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名侦探 第295章

作者:嗷世巅锋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就在孙绍宗去周家勘验现场之际,宁国府的大太太尤氏,也匆匆的赶到了王熙凤家中。

“平儿、平儿?!”

一进门尤氏就嚷了起来,等到平儿匆匆自里间迎出来,更是忍不住抱怨道“你家奶奶呢?这倒好,我辛辛苦苦帮她筹备生日,临了她倒把我给撇下了——老太太口口声声管我要寿星,我却去哪儿给她变一个出来?”

这一股脑抱怨完,尤氏才发现平儿神情恍惚,气色也有些不对,虽是面对着自己,却仿佛正魂游天外。

“这是怎得了?”

尤氏狐疑道“瞧你这魂不守舍的样子,也没听说哪个小蹄子灌了你的酒啊?”

“没……没什么……”

得知贾琏暗恋孙绍宗一事,受到冲击的可不止是王熙凤,平儿也是受惊非小,到现在也还没缓过劲来。

不过眼见尤氏起了疑心,她唯恐这事儿会影响到孙绍宗的声誉,忙打起精神道“我们二奶奶方才多喝了几杯,被风一吹这身上就有些不舒坦,如今已经睡下了,怕是只能劳烦您在老祖宗太太面前,替她多担待着些。”

尤氏听了,虽然觉得这话有些不尽不实,但一时却也挑不出毛病来,再说她其实还有别的事儿,想要寻平儿细问究竟。

于是干脆岔开了话题,往那抄手游廊里一指,道“你们奶奶能忙里偷闲,就不兴我也在你家歇歇脚?走走走,随我去那廊下坐坐,我也正好有些事儿想寻你打听打听。”

说着,就去扯平儿的袖子。

她毕竟是主子,平儿又怎好拗着不肯?

只得半推半就的从了,随着尤氏到了那抄手游廊里。

尤氏先将她摁在栏杆上,又紧贴着她坐了下来,揽着平儿纤细的腰肢,把红胜火的双唇凑将上去,兴致勃勃的咬耳朵道“我前儿听人说,琏兄弟把你和那小红,一并舍了给孙家二郎使——这事儿该不会是真的吧?”

平儿一听这话面色骤变,就要从那栏杆上蹿将起来,却被尤氏死死按住。

“你莫急,我不过是听人胡乱嚼舌头,怕你被蒙在鼓里,坏了名声还不自知——要是没这事儿,回去我就让人把那几个下贱坯子打发了!”

说是这么说,但尤氏看平儿的反应,心下却早笃信了八成。

而平儿冷静下来之后,一张脸虽涨的通红,心下却反倒生出些解脱之感——这消息既然已经传到东府,想必这荣国府里更是早就传遍了。

既然如此,那自己还遮遮掩掩的作甚?

反正也已经铁了心,要从这荣国府脱身了!

因而平儿一咬银牙,脱口道“这也算不得谣言,二爷的确已经把我许了孙大人,孙大人也答应要纳我为妾——只是奶奶一时还离不得我,才准备再留我些日子。”

这番话一说出口,平儿心下顿时去了块垒,却反而轮到尤氏心下别扭了。

她原是听说平儿,被贾琏派去给孙绍宗暖床,不觉有些同病相怜之感——却哪曾想到,平儿竟是要去孙府为妾的!

这下尤氏心里顿时打翻了醋瓶子,直个劲儿的往外反酸,勉强笑道“那我倒是要恭喜你了,孙大人虽比不得咱们荣宁二府,自身却是一等一的青年才俊,又是个会疼人儿的主儿……”

越说她心下越觉得不舒坦,又好像是被人偷了什么去,心下空落落的。

尤其是说到‘会疼人’三字,那一夜抵死缠绵的情景,顿时浮现在脑海之中,一时身上又是孤寒寂寞冷,又是心烦意乱燥。

正冰火两重天之际,忽有个丫鬟飞也似的跑了过来,叽叽喳喳的叫道“大太太、大太太!姨太太哪里传了话来,说是老夫人身体有些不适,请您过去瞧一瞧呢。”

继母身体不适?

还要请自己过去瞧一瞧?

眼下她寄居在孙府,有什么事情只需要交代孙家的奴仆一声就是了,何须找到自己头上?

尤氏稍稍一琢磨,便猜测继母大约是怕耽搁了三妹妹的婚事,所以才急着喊自己过去,要交代些什么。

于是便吩咐道“你跟来人说一声,我眼下实在走不开,等把手头的事儿处置了,就过去瞧老太太。”

第538章 鞭挞

又是一个谜团啊!

