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名侦探 第233章

作者:嗷世巅锋

看赵荣亨那成竹于胸的模样,这王坤定是他的死党,若真让他参与其中,这指鹿为马的大戏,却如何还能演的下去?!

可谁又能想到御史言官之中,竟还藏着这么个精通医术的怪胎?!

孙绍宗心下焦灼,努力想着该如何挽回局面,然而事出突然之下,他又毕竟只是个五品官儿,一时间哪有什么合适的理由出面阻止?!

而赵荣亨祭出王坤之后,却是不肯再拖延一分一秒,立刻催促太医们上前诊脉。

眼瞧着那王坤一马当先的到了李氏身前,孙绍宗一颗心也似缓缓的坠入了深渊!

该死!

难道今天注定是一败涂地了么?!

“启禀诸位大人!”

就在孙绍宗都忍不住心生颓然的时候,忽见那王坤喜形于色的叫道“此女果然已有两月的身孕!”

“什么?!”

“这怎么可能?!”

“你……你……”

一时间堂上众人都是惊的目瞪口呆,就连孙绍宗这个始作俑者,都差点把下巴给惊掉了。

不会这么巧,李氏竟当真有了身孕吧?!

不对!

就算李氏当真有了身孕,也不该是王坤喜笑颜开的宣布!

难道说……

他竟是临时反水了?!

“王御史!”

赵荣亨紧咬着牙关,一字一句的问道“你当真已经诊断清楚了?!”

“自然已经诊断清楚了。”

王坤却是半点没有要改口的意思,依旧昂首挺胸的道“王某敢以项上人头担保,李氏腹中的确已有两个月大的胎儿!”

这时秦明也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立马上前符合道“不错,这李氏的确已经怀有龙种!”

“从脉象上看,八成是位皇孙!”

“这真是朝廷之福、苍生之幸啊!”

随着太医一个个的出面,钉死了李氏有孕的说辞,那赵荣亨直气的胡须乱颤面色铁青,偏因为王坤是他亲自举荐的,竟说不出半句质疑之言。

“王坤!”

这时柳芳忍不住跳将起来,指着王坤破口大骂道“你这厮莫非疯了不成,亏赵部堂惜才,还准备将女儿许配于你!你竟然……”

原来这王坤竟是赵荣亨的准女婿,难怪他方才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柳大人慎言。”

那王坤一脸正气的打断了柳芳的指责“你我皆是奉了皇命差遣,却谈什么儿女私情?再者说,部堂大人看重的,必是王某上报国家下安黎庶的本领,而不是祸国乱邦的鬼蜮伎俩!”

“你……你……”

柳芳恼的只翻白眼,却哪里想得出反驳的言论?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古人诚不欺我也!

孙绍宗在一旁忍不住心生感慨,虽说他早就预计到,朝中百官必然倾向以安定团结为主,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见识到了‘政治正确’的威力。

此时眼见大局已定,徐阁老起身盖棺定论道“既然大家都没什么异议,那就请诸位在此稍候,由老夫与秦院使入宫,面禀陛下与太上皇。”

说着,他又郑重的交代道“孙大人,这李氏的安危,老夫就交给你了!”

第447章 夫妻、父子、兄弟

宁寿宫。

皇宫里最年轻的建筑群落,启用至今也还不足十载,但它的主人,却是皇宫之中权柄最重的长者。

时近三更。

宁寿宫的正殿之内,仍旧是灯火通明,十几名内侍分布在殿门内外,个顶个都是眼观鼻鼻观心,仿似泥雕木塑一般,不敢发出半点声息。

唯一例外的,也就只有六宫都太监夏守忠了。

他站在殿内最靠近御案的地方,时而望向龙椅上端坐的太上皇,时而又探头向殿外张望,脚下虽似老树盘根一般纹丝不动,心下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躁不安。

十余年了!

夏守忠已经足足十余年,没见过太上皇在龙椅上闭目沉吟了。

不过在退位之前,太上皇每逢遇到难以决断的大事,都会这样静静的思索,短则一时半刻,长也不过是一两个时辰。

但今日,太上皇却已经足足枯坐了半日之久!

