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名侦探 第376章

作者:嗷世巅锋

“这倒也怪不得他。”

仇云飞两只胖手左右一摊,无奈道“那杨汉才的从兄,乃是刑部侍郎杨安邦,他若是不出来阻拦,才真叫奇哉怪也。”

“杨侍郎的从弟?”

孙绍宗不由的皱起了眉头,他与刑部左侍郎许良有些交情,同这右侍郎杨安邦,倒也并不陌生。

此人曾历任浙江提刑按察使司佥事正五品、江西按察副使、山东按察副使、山东按察使等职。

约莫三年前,积功升任了刑部右侍郎。

这杨侍郎为人刚直,自到任之日起,地方上被驳回重审的案子,就足足高了两成有余。

且每次都能切中要害,让人无话可说。

故而如今在刑部的威望,非但盖过了左侍郎许良,连刑部尚书都相形失色。

这说起来,似乎同孙绍宗在顺天府的情况,有些异曲同工之处。

不过杨侍郎可没半点英雄惜英雄的心思,广德十一年秋察时,他对顺天府上报的勾决名单横挑竖选,非要找出些毛病来,杀一杀‘京城神断’的威风。

结果足足耽搁了月余功夫,也没查出什么不妥之处,反倒是孙绍宗领了圣命,卸任出京讨贼去了。

不过两人也因此结下了梁子。

谁曾想一晃两年,孙绍宗回京查的第一个案子,就查到了杨安邦的从弟头上!

“二哥!”

仇云飞见孙绍宗沉吟不语,立刻拍着胸脯道“当时我身边也没几个自己人,故而才没能拿下那杨汉才,今儿我多带些人马……”

“不!”

孙绍宗一抬手,阻住他的话头“在找到决定性证据之前,你暂时先不要轻举妄动!”

如果这案子,是孙绍宗亲自出面,倒不妨查的激进些。

反正三法司之间,并无什么统属关系,而且左侍郎许良也与自己颇有些交情,即便那杨安邦愤而反击,一时也难以奈何孙绍宗。

但仇云飞所在刑名司,却是受到府衙和刑部双重领导——原本还隔了一层河北提刑司,可去年因为上下政令不通,顺天府又重新受朝廷垂直领导,只是名义上属于河北统辖。

仇云飞在府衙,本就于治中葛长存不睦,这再得罪了刑部炙手可热的杨侍郎……

即便是有自己和他老子仇太尉当靠山,怕也要处处受掣肘了。

稍一斟酌,孙绍宗又吩咐道“你今儿回了府衙,试试看能不能把这案子,上报到大理寺来。”

将案子呈报给大理寺,是府尹和治中才有的权利。

贾雨村那老狐狸,肯定不会搀和这等事儿,因而只能通过治中葛长存进行操作。

好在那厮最近正破罐子破摔,只要仇云飞费些心思,未必不能达成目的。

“另外。”

等仇云飞应下了,他又补充道“不妨再查访一下,京中可有什么僧道方士,平素喜好豢养毒虫的。”

第660章 闲事、公事、家事

议论完案情进展,孙绍宗便到了大理寺当值。

先在东侧角门点了卯,又去西跨院的左寺衙署里,召来寺正唐惟善,吩咐他伙同柳湘莲一起,对近年来发生的聚众斗殴案件,进行简单的归纳分类。

把差事交代下去之后,孙绍宗又翻看了呈送来的公文,发现多是些鸡零狗碎的琐事,便干脆撇在一旁不理,径自去了居中的内堂,同魏益、李文善二人碰头。

今儿这晨会总算不议论畜生了,不过也没提及什么公务,主要讨论的,是孙绍宗昨天随手送出的湖广毛尖,与河南信阳毛尖孰优孰劣。

魏益同李文善各执一词,从历史渊源评比到色香味,直争的面红耳赤,最后终于一致认定,还是燕嬛楼名妓初蕊姑娘,所泡的功夫茶最为香醇正宗。

孙绍宗“……”

就在孙绍宗无语之际,外面忽然有人禀报,说是内阁批下票拟,命左少卿孙绍宗择日升堂,重审卫若兰射杀牛家长子一案。

孙绍宗忙去外面领了公文,又呈送给上官魏益过目。

魏益略略扫了几眼,便又递还给了孙绍宗,肃然道“既是朝廷有意让孙少卿独审此案,本官也便不好再多做赘言——只期望孙少卿秉公持正,莫要辜负‘神断’之名。”

就您这‘万法不沾’的,就算并非独审,怕也没什么好交代的吧?

