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叶知非
半晌。
张角盘坐下来，苦笑道：“原来如此，多谢上仙怜悯，贫道受之有愧。”他看了看自己此时略显虚幻的身影，又看到望着地上正在打扫战场的朝廷大军，他们正在搬运所有尸体，包括黄巾军。
好一会儿，他才吸了口气，红着眼问：“上仙，贫道做错了吗？”
洪尘摇头：“当然没有。”
“那贫道为何还是败了？”
“战场胜败，从不以对错为标准。王朝气数将近，总会有人第一个跳起来敲它的脑袋。你所做的一切，已经让所有人知道大汉王朝不再可怕，它现在只不过是苟延残喘。放心吧，很快就有人会延续你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最终成功掀翻大汉的那个人，不会是你了。”
“哈哈哈哈……”
张角仰头大笑，声浪滚滚。
“无妨！贫道安心了！这天下百姓，终究还是有救的！”
看他不断抬手擦拭眼泪，洪尘用白云捏了一只杯子给他倒了酒。
张角倒也不顾忌，接过便饮。
“好啦，既然你已经死了，那么人间的一切就与你无关了。不过我还要在人间逗留许久，所以现在不能送你去天庭，所以你接下来便先沉睡一些日子吧。”
张角闻言，调整姿势便要跪谢。
但洪尘却不愿受他一跪，心念一动便叫他无法动弹。
“安心养魂吧，将来身在天庭，你能为人间做的事情会更多。”
“多谢上仙！”
交流完毕，洪尘把他的魂魄收进自己的神印之中。
末了，他又觉得有些奇怪。
张角受南华老仙传法，算是对方半个弟子。
南华老仙即南华真人，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庄子。
老子与庄子亦师亦友，庄子实际上是继承发展并且阐释老子的思想，而后用带有自身个性的解读从中延伸出了精炼独到、积极遁世、卓尔不群的独特看法。
在这个世界，思想和看法就是道，悟得大道，自然会有修为在身。
所以，说他是人教弟子也可，说不是也没问题。
如今张角身死，怎么庄子也不来看看？
这位南华真人居然随性至此吗？还是说当年传法张角，也只是信手为之？
洪尘摇了摇头，乘云往洛阳去。
张角已死，剩余的黄巾军在张梁和张宝的率领下也无法抵抗皇甫嵩的兵锋，败亡是迟早的事情。
虽然留下来还能看到赶来围剿黄巾军的曹操，但对方迟早也是要回洛阳的。
洪尘也想先去看看这个世界的洛阳城究竟是何模样。
第487章 化凡静观红尘事，刘宏也想上天庭
洛阳城。
自光武帝刘秀中兴大汉以来，洛阳城作为大汉都城已有一百五十余年。
而在东汉定都之前，洛阳城在西汉的二百余年中便已是一座经济繁荣的大都市。
历经数个世纪的经营发展，如今的洛阳城人口众多，商业繁荣，文化昌盛，建筑亦是宏伟壮观。
望着城门处来来往往的民众与车马，再看洛水上频繁穿行的船只，普通人若是不知黄巾之乱，只看此景，几乎感觉不到王朝将亡的迹象。
然而。
此时伏在洛阳皇宫上空，象征王朝气运的赤龙已经无比虚弱，闭着眼眸似乎只剩下喘息的力气。
洪尘下了云头，腰悬红尘剑，手拎红葫芦，步行入城。
为了避免守城士卒的盘查问询，他也悄然隐去身形，入城后才解除法力。
而到了城里，方才城外所见所感似乎又成了笑话，因为洪尘才走了没多久，便看到不少衣不蔽体的乞丐，甚至还会有瘦骨嶙峋的人躺在街边墙角，要不是偶尔翻个身，怕是会让人觉得他已经死了。
这里可是洛阳啊！
盛世在表，腐朽在里。
再往里走，开始出现一些卫士驱赶乞丐的现象，他们动辄出手打骂，使那些乞丐不敢靠近，甚至远远地看到他们便转身逃跑躲藏。
过了这一段路后，便是真正繁荣昌盛的洛阳城了。
坊市里，售卖各种物品的都有，摩肩接踵，人声鼎沸。
洪尘穿得极好，腰佩宝剑，形貌气质绝佳，旁人以为是哪家公子上街，于是所到之处行人纷纷避让，生怕冲撞了他。
倒是有一个贩马之人，勇足胆壮，主动上前问候。
洪尘与他聊了片刻，而后花大钱买了一匹毛色纯黑、肩高两米有余的骏马。
这马儿初时高傲，性子极烈，见人便踢，甚至张口去咬。但洪尘摸它脑袋时顺手打入一缕仙气，它的眼神经过数息怔愣，便原地化作一匹舔马。
看到洪尘牵着马，被贩马人恭恭敬敬、喜笑颜开地送了出来，周围的其他商人也不禁大胆起来，一个个排着队地上前邀请。
洪尘来者不拒，虽然花了许多黄金买了许多看起来无用的东西，但至少他从头到尾都十分高兴。
正午时分。
一座据说之前是朝廷大官所住的宅子里，洪尘交了钱，拿了契，算是在人间有了一处房产。
来自各个商铺的伙计把他之前买下的东西纷纷送入宅院，甚至还帮他归置打扫了一番。
“郎君，此宅广大，您是否还要些侍婢，小人也可为您推荐。”
“不必了，有劳。”洪尘婉拒的同时顺手往他手里放了些钱币。
对方顿时大喜，乐呵呵地告辞离去。
把马放在院子里，洪尘走进前堂，坐在案后，用神印与远在天庭的食神府点起了外卖。
不多时，两个在凡人眼中不见形迹的食神府力士便送来了热气腾腾的酒菜。
——自从圣人弟子的身份暴露后，天庭的神仙们似乎全都变得十分友善且乐于助人。