这眼看都快八十的人了,即便平日保养的再好,又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

夏守忠有心劝上几句,却又终究不敢逾越了本分,正惴惴不安之际,却见殿门外一条光龙由远及近。

夏守忠顿时大喜过望,这夜深人静的,即便是广德帝前来,也会使人先行通禀一声,如今这般不经通禀就长驱直入的,自然也只有太后牛氏了。

果不其然。

片刻功夫之后,就见个苍老的妇人拄着拐杖,一步缓似一步的进到了殿内。

“哎呦~!”

夏守忠压着嗓子的惊呼一声,一边快步迎上前、一边恨恨的骂道“这群不开眼的狗才,怎也不知道伺候着太后娘娘?!”

这老妇人自然正是牛太后,但见她冲夏守忠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上前搀扶,然后又自顾自的跨上了御阶。

这御阶虽不过是区区三层,却还是让她的呼吸显得有些粗重,稍事休息了一下之后,才终于来到了御案旁。

不过她却并未打扰闭目沉吟的太上皇,而是把那拐杖轻轻靠在御案上,将早就凉了的残茶泼在地上,又拎起紫砂壶,颤巍巍的斟满了一杯。

咔~

紫砂壶重新放回托盘里的时候,不小心磕了一下,终究还是惊动了太上皇,就见他缓缓撩起了眼皮,目光定定的望着热气腾腾的茶盏,过了好半晌,才终于将干枯的手掌伸了过去。

肯喝茶就好!

眼见如此,夏守忠松一口气,正暗赞果然还是太后娘娘面子大。

谁知太上皇的动作却骤然加速,荡起袖子用力一拂,便将那茶盏连同底下的托盘,一起扫到了地上!

当啷~

随着那茶盏在地上摔的粉碎,宁寿宫内外所有侍者的膝盖上,似乎同时中了一箭,然后齐齐的矮了半截!

唯独夏守忠急吼吼冲上了御阶,口中关切道“陛下,您没事……”

“滚!”

不过他这一声关切,还没能完全冲出嗓子眼,就被一声暗哑的嘶吼给堵了回去。

夏守忠脚步一顿,迟疑的望向了牛太后。

牛太后倒是平静的紧,只用下巴向外一点,淡然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夏守忠这才领着内侍们,如同潮水般退出了宁寿宫正殿。

等到殿内只剩下夫妻二人,牛太后扶着御案,绕到了太上皇身边,自顾自的贴着他坐到了龙椅上,依旧用平静的语气劝道“陛下若是有什么不痛快的,尽管宣泄出来便是,何苦拿自己的身子出气?”

“呵呵……”

太上皇那皱纹堆累的老脸上,浮现出一丝嘲讽的笑意,低吟道“‘白首如新、倾盖如故’,想不到寡人年近耄耋,方解这话的其中真味。”

说着,他又用那干枯的手掌,在龙椅的扶手上轻轻拍了拍,冷笑道“你今年七十有六了吧?虽比那武曌晚了九栽,倒也还来得及争上一争!”

武则天是六十七岁登基为帝,而太上皇这话分明在指责牛太后,想学武则天谋朝篡位自立为皇。

面对这般指责,牛太后却只是微微蹙眉,叹了口气道“原来陛下是在怀疑太子遇刺一案,与臣妾有关。”

“寡人虽然老了,但还没有眼花耳聋迷了心窍!”

太上皇的语气猛然间高了几度,将为数不多的牙齿格格的咬了几声,愤愤道“这次若真换了储君,你那宝贝侄儿也就不用再整日里,诚惶诚恐的试探老三的心意了!”

“你们牛氏一门,更是能长保富贵与国咸休!”

“好算计,当真是好算计啊!”

“可你那宝贝侄儿难道就没有想过?太子也是朕的孙子,是朕的血肉至亲!你们绝了他的子嗣,便也断了朕一支血脉——朕又凭什么,还要庇护你牛家满门?!”

说着,他双拳紧握须发皆张,狰狞怒视着身旁的牛太后!