勘验完纵火焚尸案的现场,孙绍宗又带人向左邻右舍了解了周家的情况,结果却只能用乏善可陈来形容。

就如同来之前推断的一样,基本可以确定那烧焦面目之人,就是之前射杀了周曦的元凶。

可他杀死周家的仆人,又在书房里服毒自尽,并企图毁尸灭迹,究竟是想掩饰些什么,却是半点眉目都没能查到。

而那周曦少年时一直闭门苦读,成年后又极少与邻居往来,连自家店面也是托给旁人打理,每日里昼伏夜出,只在青楼妓馆中打转。

因此左邻右舍的情报,反不如云儿的供述,来的详尽清晰。

倒是对周秀才早逝的父母,老邻居们都记忆犹新。

据说周父年轻时,曾在礼部教坊司任职,后来因私纳犯官之女为妻,被教坊司的同僚揭发,落了个削职为民的下场不说,连家产也被罚没了大半。

以至于有那么两三年里,周父为了维持生计,不得不以乐师的身份,辗转于青楼妓馆之间,饱受世态炎凉之苦。

不过周父却并未因此迁怒妻子赵氏,反而与其愈发恩爱。

广德八年秋,赵氏不幸感染时疫,周父衣不解带的在床前伺候了月余光景,最终夫妻二人双双病亡,成就了一段‘生则同衾、死则同穴’的佳话。

“想来周秀才也是因为太过伤心,所以才会整日在外面买醉,以至荒废了科举仕途。”

想起隔壁邻居那唏嘘的模样,孙绍宗心下就是一阵无语。

似乎不管什么事,只要能和‘佳话’二字沾边二,就可以百无禁忌了——连在守丧期间出入风月场所,这等大逆不道的行径,竟也成了思念双亲的明证。

眼见日头西斜,孙绍宗把仇云飞喊了过来,表示自己明儿还有朝廷钦犯要审,因此接下来的调查,只能暂时托付给他。

“这案子背后也不知牵扯着什么秘密,你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明儿先把火场清理出来,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记住,一旦有什么发现,立刻派人去北镇抚司通知我!”

因见孙绍宗说的郑重,仇云飞也不敢再嬉皮笑脸,忙把瘦了几分的肥肚腩一挺,表示自己就算把这里挖地三尺,也一定要找出有用的线索。

孙绍宗倒不怀疑他查案的热情,毕竟这小子早就不乐意做个不入流的检校了,眼下对刑名通判一职可说是势在必得。

如今瞧见立功的机会,哪里会白白错过?

应该担心的,反倒是他的安全问题——卢剑星也是有正式差事的,不可能整天护卫在他身边。

好在这厮还有个做太尉的亲爹,回头派人知会仇太尉一声,由仇太尉去操心也就是了。

把查案的事儿托付给仇云飞之后,孙绍宗原是想喊了薛蟠等人一起离开的,谁知那憨货又犯了倔劲儿,说这事儿皆因自己而起,非要留下来同仇云飞同甘共苦。

冯紫英、柳湘莲两个,虽不想趟这潭浑水,却也不好把薛蟠独自丢在这里,因而也只好留下来奉陪到底。

于是最后和孙绍宗一同离开的,便只有卢剑星、沈炼二人。

却说孙绍宗当先出了周家,二话不说打马扬鞭,直驰出两条街远,这才兜转马头拐进了一条偏僻的小巷。

卢剑星和沈炼也忙催马跟了进去。

眼见孙绍宗在那巷子里勒住了缰绳,两人立刻滚鞍下马,一个单膝、一个双膝,跪倒在孙绍宗马前。

单膝跪地的卢剑星满脸恳切“多谢孙大人回护之恩!”

双膝跪地的沈炼,则是面无表情“请大人责罚。”

孙绍宗高居马上,看都不看他兄弟二人,一边用马鞭梳拢着胯下黑马的鬃毛,一边云淡风轻的问“自从那日我带你们赴宴之后,薛蟠可曾得罪过你?”

沈炼将头一垂“不曾。”

啪!

一马鞭应声落在他肩头,那宝蓝色的锦衣下,顿时绽放出一抹狰狞的血色,显然已经被打的皮开肉绽!

沈炼身子微微一颤,口中却道“沈炼谢大人赏。”

“先别急着谢,这事儿还没问完呢。”

孙绍宗说着,仍是云淡风轻的问道“那云儿在被薛蟠包养之前,可曾与你有什么私情?”