孙绍宗心下腹诽着,却是乘势躬身道“既然有上命到了,我这便回去仔细翻阅一下卷宗,也好定下升堂之日——两位大人稍坐,孙某先告辞了。”

两人忙一齐还礼。

孙绍宗倒退两步,转身离了内堂,却忍不住先长出一口浊气。

后世的晨会,虽说也未必都是言之有物,可好歹都是大白话,听起来毫不费力——哪像这二位云山雾罩的,讨论茶叶优劣,都能把上古先贤拉出来挨个‘鞭尸’。

倒是最后议论那名妓时,言语间还算比较接地气。

话说……

一提到这勾栏妓馆,右少卿李文善对顺天府就颇有微词,什么骄横暴虐、不恤民情的,埋怨一大堆。

说白了,就是恼恨顺天府这几年持之以恒的扫荡私娼,导致城中青楼价格飞涨,弄得他堂堂右少卿,都不得不收敛了三分风流。

书归正传

不提这哄抬‘物’价的腌脏事儿,却说孙绍宗回了左寺官署,一面命人取来卫若兰的案卷,一面颇有些不得其解。

当初闻说朝廷有意,让自己独审卫若兰射杀牛家长子一案,孙绍宗便觉得事有蹊跷——既然已经拖了两年,缘何又突然急着要重审?

故而暗中派人打探究竟。

这才得知那勇毅伯牛继宗已是重病不起,因自知时日无多,他特以血书上奏,督请朝廷还自家儿子一个公道。

查到这里,重审的原因是有了。

然而就算是再愚钝的人,经过这两年的蹉跎,也该看清楚形势了——朝廷、尤其是皇帝,压根不可能为牛家秉持公道。

这时候牛继宗还上血书督促重审……

莫不是病糊涂了?

还是说这老东西,其实存了别的心思?

等属吏取来了案卷,孙绍宗边翻阅边胡乱猜疑着,眼见就消磨到了响午。

将几处模糊不清的证词,一一誊录在纸上,孙绍宗舒展了筋骨,静等着左寺的帮厨过来,好点些吃食填饱肚子。

谁知那帮厨未至,反倒是太子府的人先到了,说是有太子殿下已摆下家宴,恭贺孙大人高升廷尉。

前几日,太子明明已经送了贺礼,这又匆匆摆下贺宴……

莫非也是为了卫若兰一案?

即便如此,也不该大中午的急着遣人来请,等散衙后再说,岂不免得惹人瞩目?

不得不说,这太子办事就是不牢靠!

可他既然已经派人来请了,于情于理孙绍宗都不好不去,于是便命属吏挂了半日假,径往太子府赴宴。

一路无话。

到了太子府门前,不等通名报姓,早有府丞王德修迎了出来,将孙绍宗往后院花厅引。

“二哥!”

路过那前院大厅时,却忽见斜下里又迎出一人来,却正是前日里见过的太子妃亲弟孙兆麟。

就见这孙兆麟上前行了一礼,又奇道“二哥怎得这时候过来了?”

这话问的到有些怪了,经过太子持之以恒的宣传,谁不知孙绍宗是他的‘股肱之臣’?

这君臣之间有些往来,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时一旁的王德修急忙赔笑道“舅爷有所不知,太子殿下是因为忧心朝政,才积劳成疾的,如今请了孙大人来,正是为了对症下药,疏通郁结之处。”

这‘疏通’二字,貌似前几日孙绍宗才用过来着,现下却是怎么听怎么别扭。

不过这些都是小节,真正值得在意的,是太子果然因孙家嫁女一事起了龃龉——否则也不会以卧病为由,将小舅子拒之门外。

孙兆麟虽是年少,却也不是个好糊弄的,稍稍思量便想通了其中的症结,当下一张瓜子脸憋的红涨,将拳头攥紧又松、松了又紧,好容易才咽下这口闷气。

就见他向王德修肃然一礼“还请王府丞替我传话,我只求能见家姐一面,并不敢叨扰太子殿下。”