牛太后却依旧平静的与他对视着,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与退缩“陛下若能证明,太子一案的确是我牛家所为,不妨将我牛家满门抄斩,臣妾绝无半句怨言。”

“若是没有证据,仍认定是我牛家所为,请陛下将牛家满门连同臣妾一并诛杀,臣妾也绝无半句怨言。”

“你!”

听了这番话,太上皇愈发的恼怒起来,瞪着牛太后那满是皱纹的老脸,几次抬手欲打,却终究没能下得去手。

六十一栽岁月,超过一甲子的厮守!

从二八少女到七十古稀;从戍守边疆到九下江南;从不得势的藩王王妃,到母仪天下的太皇太后……

这期间有多少荣辱与共、生死相依?

怕是与这张老脸上的皱纹一样,数也数不清楚!

而这些羁绊,又岂是轻而易举就能割舍的?

更何况退位十一年之久,太上皇也早没有了当年的杀伐果断。

“唉~!”

一声长叹,太上皇颓然倒在了身后的软垫上,幽幽的道“老三素来是个有手段的,要不然朕也不会传位与他,如今有人断了他的子嗣,他如何肯善罢甘休?”

牛太后微微一笑,也将身子靠在了太上皇肩头,淡然道“臣妾不是说了么,若真能证明是我牛家所为,他便是要把牛家满门杀个干净,臣妾也绝不阻拦。”

太上皇又是幽幽一叹,便与牛太后默默无语的,在这龙椅上相互依偎着,渐渐的竟涌上些倦意来。

正在似睡非睡之间徘徊,却忽听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这种时候,谁敢胡乱进来打扰?

太上皇有些恼怒的坐直了身子,却只见夏守忠神色诡异的上前禀报道“启禀太上皇,乾清宫让人传话,说是万岁爷要来向您报喜。”

报喜?

太上皇不觉眉头一皱,眼下这节骨眼上,还能有什么喜事好禀报的?

下意识的回头望向牛太后,却见她也是满脸的诧异之色。

太上皇稍一犹豫,便道“左右寡人也还没睡,让皇帝尽管过来便是。”

夏守忠领命躬身退下。

太上皇心下却是狐疑不已,有心和牛太后讨论几句,但想到牛家的嫌疑,终归还是存了芥蒂,于是便独自默然沉吟着。

“父皇、父皇!”

约莫过了一刻钟,那殿外陡然响起几声激昂的呼喊,紧接着就见广德帝踉跄着冲了进来,趋前几步,噗通一声扑倒在地,涕泪横流的叫道“天佑我大周、天佑我皇家!那不孝子竟……竟种下了子嗣!”

“什么?!”

太上皇听了这话先是愣怔了半晌,继而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不过马上又转成了惊喜之色,急道“竟有此事?!快、快给寡人讲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着,又扬声吩咐道“愣着干什么?还不给皇帝搬张椅子来!”

两个小太监,忙抬了张椅子摆在御案左首。

广德帝谢了恩,又用帕子擦去眼角的泪痕,这次又喜气洋洋的坐到了椅子上,将詹事府府丞刘銮伟,偶然发现犯妇李氏疑似怀有身孕,于是五名太医连同王坤一起会诊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

太上皇只听得不胜唏嘘,摇头道“不成想那女子坏了太子的子嗣,却又怀了太子的身孕,当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看来上天虽然不忿太子失德,却终究还是给我大周留了余地,如此看来,这一胎定必是个皇孙无疑了!”

说着,他的脸上却又是一沉,郑重的道“其实非止是太子失德,寡人听说如今这宗亲子弟之中,多有不肖之徒,欺男霸女者有之、宠妾灭妻者有之、豢养娼妓、另设外宅者亦有之!”

“听说还有些在外面与女子私通,生下孽子都不敢归入宗室名册,实在是可恼可恨!”

“这种种不肖的行径,皇帝也该好生管管才是!”

广德帝听了这话,目光略有些闪烁,表面上却是郑重的起身应下,表示自己会让人暗中调查宗室子弟的一言一行,择其不肖者重重的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