心思?

只陪着她笑闹了半个时辰,眼瞧着老太太精神不济,三个小的便先行告辞离去。

王熙凤原本也要去前院处置家务,却不妨被老太太一把攥住腕子,顺势又屏退了屋里的丫鬟婆子。

王熙凤见这郑重其事的架势,当即也有些不自在起来,强笑道:“老祖宗这是要同孙媳说些什么?我这小胳膊小腿儿的,您可别把我吓住啰。”

贾母见她依旧强颜欢笑,便又加了一只手上去,两只干瘪却温热的手,裹住王熙凤一只柔荑,幽幽道:“说是孙儿媳妇,可我也是自小看你长大的,在我面前,还有什么好瞒着的?”

顿了顿,知道不把事情点破,王熙凤肯定不会敞开心胸,便又道:“那狼心狗肺的东西,毕竟是从我十月怀胎生下来,他肚子里有什么零碎,我能猜不出来?”

“原本想清楚前因后果,我就要把他喊来执行家法,可后来瞧你似是趁机拿住了他的短处,便也只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否则一旦把事儿挑到明处,凭老大那无赖的性子,怕是要破罐子破摔,再没有半点忌讳了。”

听贾母絮絮叨叨说了这许多,王熙凤眼中已是挂了泪花,等她稍稍停顿,鼓励似的望着自己,更是忍不住扑进贾母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贾母宠溺的抚着她后背,柔声道“我知道凤丫头你心里委屈,可谁这一辈子,不是咬着牙扛过来的?”

“左右你现在也拿捏住了那不孝子,索性把个鸡毛当令箭,让他把琏儿也管起来,让琏儿与你消停的过日子——但凡你们夫妻和和美美的,便是针尖也插不进去!”

王熙凤只是抽噎,脑袋在贾母怀里一耸一耸的,似是点头,又似乎只是哭泣时的自然反应。

许久,她那哭声才渐渐的小了,难为情的自贾母怀里起身,期期艾艾的解释道:“老祖宗,我同孙家合伙做生意,原想着只是担个名儿罢了,也没寻思着能有多少进项,却没想到他家把生意弄的这么大……”

“我理会的。”

贾母爱怜替她理顺了鬓角,宽慰道:“左右这事儿老大已经认下了,你以后也别再提了就是。”

“老祖宗!”

王熙凤忍不住再次动情的扑入贾母怀中,只是在那谁也瞧不见的时候,她脸上的感动却渐渐化作了森冷。

老太太说了这许多,似乎是在推心置腹,可她却从未想过要严惩贾赦,话里话外最看重的,也还是荣国府的名声。

至于劝贾琏从良云云,事到如今王熙凤却那还敢奢求?

唯一实惠的好处,也就是不再追究那笔银子了。

但那其实是贾赦扒灰未遂的补偿,本来就在王熙凤的预计当中,又怎么可能让她感恩戴德?

说到底,这母慈子孝的,也不过是一场利益交换的戏码罢了。

第867章 惯例的日常

【第三更】

抛开荣国府的是是非非不提。

却说同一天的早上,孙绍宗睡眼惺忪拔出腿来,顺嘴吆喝了一声‘晴雯’,才发现要找的人其实就在身下。

眼见晴雯闭着眼睛碎碎念,赤条条的身子直往被子里缩,孙绍宗就知道今儿是指望不上她了。

而在香菱屋里伺候的两个小丫鬟,又显然还没有到点上工。

孙绍宗便只能自行起身,抓过衣服胡乱的往身上披挂。

穿越过来四年多了,除了头一年不太习惯之外,他几乎都是由人伺候着起床,很少亲自动手穿衣服。

再加上这冬天的衣服本就繁琐,一时竟有些手忙脚乱。

这时香菱从旁边的小床上起身,一面伸手去够床头的衣服,一面小声道:“爷先稍等一下,我这就起来伺候着。”

“用不着。”

孙绍宗赤着胸膛,上前又把她摁回了被窝里,不容置疑的道:“既然来了天葵,你就好生歇着,爷有手有脚的,难道还穿不上几件衣裳了?”

