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联1991 第34章

作者:陈家过河卒

但这些人却忘了列宁的路线在苏维埃年代得到了认真的贯彻,俄罗斯苏维埃社会主义联邦共和国的居民大部分都是俄罗斯人,他们的处境比苏联其他共和国的俄罗斯人更差,但俄罗斯生产了多于需求的物质财富,将多余的财富用到了提高民族边区这件事上,格鲁吉亚人现在享受的,都是当年苏维埃的劳动成果。而现在这些人却像一条不懂感恩的白眼狼,要将俄罗斯人彻底从格鲁吉亚的土地上驱逐出去。

铺天盖地的报道故意误导着舆论,没有新闻管制的他们找到了机会抨击苏联政策的他们高潮了,媒体肆无忌惮的否定苏维埃现在民族的政策,他们甚至将亚纳耶夫称之为保护苏联的异教徒,大国沙文主义者,卑鄙暴虐之徒,典型的苏联官僚。而格鲁吉亚人民似乎忘记了权利真正受到侵犯的,其实是白俄罗斯和乌克兰。

于是非常奇妙的现象诞生了,与这次事件无关的格鲁吉亚人甚至比乌克兰和白俄罗斯人还要激动,就在那些民族主义者的精心煽动之下,一场示威开始酝酿发酵。

12月13号的早晨七点多,格鲁吉亚的党中央大楼门前开始聚集了一批年轻人,主要的格鲁吉亚大学的第比利斯大学的学生,大约在两百人左右,他们高举着反对莫斯科中央全会决定的标语,表示了对亚纳耶夫政策的不满。

其中还有几幅画像中亚纳耶夫以凶狠,残暴的歪曲模样表现出来,并在下面配上了文字,“残暴的俄国沙皇也就只敢在莫斯科用镇压的方式维持他的统治。”“这里是格鲁吉亚,共产党从我们土地上滚出去!”

口号与标语此起彼伏,学生领袖站在列宁的雕像面前,用棍棒狠狠地敲打着铜像表示自己的不满,他一边振臂高呼,一边要求学生跟他一起讨伐残忍无度的苏维埃,神情激昂的学生在群众领袖的气氛带动之下,各个义愤填膺,仿佛成为苏联政策的迫害人。

“推倒象征邪恶政权的列宁铜像!”人群中不知谁高喊了一句话,瞬间得到其他人的应和。他们从别的地方找来了绳索,系在了列宁铜像脖子上,然后一起用力拉扯。那尊张开着左臂,象征拥抱光明未来的共产主义象征,就在一群愚昧无知的人齐心合力之下,被拉倒在地。学生们爬上铜像朝着它做出各种羞辱性的动作,洋洋得意的样子仿佛宣称这是一场民主的伟大胜利。

铜像倒地时的那一声轰然巨响,仿佛是这位伟大的共产主义实践者对后人无知的叹息。

10点25分左右,游行示威者已经增加到了五百多人,然而奇怪的是内务部的部队迟迟没有出来阻止这场越来越像骚乱方向发展的游行,甚至连警察都没有,或许是三年前第比利斯事件让他们有了投鼠忌器的想法。

而此时,格鲁吉亚总统兹维亚德的身影也出现在电视台上,作为格鲁吉亚文学经典作家老加姆萨胡尔季阿的儿子,他从1988年一开始就赢得了民主运动受难者的光环,而自从他担任了所谓的格鲁吉亚总统之后更是一度被渲染成格鲁吉亚未来的救星。

摄影师朝兹维亚德打了一个OK的手势,示意可以开始发表演讲,兹维亚德点点头,对准了镜头,摆出了天生的政治家表演姿态,开始自己的演讲,他首先发表声明,表示对学生追求民主和自由的支持,然后话锋一转开始了他的反对苏维埃的言论。

“亲爱的同胞们,我们不应该留在被称作苏联的这个共产主义帝国联盟之中,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俄罗斯帝国崩溃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共产主义帝国根基动摇了,而经过第三次战争,它就会完全崩溃,这个帝国必然崩溃,这将是世界上最后一个帝国的崩溃,人类完全可以为之松一口气了。”

“格鲁吉亚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不应该存在了,存在的是格鲁吉亚,恢复历史上主权国家地位,他收到了俄罗斯国产主义帝国的奴役,我们要求立刻退出俄罗斯共产主义帝国苏联,脱离苏联之后,俄罗斯帝国的军队应该立刻从格鲁吉亚撤出,废除他在格鲁吉亚所有的特权,联合国部队应该进驻格鲁吉亚,以便时刻确保我们的安全。而后,格鲁吉亚应该作为军事同盟加入北约,美国是和平,保卫人权和民主的象征,独立的格鲁吉亚应该以美国制度为榜样,为发展的方向。你们的努力将让格鲁吉亚人拥有一个独立,自由的国家,这一时刻正在日益临近,我们应该为之奋起斗争,世界舆论会支持我们,我们能够摆脱帝国的红色恐怖。”

“我希望我们大家团结起来,为格鲁吉亚的解放斗争到底!”

