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名侦探 第106章

作者:嗷世巅锋

孙绍宗拿起小厮们刚刚送上来的热酒,给薛蟠斟满了一杯,道“按照你平日胡作非为的行事,我原该说上几句‘报应不爽’才对,不过瞧你小子这德行,哥哥我也懒得说什么了——来,咱们今儿不醉不归!”

“对!不醉不归!”

薛蟠与他干了这一杯,又瞪着牛眼环视了一圈,嚷嚷道“今儿谁敢偷奸耍滑,我老薛头一个便不答应!”

除了孙绍宗之外,这在座的都是富贵闲人,本也没什么正经差事要张罗,哪会在乎什么不醉不归?

便连贾宝玉也是拍着桌子乱叫,吩咐小厮们赶紧换了大碗来。

第213章 堂审忤逆案【上】

第二天一早,孙绍宗迷迷糊糊间,就觉得脑仁像是被谁劈了一斧子似的,呆坐在软塌上好半响,才想明白自己昨晚上是在书房里过的夜。

“来人啊!”

他扬声喊了一嗓子,就见门帘一挑,香菱带着两个小丫鬟走了进来。

“呀!老爷留神,千万别冻着了。”

眼见孙绍宗将被褥踩到了脚底下,只穿着件松松垮垮的单衣坐在榻上,香菱惊呼一声,忙上前把那被子给孙绍宗裹到了身上。

“你怎得过来了?”

孙绍宗揉着眉心,却是不满的呵斥道“既然有了身子,就该好生歇着,大早上的跑过来逞什么能?”

香菱嫣然一笑,捂着小腹道“瞧老爷说的,奴婢哪有这般娇气……”

“我说有就有!”

孙绍宗不容置疑的说着,却小心翼翼把她拉到床头坐好,又道“这不是有人伺候着么,你在旁边瞧着便是。”

说着,便趿着鹿皮靴子下了床,配合两个小丫鬟,把那衣服披挂整齐,又外罩了一身深蓝色的官袍。

穿戴的差不多之后,他正琢磨着要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好让脑子冷却冷却,却忽又想起一事。

于是忙从床头的衣架上,把那酒气四溢的衣服扯下来,从袖筒里翻出个护身符,往香菱面前一递,道“昨儿回来的时候,我瞧那广源寺还亮着灯火,就让张成进去求了张平安符。”

说着,孙绍宗略有些尴尬的挠头道“本来是该老爷我亲自去求的,可那时候实在是走不动了,你要是觉得不够诚心,那就等下次……”

话还未说完,香菱便已经把那护身符夺了过去,捧在手心里喜笑颜开的道“不用麻烦老爷了,奴婢就喜欢这一个!”

昨晚上老爷喝的酩酊大醉,半路上还能记挂着去求个平安符,只这份心意在香菱看来,已然是再‘诚心’不过了。

却说洗漱完毕之后,孙绍宗领着香菱回到后院,与阮蓉一起用过了早膳,又宣布家中的大事小情,都暂时先交到石榴、芙蓉手里,这才坐上马车赶奔府衙。

一路无话。

等到了刑名司里,就见赵无畏领着两个捕快,早在那堂屋门口恭候了许久。

孙绍宗一边自顾自的往里走,一边随口问道“怎么样,那忤逆的案子走访的如何了?”

“回老爷的话。”

赵无畏愤愤骂道“那胡家夫妻俩个,当真不是东西的紧,也难怪胡老头会告他们忤逆了!”

“是么?”

孙绍宗在那书案后一坐,揉着太阳穴道“具体都打听到了什么,给本官仔细道来。”

其实按照他的本意,亲自过去查访一番,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但官场自有官场的规矩,坐到这正五品治中的位置上,若还是像以前那样事事亲躬,又怎能体现出官阶品级的‘金贵’之处?

话归正题。

却说那原告名为胡大柱,今年已是六十有三,膝下只有一个老生儿,名唤胡景生——也就是本案的被告人之一。

根据赵无畏等人的探访,这胡景生降世时,因其母已经年近四旬,虽是顺产,却终究元气大伤,没能熬过那个冬天。

此后这胡老爹便独自拉扯儿子过日子,辛辛苦苦二十年,好不容易盼着儿子成家立业,哪成想这胡景生竟是个白眼狼,成亲不久就与胡老爹大闹了几次。

初时胡老爹还勉强忍耐着,只关起门来自力更生。

但去年入冬以来,他身子骨儿便有些不利索,生活一时难以自理,结果被夫妻两个百般的刁难不说,剩菜馊饭更是吃了一箩筐。

前几日他身体刚刚好转了些,便把被褥拿出去晾晒,谁知竟又被儿媳妇兜头泼了一盆泔水!

