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名侦探 第139章

作者:嗷世巅锋

贾迎春虽是半点力气都没有了,却还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昨晚的独守空闺,以及今天上午的强烈对比,已经让贾迎春彻底明白,今后想要在这府里立足,靠家世、靠美貌统统没用,只有生下一儿半女傍身,才是万全之计。

司棋见她乖巧的应了,便让绣橘扶着她进屋,把那湿漉漉的衣裳换了。

然后司棋自顾自的出了院子,喊来在附近当值的婆子——孙绍祖为了隐瞒未曾洞房的事实,特地把这后院所有人都撵了出去,只留下了主仆三人。

理由么,自然是贾迎春喜静不喜闹了。

这么扯淡的理由,若是在旁人家里,怕是早逼得侍妾们一哭二闹三上吊了,但在孙绍祖素来的高压之下,却是风平浪静,没有半个敢跳出来质疑的。

不过也正因如此,贾迎春主仆要想交代些什么事情,就必须要从院子外面喊了人来才成。

却说司棋喊过那婆子,正准备让她去通知厨房把午膳送来,就听前院一阵吵吵嚷嚷,似是出了什么是非。

司棋心下好奇,便顺带托那婆子去打听了一番。

那婆子领命去了,先去厨房里招呼了一声,随即就紧倒腾几步,循着那动静到了东跨院附近,影影绰绰的,便见一红袍玉带的大官儿,正在那里愤愤的喝骂着什么。

而那大官儿身前还跪着一人,只可惜离得远了,瞧不清楚究竟是谁。

婆子还待凑近细瞧,却早被四下里的佣人拦住,扯到角落里呵斥道“你这婆子疯了不成?院里那可是吏部天官王大人,若被你胡乱冲撞了,咱家大爷非活剐了你不可!”

“吏部天官?”

那婆子被唬了一跳,她便是再没见识,也晓得‘天官’是吏部尚书的别称!

可堂堂吏部尚书跑来这里骂街,却又是为了什么?

便在此时,二管家赵仲基匆匆而来,老远便呵斥道“都散了,该忙什么忙什么去!”

那些没身份的,自然便准备乖乖闪人,有几个老资格的家仆,却是嬉皮笑脸,想要让赵仲基通融通融,好把这热闹看个全套。

只是还没等他们开口,一个雄壮高大的身影便从转角出闪了出来,唬的众人忙撒丫子跑了个干净。

“二爷。”

赵仲基忙迎上去,小心的道:“王尚书正在气头上,您看是不是待会儿再……”

孙绍宗摇了摇头,大步流星的赶到了那东跨院门外,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便哈哈笑道“王尚书大驾光临,鄙府上下真是蓬荜生辉啊!”

那王尚书勉强还了一礼,面上却仍旧阴沉似锅底一般。

孙绍宗心下愈发的疑惑,这于谦究竟做了什么,竟惹得这王哲如此恼怒,不顾身份的找上门来痛骂。

于是他便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大人似乎面有怒容,可是我这不成器的侄女婿,做了些什么出格的事儿?”

“出格?哼!”

王哲把袖子往身后一卷,愤愤道“你不妨自己问问,他在那殿试的策论一卷,究竟写了些什么!”

策论?

听到这两个字,孙绍宗心里便是咯噔一声,原本他还以为是这师徒俩闹了意见呢,可既然是‘策论’,那就必然涉及到朝政时局!

这小子平日稳稳当当的,不会是在殿试时,突然就放了大招吧?!

孙绍宗把视线挪到了于谦身上,心下便又凉了半截,自己揣测貌似不会有错了。

“对不住了十三叔。”

就见于谦恭敬的冲孙绍宗磕了个响头,面上却是一片肃然“小侄心中积了些郁郁之气,实在是不吐不快——但廷益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会连累叔父与尚书大人!”

“呸~!”

话音刚落,王尚书便啐了于谦满脸唾沫“老夫眼下还没死透呢,有什么事情也轮不到你来扛!”

就见他蹭蹭蹭的在院子里转了几圈,一扬下巴道“这次殿试的头甲和二甲你是别指望了,准备做个同进士吧!”

说完,他转身向外便走,眼见到了门口,忽又停了下来,回头冲孙绍宗道“放心吧,这事儿应该牵扯不到你们兄弟头上!”

没等孙绍宗做出反应,老头便又倒背着手扬长而去。

啧~

这老头果然是个护犊子的。

这一点从他对待女儿的态度上,其实就可见一斑了——幸亏于谦早就成亲了!