兹维亚德不要脸跪舔西方的行为在电视机前展露无遗,而让人惊奇的是他居然还能像一直骄傲的大公鸡一样昂首挺胸接受着镁光灯的眷顾。

毫无疑问这一番讲话刺激了激动的学生人群,他们开始做出更加过火的行为——用石块和尖锐的东西打砸中央大楼的玻璃,以至于党中央大楼无法进行日常工作,机关瘫痪,里面的工作人员只能暂时从后门偏僻的路段进行撤离。

他们洋洋自得的宣告着胜利,就跟粉墨登场的小丑一样,将苏维埃的建设成果狠狠践踏在脚下,有条不紊的摧毁着一切,而最糟糕的是这些人还毫无建树,只会为了反对而反对,狂热不清醒的头脑将格鲁吉亚拉入深渊。

现在苏维埃在格鲁吉亚面临着有史以来最严峻的考验!

第七十七章 老兵不死,只是凋零

但兹维亚德肆无忌惮践踏苏维埃主权的行为也引起了部分真正爱国者的愤慨,那些曾经在卫国战争中为伟大的理想奋斗过苏联红军们虽然已经老去,但是看到电视上被推到的列宁铜像的时候再也忍不下去了。他们自愿的走上街头去斥责分裂主义势力的无耻行为!哪怕面对来势汹汹的闹事学生,在斯大林格勒保卫战中失去了一条手臂的苏联老兵伊瓦乌里下士也没有畏惧过。

已经头发灰白的伊瓦乌里下士穿着军装站在成群结队的学生们对立面,神情严肃。而他的周围却是空无一人,一如他在1942年风雪漫天的散兵坑里面对纳粹铁蹄时候那般无所畏惧,胸口的红星勋章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都给我停下,孩子们,你看看你们在干些什么!”伊瓦乌里下士严厉的呵斥道,他上面一步站在游行的学生面前,越是义愤填膺却越显得势单力薄,空荡的袖口随风摇摆,像是诉说那遥远的战友和曾经的伤痛。

伊瓦乌里下士隐约有一种错觉,好像他又站在了那场伟大的卫国战争的战场上,身边的队友全部牺牲后只有自己一个人拿着波波沙冲锋枪对准了来犯的纳粹敌人。

“老头子,你在干什么,赶紧给我滚开。”为首的学生可不在意他,一个年过花甲的臭老头还能对他们产生怎样的威胁。他向伊瓦乌里竖起中指,不屑的说道,“一个糟老头懂个屁,我们这是在拯救这个国家,从苏联畜生的蹂躏中拯救出来,你敢反对我们,你就是个叛国者。”

“叛国者?”听到这句话伊瓦乌里青筋突起,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慨,他右手抓起另一边空荡的袖子,直步走到那个比他个头还高一截的学生面前,愤怒的说道,“你看到这个没有?当你还没出生的时候我就在为这个国家赴汤蹈火,奉献自己的青春!1942年我在战争中失去了一条手臂,我们这一辈用鲜血才换来你们今天安定的生活,而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子居然想毁掉你们父辈为之奋斗的一切!”

“你可以骂我是一个糟老头,可以骂我是一个残疾的废物,但是你不能骂我是个叛国者,我爱这个国家!”

伊瓦乌里的嘴唇在颤抖,这一瞬间他想起了几十年前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和他坐在一起的政委在短暂的停火中闲聊了一下未来。他问政委最大的愿望是什么。戴着眼镜显得有些书生气的政委这样回答他,“我希望我们的后辈永远不要经历这样的战争悲痛,他们可以生活在和平的环境中愉快的成长,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为了这样美好的未来,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

伊瓦乌里永远记得年轻的政委说道这里时的憧憬眼神,明亮的如同北极星。他也同样记得最后一次冲锋的时候,跑在最前面的政委被敌人一颗子弹打中心脏时倒地的神情。政委临死前那句话还在伊瓦乌里的耳边回响,不是跟战时宣传一样的共产主义主旋律,而是一句朴素到不能再朴素的话,说完带着微笑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政委你当时说为了孩子,为了未来。可是你看这些孩子却在干些什么,他们在糟蹋我们的奋斗的一切啊。”伊瓦乌里用手抹了一下泛红的眼睛,嘴角微微抽动着。

那个学生领袖一开始还觉得莫名其妙,为什么这个糟老头突然拦在他面前,等他的目光扫到老头胸口的红星勋章时恍然大悟,原来这家伙是曾经的苏联红军。正打算让绕过他继续前进的时候,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既然是反对苏维埃政权,为何不朝这个老家伙开刀呢?