胡老爹被气的忍无可忍,这才一纸诉状告到了顺天府。

碰~

“当真是岂有此理!”

孙绍宗本就初为人父,对这种忤逆不孝的事儿,最是敏感不过了,再加上宿醉未褪,便忍不住提起醋钵大小的拳头,直接将那书案砸成了两段儿!

那笔墨纸砚连同各种公文四下里乱飞,只惊的那两个捕快咂舌不已——要知道那公案可是半寸厚的老木头,即便用斧子去劈砍,也很难做到一刀两断。

赵无畏毕竟跟他久了,倒还显得镇定些,一边招呼两个手下把那公文重新收拾好,一边宽慰道“大人息怒,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既然已经被告了忤逆,您只管重重的判他个死刑便是了。”

“胡说!”

孙绍宗发泄过后,倒又恢复了些清醒,瞪眼呵斥道“如今还没审问清楚,怎么能提前定下他的死罪?!”

顿了顿,又问“这胡景生没成亲之前,与父亲的关系如何?”

“这个……”

赵无畏略有些支吾,他身后某个捕快立刻接口道“听说原本父子俩的关系就不是很好,这胡景生死活不肯继承家里的早点摊,为这事儿闹了两年,最后那早点摊还是被他给转卖了。”

“那这胡景生又是以何为生的?”

“给人做二掌柜!”

赵无畏这次答的倒是挺快“他拿卖家产的钱,在一家杂货铺子里入了股,如今在里面给人家做二掌柜,日子过的也还算滋润。”

“那他的妻子为人如何?”

“泼辣的很!听说在那一带是出了名的刁蛮,与人吵嘴从不输阵!”

孙绍宗又盘问了不少细节,有些赵无畏等人也是语焉不详,不过总的来说,以这两夫妻一贯的风评,虐待老人几乎是没跑了。

这要搁在现代,也就是个普通的民事纠纷,惩罚手段不外乎就是强制儿子,支付一定数额的赡养费用罢了。

但这事儿搁在大周朝却没那么简单,毕竟这年头最讲究‘孝道’,一旦忤逆的罪名坐实了,胡景生重则凌迟处死,轻也要流放千里。

既然涉及到人命,又是新官上任第一案,孙绍宗自然要谨慎处置。

故而即便他心里已经有了判断,却还是将几个语焉不详的地方一一指出,然后又把赵无畏等人派了出去,让他们继续打探清楚,免得百密一疏。

第214章 堂审忤逆案【中】

正月十九。

细雪飘零、天寒地冻。

刚刚过完上元灯节的街道上,不可避免的出现了狂欢之后的萧瑟与疲软,唯独只有顺天府大堂外,却是人头攒动摩肩擦踵。

那一个个男女老少缩着肩膀、抄着双手,脚下踢踏舞似的乱跺,却仍舍不得移动分毫,全都伸长了脖子、瞪圆了眼睛,直勾勾的向着大堂里张望。

“来了、来了,青天大老爷来了!”

忽的,也不知谁嚷了一声,众人便都鼓噪起来,若不是守门的秦大爷眼疾手快,把那净街鞭甩的山响,说不得便有几个冻坏了脑袋的憨货,直接扑进大堂里去了。

引起如此骚动的不是旁人,正是新上任治中老爷孙绍宗。

这年头娱乐活动甚少,那富贵人家倒还罢了,总能寻到一些消磨时间的法子,但老百姓们却常年处于‘饥渴’状态,故而几段蹩脚的故事、一些不入流的笑话,也能做到口口相传奔走相告。

眼下突然听说,孙绍宗这等断案如神的青天大老爷,‘活生生’的就要升堂问案了,这谁能不想一睹为快?!

于是呼呼啦啦过来能有好几千人,把半条街都给堵严实了——也幸亏这年头官府威慑力足够强,否则分分钟就能发生冲击府衙的闹剧。

却说孙绍宗踱着官步自后堂出来,眼见那大门外群情激动,心下忍不住也有些诧异与自得。

想他当初在现代时,破获的案子何止如今的十倍?

可受到如此热烈追捧,却当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稳了稳心神,他端端正正的,往那明镜高悬的匾额下一坐,眼见林德禄也在陪审的位置上坐定,便拿起那三尺惊堂木,在公案上不轻不重的一摔,口中朗声道“升堂!”

