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叶知非
洪尘笑着问：“如何？”
谛听开口道：“主人，我已经辨出真假，但又不可当面说破。”
两个孙悟空顿时急了，就要开口之时，洪尘一挥手，他们顿时便定在原地无法动弹，不能开口。
这一刻，他们心中的敬畏立时更上一层。
其中的假货更是心头惴惴不安，眼里显出几分慌乱。
洪尘问：“为何不能？莫非是我擒不下他？”
谛听摇头道：“大帝神通广大，冠绝三界，区区一个小猴儿，如何会擒拿不下？只不过，此事便是佛门之劫难，当由佛门自行处置料理。想来佛门自有办法分辨，大帝又何必沾染因果？”
闻言，洪尘稍加思量，便也点了点头，旋即对孙悟空说：“尔等听到了？非是看不出来，而是背后有因，既如此，你们便往西天灵山大雷音寺去，面见佛祖之后，自有论断。”
言罢，洪尘长袖一挥，两个孙悟空顿时被送到灵山脚下。
封禁解除，俩悟空抬头看着近在眼前的灵山，眸中皆是露出骇然。
孙悟空心想：‘不想这玄灵大帝竟然如此神通广大，幸好这一遭俺老孙并未得罪他！回头处置了妖怪，说不得真要前去拜谢一番。或许还要问一问八戒，探一探那玄灵大帝究竟是何出身。’
六耳猕猴则想：‘这玄灵大帝果真可怕，幸好过去不曾得罪过他。佛门叫我出来制造一难，眼下到了灵山，也该是劫难结束的时候，不知道如来佛祖稍后会给我封个什么果位？罗汉应该不至于，菩萨我便也满足了，若是真封个佛位那便最好。不论如何，从今往后我便有了势力所属，再不必如以前那般随波逐流，东躲西藏！’
两个猴儿各有心思，一时间竟然忘了打斗，只互相瞪了一眼，便同时飞身而起，来到雷音宝刹。
只见那四大菩萨、八大金刚、五百阿罗、三千揭谛、比丘尼等，都到十二品功德金莲之下，各听如来说法。
如来说法到了中途，忽然一顿，众人皆是醒悟，面露疑惑。
如来道：“汝等且看那猴儿。”
众僧举目观望，正见两个孙悟空同时而来。
八大金刚赶忙上前：“尔等欲往何处？此乃大雷音寺，不得造次！”
孙悟空道：“妖精变作我的模样，外人难以辨别，玄灵大帝给俺老孙指了明路，所以才来灵山求见佛祖，请他帮忙为我辨个虚实！”说着，他俩便又硬往里面闯去，八大金刚根本拦不住他，不多时便来到寺内，站到十二品功德金莲台下。
两个孙悟空嚷嚷对骂，灵山诸人也听出了前因后果。
“你们两个猴头，且莫急着争吵。”如来开口，两个孙悟空都安静了下来。
如来合掌道：“观音尊者，你看这两个孙悟空，孰真孰假？”
观音菩萨转身面向如来，躬身一礼，才道：“前日他们去到了弟子的珞珈山道场，弟子尝试出手，却委实不能分辨。他们随后又至天宫与地府，亦俱难认。最后又到了玄灵山，得玄灵大帝指引，特来拜告如来。”
虽说提到了玄灵大帝，不少人又忍不住想到当年一战，如来惨败于玄灵大帝之手。
可眼下如来却不动声色，众人自然不敢面有异色。
只见，如来笑道：“汝等虽说神通广大，修为精深，却只能普阅周天之事，不能遍识周天之物，亦不能广会周天之种类。”
观音菩萨合手：“敢问我佛，周天种类如何？”
如来看着两个孙悟空，笑道：“周天之内有五仙，乃天地神人鬼；有五虫，乃蠃鳞毛羽昆。这厮非天非地非神非人非鬼，亦非蠃非鳞非毛非羽非昆。又有四猴混世，不入十类之种。”
观音菩萨讶然：“敢问是哪四猴？”
如来一一道来。
混世四猴，第一是灵明石猴，通变化，识天时，知地利，移星换斗。即从补天神石中诞生的孙悟空。
第二是赤尻马猴，晓阴阳，会人事，善出入，避死延生。便是传说中的无支祁，曾在人族三皇五帝的末期，帝禹治水之时曾经现身大河之中，与大禹有过一番冲突较量。
第三是通臂猿猴，拿日月，缩千山，辨休咎，乾坤摩弄。传说便是曾在封神时期有过表现的袁洪，可洪尘探过袁洪的虚实，其本体并非通臂猿猴那般神妙，只是一个白猿得道而已。
第四是六耳猕猴，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
如来笑吟吟道：“此四猴者，不入十类之种，不达两间之名。我观假悟空乃六耳猕猴也。此猴若立一处，能知千里外之事，凡人说话，亦能知之，故此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与真悟空同象同音者，六耳猕猴也。”