他向后面已经躁动不安的队伍打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原本叽叽喳喳嘈杂的队伍慢慢的安静下来,他转过身对身后的学生们说道,“都安静一下,听我说。”

学生领袖左手指着面前的伊瓦乌里,大喊道,“我们不是要反对苏联的政权吗?看,眼前这个老头子就是效忠那个残暴独裁政党的走狗!一个跪舔了共产主义几十年忠心耿耿的奴才,同学们,就是这样的走狗,才是阻碍我们格鲁吉亚民主进步的绊脚石,我们绝对不要放过这种人,要怎么做?”

“打倒这个苏联走狗!”身后的学生异口同声的大喊道,用最恶毒的词汇羞辱着伊瓦乌里,全然不顾对方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对,打倒苏维埃走狗,格鲁吉亚民主阵线万岁!”学生领袖重复了一边口号,正好身边的一位学生手中拿着一瓶牛奶,他一把抢了过来走到伊瓦乌里面前。

“你想干什么!”伊瓦乌里恶狠狠的盯着这个人,说实话他很想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然而在军队中一直强调的纪律性深深的烙印在他的心中,伊瓦乌里才没朝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后辈下手。

他二话不说拿起那瓶牛奶,高举过伊瓦乌里的头,然后将整杯牛奶全部倒在他身上,白色的牛奶顺着他的帽子慢慢的留下,流过帽子上熠熠生辉的红星,流过庄严整齐的军服,流过他老泪浑浊的双眼,以及一颗失望悲伤的心。

倒完牛奶后他将瓶子一忍,朝后面的人摆出一副胜利的手势,把头转过来的时候却迎面被人狠狠的揍了一拳。伊瓦乌里向一头愤怒的狮子扑向学生领袖,在众人惊呼的时候,年轻力壮的学生憋足了劲头将伊瓦乌里使劲往后一推,这位饱受屈辱的老兵再也不能像当初割开纳粹喉咙一样年轻有力了。他直接被学生领袖推倒在地上,胸口的勋章也掉落在泥泞之中,蒙上一层灰尘,遮蔽了勋章在阳光下闪耀的亮光。

学生领袖擦了擦鼻孔流出的血,走过去一脚踩在伊瓦乌里的胸口,讥讽的说道,“我去你的,赶紧给我滚开,一个老头子还想着动手吗,也不看看我们身后有多少人,你才一个人而已。有什么资格敢跟我们这样讲话,走狗!”

伊瓦乌里用不服输的眼神望着他,当他的手摸到胸口发现勋章不见的时候连忙挣扎着想站起身,寻找回曾经属于他的荣耀。

眼尖的学生领袖看到了那枚掉落的红星勋章,他在伊瓦乌里伸手拿到之前一脚踩在上面,朝乌黑发臭的路边水沟里里狠狠的踢了一脚,红星勋章伴随着污泥一起掉落在水潭之中。

“走狗就该有走狗的样子,别总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他冷笑了一声,招呼着后面的同学继续往前走,不必在理会这个人。

学生队伍继续前进,在伊瓦乌里面前经过的学生有些抱着同情的目光摇摇头,有些冷漠的他在身边走过,报以一声嗤笑,而有些则朝着伊瓦乌里的身上吐了一口痰。

所有人都遗忘了那些战火纷飞的岁月,这个老人所属的连队为了保卫他们的国家,除了他之外全部牺牲,那些父辈的鲜血和旗帜换来的却是糟蹋和羞辱。

“连长,政委,我真的对不起你们。”伊瓦乌里用肮脏的手背摸着眼睛,止不住的流泪,脸上留下黑色的印痕,像卫国战争时期那些灰头土脸的年轻脸庞一样。只是这次倒下了,却再也没有站起来。

而这一天,所有经过大街的人都看到一个穿着肮脏军服的老人坐在大街上,把头埋胳膊里,呜咽的哭泣。

第七十八章 冲突持续

不单单是伊瓦乌里这样的苏联老兵,还有许多前去自愿制止反对派示威游行的人受到了谩骂和人身攻击,甚至部分出现了推搡受伤的行为。感受到势单力薄的群体将目光投向了莫斯科,他们第一次热烈的渴望苏维埃政府可以出来为他们主持公道。