第277章 投资未来

顺顺当当的把贾迎春娶过门,孙绍宗又在家休息了一日,便重新恢复了朝七晚五,府衙孙府两点一线的生活轨迹。

而这次再到了府衙,那卫若兰倒是并未避开,只是与孙绍宗碰面时,那脸上少了几分锐气,多了几分郁郁之色。

孙绍宗自然依旧是和气的紧,好好‘勉励’了他几句,便又分派下了几件费力不讨好,却又推拖不得的公务。

于是此后几日里,那卫若兰手下的六个师爷,便忙的昏天黑地,连卫若兰这个甩手掌柜,都不得不耐着性子,亲自批阅公文案卷,自然也就抽不出手脚,来寻孙绍宗的麻烦。

就这般风平浪静的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到了二十四下午,孙绍宗处理完手头的公务,正逗弄薛蟠送的学舌鹦鹉,便见程日兴匆匆自外面进来,一副受惊不浅的样子。

孙绍宗把那喂鸟用的细长木勺,往旁边的架子上一放,随口问道“怎么,又出什么大案子了?”

“这……倒也没什么大案子。”

程日兴支支吾吾的道“就是什刹海左近,有两家人因为宅基地起了冲突,昨儿傍晚稀里糊涂的干了一仗,当场死了个年轻后生——仇检校、赵捕头排查了大半日,都没能弄清楚是谁杀的,怕是要请东翁升堂明断了。”

啧~

这种在混战中稀里糊涂的死法,事后最难查出真凶,如果没有什么意料之外的证据,估计也只能是赔钱了事。

怕就怕那死的是富户,打死人的却是赤贫无产阶级。

孙绍宗一边想着,一边便轻车熟路的下令道“通知仇云飞把案宗和询问记录整理好,尽快给我誊录一份过来。”

“让赵捕头加派人手,悄悄的把人盯紧了,看看有没有畏罪潜逃的——另外再让林德禄派几个书吏,摸查一下双方的家产状况如何。”

等程日兴一一应了,孙绍宗略等了片刻,见他并无继续开口之意,便笑道“怎得,去考了半个月的进士,就跟我生分了不成?你有什么话尽管直说便是。”

这话说着轻轻巧巧,听的人却得好生掂量掂量。

故而程日兴面色数变之后,先鬼祟的出去将大门反锁了,这才返回来小心翼翼的道“东翁,眼下外面都在风传,说您那侄女婿在殿试时所做的策论,颇有犯言直谏的意思,惹得陛下龙颜大怒,连御书房的桌子都给掀了!”

这事儿果然还是传开了!

其实那天王尚书愤然而去之后,孙绍宗便把于谦喊到屋里,仔细盘问了一番。

至于盘问的结果么……

孙绍宗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于谦是没有政治觉悟呢,还是太有政治觉悟了!

他在那殿试的策论一卷中,大笔如掾的列出了数条罪状,痛斥朝廷两度远征高丽,好大喜功虚耗国力,致使如今国库空虚,无力威服四夷。

表面上虽然说的是朝廷,可实际上句句都是在影射太上皇!

在一般人看来,这般行为简直就是在作死!

毕竟太上皇虽然退位了,却仍是大周朝的至尊,如此明目张胆的,抨击太上皇最引以为傲的功绩,这不是作死又能是什么?

但孙绍宗综合朝堂上的信息,仔细分析推敲过后,却觉得于谦这与其说是作死,不如说是在牺牲现在、投资未来!

大周朝眼下的外部环境,确实是在逐年恶化之中,朝鲜使团被逼改走海路,就是一个标志性的事件。

而之所以会造成这种局面,与太上皇当年两征高丽、泰山封禅虚耗国力,以及退位后眷恋权势,与广德帝互相掣肘的行径,是绝对脱不开干系的。

然而眼下在位的毕竟是广德帝,他又碍于子不言父过的规矩,不好把真相公注于众,于是只能默默忍受‘对外软弱,坐视胡人肆虐’的名声。

妥妥的‘宝宝心里苦、但是宝宝不能说’的既视感。

这时候突然冒出个于谦,在殿试上明明白白的,把征讨高丽虚耗国力和如今朝廷的窘困联系在一起,广德帝表面上大发雷霆,心里指不定乐成什么样了呢!

而广德帝登基十年有余,对朝廷的掌控力也早不是当初可比,高举轻落,保下个于谦还是不成问题的。

虽说眼下必然要让于谦吃些苦头,可一旦太上皇撒手人寰,单凭今日这一篇策论,于谦就妥妥的前程可期!

