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名侦探 第134章

作者:嗷世巅锋

“当然,这所谓的例外,也只是在外部完好的条件下的,如果在撞击之后发生碎裂,自然也会掉落粉末。”

“故而这凶器的质地,应该相当的坚硬。”

“武庙街附近并没有河流,因此就地寻找鹅卵石之类的石头,显然是不现实的——更何况凶器若是鹅卵石,凶手也没必要带走。”

“所以,那件凶器必然是可以暴露凶手的身份,并且曾经被长期冲洗、把玩过的石制器物。”

能暴露凶手的身份,而且曾经长期重新、把玩过的石制器物?

众人听到这里,再联系刚才孙绍宗古怪的举动,两个字便在嘴边儿呼之欲出!

“砚台!”

抢在头里把这两个字吐出来的,自然是百无禁忌的仇云飞,他激动的道“是砚台对不对?!所以你才拿了那破烂玩意儿,来临时充数!”

“正是如此!”

孙绍宗点头道“我当时就曾经怀疑过,凶器有可能是一方砚台——然而在正常情况下,谁会在半夜三更时,在随身携带着一方砚台呢?”

“难道他一开始,就是想拿砚台做凶器杀人?”

“这恐怕不太可能吧?”

“所以,凶手随身携带砚台出来,肯定是有另外的,比如说……”

“我知道了!”

仇云飞又福灵心至的嚷了起来“他偷了主人家的砚台,想要卖给别人!”

“没错!”

孙绍宗说着,指着刚才自己曾做过的位置,道“一个不怎么正经的奸商、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厮,两人鬼鬼祟祟的在这酒楼里接头,正是为了要盗卖主人家的‘砚台’。”

“许胜力看到的,就是此时的情境。”

“然而就在许胜力招呼着熟客,进入甲字号雅间之后,意外却忽然发生了——那小厮突然撞上了熟人,也就是死者潘又安!”

“潘又安是卯正二刻晚上八点半到的酒楼,至亥初九点约莫是两刻钟的时间,既然是为了借酒浇愁,店里卖的那种半斤装黄酒,两刻钟也差不多该喝完了。”

“故而潘又安探出头来,应该是想招呼店小二上酒,却不曾想与那小厮撞了个正着!”

“潘又安与那小厮应该是相当熟悉的,所以他并没有怎么费脑子,就瞧出了这两人之间的猫腻。”

“那小厮见事情败露,急的追进雅间里,先是软语相求,继而便开始危言恫吓起来——这也正是刘铁柱回到楼上后,模模糊糊听到的争吵声。”

“等刘铁柱再次下楼去厨房点菜时,那小厮与潘又安不欢而散,又不敢继续留下来与奸商交易,便匆匆带着砚台离开了慧云楼。”

“故而在刘铁柱的印象中,那奸商一直是独自一人;许胜力则以为,那小厮一直商在一起。”

“事情到此,本来应该告一段落了。”

“但那小厮离开慧云楼之后,却是惶惶不安,或许他想着再和潘又安交涉一下,好让潘又安不要揭发自己的所作所为。”

“又或者,他当时便已经准备要痛下毒手了!”

“总之,等到子夜时分,那潘又安喝的酩酊大醉,晃晃悠悠出了慧云楼,那小厮便随后跟了上去。”

“眼见左右无人,为了掩盖自己‘盗卖主人家财’的行径,小厮恶从心头起,便在胡同口用砚台砸死了潘又安,然后把尸体丢弃到胡同里,匆匆逃走了!”

“再然后,大约是天蒙蒙亮的时候,有人发现了潘又安的尸身,却并没有选择报官,而是偷走了尸身上的财物,从而引发了‘杀人劫财’的误判。”

耳听得孙绍宗娓娓道来,恍如曾亲眼见到那凶案发生一般。

偏其中所用到的种种细节、线索,都是在众人眼皮底下查问出来的,让人感觉好像自己只要努力,也一样可以做到的样子。

但在场众人却都是捕快出身,如何不知道破获这种‘无头命案’的难处?

越是跟以前办过的案子对照,似孙绍宗这般于细微末节处见真知,又能将种种线索串联并补全的本事,便越显得神乎其神、高不可攀。

恐怕他们就算再努力上三辈子,也未必能及得上!

“大人的推断每次听来,都让小的叹为观止啊!”

赵无畏毕竟跟孙绍宗的时间最久,故而也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听他啧啧有声的拍起马屁,蒋老七等人这才恍然大悟,忙不迭就是一阵马屁如潮。

“好了,这些没用的话就不用说了。”

孙绍宗摆了摆手,道“仇检校、赵捕头、蒋捕头,你们三个再带上那许胜力,跟我一去指认真凶。”

“指认真凶?!”