“不曾。”

又是一道血肉模糊的鞭痕,烙印在了沈炼肩头。

“你可曾向薛蟠透露过,自己喜欢那云儿?”

“不曾。”

啪!

“你可曾出言劝说薛蟠,不要虐待那云儿?”

“不曾。”

啪!

一连四马鞭抽将上去,直把韧性十足的锦衣,都打了稀烂,沈炼更是疼的额头尽是冷汗,却自始至终连句呻吟也不肯吐露。

直到孙绍宗停下了质问,他这才又一个头磕在地上,闷声道“沈炼再谢大人的赏。”

“真要谢,就谢你大哥好了。”

孙绍宗嗤鼻道“当然,要是心怀怨愤,你也不妨试着报复本官。”

“沈炼不敢!”

沈炼沉声道“当初若不是大人引荐,我和大哥……”

“正因是我引荐的你们,才更容不得你对薛蟠出手!”孙绍宗的声音陡然转厉,伏地身子阴狠的盯着沈炼“看在你家大哥的面子上,这次我就饶了你,若是再有下回,你在北镇抚司学的那些手段,说不得就有机会温习一下了!”

说完,孙绍宗挺直了腰板,径自打马而去。

直到那隆隆回响的马蹄声渐行渐远,卢剑星才从地上起身,从腰间摸出个小小的瓷瓶。

啪~

不等卢剑星把瓶口的塞子拔开,沈炼猛地一挥手,将那瓷瓶扫飞了出去。

珰~

那瓷瓶倒也结实,在密布青苔的墙上磕了一下,竟未曾碎掉,在地上咕噜噜滚动了几圈,又到了卢剑星脚下。

卢剑星附身拾起那瓷瓶,将瓶塞儿拔去,又恍似没事儿人一般,小心扒开沈炼伤口上的碎布条,将黑黄色的药粉倒了上去。

也不知是疼的,还是被卢剑星的态度所感,沈炼那僵冷的面孔终于又生动起来,脸上的皮肉纠结的扭动了几下,吐着浊气道“大哥,我……呃啊!”

却原来卢剑星倒了半瓶药粉,忽然伸手摁了上去,将那血肉模糊的伤口,连同上面的药粉,一起用力的揉捏着。

这一下,直如在肉里刺了无数枚钢针似的,疼的沈炼哎呀一声,额头汗如雨下。

“清醒了没有?!”

卢剑星咬牙切齿的质问道“你不是说过,终有一日,会堂堂正正的坐在上首,让那些衙内、公子像狗一样阿谀奉承么?!”

“你就是这么实现自己的誓言的?!”

“为了个下贱的青楼女子,你就把一肚子雄心壮志都拿去喂狗了?!”

沈炼再次默然起来,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好半晌才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走吧,回营值夜!”

说着也不顾肩头的伤势,扯着缰绳便爬到了马背上。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不提卢剑星、沈炼二人,如何返回城外军营。

却说孙绍宗一路琢磨着案情,回到了自家府上,在角门附近的马厩前,将坐骑交给张成打理,正待往后院赶,却忽然扫见里面停着两辆眼生的马车。

顺口问了一句,才知道是尤母得了急病,所以宁国府大太太特地来上门探视。

听了这话,孙绍宗心下便又些诧异。

盖因那尤母自进到孙家,衣食住行全不用操心,样样又都是上上之选,短短数月就养的心宽体胖,怎么会突然得了急症?

看看天边还挂着半拉夕阳,孙绍宗稍一犹豫,便向着西跨院行去——虽说算不得正经丈母娘,可既然是在自家府上病了,总该过去摆个姿态才是。

到了西跨院里,就见几个丫鬟婆子,正守在尤母住的三间正房前。

眼见是孙绍宗到了,她们忙分成两拨,一拨迎上前见礼,一拨挑帘子进去,向里面的尤氏母女通禀消息。

不多时,尤二姐那高挑丰腴的身影,就从里面急急的迎了出来,上前行礼道“偏劳爷挂记了,奴先替母亲向爷道一声谢。”

孙绍宗见宁国府的奴婢,都已经退出了两丈开外,便压低嗓音问“你母亲前儿不是还好好的么?这怎得突然就病了?”

尤二姐掩嘴窃笑着,回眸扫了宁国府那几个奴婢一眼,这才也压低嗓音道“母亲这病,实是为二爷您生的。”

这病是为自己生的?

孙绍宗心下便是一激灵,尤母那岁数那身份,总不会是为自己犯了相思病吧?

再想想当初尤二姐的许诺,这答案也便呼之欲出了。

这母女俩倒还真是一对儿‘好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