而在南奥塞梯和阿布哈兹人聚集地,更可怕的事情还在继续,被极端民族主义者煽动的格鲁吉亚人聚集到阿布哈兹,他们逢人便污蔑歪曲阿布哈兹族在格鲁吉亚的所谓“兽行”,然后愤怒的人群开始聚集,号召对阿布哈兹人进行残忍的“报复”行动,暴徒们重生了街头,一路上又打又砸,那些阿布哈兹人的房屋被烧着了,妇女们抱着孩子,站在燃烧的房屋面前撕心裂肺的哭喊着。

从区民警分局派来的民警试图阻止愤怒的年轻人,但是暴徒越来越多,最后竟然达到了数千人左右,民警势单力薄的警力根本毫无办法。暴徒们在四郊区东突西闯,打砸抢事件在继续发展,南奥塞梯人和阿布哈兹人的家里都遭到了抢劫,人人担惊受怕,后来发展到把燃烧的火把和莫托洛夫燃烧瓶从窗户扔进去,点燃了的房屋。

阿布哈兹当局采取紧急措施,将一些人撤进了区党委大楼,收容了几百名的阿布哈兹老人,妇女,儿童和残疾人,在区党委会议大厅内建立了临时避难所。丧心病狂的暴徒已经开始并不满足于烧毁房屋,人群对区党委大楼发动了真正的冲击,要求把阿布哈兹族人全部交出来,区委第一书记和区执委会主席卡德罗夫发现守住区委大楼已经不可能的时候,为了拖延暴徒发动进攻的时间,他自愿的站了出来,提议将自己充当人质,试图跟门外的格鲁吉亚人谈判。

当周围的人劝告卡德罗夫不要去冒这个不值当的风险的时候,他只是回过头微笑着面对身后的老弱妇孺,希望能让她们安定下来,他的木管掠过每一张带着惊恐的脸,语气尽量平静的宽慰她们,“我是共产党员,有危险时必须走在最前面,确保在场所有人的安全。请相信我,警察和军队一定会来救你们的,不要害怕。”

在一群贪生怕死的领导人中做出这样的选择是很需要勇气的,他自然清楚落在那些人手中有什么样的下场。这位阿布哈兹族的中年男子最后回头望了身后想要保护的人一眼,然后举起了双手,义无反顾的向门外举着火把的格鲁吉亚人走去,嘴里用格鲁吉亚语大声喊着,“别冲动,我是区委第一书记,我来跟你们谈判的。”

卡德罗夫亮明的身份却没能帮到他半点忙,人群里顿时有人高呼烧死这个格鲁吉亚叛徒。愤怒的暴徒们揪着卡德罗夫的衣领,将他狠狠的按到在地,拳打脚踢。

“打我可以但是不要为难里面的老人和孩子。”卡德罗夫抱着头任凭被他们狠狠踢踹,他微弱的恳求被人群高喊的口号所淹没。

卡德罗夫的结局是受尽了侮辱,人群威胁要把他撕碎,然后再将里面的阿布哈兹族人全部烧死他们。鼻青脸肿的卡德罗夫却依旧不卑不吭的试图说服这些人,但卡德罗夫换来的是继续的拳脚相加,肿的睁不开的眼睛,还有五颗被打落的牙齿。

暴乱还在持续,那些乔治亚土地上的非格鲁吉亚人仿佛进入了黎明之前最寒冷的一刻。

还有一桩更加令人发指的罪行,这些年轻的暴徒拦下来一辆汽车,里面坐着四名从骚乱的奥拉齐村出逃的阿布哈兹族人,其中有一位不满十六岁的少女,他们先是将这四个人暴打一顿,然后放火烧毁汽车。一群畜生对那名少女肆意凌辱持续数个小时之久,然后再把打得半死奄奄一息的四个人拖到野地里捆绑起来,因为害怕事后被指认出来,他们干脆残忍的浇上汽油,将这四个人活生生的烧死。

当雷日科夫听到暴乱消息的时候,他立马放下手头上的工作,第一个自告奋勇飞往难民区,哪怕那边还没平静下来。自从乌兹别克的费尔干纳事件之后,每次出现这样的场景,他都是最先出现在灾区的第一线,如果苏联人民有印象的话,他们依稀会记得三年前那场暴乱发生的时候,《东方真理报》头条刊登了两幅照片,一幅是微笑的戈尔巴乔夫在波恩市的阳台上向德国人招手,而另一幅则是雷日科夫站在费尔干纳的梅斯赫蒂人被烧毁的房子面前,为眼前的悲凉场景所震惊。

雷日科夫的周围都是女人和孩子,还有一片令人心酸的哭号声,他来到难民营的营房门口,阿布哈兹族的委员会正等待着跟他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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