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名侦探 第239章

作者:嗷世巅锋

“阿弥陀佛。”

话音未落,就听有人口宣佛号,紧接着从东南方的功德碑后面,熙熙攘攘的涌出十几个和尚,领头的不是旁人,正是五柳白髯的了痴禅师。

而了痴身后亦步亦趋,激动到满面潮红的小和尚,赫然是第一个发现戒念尸体的玄慈小和尚——原来方才顺天府众人,进行扩大化搜索的时候,这小和尚眼瞧着没人理睬自己,便又到庙里喊了人来。

“师父。”

“方丈。”

戒嗔、戒休二人忙上前行礼。

了痴却是径自越过他们,到了戒念的尸身前,默然垂首半晌,那几乎被白胡子盖住的嘴唇颤了几颤,似乎是要说些什么,却忽然间脚下一个软,仰头向后便倒!

多亏身后的僧人眼疾手快扶住了他,否则以他这古稀的年纪,说不定就直奔西方极乐世界去了。

“师父?!”

“方丈?!”

不过即便是这样,了痴和尚也是双目紧闭、人事不省,只急的众和尚乱作一团。

混乱中,也不知谁喊了一声“师父都这般模样了,八月初一的福寿会指定是去不成了!”

“那是自然!赶紧派人通知宫里,就说戒念大师兄意外横死,师父身心受创,实在无法主持太上皇的福寿会了!”

“这会不会对太上皇不恭……”

“管不了那么多了!寺里一连三个僧人,官府连个说法都没有,眼下连戒念大师兄都死了,太上皇要怪,也怪不到咱们头上!”

顺天府众人听到此处,已然个个都沉下脸来。

第458章 不太成熟的推断

却说顺天府众人听到此处,已然个个都沉下脸来。

这和尚们要推掉太上皇的福寿会,固然有体谅了痴的意思,但更多的,却是在借机宣泄对顺天府的不满。

若在平时,他们或许未必能如愿以偿。

可眼下太上皇正因‘家务事儿’,而憋了一肚子的邪火,若顺势降下雷霆之怒,刑名司里有一个算一个,怕是都讨不了什么好!

当然,孙绍宗或许是个例外,毕竟他刚从太子府出来,再怎么说这事儿也怪不到他头上。

但孙绍宗身为刑名司的主官,此时又怎么可能置身事外、独善其身?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越众而出,先用冷森森的目光,迫使众僧为之一静,又肃然道“如今因太子一案,陛下与太上皇夙夜难安、朝野更是为之动荡——法元寺向来多蒙皇室庇护,如今你等不思为太子祈福,却反要搅了太上皇的福寿法会,究竟是何居心?!”

原本众僧是想借太上皇的名头,好向顺天府施压,谁成想孙绍宗竟倒打一耙。

当下便有个僧人不忿道“我等自然不愿坏了太上皇的法会,怎奈查了半个月,僧众越死越多,顺天府却到现在也没个说法……”

“哼!”

孙绍宗嗤鼻一声,打断了那人的指责,目光如电的环视了一圈,又冷笑道“本官当日曾下令,暂时收押戒嗔等五人,直到查清楚戒贤身死的真相为止!”

“然而本官前脚奉旨,去太子府协查钦命大案,你们就到顺天府吵闹,硬是把戒嗔等人保了出来——也正因此,那凶手才得以继续逞凶,如今你们半点不肯反思自己的行径,反倒要把这罪名扣在本官头上不成?!”

“再者说,本官是今日才重新接手此案,前面‘半个月’如何,又与本官有什么相干?!”

这番话,倒也不是完全不能反驳,但孙绍宗的气势却足以弥补那些疏失之处,令得在场众僧期期艾艾,半晌也没句整话回应。

“阿弥陀佛。”

就在此时,那了痴和尚忽然口宣佛号,颤巍巍的抬起了头,那皱巴巴的眼帘一垂,挤出两颗豆大的泪珠来,喃喃自语道“想不到、想不到你我师徒三十余载,今日却……唉~!”

他仰头长叹一声,勉强挺直身子道“万幸如今孙大人亲自莅临,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查个水落石出,还戒念一个公道。”

说着,他双掌合十一礼,郑重其事的道“孙大人,一切就拜托你了!”

这老和尚‘醒’的还真是恰到好处!

以孙绍宗的眼力,也难以分辨他方才到底是真晕、还是假晕,因此只能顺势还了一礼“禅师不必多礼,这本就是孙某分内之事,孙某必定竭尽所能,尽快将那凶手缉拿归案!”

