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名侦探 第197章

作者:嗷世巅锋

那黑瘦商人被打的满心委屈,也不知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

而孙家兄弟在一旁听了,却都忍不住冷笑连连,别看贾赦如今一口一个奸商的骂着,可真要算起来,他怕是比这黑瘦商人还贪婪百倍!

只是他毕竟也算个长辈,兄弟两个倒也不好当面点破,于是又等他踹了几脚,孙绍宗这才道“世叔先请稍安勿躁,且让我问他几个问题如何?”

贾赦自知露了底细,面皮也不觉有些发烫,但他毕竟是‘耍横’惯了的人,转回头的功夫,便又道貌岸然的鬼扯道“贤婿和贤侄可莫要听他胡说八道!这厮分明就是‘以次充好’,硬要将那劳什子贝壳作价十两银子一枚卖给我!”

这‘硬要’二字,用的当真是妙的很!

孙绍宗如今也不算贫穷,却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一个毫无背景的普通商人,是如何‘硬要卖东西’给荣国府大老爷的。

而且贾赦当初说的,貌似是十五两银子一枚金贝吧?

心下一时无语的紧,只是毕竟睡了他的女儿,孙绍宗也不好与他计较这些有的没的,便无奈的笑道“世叔放心,我要问的不是这些琐事,只是对那陶朱金贝的来历,颇有些好奇罢了。”

贾赦一听这话,那皱巴巴的老脸顿时便放出光来,一叠声的催促道“对对对!赶紧问出那金贝的来历,咱们自己派人去收拢些,岂不强过做个二道贩子?!”

这厮自从那次查账,被收缴了不少赃款之后,算是彻底掉进钱眼里了——只是他贪财归贪财,花起钱来却也是连眼都不眨一下。

而且让贾赦如此一说,倒好像探问这‘陶朱金贝’的来历,就是想夺了人家的财路似的,直让孙绍宗心下又是好一番膈应。

不过那黑脸汉子倒是乖觉的很,听了这话立刻爬将起来,也不等孙绍宗催问什么,便一五一十的将那陶朱金贝的来历,说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原来这所谓的‘陶朱金贝’,说是西域之物不假,却并不像传闻中所说的那般,产自万里之外的异域蛮荒,而是来自千里之外的塞外四卫。

这塞外四卫位于西北边陲的高原之上,地广人稀又以牧民为主,虽说也算是大周的疆土,却甚少有人问津。

因此直到前几年,才有一伙贩卖茶砖的商贩,在名为‘措温布’咸水湖附近,发现了这种生有铜钱图案的贝壳。

当时此事作为众多西域传说中的一桩,也只是在一部分商人中有所流传,并未引起多大的关注。

直到去年夏天,某个商贩突发奇想,在贩卖茶砖的之余,顺便从当地牧民手中,收购了一批生有文字的贝壳,冠以‘陶朱金贝’之名,尝试在京城中推销贩卖。

谁知此物竟一战成名,受到了不少士绅的推崇,短短两个月的功夫,身价便翻了几十倍——其中一些能分辨出文字内容的,更是暴增了千百倍不止!

这消息一传开,立刻便有知根底的商人,赶赴那‘措温布湖’左近扫货——这黑瘦商人便是其中之一。

“小人因怕耽搁太久误了行市,便只收了四五百枚品相好的,又随便弄了一千多枚劣等货回来。”

孙绍宗听到这里,便又追问“这其中有文字的‘陶朱金贝’占了多少?”

“回大人的话,真正的‘陶朱金贝’可说是万中无一!”

就听黑瘦商人郁闷道“我弄了这小两千枚回来,其中生出文字的,也不过才区区三枚罢了,而且都只是模糊有个文字形状,压根值不得什么大价钱。”

见孙绍宗似有不信之色,他忙又解释道“当地牧民也常将有文字的贝壳,当做稀罕物保存起来,所以那姓胡的当初才一下子收了百多枚——不过他大概也没想到,‘陶朱金贝’竟会这般值钱,当初一股脑都贱卖了出去,如今怕是后悔也晚了。”

说到这里,这黑瘦商人便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之色。

如此说来,这‘陶朱金贝’倒还真称得上是一种稀缺资源了。

孙绍宗略一沉吟,又问道“如今这‘陶朱金贝’一天一个价,中品的且不说,便连那些残次品都涨到了四钱银子一枚,这是不是你等商贩合力哄抬起来的?”

“青天大老爷明断!”

黑手汉子一个头磕在地上,诉苦道“旁人不知如何,但小人区区一个行脚商人,哪有这等本事?”

“原本不过是想借助‘陶朱金贝’发一笔横财,后来小人发现那真正的金贝不好找,又不甘心空手而归,这才试着收了些普通货色,想要赚些辛苦钱。”

“谁知等到了京城之后,小人才发现好些商贩与我不谋而合,成千上万的普通货色堆在一处,却哪里卖的出去?”