因香菱的例假提前了几日,昨儿干脆就让出了大床,任孙绍宗与晴雯胡天胡地的折腾了半宿。

这要是换成阮蓉、尤二姐,那是断然不肯的——同丫鬟一起滚床单倒没什么,可把自己的床让给丫鬟睡,在她们看来却是原则问题。

也就是没什么心眼,又素来和晴雯亲善的香菱,才会这般大度。

话说孙绍宗牛是吹出去了,可这衣服还真就不那么好对付。

没奈何,他干脆胡乱裹了裹,到堂屋里向石榴、芙蓉求援去了。

却说又是一番鸡飞狗跳之后,眼见孙绍宗洗漱整齐,开始就着天边的亮色用饭,阮蓉便自里间出来,将不知谁画的平面图摊开在桌上。

又趁着孙绍宗三口吞下一条鹅腿的功夫,往他身前推一推,道:“老爷看看,按这格局改一改,可还使得?”

孙绍宗现在所住的小院,堂屋和西厢都住满了。

东厢原本有一半是内书房,后来剩下的一半也让儿子占了去——到底是年纪渐长,总不好老听着‘摇床曲’过夜。

再加上小丫鬟们,占去的边边角角,这院子委实再塞不下一房小妾了。

更何况孙绍宗还是要先后纳两个进门?

故而在府里置备‘别苑’的事情,也就迫在眉睫了。

其实这倒不难,毕竟孙绍宗不在的这二年里,便宜大哥将后邻一座三进院落买了下来,打通隔墙之后,除了扩建梅园,也还剩下不少的屋舍。

因也才闲下来一年多,平日里又维护得当,倒也不用大兴土木,只要重新装修一下,就足堪使用了。

而阮蓉递来的平面图上,正是其中数一数二的院落。

这约莫是之前那户人家独生子的住处,环境布置的很是雅致,空间也十分充裕,安排平儿和邢岫烟住进去,依旧绰绰有余。

然而阮蓉却并不是这么打算的。

“依着我,是让香菱妹妹搬过去住,让平儿住到西厢来——这一来那边儿地方宽敞,囡囡以后也能有个单独的房间,免得爷施展不开。”

“咳!”

“二来香菱妹妹同那邢姑娘,都是读过书的,彼此也好相处。”

这听起来似乎也有道理。

但孙绍宗却嗅出了其中隐含的酸意与敌意。

若邢岫烟与平儿住进去,于情于理都该以邢岫烟为主。

可若换成是香菱,自己却断没有委屈女儿的道理。

届时邢岫烟反要屈居侧室,这可不符合自己要礼遇她的承诺。

看起来秀外慧中的邢岫烟,给阮蓉带来了不小的压力,否则她也不会如此煞费苦心。

不过到底是老夫老妻,就算看在儿子面上,孙绍宗也不好把话挑明了说。

于是随口找了个由头道:“不妥,这院子离着远了些,爷可不耐烦来回折腾——还是就近找两个挨着的小院子,好生整修一番,让她们两个比邻而居吧。”

阮蓉见计策不得售,情知是被看出乐端倪,讪讪的也不好再说什么,更怕孙绍宗会因此着恼,于是忙使了眼色,让人抱来儿子缓和气氛。

见儿子规规矩矩的问号,又小大人似的坐到了椅子上,孙绍宗便挑那不腻的荤腥,夹到儿子的碗里。

父子两个皆是狼吞虎咽,但小孩子毕竟饭量浅,孙绍宗这里刚吃了个三成饱,孙承毅便丢下饭碗,飞也似的冲了出去。

不多时,小家伙又拎着柄木刀,叉腰堵在了门口,学着戏词里的强人吆喝道:“呔,兀那汉子,可敢与某再决一雌雄!”

这却是上回父子两个笑闹的续曲。

要说到底是老孙家的种,这小家伙还不到三周,却愣是比别家五六岁的还魁梧些,奶声奶气的抡着木刀,竟也是有模有样。

阮蓉上前又是‘小祖宗’、又是‘兔崽子’的,好说歹说他都不肯收了‘神通’,只得转头向孙绍宗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