赵无畏忙跟着喊了起来“老爷有令,升堂问案!”

“威~武~!”

伴随着拉长了的威武声,十二根水火棍同时在地上敲打着,直至那一家三口被带进来,乖乖的跪倒在堂前,才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只见那胡老爹须发皆白、骨瘦如柴,胡景生夫妇却颇有几分富态,尤其那小妇人,明知今日要升堂问案,竟还涂脂抹粉的打扮了一番,将那五分颜色拔高到了七分。

看罢这三人的模样,孙绍宗便板着脸,明知故问的喝了一声“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小人胡大柱——”

“小人胡景生——”

“民女胡林氏——”

“见过青天大老爷。”

要按正经的规矩,还有一大堆脱了裤子放屁似的公式问话,不过孙绍宗实在懒得依葫芦画瓢,再加上这些规矩,也只是惯例而不是条例。

于是他便一股脑的都省了,直接问道“胡景生,你父亲在诉状上告你与妻子忤逆不孝,平日常以剩菜馊饭投喂,待其如同猪狗一般,可是事实?”

胡景生忙喊冤道“老爷,那饭菜馊掉也不是小人故意为之,实是因小人夫妇在外忙碌……”

啪~

孙绍宗把惊堂木往桌上一摔,沉声问道“我只问你,这些可是事实!”

胡静生吓的一激灵,两只眼睛正与孙绍宗鹰鹫也似的眸子撞了个正着,只唬肝都颤了,忙俯下身畏畏缩缩的回了句“回禀老爷,确……确有其事。”

孙绍宗又把目光投向了那胡林氏“胡林氏,你公公在诉状上言称,你故意将他晾晒的被褥,泼上泔水来羞辱他,可有其事?”

“冤枉啊老爷!”

那胡林氏的胆气明显要比丈夫强上许多,尖着嗓子嚷道“我那日随便倒了些泔水,谁想到他会在哪里晒褥子?即便是确有其事,也并非民女有意为之!”

“再者说了,这等事别人家难道就没有么?”

“就说我们胡同里的老徐家,她家儿媳妇还曾不小心,把尿壶扣在婆婆身上呢,怎么就不见人家徐老太太来告状?”

“这分明是我那公爹瞧小妇人不顺眼,拿个针头线脑似的小事儿,非要往大了说,只为了置民妇于死地啊!”

听了这一番狡辩,那胡老汉只气的‘胡说’‘胡扯’的乱喊,却哪里盖的住她的嚣张气焰?

怪不得都说这妇人吵架没输过阵仗呢,果然是一副伶牙俐齿!

孙绍宗心下冷笑几声,忽然问道“你说是不小心倒了些泔水上去的,那本官且问你,你那日是站在何处,又是面向何处泼的泔水?”

那胡林氏平日与人争执时,随口胡搅蛮缠惯了,却哪想到官老爷竟会问起这等细节?

她又不知这些问题究竟有什么用处,便支吾道“小妇人那日从厨房出来,也没怎么细瞧,就随手一泼……”

孙绍宗又打断了她的话,追问道“如此说来,你是站在厨房门口泼的泔水喽?”

胡林氏稍一犹豫,便点头道“正是如此。”

啪~

孙绍宗又是一惊堂木砸在桌上,厉声喝道“好个刁蛮的妇人!本官早就使人打探清楚了,你家的晾衣绳就横在堂屋前面,厨房却在西厢!”

“你说你不是故意而为,难道你平时倒泔水时,都是闭着眼睛,直接往自家门窗上泼的?!”

话音刚落,那大堂外便想起一阵喝彩声

“好啊!”

“青天大老爷果然英明!”

“不愧是神断通判!”

“呸~什么通判,眼下要叫治中老爷了!”

伴随着这嘈杂的喝彩声,胡林氏顿时傻了眼,她哪想到这青天大老爷如此底细,竟把自己院里的格局,都查的一清二楚?

“胡林氏,本官再问你!”

孙绍宗又问“你那公爹在诉状上,说你夫妇平日对其非打即骂,尤其是你这恶毒妇人,曾三番两次借故打他耳光,可有其事?”

那胡林氏被揭穿了狡辩事实,此时也有些慌了,却仍是死鸭子嘴硬道“大人,他这空口白话的一说,如何您就当真了?!”

“好一个空口白话。”

孙绍宗冷笑一声,拿起惊堂木轻轻一拍,吩咐道“来人,带证人柳婆婆、张老汉!”

不多时,就见外面进来一对老人,颤巍巍便要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