“没奈何,大家只得将那些金贝以几文钱的价格,贱卖给了旁人。”

“因那收购金贝的人,彼此之间似乎都是认识的,小人当时便留了个心眼,只将那些劣等货发卖了个干净,却偷偷留下了品相稍好的五百枚。”

“果不其然,等到了入夏之后,莫说是普通金贝,便连那些残次品的价格,也都翻了翻的往上涨!”

“小人自以为得计,便想要趁机赚上一笔,谁知却……”

说到这里,黑瘦商人便又一脸抑郁的,偷眼去瞧贾赦。

此事背后果然有人在操纵!

孙绍宗精神为之一振,既然有‘幕后黑手’存在,刑名司再彻查起此事来,也便名正言顺了许多。

就是不知究竟是谁这么大的手笔,短短时日里,便营造出如此声势,甚至还能让京城一部分的赌坊为这金贝背书。

“我且问你!”

孙绍宗正揣摩着‘幕后黑手’的身份背景,那边厢贾赦却急吼吼催问道“如今老爷我要是派人,去那什么湖附近收些金贝回来贩卖,可还来得及么?”

“这个……”

黑瘦商人略一迟疑,便摇头道“这金贝的数量有限,更何况大多数壳上的金线,都是杂乱无章,压根也算不得什么金贝,眼下再去收购,怕是已经寻不出太多了。”

贾赦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又瘫坐回了椅子上。

孙绍宗见贾赦已经没了兴致,便吩咐白役将那黑瘦商人带去刑名司中,以便重新誊录口供,顺带也交代林德禄等人,集中追查那‘幕后黑手’的身份背景。

锵~!

这时便听得外面铜锣响动,却是今儿上午的《孙公案》即将正式开演。

首先上场的却不是‘孙绍宗’这个主角,而是柳湘莲与几个书生,眼见他们三两句唱出了背景,又开始抑扬顿挫的‘口角’起来。

众人便都被吸引了注意力,同时也都静等着蒋玉菡开腔亮嗓。

谁知便在此时,房门忽然却被人重重推开,一身戏服扮相的蒋玉菡闯了进来,颇有些焦急的呼唤道“孙兄,还请借一步说话!”

都这时候了,他怎得还有闲暇找自己说话?

孙绍宗不敢怠慢,忙跟着蒋玉菡出了包间,却见蒋玉菡伸手一把攥住他的腕子,激动道“出事了孙兄!演木匠的祝二,方才也不知被谁给捅死了!”

第386章 王府戏班杀人事件【上】

一听说是王府戏班里死了人,孙绍宗自然不敢怠慢,忙折回去向贾赦与哥哥告了声罪,这才随着蒋玉菡风风火火的赶奔现场。

说起来自从破获‘隆盛老店剜心案’之后,孙绍宗也是有日子没出过现场了,这乍一进入工作状态,还真有些恍如隔世的怀念感。

不过在看到凶案现场的瞬间,这怀念感便消散了大半。

只见那一排简陋的茅草棚外,围了七八个浓妆艳抹的戏子,高矮胖瘦各有不同,却个顶个都以手掩鼻。

至于原因么……

“那祝二是在入厕时被杀的?”

“正是。”

蒋玉菡也摸出帕子,虚掩着口鼻瓮声道“方才有人入厕时,刚拉开东首第二间茅厕的门,便见他血淋淋的躺在里面,早已经断气多时了!”

说着,又扬声吩咐道“都闪开些,让孙大人查案!”

那些戏子们慌忙退到了一旁,向孙绍宗投以敬畏又期待的目光——之前排戏时,蒋玉菡曾收罗了不少孙绍宗破案的经历,供众人揣摩角色,王府戏班里倒有不少人,因此成了孙绍宗的推理粉儿。

却说孙绍宗面无表情的,到了东首第二间茅厕前,抬眼向里面扫量了一眼,心下便暗暗松了一口气——到底是京城有名的大酒楼,这茅厕的卫生状况,比想象中的要强出许多。

整个茅厕南北长约两米、宽约一米五,上面有遮阳避雨的茅草棚,四周是粉刷成一体的木板墙,正中间的‘坑道’被一块木板紧紧盖住,那木板上又钉了根长长的把手,以便入厕人出恭时,可以轻松将其挪开。

另外,角落里还放了张太师椅,座子上开了圆弧形的孔洞,俨然便是一张古代版的坐便器。

而此时祝二的尸首,便两眼圆瞪的瘫坐在那太师椅上,身上只套了件素白的内衣,心窝处插着一柄匕首——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就是死者遭受的致命伤了。

孙绍宗先验看了茅厕的门锁,见上面并没有被强行破坏的痕迹,这才迈步走了进去,伸手提起了那压着坑道的木板。

一股不可描述的气息顿时窜将出来!