了痴闻言连道了几声‘好’,又勒令寺内众弟子大开方便之门,助孙绍宗早日破案,使戒念等人沉冤昭雪。

一众弟子都有些尴尬,却也不好把方才的事情当面禀报,只得先闷头应了下来。

而孙绍宗自然也不会客气,一面命人暂时封锁了功德林,不许任何人随意靠近,尤其是案发现场附近,更是要昼夜有人蹲守。一面又拿着鸡毛当令箭,趁此机会在寺内上下好一番查访。

当然,除了戒念临死前的行止之外,‘梵嫂’一事,也要同时展开调查。

不过对于‘梵嫂’一事,寺中僧人都忌讳非常,除了那尽人皆知的‘谣言’,就再没查出什么新鲜事儿了。

倒是戒念的某个弟子,了一条不知是有用,还是没用的信息。

“一封信?”

“是的,那天轮到小僧给师父挑洗澡水,到门口就见师父有些慌乱的向外张望着,我正觉得纳闷,忽然发现那门口放着一封书信。”

“我提醒师父之后,师父似乎很紧张的样子,把我哄到了外面,又反锁了房门……”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十……十四,就是戒明世叔临死的那天傍晚!”

也就是说,戒明临死的那天傍晚,戒念忽然收到了一封神秘的书信,而且他似乎对那封信以及送信人有些忌惮的样子。

孙绍宗一面琢磨着这件事,和整个案子的关联,一面命人在戒念房中,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希图能翻出那封信来,解开这个谜题。

然而这希望却落空了。

戒念屋里的确存有几封书信,但日期最近的也是五月底寄来的,不太可能跟本案有什么关系。

一直到酉时下午五点前后。

顺天府众人才又重新聚集在一处,开始分析最新掌握的信息与线索。

这方面,可就是仇云飞的弱项了,他瞧着桌上那数万字的口供、证词,愁眉苦脸的道“这么些人的口供,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不说,乱糟糟的也没个先后顺序,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理出头绪来?”

卫若兰和祁师爷虽然没有开口抱怨,却也是一脸的凝重。

这时就听孙绍宗道“其实看过这些供词之后,我倒是有个不太成熟的推测。”

众人精神就是一振,祁师爷更是连忙拱手,请孙绍宗赶紧发表高论。

“首先是戒明。”

“戒贤、戒持、戒念三人,都与‘梵嫂’一事有关,唯独这戒明并没有牵扯其中。”

“而他的死状,也是四名死者中最奇怪的一个。”

“也正因此,那戒嗔才坚持认定是妖孽作祟,准备报复当日到过软禁所的五名僧人。”

“这当然纯属是无稽之谈。”

“不过……”

“凶手杀害戒明,会不会是出于另外的理由呢?譬如说,他威胁到了凶手!”

“威胁到了凶手?”

祁师爷听到这里,蹙着眉头若有所思的道“大人是认为,他有可能已经察觉出了凶手的真正身份?”

“不!”

孙绍宗却是果断了摇头道“我是在怀疑,戒明其实是凶手的同党!”

“什么?!”

众人都是一愣,愕然道“这怎么可能?他若是凶手的同党,又怎么会被钉死在法元寺门口?!”

祁师爷更是进一步质疑道“大人这番推断的依据又是什么?总不会是凭空想出来的吧?”

“依据么……”

孙绍宗两手一摊“我其实只是做了个二选一罢了,如果凶手就在仅存的戒嗔、戒休之间,我更倾向于戒休是凶手。”

“毕竟从所有收集到的资料看来,戒嗔和戒念之间的关系,只能用险恶来形容——如果是戒嗔私下里邀约,以戒念素来小心谨慎的性格,怕是不会轻易孤身犯险。”

“反之,如果是已经‘洗脱了嫌疑’的戒休,戒念对其的戒心,就不会有那么重了——只要戒休有合适的诱饵,应该就能将其骗到功德林中行凶。”

“而戒休若是凶手的话,戒持的死,就有些难以解释了,毕竟他当时正被三名僧人看守着,完全没有作案的时机。”

“可若是他并非唯一的凶手呢?”

“如果他还有另外一名同党呢?!”

“戒休、戒明两人身为总角之交,又一起在法元寺里出家十余年之久,关系自不是常人可比——若戒休就是主犯,想要找人同谋的话,戒明自然是不二之选!”