更何况于廷益本就是当世人杰,绝非那种一鸣惊人之后,便泯然于众的货色。

故而想通了这一切,孙绍宗就有些闹不明白,于谦究竟是有意为之,还是歪打正着了。

按照历史评价,写出‘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的主儿,敢犯言直谏也属正常。

可要说这只是歪打正着,以于谦平日里的精明强干,孙绍宗能想到的事情,他难道就想不到么?

因此孙绍宗当时,甚至生出了与贾雨村一般的感慨过上几年,自己再见了于谦,说不定要恭称一声‘上官’了。

当然,这还要看太上皇什么时候驾崩,万一老头和英国女皇一样是超长待机型的,反倒把广德帝给熬死了……

“东翁?东翁!”

孙绍宗一不留神陷入了回忆当中,被程日兴喊了几声,才算缓过神来。

不过他这番心理分析,自然是不好告诉旁人的,于是便长叹了一声,惺惺作态的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自己闯下祸,也只能他自己去扛——毕竟本官也只是他妻子的族叔罢了,实在管不得这许多。”

“也只能如此了。”

程日兴也跟着叹了口气,心下暗自庆幸东翁与那于谦只是远房亲戚,还不至于被牵连进去。

也是孙绍宗平日里表现的太过稳重成熟,一个22岁的人,说23岁的于谦‘儿孙自有儿孙福’,程日兴竟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等程日兴躬身退了出去,孙绍宗捏起那木勺,却无心再继续玩鸟儿了,正琢磨着该拿什么消磨消磨时间,好熬到散值回家,就见程日兴又折了回来。

“东翁,外面来了个龙禁卫,说是什么津门府的百户贾善尧。”

贾善尧来了?

是调任京城了,还是负责押送那周儒卿进京的?

反正不管是怎么回事,见总还是要见的。

故而孙绍宗便吩咐道“把人带进来吧。”

不多时那贾善尧匆匆进来,那点头哈腰前面带路的,却不是刑名司里的杂役、小厮,而是赵无畏这个快班捕头。

这厮莫不是……

孙绍宗心中一动,身子却是纹丝不动,稳稳坐在那书案后面,等贾善尧上前大礼参拜,这才伸手虚扶了一下,道“起来说话吧。”

等贾善尧起身之后,他便问道“你不在津门府待着,怎得跑到京城来了?”

“回禀千户大人。”

贾善尧恭谨的道“卑职乃是奉了上命,押解人犯进京的——因是半夜出发,响午时便到了的京城,把人犯送到北镇抚司之后,卑职便赶着过来给大人问安了。”

半夜出发?

把人犯交到了北镇抚司?

孙绍宗眉头便是一皱,挥手示意程日兴和赵无畏退下,这才问道“你押解的人犯究竟是谁?”

若那人犯是周儒卿的话,理应交由大理寺羁押才对,再说也用不着半夜出发。

贾善尧方才没有明说,只是顾忌旁人在场罢了,而孙绍宗本身就算得上北镇抚司的高层,这事儿又算不得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秘密。

因此孙绍宗一问,他便也躬身道“不瞒大人,卑职押送的不是旁人,正是那津门府同知赵梧桐。”

“赵梧桐?”

听到这个名字,孙绍宗又不禁微微一愣,诧异道“难道他也卷入了周儒卿的贪弊案里?”

“恰恰相反!”

贾善尧苦笑道“经卑职一番明察暗访,这赵梧桐正是当初偷换对联,揭发周儒卿之人!”

第278章 迎春归宁【上】

时也、运也、命也。

回家的路上,孙绍宗想起赵梧桐经历,依旧忍不住有些唏嘘。

冒着风险揭露上司贪腐有错吗?

当然是没错,甚至可以说大功一件!

可悲剧的地方就在于,赵梧桐把这事儿摆在了外国使臣面前,让朝廷大大的失了颜面!

虽说这未必是赵梧桐的本意,但朝廷看的是结果,又不是他的本意——故而暗地里派人追查降罪,也便在情理之中了。

不过揭露直隶贪弊案,赵梧桐毕竟还是有功劳的,保住性命应该没有问题,至于能不能保住官位,那就要看上面对这件事究竟如何定性了。

只能说,这厮的运气实在是差了些!

一路感慨着。

眼见到了孙府门外,就见大门外停着辆马车,瞧着似乎有些眼熟,却并不是孙家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