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名侦探 第485章

作者:嗷世巅锋

这贾敬是宁国府大老爷贾珍的亲爹,论辈分同贾赦、贾政是堂兄弟,年纪却要大了十几岁。

当初这贾敬也是考中过进士的,后来痴迷于炼道成仙,又不耐烦俗世的纷扰,就干脆搬去城外玄真观做了道士。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说辞。

孙绍宗当初守护河堤的时候,也曾在玄真观见过贾敬,那时瞧着这位老先生,可不像是个清静无为的人。

其实要按照红楼梦原著,这贾敬合该还有半年的寿命,直到明年夏天才身死道消。

可这两年随着广德帝日益信重方士,那神神鬼鬼的玩意儿,就跟狗尿苔似的起了一茬又一茬。

而烧制金丹的方子,也无端又多出了十来种,效果一个比一个说的玄乎,常人分辨不出真假,未必就敢轻易尝试。

那贾敬却是个痴迷的,真可谓来者不拒,每日里也不知吞下多少铅汞,他能苟延残喘至今,已经算是天大的便宜了。

闲话少说。

却说孙绍宗得知究竟,忙又去尤二姐屋里,换了身素净的便服。

毕竟不管是从尤二姐这里论起,还是从大嫂贾迎春那头抡起,两家也都能攀上亲戚。

现如今大哥又不在京城,于情于理,他都该陪着贾迎春和尤二姐,去宁国府走上一遭。

当然了,孙绍宗这回去宁国府,除了吊祭贾敬之外,也还揣着别的心思——这都回来一个多月了,几番阴差阳错之下,竟到现在也没见过尤氏生的儿子。

此番前去吊丧,顺便瞧瞧便宜儿子长什么模样,也算是公私两便了。

果然不出所料。

他这里刚换好了素服,贾迎春就派鸳鸯过来,问他今日可曾有闲。

孙绍宗立刻找来赵仲基,让他循例做好准备。

于是府里置下了元宝蜡烛、挽联纸钱、三牲祭品、并九九八十一挂万响爆竹,由八骑豪奴前面呼应,居中马车六驾、板车三辆,又有健仆挑着簪白花的担子,一路浩浩荡荡赶奔宁国府而去。

路上无话。

到了宁国府门外,却见无数车马大起长龙,怕比之当初德妃探亲时,还要热闹上几分。

孙绍宗心下便有些狐疑,宁国府现如今早已势衰,几乎全仗着荣国府帮衬扶持,却怎的每次办丧事,都搞得如此风风火火?

上回那什么秦可卿的丧事,据传是因为牛家想趁机整合勋贵势力,所以才闹的沸沸扬扬。

那眼下又是怎么个意思?

难道是因为贾元春的缘故,所以大家伙都爱屋及乌?

可这弯弯绕,也绕的有点远了吧?

正挑着窗帘,向外张望着,彩霞忽然自后面赶了过来,隔着窗子传话道:“二爷,姨娘想请您过去说话,不知方不方便?”

那车里除了尤二姐之外,还有她那见钱眼开的母亲,所以孙绍宗才没有跟她同车而行。

此时忽然来请,也不知为了什么。

左右瞧这架势,一时也挤不进去——若只孙绍宗自己,倒可以下车步行,但贾迎春、尤二姐却不怎么方便。

即便宁国府得了通禀,派人想法子辗转腾挪,也需要一定时间。

故而孙绍宗便下了马车,大步流星的到了第三辆马车前。

原本是想到车上说话的,不曾想彩霞却站在马车旁,挡住了登车去路。

孙绍宗正有些纳闷,忽见那车联一跳,露出张妩媚入骨的面孔,娇声道:“小妹见过姐夫。”

却原来尤三姐也在这车上。

孙绍宗不由奇道:“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没看到柳贤弟?”

“差不多在这里等了两刻钟吧。”

尤三姐无奈道:“相公等的不耐,就去荣国府拜会国舅爷了,我方才听说母亲和姐姐到了,便也独自寻了过来。”

孙绍宗听完心下恍然之余,却又不由得皱起眉头,不悦道:“他们府上怎得如此怠慢?让你们在这里等了两刻钟,也不曾遣人过来引领伺候着?”

即便来吊丧的人不少,可亲戚总该额外照应着,尤其柳湘莲从名义上来说,也比自己与宁国府的关系更为亲近——毕竟自己娶尤二姐是做妾,而尤三姐却是明媒正娶。

尤三姐明显也不甚高兴,可她现如今身为人妇,早不似小姑独处时那般肆意,故而还是笑着替宁国府遮拦道:“许是太忙了,一时顾不上。”

正说着,就听前面一阵人嘶马鸣,紧接着两个宁国府的奴才,在柳湘莲唯一的家仆指引下,披荆斩棘似的挤了过来。

到了近前,三人都忙斜肩谄媚的,上前向孙绍宗见礼。

孙绍宗也懒得同他们客套,直接喝问道:“怎么这时候才迎出来?”