“我做出以上推断之后,又重点盘问了这两人平日里的脾性。”

“戒休最擅随机应变,却又爱钻牛角尖,而且平日很有些嫉恶如仇。”

“戒明头脑相对简单,冲动起来不顾后果,事后却又往往会懊恼悔恨,做出与当时相反的选择。”

“两人相处时,一直都是以戒休为主,戒明对其唯命是从。

“根据两个人脾气、秉性、关系,我又做出了如下的推断。”

“首先戒休和尚不知什么原因——甭管是替天行道,还是想清理门户,总之是对戒贤等人萌生了杀意,而且还将戒明拖下了水。”

“在日食那日,他或许就已经设定了计划,要在戒明的协助下,伺机下手杀掉戒贤。”

“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中途竟然出现日食,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戒休干脆在黑暗中杀掉了戒贤。”

“此后,他故意与人口角犯了嗔戒,借以制造不在场证据,让戒明杀掉了戒持。”

“按照这种逻辑继续推论,接下来就该让戒明制造不在场证明,然后由戒持动手杀害戒念了。”

“然而此时戒明的老毛病却犯了,他后悔参加了这场杀人游戏,想要退出,甚至有可能想要自首!”

“偏偏此时戒休已是骑虎难下,又一贯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主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戒明骗到寺外,趁机杀害了他!”

“戒明或许是没想到戒休会对自己下手,一时给惊呆了——又或是因为其它的原因,所以并未来得及做出反抗。”

“至于戒持为什么要弄的那么麻烦,用铁钎把戒明钉死在地上,这一点我暂时还没有想明白。”

“总之,戒持今天又用了某种伎俩,哄骗戒念到了功德林里,然后用某种方法杀掉了他,意图伪造出狗妖杀人的假象。”

听完孙绍宗这一番长篇阔论,众人默然了咀嚼许久,祁师爷才头一个点头道“孙大人这番推断,的确能够说得通,只是……”

他说到这里有些犹豫,似乎不好意思指出孙绍宗的疏漏处。

孙绍宗立刻主动接口,苦笑道“只是推断毕竟只是推断,还少了最重要的关键性证据——因此即便逻辑再怎么说的通,也难以凭此定罪!”

第458章 线索本天成、妙足偶得之

夜幕将至。

孙绍宗蹙着眉头下了马车,一边向自家后院行去,心下却还在琢磨着法元寺的连环凶案。

凶手无疑是个胆大心细的,几次作案都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尤其是最后一次作案,直到如今孙绍宗也还没有想明白,凶手到底是怎么在不留脚印的前提下,近距离杀害戒念的。

虽说离开法元寺的时候,已经定下明天要加派人手,扩大搜寻凶器的范畴——凶手杀人之后,应该不会冒险带着戒念的匕首,以及杀人的凶器返回法元寺,因此凶器极有可能,是被他丢弃在了附近的山林中。

但就算能找到凶器又能怎样?

如今的指纹鉴定技术十分粗糙,稍有模糊不清就难以进行对比,除非是有血手印之类比较明显的痕迹,否则压根就做不得准。

而且比起凶器来,凶手作案的手法才是最关键……

“这些明黄色的应该种在最外圈,紧邻着那些黄白相间的!大家千万莫弄错了位置,否则再这么折腾一回,任是什么花也要枯死了。”

孙绍宗正神思不属的往后院赶,忽听回廊外传来一个沉稳又清脆的嗓音,他下意识的循声望去,就见鸳鸯正站在石子铺成的小路上,指挥着一群下人重新栽种菊花。

虽说眼下天气转凉,但秋老虎也不是闹着玩儿的,那刚刚移栽的花苗,如何经的起一整日暴晒?

所以选择在傍晚栽种,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话说今儿鸳鸯褪去了一身蓑衣,又正巧穿着件窄腰的撒花石榴裙,愈发显得那紧致的腰肢不盈一握,而原本不算丰隆的胸臀,经这杨柳细腰当中一衬,也显得格外妖娆婀娜起来。

单论这腰肢的纤细,孙绍宗经历过的女子之中,怕也只有那宁国府的主母尤氏,堪堪能与其相提并论——然而尤氏本就是娇小的身段,鸳鸯却是个高挑身段,相较之下,自然是更为难得。

孙绍宗的目光,情不自禁在鸳鸯身上转了几转,这才恋恋不舍的收了回来,只是收到半截,视线却又忽然一凝,直勾勾落在了花坛附近的空地上。

虽说经过了一整日的暴晒,但因为花坛附近地势低洼,本就存了些积水,所以仍是有些泥泞不堪,如今又被这许多人,搬着花苗在上面来来回回的踩,自然就印了许多的脚印上去。

而其中几个脚印,却显得有些与众不同,看上去并非是脚掌的模样,反而像是一朵不太齐整的椭圆形花朵!

凝目半晌,孙绍宗快步的出了回廊,走到最近的花朵脚印前,蹲下身仔细端详着。

离得近了,那花朵的突然就更显得清晰,非但周遭的花瓣轮廓分明,就连中间花蕊也勾勒了出来——不过中间有些细密的纹路,似乎是被污泥堵塞了,看上去不是很连贯。

此时那些下人们,眼见孙绍宗到了近前,忙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躬身行礼口称二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