话到此处，被点明身份的六耳猕猴依照着剧本，露出一副战战兢兢的恐惧模样，急忙忙纵身而起，驾云就要飞快逃离此地。
见状，八金刚、五百阿罗、三千揭谛、比丘僧、比丘尼等纷纷起身出手，一起围绕着将六耳猕猴重新压到地上动弹不得。
孙悟空就要上前，如来道：“悟空休要动手，待我与你擒他。”
六耳猕猴还照着剧本，面色看起来毛骨悚然，急忙忙摇身一变，变作个蜜蜂儿，往上便飞。
如来翻手间将一只金钵盂撇起，正盖着那蜂儿落了下来。
众人看不真切，还以为那蜜蜂已经走脱，悟空更是抱怨不已：“如来，你要出风头也不该急于一时，若是俺老孙方才一棒挥出，他又哪里逃得掉？”
如来笑道：“休要胡言乱语，那六耳猕猴未能走脱，他就在我这钵盂之下。”
孙悟空顿时眼眸大亮，上前查探。
如来轻轻挥手，将金钵盂抬起，果然见到那六耳猕猴就在钵盂底下，只不过此时他却不再是孙悟空的打扮，而是直接化出一个毛绒绒的本相，只是头上长着六只耳朵，看起来殊为奇异。
孙悟空见得他，顿时忍不住心头烦躁，当即抬起金箍棒劈头就打。
六耳猕猴惊骇欲绝，看着如意金箍棒就要打到自己脑门上，最后的生死关头，他才突然想到自己竟然是成了佛门的弃子，原来自打他入局之后，佛门就没打算叫他活着！
他所期盼的什么罗汉、菩萨和佛陀的果位，终究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就在六耳猕猴绝望之际，他眼前忽然见得一道仿若开天辟地的剑芒，随后耳中才听到一个宛如仙乐的声音。
“如来，这猴儿我看着倒是不错。”
第628章 讨要
大雷音寺。
伴着一声悠扬的剑鸣，绛红身影不期而至。
顷刻间，四菩萨、八金刚、五百阿罗、三千揭谛等等佛众皆大惊失色，更有诸多佛门之人霍然起身，欲动未动。
他们也许没有亲眼见过封神终战，却一定知晓当年佛门损失惨重，世尊如来带伤而回，闭关多不年不出。
纵是高坐十二品功德金莲上的如来，也不由得神态微变。
他从未想过洪尘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径直来到灵山大雷音寺，更没想到的是，洪尘居然会在无人察觉、无人阻拦的境况下直接来到此处。
不过好歹也是一教之主，如来迅速稳住心态，面色平和。
“阿弥陀佛，玄灵大帝驾临，贫僧未能远迎，还望大帝恕贫僧失礼之过。”
一言既出，佛众回神，他们重新坐了回去，调整神态，齐声高唱：
“参见玄灵大帝！”
此时，站在一旁手拄如意金箍棒的孙悟空惊为天人，神情震撼。
方才那一抹猝然而来、悄然而逝的剑光令他无从捕捉，本要将六耳猕猴打死的金箍棒在剑光急掠中险些脱手，而奋力捂住棒子后传递到身上的力量又将他带得踉踉跄跄。
那般力量，根本就不是此时的他所能抗拒的。
即便只是匆匆之间，甚至算不得对抗的对抗，也叫他感受到了比之当年被如来镇压时更加深沉的无力。
孙悟空并不傻，相反他非常聪明，悟性奇高，修行极快。
只是因为他自出生以来，便几乎时时刻刻处在旁人监视之中，看似自由的意志实则被封锁于无形的囚笼，他所接触到的信息是有限且被筛选过不止一遍的，他所作出的决定是在刻意营造的环境被无形引导的。
说自由，孙悟空自出生以来便不自由。
而当年大闹天宫之后，孙悟空的信心更是被佛门推至巅峰。
然后，如来突然出现，将他压至五行山下。
这并非是为了完全摧毁他的自信，而是让他对佛门生出敬畏、钦佩之心。
事实上，佛门做到了。
孙悟空对玉帝都没有对如来那般尊敬。
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如来的对手。
而眼下，一个远强过自身的人，却带着一群小弟参见另一个颇为陌生之人。
这对他而言何尝不是一种震撼？
毕竟，大雷音寺之中，方才那些个罗汉揭谛，看他的眼神里多有笑意，可现在，这些人连同菩萨、佛陀，皆有惧怕。
如果要用一句话来形容孙悟空此时的心情，那大概就是：大丈夫当如是也！
而这，便是洪尘这番突兀到此的目的之一。
他要让孙悟空知道，洪荒天地广大，如来从不是第一，纵然当年被洪尘打伤之后闭关突破准圣后期，如今又随着佛门气运大涨而顺利臻至准圣大圆满的如来，也一样不是第一。
