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叶知非
一个洪亮如铜钟般的声音传来。
洪尘扭头看去，只见浑身披着黑色重甲，仅露出两只铜铃般大眼的护卫抱拳微躬。
这是三位军师特意为了他的身份与威严而召回来身旁听用的典韦。
说实话，保镖这个活儿的确更适合他。
“何事？”
“地府秦广王求见。”
“传。”
“是！”
典韦退下，片刻后，穿着王袍的秦广王前来。
“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起来吧。”
“谢陛下。”
直起身，秦广王捧出一道折子，“请陛下御览。”
洪尘召来折子，打开后认真查看。
这道折子上写的是许多人的一生。
待他看完后，这道折子顿时湮灭无踪。
“有劳了。”他道。
秦广王躬身：“不敢，此乃臣分内之事。”
“我不知地府阴神有何所需，不如你自己说说，你需要什么？不必客气，尽管直言，莫使我变成有功不赏之人。”
闻言，秦广王稍稍停顿，客气地道：“地府自成体系，于三界中颇为独立，臣等修炼也无特殊所需。若陛下要赏，不妨赏赐法术神通，或是亲临讲道。”
“这样么……也好，你去玄灵城，我安排分身去做。”
“多谢陛下！”
秦广王走后，洪尘看着池中金莲，眉头轻蹙。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自从感应到杨婵的姻缘有异，到如今又是过了好些年头。
可预料中的变化并未到来，好似之前那个在圣母庙里向杨婵表达爱慕的书生从未出现过一般。
是背后黑手察觉到了异常？还是对方本就没有想过要在那个时候动手，又或者，就连对方也不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真正出手？
为了搞清楚这个问题，洪尘让秦广王将生死簿中名唤刘彦昌的，以及作为书生去过华山圣母庙的人全部誊抄送来。
这一看，可不得了。
先不说同名同姓的人有多少，只说叫做刘彦昌、是个书生并且去过华山圣母庙的，就有七八十个。
排除其中任何一个条件，那数量还要暴增百倍不止。
而且最早符合条件的书生刘彦昌早在百余年前就已经去过华山圣母庙。
这太可怕了。
意味着这场针对杨婵的姻缘谋划早在许久之前就已经展开，虽然迄今为止迟迟未动，可对方一定将整个计划都安排得明明白白，难有疏漏。
假使真的到了发动之日，那么杨婵即便心中早有准备，恐怕也很难抵挡这般如此缜密的谋算。
只是，看清楚这些之后，洪尘又不大明白对方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培养第二个杨戬？
可杨戬如今对天庭来说也并非心腹大患。
说是听调不听宣，实际上只是面子上不大过得去，本质上杨戬不还是天庭的一大战力吗？
再说了，杨戬终究有且只有一个。
就算是将来刘沉香顺利出生并长大，也很难追上杨戬的高度。
图什么呢？
思忖良久，无有答案。
洪尘叹了口气，取出姻缘书来。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多吃点三界的姻缘瓜吧，也许还能触类旁通，灵光乍现。
又过了些时日，敖听心通报：东海龙王敖广求见。
“他来做什么？”
敖听心老老实实说：“父亲还带了泾河龙王来，说是与泾河龙王的儿子有关。”
洪尘恍然，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不多时，两个龙首人身的龙王齐齐参拜。
给他们赐座后，敖广一脸惭色地道：“陛下，此番前来叨扰，还是为了我龙族一个不成器的后辈。”
说着，他看向泾河龙王。
泾河龙王直接从椅子上滑下，双膝跪地，叩首道：“劳烦陛下，小龙死有余辜，只是小龙那不成器的儿子却是因他肆意妄为而闹出了祸事，小龙求路无门，只好前来求见陛下，望陛下怜悯施救。”
洪尘看着他，半晌不应。
泾河龙王身躯渐渐开始颤抖。
“泾河龙王，记得上一次，朕已经救过你了。”
泾河龙王忙道：“陛下救命之恩，小龙不敢有忘！”
洪尘不理他，却看向敖广：“龙王，龙族要功德没问题，要我给你们收尾也可以，不过你大可以直接一些。”
敖广立时站起，抱拳躬身，忙道：“陛下切莫误会，这并非是算计，只是在下想以此与陛下交好。”说着，他大手一挥，几口镶金的箱子敞开，露出流光溢彩的宝物。
其中不少先天灵物的气息殊为明显。
洪尘愣了一刹，随后被自己穷笑了。
大概这就是传说中属于有钱人的“交个朋友”吧。