“孙大人息怒!”

宁国府的奴才忙分说道:“方才我们太太眼瞧着支应不过来,亲自往西府里搬请援兵去了,刚刚回到府里,听说三小姐夫妇在外面,就急着让咱们来请呢。”

原来如此。

孙绍宗这才释然,不过转念一想,又疑惑起来:“你家太太方才不在,难道珍大哥和蓉哥儿也不在府上?”

“嗐,别提了!”

那奴才哭丧着脸道:“这眼见就快到年底了,我们老爷今年兴致不错,干脆带着两位爷去了南边儿采买年货,谁曾想刚走了六七日,家里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说到这里,他又抬手一指隔壁的荣国府,道:“依着我们太太的意思,眼下这兵荒马乱的,旁人不好失了礼数,咱们自家亲戚倒不妨从那大观园绕上一绕。”

按时下的规矩,亲戚上门吊丧,是该从正门通名而入的。

但看眼下这乱纷纷的局面,真要在大门口等着,还不定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故而孙绍宗同贾迎春商量了一番,就从大观园里绕道,走后门进了宁国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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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3章 病的齐齐整整

说是从大观园外廊绕路。

可别人也还罢了,贾迎春既然到了娘家,岂有过门而不入的道理?

再加上尤三姐执意要等柳湘莲一起。

孙绍宗干脆也就把她们母女三人,交托给贾迎春带着,自己径往贾宝玉的怡红院里,去寻柳湘莲作伴。

他既是老客,又是姻亲,自无需那守门的婆子引路,独自信马由缰的过了石桥,老远就瞧见半丘枫叶,正随着寒风簌簌而舞,恍如有谁正举火烧天一般。

这景致,对比外面的纷乱喧扰,真乃是天壤之别,连孙绍宗这等粗人,都忍不住改变路径,到那山坡下仔细瞻仰起来。

兴致尽了,待要重新上路时,却见枫林里婷婷袅袅走出几个人来,为首的不是别个,却正是栊翠庵的妙玉尼姑。

孙绍宗心下一动,顿时又停住了脚步,只等着妙玉走到近前。

却说那妙玉挎着一竹篮枫叶,原正默默前行,冷不丁瞧见前面那魁梧的神行,脚下当即就是一个磕绊。

等到重新站稳了脚跟,盯着孙绍宗凝目半晌,她又摇头叹息了一声,竟直接改道绕行而去。

原本孙绍宗候在山坡下,是想着劝说妙玉,趁着京中崇道排佛的当口,干脆离了这是非之地。

此时见她刻意避开自己,心下先是一阵莫名其妙,继而又恍然大悟——这假尼姑之所以避开自己,恐怕是为了邢岫烟的事。

罢了~

本也就是想顺嘴提一嗓子,她既然错过了这个缘法,孙绍宗自也不会上赶着去指点迷津。

故而孙绍宗也便自顾自的转身,与妙玉背向而行。

谁知刚走出没几步远,身后忽又传来了呼喊声。

初时孙绍宗只以为是妙玉改了主意,又重新追了过来,便有意要晾她一晾,只做充耳不闻的加快了脚步。

可后来却听着动静有些不对,狐疑的回头望去,却见后面赶上来的女子并非妙玉,而是贾宝玉身边的大丫鬟袭人。

孙绍宗立刻停住了脚步,等袭人快步赶上,便调侃道:“你不在宝兄弟身边拴着,却独自一人在此作甚?”

袭人把左臂挎着的竹篮往前一递,满脸无奈的道:“还不是那冤家,前儿瞧着四姑娘【惜春】用枫叶作画,觉得甚是雅致,就吵着要学上一学——结果临了他却来不得,反让我在那林子挨冷受冻。”

嘴里抱怨着,那眉眼间的甜意,却是化不开的浓密。

孙绍宗无语的翻了个白眼,顺势向着妙玉离开的方向一扬下巴:“不是说你们府上,也要把尼姑庵改成道观么?这瞧着悠闲自在的,莫非只是谣言?”