洪尘双手背在身后，目光扫视。
而他的眼神所到之处，佛众纷纷低头回避。
纵是文殊、普贤，以及地藏死后新晋四大菩萨职位的大势至，也不敢与他对视。
因为他们这些人，都曾见过甚至亲身体验过洪尘在战斗中给他们带去的深重压力，甚至更曾亲眼目睹一个个转投佛门的截教仙、阐教金仙与佛门弟子被杀得魂飞魄散，无处可逃。
反倒是观音菩萨，虽然也有相同经历，却因后来与洪尘多有接触，了解更深，于是此时只是疑惑，没有慌张地朝他点头示意。
巡视一周，洪尘看着如来，一手斜指地上六耳猕猴，笑道：“如来，这猴儿我觉得不错，叫悟空打杀了未免可惜，我那玄灵山中尚缺一个扫地之人，可否将他送给我？”
这个理由听起来多少有些玩笑幽默，可在场之人又有谁真能如此开口？
如来定定地看了他几眼，随后有望向六耳猕猴，最终目光落在孙悟空身上。
“六耳猕猴此番作为，得罪的是悟空。”
他并不是要将决定的权力交给孙悟空，而是要让孙悟空知道，洪尘眼下要救的是孙悟空的仇人。
换言之，这是挑拨。
如来可是知道在三界中，洪尘与孙悟空的关系不赖。
孙悟空终有一日会证大罗道果，届时必然汲取万界，凝身唯一。
未来如何暂且不提，至少眼下他不希望孙悟空与洪尘走得太近。
孙悟空听得如来之言，两眼转得飞快，眸中金光隐隐。
很快，孙悟空收起金箍棒，对洪尘拱了拱手，道：“大帝方才指引我前往大雷音寺辨别真假，眼下却又要救妖怪，是何道理？”
“妖怪？”洪尘笑了笑，“方才如来说，天地有混世四猴，此四猴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之所以齐名并列，便是他们从根性上同出一源，共属一脉。换句话说，这六耳猕猴，可是你孙悟空的兄弟。”
闻听此言，孙悟空不由大为惊讶。
“大帝此言当真？”
洪尘颔首，又说：“我观这六耳猕猴，出世较你更早，而另外的赤尻马猴和通臂猿猴，也早在久远之前便已现身。所以，你这个灵明石猴，才是混世四猴中名副其实的弟弟。”
孙悟空既惊且喜。
惊的是，混世四猴非是虚言，另外三猴竟然都比他更早出世，而且洪尘对此多有了解。
喜的是，孙悟空向来都认为自己天地所生，无父无母，更无兄弟姐妹。
方才听着如来说混世四猴，心里有些波动，却也没有直接联想到兄弟之意。
眼下，洪尘直言混世四猴同源同脉，更说出“兄弟”之语，的确令他恍然大悟，倍感惊喜。
认真说来，孙悟空出世这么多年，也的确孤独。
此时，他望着地上依然晕厥的六耳猕猴，不由得抓耳挠腮，既想迈步上前认真查看，又因方才险些打死对方而却步不前。
要是早有兄弟意识，他纵然是生气，也不至于气得要直接将对方才行。
于是在经过一阵纠结之后，孙悟空又朝洪尘拱手：“多谢大帝方才出手，才未叫俺老孙做了坏事。”
洪尘笑问：“噢？这么说，你不生他的气了？”
孙悟空摆了摆手：“嗐！老孙气倒也气，只是气他非要装作我的模样，还与我争辩口舌，一路打来嚷去，见了那么多神佛，更是气冲天灵，气愤难耐。可大帝既然点明他与我算是兄弟，那俺老孙也不是毫不讲理，虽然他气我，可我也不至于就要因此而直接杀了他。”
洪尘点了点头，看向如来。
事已至此，如来其实已经没有多少可以再争取的东西了。
毕竟身为佛门世尊，如来也无法直接在大雷音寺之中，当场教唆孙悟空打死六耳猕猴，从而汲取六耳猕猴的本源，用以提升自己的跟脚和修为。
方才孙悟空所作出的选择，同样也是被引导之下的结果。1
如来合掌：“阿弥陀佛，大帝仁慈好生，六耳猕猴若能投大帝门下，纵然是做个扫地之人，那也是旁人求不来的前途。此事已毕，还要多谢大帝方才为悟空指明前路，消解劫难。待唐三藏取得真经之后，贫僧再亲至玄灵山向大帝答谢。”
洪尘自然听得出来如来话中之意。
他的意思是，六耳猕猴知道的东西有些多了，洪尘可以将六耳猕猴带走，但是在西天取经结束之前，最好不要再把六耳猕猴放出玄灵山，以免因六耳猕猴的言语而导致出现变故。
等到西天取经结束，天地劫气消弭之后，如来自然会给洪尘送上厚礼，算作是这段时间之内的封口费。
洪尘本就没有想要破坏西游进程的心思，因此从善如流地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