蒋老七不由惊呼道“大人难道已经知道真凶是谁了?!”

啪~

还不等孙绍宗回答,仇云飞先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没好气的呵斥道“你是猪脑子啊?!那潘又安年纪轻轻,又是在大宅门里当书童的,他上哪认识外人去?”

“就算真认识几个,他自己的事儿都料理不过来呢,还有心理会别人家的私事?!”

蒋老七被他吼了这几声,终于也开了窍,瞪大了眼睛道“这么说那凶手……那凶手也是荣国府里的?!”

“没错。”

孙绍宗笃定道“那凶手必然也是荣国府的小厮!”

第268章 葬花塚上葬人魂

却说孙绍宗带着人到了荣国府里,寻贾琏将这前因后果说了,只听贾琏得又惊又恼。

惊的是这短短年余,自家竟出了这许多杀人越货的魔王,只略略一想,他便觉得脊椎骨发凉。

恼的却是,他最近才刚刚‘收用’了那潘又安,原以为做的天衣无缝,谁知竟还是传出了‘舔腚沟儿’的说辞!

因兹事体大,贾琏当即下令让府里的年轻小厮,全都到前院集合,好让那许胜力挨个辨认清楚。

这消息传开之后,旁的小厮都急着往前院赶,偏有一人不进反退,慌里慌张的钻进了省亲别院之中。

他一路跌跌撞撞逢人便问,等寻到了那沁芳闸桥旁的桃林附近,便见那犄角旮旯里有一对儿少男少女,正拄着花锄在哪里说说笑笑。

“二爷!”

那小厮撕心裂肺的呼喊了一声,紧接着飞奔过去一个头磕在地上,耸动着双肩,哭丧也似的嚎道“求二爷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救我一救吧!”

那少年却正是贾宝玉。

宝玉被来人吓了一跳,慌张的往后退了半步,脚下一软,才发觉自己不小心竟踩了林妹妹‘花冢’。

他忙对花冢道了几声‘得罪’,这才迁怒的呵斥道“茗烟!你是得了急惊风不成?这院子里如今住着许多姐妹,若是不小心冲撞了那个,你吃罪的起么?!”

因宫里贤德妃传了旨意,说是省亲别院耗资巨万,荒废了实在是可惜了的,让宝钗等姐妹们搬进去住,又命宝玉也住进来静心读书。

于是二月二十二那日,除了待嫁闺中的贾迎春之外,一众莺莺燕燕便都搬了进来,故而贾宝玉如今才有此一说。

可茗烟此时心急如焚,却哪有闲心理会这些?

忙伸手抱住了贾宝玉的脚踝,把鼻涕眼泪直往上蹭,嘴里哭诉道“二爷、我的二爷啊!茗烟跟了你这么多年,便是没有功劳也有些苦劳吧?!我知道二爷最是心善,还请二爷大发慈悲免我一死!”

方才贾宝玉听他喊‘救命’时,还以为这厮是又输的血本无归,想让自己帮他还债来着,但眼下瞧着,却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

若是换了以前,被茗烟苦苦哀求上几句,贾宝玉八成不问青红皂白,就先答应下来了。

但近一年当中经了这许多事,贾宝玉便再是没记性,也早不似当初那般毛躁了。

因而只把脸一沉,呵斥道“你莫不是又惹了什么祸事?若是实言相告,我或许还会帮你,若是有所欺瞒……”

“万万不敢欺瞒二爷!”

茗烟仰起头,满脸委屈的道“昨晚儿我与朋友约在武庙街的慧云楼吃饭,谁知竟撞上了琏二爷屋里的潘又安。”

“那潘又安仗着琏二爷的宠爱,又见我如今失了势,便百般的羞辱于我!”

“非但如此,他还……”

“他还怎得了?”

贾宝玉听到这里,心下便也有些不快,虽然茗烟因为‘别院舞弊’一案,被他贬出去做了杂役,但多年积攒下的主仆情分,其实说断就能断的?

错非心中仍把茗烟当成是自己人,就凭他这些日子来的所作所为,贾宝玉早该把他逐出荣国府了,如何还会三番两次的帮他还债?

故而听说茗烟被旁人‘仗势欺辱’,宝玉心下便很有些‘兔死狐悲’。

茗烟本就是个顺杆爬的泼猴儿,眼见贾宝玉面上有些恼色,立刻趁热打铁的愤然道“他多喝了几杯黄汤,竟又提起了当初闹学堂的事儿,说我与那爱舔腚沟儿的小秦相公,当初何等的嚣张跋扈,如今却是一个死一个废……”

“什么?!”