不为了别的，就是为了专门找机会送礼来。
只是……
欠人情最是难还，更何况还是欠给业力深重的龙族。
大抵是看出了洪尘的拒绝之意，敖广赶忙又说：“陛下无需烦忧，龙族所求不过善缘而已，陛下将来愿助则助，龙族必有大礼奉上，若是不愿，龙族也必不会苛求。此言，天道可鉴！”
话说到这个地步，洪尘便放心了。
他最不愿看到的就是龙族以人情裹挟着他去做他不想做或是感到为难的事情。
该说不说，敖广还是龙族最出色的交际花。
“好，既然如此，朕便允了。”
敖广深深地松了口气，脸上也跟着浮出笑颜。
“泾河龙王也起来吧。”
“谢陛下。”
洪尘往门外看去，守在门口的敖听心循着目光看来。
他翻手取出玄灵北阴幡，道：“你持此宝，去将那小鼍龙擒下，带来给我。”
“遵命！”
敖听心收起玄灵北阴幡，对敖广和泾河龙王点了点头，转身下界去了。
敖广也适时道：“有劳陛下相助，老龙这便告辞。”
“敖听心在帝宫值守多年，稍后你可带她回东海龙宫休息一年。”
“多谢陛下。”
此时，泾河龙王忽道：“陛下，不知可否将鼍龙交予小龙，小龙必定严加看管，不使他再出去为祸……”
“住口！”
敖广回头厉声呵斥，旋即转身对洪尘拱手：“他年老昏聩，不识好歹，还望陛下见谅。”
洪尘笑了笑，道：“他在黑水河里等着唐僧，成就一场劫难为龙族赚取功德，这是好事。可他以人为食，这也是必要的吗？”
泾河龙王扑通一声再度跪下，哭喊道：“还请陛下垂怜！”
洪尘不答，只是他忽然觉得这泾河龙王果然有些傻气。
虽然这么说有些对不起人族的身份，可现在的重点是他吃没吃人吗？
敖广也怒道：“我让他去做一场劫难，却没让他肆意妄为，吃人修炼！龙族何时兴起了这般习惯？若是江河淮济四渎龙神个个有样学样，届时他们凭什么再保住龙神之位！你莫要在此犯浑，否则你逃得了斩龙台，也逃不过龙族的家法！！”
闻言，泾河龙王不敢再吭一声。
敖广告罪之后，急忙忙拉扯着他离开。
出了天庭，敖广又斥：“你真是老糊涂了！玄灵大帝乃是后天人族出身，你当着他的面给你那个不听话的儿子求情，这跟找死有什么区别！况且，玄灵大帝这不是要他的命，而是要救他，要用他，这是你们泾河龙脉的运道！”
泾河龙王低着头，闷闷不乐地说：“西游路上吃人的妖怪又不止我儿一个，凭什么他就要受罚？真要追究，其他妖怪逃得过几个？就连观音鱼池里的灵感大王也吃了不知多少童男童女呢！”
“那是因为你自己不成器！你要是大罗金仙或者准圣，你也可以把小鼍龙保下来！可你偏偏不是！你若再如此作想，那你迟早要将小黄龙、小骊龙、青背龙和赤髯龙全都害死！”
泾河龙王抬头，瞪大眼眸：“他们是四渎龙神，勤勤恳恳，怎会因我受难？”
敖广沉着脸：“因为你足够愚蠢！愚蠢到让人怀疑你那些儿子是不是一个个都像你一样，不知天高地厚，不知进退有度。或者，杀了你之后，为免他们一个个心生埋怨，便将你九个儿子一起杀了又能如何？”
“这……”泾河龙王大惊失色，犹自不敢相信。
“你真以为四渎非要龙神不可？”
泾河龙王心脏狂跳，低下头来。
敖广看着他的模样，直为龙族感到悲哀。
叹了口气，他道：“你也别回泾河了。”
“那我去哪儿？”
“去东海龙宫，面壁思过！何时醒悟，何日回归！”
“那泾河怎么办？”
“三界不缺一个泾河龙王，龙族同样不缺！”
——
黑水河。
层层浓浪翻乌潦，迭迭浑波卷黑油。
黑水波涛滚滚，近观不照人影。
孙悟空站在岸边，手持金箍棒，棒子一头探入水中，使劲搅合。
身后，被小鼍龙打败的猪八戒和沙僧躺在一片鹅卵石地上急促喘息。
“猴哥，别搅了，你就算把自己累死，那妖怪也不敢出来了。”
悟空停手，回头道：“你这呆子竟然还说风凉话，要是你能擒下妖怪，救出师父，俺老孙又何必在这儿搅水玩！”
“你不也没拿下那妖怪吗？”八戒嘟囔道。
悟空：“你说什么？！”
八戒：“没有没有，猴哥，都怪我老猪实力不济。眼下师父被妖怪捉了，你在水下不擅斗法，我们哥俩又打不过那妖怪，再拖下去，师父怕是要被吃了，说不定现在已经在蒸笼里快熟透了。要不咱哥仨分了行李，你回你的花果山，我回我的高老庄，沙师弟也回他的流沙河去，咱们各自过回原来的逍遥日子，岂不快哉？”
悟空提棒就打，八戒翻身躲过。
看着身后破碎的石头，八戒大声道：“好你个弼马温，你来真的？！”
悟空一听，火气更盛，追着八戒不依不饶。
片刻，沙僧突然看天，道：“大师兄，二师兄，你们别打了，快看那是谁来了？”
两人停手向天看去。
八戒眯着眼，道：“一条粉红龙，有几分眼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