“这……”

那王德修龇牙咧嘴,直愁的眉毛打结,好容易才挤出一句“娘娘……娘娘昼夜照拂,如今也已然累的病倒了,怕是不便见客。”

孙兆麟终于恼了,愤然道“难道我也算外客……”

“贤弟莫急。”

孙绍宗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笑道“我进去帮你问问,若不是容易过病的时疫,想来见一见也是无碍的。”

孙兆麟这才收敛了愠怒,郑重的向孙绍宗道谢之后,闪身让开了去路。

二人重新上路,待到了那枫树掩映下的花厅前,王德修便守住了脚步,示意孙绍宗自行进去见过太子。

孙绍宗不疑有他,自顾自的到了厅前,正待拾级而上,忽见有一宫装女子正挺直着上半身跪在门内。

啧~

太子没了本钱之后,貌似更爱作践女子了。

不过这回瞧着,倒不似那几个舞女凄惨,故而孙绍宗也没细瞧,便目不斜视的进了里间。

刚要向端坐在桌前的太子行李,冷不防那跪着的女子,忽然自地上蹿了起来!

下意识的侧目望去,却见那一脸羞愤的精致五官,却不是太子妃还能是哪个?

孙绍宗当下尴尬不已,心说若早知道是太子妃在这里跪着,自己说什么也不会冒失的闯进来。

正琢磨着,应该如何化解这尴尬的局面,忽又见太子一拍桌子,疾言厉色的呵斥着“贱婢,哪个让你起来了?!”

第661章 以直报怨

原本被孙绍宗撞见屈膝请罪的样子,便足够太子妃羞惭着恼了。

如今听得这一声贱婢,更仿似在胸口处撕开了个血淋淋的口子。

若只有夫妻两个在场也还罢了,如今分明有外人当面,太子却依旧如此作践自己——这夫妻间的情分,怎得就凉薄至此?!

当下她脸上那一抹红晕,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惹人生怜的苍白。

就听她强忍着心头的悲愤,颤声道“殿下想是醉了,这屋里哪有什么奴婢?若是需人伺候,臣妾这就去唤几个来。”

说着,也不等太子回应,径向孙绍宗微一颔首,转头踉跄着出了花厅。

太子却兀自不知有错,起身点指着还待追骂“你这贱……”

“殿下!”

孙绍宗忙上前拦住,故作不明所以的问道“方才听闻您的内弟前来报喜,却被王府丞拒之门外,却不知究竟是何缘故?”

“报喜?!”

太子一听这话,顿时忘了追骂太子妃,愤愤然坐回了原位,拍着桌子恼道“你可知他报的是哪门子喜?!”

孙绍宗依旧对他的暴怒熟视无睹,淡然笑道“自是来恭喜殿下威望日隆,连王公贵戚都甘为犬马。”

“你……”

太子初时还以为,孙绍宗不知道信阳王娶了孙氏庶女的事儿,如今听他这般言语,却分明是早就了然于胸。

于是原本准备好的痛斥,便难以一吐为快。

仰头与孙绍宗大眼瞪小眼了半晌,终于颓然的泄了口气,郁闷道“孤也知道不该以私废公——现如今的局面,顺势接纳那武承勋方为上策!”

“可孙家明知孤与他素有嫌隙,却还是执意与其结亲!方才那贱婢又……”

说到这里,太子才终于觉出些不妥来,再怎么说太子妃也是他的正室,日后更是要母仪天下的,怎好在臣子面前以贱婢蔑称?

于是忙改口道“方才孙氏又口口声声劝孤相忍为上,这分明是吃准了,孤一时间奈何不得他们两家,故而才有恃无恐!”

说着,又忍不住咬牙切齿的恼恨起来。

说实话,太子妃娘家的确行事欠妥。

虽说主要是二房一意孤行,然而太子妃的父亲大可在成亲当日,与二房隔绝往来,甚至亲往太子府解释。

但他为了不伤兄弟情分,硬是派了孙兆麟去送亲。

这对太子而言,几与背叛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