不等他把话说完,贾宝玉已是勃然变色,秦钟之死本就是他心头的一根刺儿,更何况‘舔腚沟儿’四字,分明是在影射二人断袖分桃的关系!

在林黛玉面前,他如何容得下这等话?!

于是立即便火冒三丈,嘴里也带了脏字“这小妇养的如此胡言乱语,莫不是想作死呢?!”

“可不是么!”

茗烟唱作俱佳叫道“小人当时也是恼的不行,离了那慧云楼仍是不解气,于是便又折回去,想寻他仔细理论理论。”

“谁知那厮依旧是口出秽言!什么掰屁股、开码头的乱攀扯,往我和小秦相公身上栽……”

贾宝玉听到这里,已是怒不可遏,正待让茗烟喊了那潘又安来,好狠狠拾掇拾掇这不开眼的东西!

谁知却听茗烟继续道“我实在听不下去,便与他撕扯起来,哪曾想竟……竟不小心用砖头打死了他!”

这话一出,却如当头浇下了一桶冰水。

贾宝玉打了个寒颤,目瞪口呆的愣怔半响,这才迟疑道“你……你方才说什么?”

“我不小心……不小心把他打死了。”

茗烟说着,又鼻涕眼泪泥沙俱下,哭求道“如今那顺天府的差役找上门来,小人实在无法,也只能求二爷您救我一救了!”

说着,他便把头在贾宝玉两腿之间乱磕,嘴里更是没口子的分辨着“我也是为了维护二爷的名声,才想教训教训他,断没有要杀了他的意思!二爷、二爷,我这也是为了您才……”

得知这厮竟是惹出了人命官司,贾宝玉便待撒手不管,可听他口口声声哭诉,说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名声,才不小心铸此大错,贾宝玉一时便又迟疑起来。

“我且问你。”

这时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的林黛玉,却忽然板着脸问道“你说的潘又安,可是二姐姐屋里司棋的表弟?”

知道贾宝玉素来最听黛玉的,故而茗烟自然不敢怠慢,忙点头道“正是那厮!”

“这可就不对了。”

林黛玉捻着帕子冷笑道“那人我有些印象,平日最是胆怯和气的一个,向来只有旁人欺辱他,断没有他欺辱旁的!”

听了黛玉这话,贾宝玉心下也不禁生出些疑心来。

于是他略一寻思,便也找到了些漏洞“你既然先他一步,从那慧云楼里出来了,合该等到今日向我禀报才是,怎得又独自回去与他撕扯?”

越说越觉得不对,这茗烟素来便是个爱说小话的,断没有放着自己这靠山不用,偏折回去逞什么匹夫之勇的道理。

故而贾宝玉便又沉声喝道“你这番话不尽不实的,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莫非以为我是个好哄骗的么?!”

这茗烟哪里晓得,孙绍宗早把他‘盗卖砚台’的事推理出来了,只一心想着糊弄贾宝玉出头,帮自己免去死罪。

眼下先是被林黛玉点出了破绽,继而又被贾宝玉厉声呵斥,显然这颠倒黑白的勾当,已经糊弄不下去了,他一边惶恐至极,一边却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都怪你!”

他猛地抱住贾宝玉的双腿,恶狠狠往怀里一扯,只扯的贾宝玉立足不稳,跌坐在那花冢之上。

随即茗烟便又合身一扑,骑在了贾宝玉腰上,双手死死掐住贾宝玉的脖子,面目狰狞的嘶吼道“都是你的错!要不是你把老子赶到外边受穷受苦,老子用得着去偷什么砚台么?!”

“我若不去卖那砚台,又怎么会遇上潘又安?!”

“是你、是你、是你!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老子今儿就是拼着一死,也要拉你垫背!”

他积攒了许久的怨气一股脑爆发出来,如何是贾宝玉这等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可比?

任凭贾宝玉如何挣扎,那脖子上的十根手指仍是越掐越紧,眼见贾宝玉挣扎渐弱,便要气绝而亡!

便在此时,一只小巧的花锄忽然当头砸下,正锄在茗烟的后颈上,当即便铲了个血肉横飞!

第269章 红儿

“啊~!!!”

眼瞅着茗烟捂着脖子,在地上翻来滚去的惨嚎,却难以阻止那鲜血狂涌而出。

林黛玉只吓的小脸煞白,浑身更是软的如同没了骨头似的,手上那小巧的花锄也像是有千斤之重,难以把持!

但她仍是死死攥着锄头不放,警惕的着茗烟,以防他再跳起来伤害宝玉。

不过这番担心,明显是多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