那小丘不大,袭人自然也撞见了妙玉和几个小尼姑,只是她这等圆滑世故的奴婢,一向入不得妙玉法眼,两下里没几句话就陷入了尴尬。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等到妙玉等人走后,才独自一人出了枫林。

此时听孙绍宗问起来,袭人便笑道:“可不就是谣言么,我们府上老祖宗最是虔诚信佛,有她老人家在上面震着,谁敢干这毁庙谤僧的勾当?”

这倒和孙绍宗当初预料的差不多。

左右也已经错过了,听这意思约莫也劝不动妙玉,孙绍宗干脆就把这事儿抛诸脑后,随袭人一起赶奔怡红院。

刚进院门,就见贾宝玉、柳湘莲正在西南角的六角亭里,拿草料逗弄几只梅花鹿。

“我的爷!”

孙绍宗还没说什么,旁边袭人已经叫了起来:“这几头畜生没轻没重的,上回才刚弄坏了老祖宗赏的衣裳,这怎的又招惹上它们了?”

说着,又跺脚埋怨秋纹、碧月,不该纵容宝玉胡来。

孙绍宗自不理会这些,往那亭子凑了几步,扬声道:“外面都闹成那副样子,你们两个倒是逍遥自在的紧!”

“孙二哥!”

“二哥!”

亭子里二人见是他来了,忙都丢开苜蓿豆粕做的饼子,大步流星的迎了出来。

而后面几只梅花鹿见亭子里没了主人,顿时一拥而上,把头探进料筒里争抢起来。

却说三人凑到一处,柳湘莲就先笑道:“二哥可是冤枉我了,我来找宝兄弟,原是想指着他的面子,能早些进门吊丧来着,谁曾想前脚刚到这怡红院,后脚他就病倒了。”

病倒了?

孙绍宗仔细端详了贾宝玉两眼,发现这小子红光满面的,全然没有一丝病容,正疑惑的要探问个究竟。

却听贾宝玉叹了口气,无奈道:“二哥,这事儿咱们进屋再说吧。”

说着,将两人请进了堂屋,先让袭人打了水来,同柳湘莲净手,又命秋纹等端了点心、沏好贡茶待客。

等到三人分宾主落座,贾宝玉又是一声叹息,旁边柳湘莲却是嘿嘿直笑。

却原来柳湘莲刚到怡红院里,还不等同贾宝玉寒暄完,王夫人就派了身边的丫鬟过来传话,让贾宝玉安心养病,不必急着去东府添乱。

莫说是柳湘莲了,连贾宝玉听了这话都是莫名其妙——他几时病了?

后来把那丫鬟叫进来,仔细盘问了一番,才知是东府的尤大奶奶,因实在独力难支,所以只好求到了西府这边儿。

她首先求助的,自然是现如今西府名义上的顶梁柱贾赦。

结果贾赦立刻称病不出,顺带给儿子也补了个在外养病的名头。

尤氏只得又求到了王夫人面前,希望好歹把宝玉借给自己使使。

可王夫人见大房推的干净,又觉得宁国府那边儿热闹的,实在是有些异乎寻常,生怕自家宝贝儿子去了,再有什么闪失,故而也忙给贾宝玉挂了病号。

再加上早就称病不出的王熙凤、李纨,这一家人倒也离齐齐整整不远了。

“平日里我们府上,但凡有个大事小情的,珍大嫂子从无半句推脱,这回宁国府这么大的事儿,倒叫她处处碰壁……”

宝玉说着,愈发举得有愧,却不敢违逆了母命,直得闷着茶水长吁短叹。

虽说没有担当,是这府上众人的通病,但平常遇见亲戚家的红白家事,倒也还不至于如此退缩。

现如今只怕是因为皇储之争,才闹得有些杯弓蛇影了。

孙绍宗虽猜出了七八,却也懒得点破这其中的弯弯绕,当即叮嘱宝玉好生‘养病’,自己先带着柳湘莲,先去宁国府走上一早。

“二哥,中午就我这儿用饭吧。”

宝玉一边往外送,一边忙不迭的道:“我让人早点准备下酒菜,咱们三个好生喝上几杯。”

他虽然觉得有些对不住尤氏,可对于贾敬之死显然没什么触动。

这也正常,虽然顶着亲戚的名头,可那贾敬在城外修玄练道十余载,一年也回不了两次家,更遑论是来荣国府了。

记性差些的,都未必能记住他的嘴脸,更何谈什么血脉亲情?

却说孙绍宗与柳湘莲出了怡红院,柳湘莲一路上几次欲言又止,眼见已经到了前院,也还没能说出整话来。

“怎么?”

孙绍宗斜了她一眼,哂道:“这才做了几天书呆子,就忘了该怎么说话了?”

柳湘莲讪讪一笑,口中支吾着:“二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