孙绍宗憋着气低头瞅了两眼,便又忙把那木板压了回去。

这之后,他才来到那祝二的尸首前,仔细的查验起来。

这祝二约莫三十几岁的年纪,身量矮小、面白无须戏子惯常都是不留胡子的,仰靠在椅子上,双臂自然垂落在扶手的外侧。

经过初步勘验,死者身上似乎只有胸前这一处致命伤。

凶器则是一柄不足六寸二十厘米的匕首,狭细锋锐,侧面没有血槽,被凶手插入心窝之后,似乎也没有要拔出来的意思,因此伤口的出血量并不是很大。

确定这一点之后,孙绍宗立刻又检查了,祝二垂在扶手外侧的双手。

一般被尖锐物体刺入心脏,又没有瞬间拔出导致大量失血的话,死者往往还能在死前爆发出激烈的挣扎,因此指缝里很有可能会残留着皮肉碎屑,或者衣服纤维之类的线索。

果不其然,孙绍宗在进行了仔细勘查之后,便在死者的指甲缝里,发现了一些月白色的纤维。

不过……

这些白色纤维貌似和死者的衣服,是同一种材质的。

难道他是在临死前,抓到了自己的衣服?

孙绍宗略一沉吟,忽然转头出了茅厕,就近扯过一个武生打扮的戏子,撩开那花花绿绿的戏服,又摸又瞧的好一番研究。

那武生被他弄的呆若木鸡,正不知该反抗,还是欲拒还迎时,孙绍宗却已经丢开了他,扬声问道“你们里面穿的月白色内衣,可是王府戏班统一发放的?”

众人齐齐点头,蒋玉菡也捂着鼻子瓮声瓮气的道“孙兄,咱们戏班里的行头,皆是请府里的针线婆子缝制的,因此都是统一的样式、料子。”

“如此说来,内部作案的几率便很大了。”

孙绍宗不容置疑的吩咐道“还请蒋兄把戏班内外人等,全都召集到后台,以便我验看完尸首进行询问。”

其实蒋玉菡心下,也觉得凶手就在戏班内部,因此二话不说便忙下令,将戏班所有人都召集到了后台。

却说孙绍宗转回头,便又到了尸体身旁,继续仔细的勘验着。

死者怒目圆瞪,表情惊恐中又带了些难以置信——或许是不相信凶手会敢对自己下手?

死者的嘴角处,似乎有不少口水外溢的痕迹。

孙绍宗又进一步翻开死者的嘴唇查看,发现嘴唇内壁印有清晰的齿痕,这应该是外力按压下,死者嘴巴挣动时留下的痕迹。

莫非是一手捂嘴,一手用匕首刺穿了心脏?

若是如此,这人的身手应该相当敏捷才对。

不过……

身手敏捷貌似戏子的基本功,所以并不能当做太重要的证据。

孙绍宗心里沉吟着,又小心翼翼将死者上本身向外拉扯,好空出一些缝隙,检查死者背后的情况。

首先验看的是后脑勺,上面除了一些浮尘之外,并没有发现碰撞或者剧烈摩擦的痕迹。

如果是被凶手伸手捂住嘴巴的话,按照常理推论,死者应该会有后仰躲避的举动才对。

是用手捂嘴的推断有误,还是因为死者挣扎时,并没有碰触到墙壁?

不对!

根据死者腹部积血的情况,基本可以断定,他是坐在椅子上受到攻击的,而这种姿势只要稍一挣扎,便会撞倒后面的墙壁——也就是说,用手捂嘴的推论存在问题?

而且死者脑后的墙壁上,明显是有一些摩擦痕迹的。

莫非当时他脑后还垫了什么东西?

一边不断根据线索推敲,一边又不断自我质疑着,孙绍宗便将这凶案现场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勘验了两遍有余。

正习惯性的,在脑海中模拟凶手犯案时的场景,忽听外面有人恭声道“治中大人,下官方才经过反复盘问,得知这突然横死的祝二,平素惯会偷奸耍滑、推诿于人,因此与戏班里许多人都不和睦。”

“另外,这祝二曾经因为腹痛难忍,在戏台上闹出了好大的笑话,从此每逢开戏,他都会先到茅厕里出恭,戏班上下无人不知此事。”

这番话倒是精干简练的紧。

孙绍宗好奇的回头张望,就见茅厕外躬身站着一人,却正是大兴县丞苏行方。

“怎么,苏县丞也是来听戏的?”

“不瞒大人。”

苏行方惭然一笑“下官在此地已经足足盘桓了三日,也不知因此耽搁了多少公务,心下也知不该如此,却又实在舍不得这般精彩好戏。”

这人平日瞧着精明强干,想不到内里竟也是个戏痴。

第387章 王府戏班杀人事件【中】

却说孙绍宗出了茅厕,领着苏行方走出老远,又对着墙角的花坛,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这才发问道“苏县丞,敢问在开戏前,曾经到过茅厕的有几人?”

“大人。”

苏行方苦笑道“因有那祝二的教训,这戏班里的人都习惯在开戏前入厕,我方才只是随口一问,便有十几人自称去过——更何况当时后台乱糟糟的,即便有人谎称没有去过,也未必能查得出来。”

啧~

看来‘尿点’这东西,果然是古已有之。

孙绍宗略一沉吟,便又问道“苏县丞,除了与那祝二有嫌隙的,你可曾问出这戏班之中,有那些人与祝二私交甚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