吃过饭后，洪尘牵马出门，上街后骑在马上，继续往没有走过的地方逛去。
而此时，一条有关他的消息也从今早他买马的坊市里传了开来。
大家都说，京城里出现了一位十分有财的贵族子弟，只要是他看上的东西，就会毫不犹豫地买下，也绝对不会讲价。
商贩们都期盼着能够遇到这位郎君。
四年后。
洪尘成了洛阳城的一个名人，许多人都知道他财富惊人，而且花钱向来没有讲究。
他会在青楼一掷千金，挥霍无度。
也会在艰难时刻慷慨解囊，救济困苦。
关键在于，过去许多打他注意的人，不管是朝中奸佞，还是民间恶徒，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可偏偏是这样一个说起来大家似乎都认识的名人，却没人能说出他跟洛阳城中哪一位是好友，又与哪一位是仇敌。
同年，汉灵帝为分大将军何进兵权，在京都洛阳西园招募壮丁，准备设立西园八校尉。
“玄灵，你真不愿去吗？以你的财力，只需我为你荐名，你必定能够担任要职。”
看着眼前三十来岁，眉散鼻突，额头倾斜，相貌平平但却目光如炬的男人，洪尘提着酒杯摇了摇头。
“曹兄无需为我惦记，我无心参军，也无心政事。如今的日子于我而言便是最好。你既然有心参与，那我便祝你成功。”
闻言，曹操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是真心为眼前这位小兄弟考虑，因为每次与他见面，他总能直觉般感受到对方的不凡：说不上哪里不凡，但感觉就是非常不一般。
这等人才流落民间太过可惜，曹操不止一次想要推荐他入仕。
可惜，对方每一次的回答都是一样。
“也罢，那便如此，我若成功，必会护你安宁。”
洪尘笑道：“多谢。”
不久后，曹操如愿以偿地成为西园八校尉中的典军校尉，直接受命于汉灵帝。
曹操忙于军事，便很少再有机会过来找他了。
洪尘除了偶尔出去逛街，余下的时间自然都在修炼。
道书残页中剑道那一页他还没有完全领悟，这四年的清修，让他进步甚多。
道书中的剑道是极为纯粹的，这样的剑道对于任何一条剑道法则都是极为重要且丰富的营养。
因此，每一次参悟道书，洪尘都觉得自己进步不小，这种付出就有收获的感觉是最好的激励。
相对的，在洛阳城闲逛的时候，洪尘也清晰地到了此前并未具体在意过的人间烟火红尘气。
人间烦恼，红尘纷扰，千头万绪无孔不入地影响着修行之人。
好在，洪尘已炼成道剑，一念可斩。
不过最近他也不斩了，因为他发现人间烟火红尘气似乎对磨砺金性有所帮助，它似乎可以起到一种催化剂的作用。
次年。
汉灵帝刘宏驾崩。
他死的时候，洪尘站在他的床榻边上，一手按着雪白剑柄，一手举着葫芦喝酒。
皇宫上空的赤龙发出一声哀鸣。
刘宏咽气后，魂魄离体，看到了洪尘。
他一时间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瞬间从床上起身，指着洪尘怒目呵斥：“放肆！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皇宫！不怕朕治你死罪吗！？”
刘宏才三十二岁，但多年来沉溺声色，虽然不断进补，却也形容枯槁，仅剩的那点帝王威严对洪尘来说还不如清风拂面。
啪！
刚刚赶到的黑无常范无咎一巴掌将刘宏打醒，意识到自己的死亡后，刘宏看着围在床边大哭的官宦们，脸色灰败不甘。
“谢必安/范无咎参见真君！”黑白无常拱手行礼。
洪尘笑道：“不必多礼，二位居然亲自赶来，真是辛苦。”
地府有很多负责勾魂的黑白无常，但名叫谢必安和范无咎的只有他俩，他们是所有黑白无常的老大。
范无咎笑道：“毕竟是人间帝王，值得我们兄弟亲自来接。”
谢必安跟着说：“听闻玉帝陛下亲自指派真君下凡，于人间寻找英雄豪杰、能臣干吏，待其寿终之后为天庭效命。真君下凡多年，才是真的辛苦。”
三人一番互相吹捧，倒是让一旁的刘宏听了个真切。
在听完谢必安的话后，刘宏那张一看就虚得要命的脸上顿时浮现喜色，两眼也泛起光彩。
“大汉皇帝刘宏，拜见真君！”刘宏拱手一拜，声音很大。
不等洪尘开口，他便直起身来，脸上既有希冀，又充满自信地说：“真君，朕……不，我愿意为天庭效劳！你速速带朕去天庭吧！”
一神仙两阴神皆是被他说得一愣。
“噗……”洪尘捂着嘴背过身去。
他是真的没忍住。
谢必安与范无咎则沉着脸冷眼回头，两人举起哭丧棒将刘宏打得惨叫不已，转眼便开始求饶。
皇帝与皇帝是不一样的。
似刘宏这般昏聩荒淫，遗臭万年且真正意义上的亡国之君，在地府是没有资格享受优待的，人族也不会在乎他死后在地府的遭遇。
退一步说，皇宫上方的气运赤龙不也冷眼旁观吗？洪尘瞅着它那模样，似乎恨不得黑白无常直接将他打得魂飞魄散才好。
片刻，黑白无常将昏过去刘宏锁了，道：“真君，吾等先回去复命了，告辞！”
“好，两位慢走。”
洪尘也转头离开宫殿，走着走着来到西园荷花池。
荷花池周边有一千间屋馆，台阶上覆盖着青苔，渠水绕着各个门槛流过，可以直接泛舟环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