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叶知非
洪尘一笑:“放心,无碍。”
倏地,众人只觉眼前一花,洪尘便从座位上来到场中萧峰身边。如此速度与身法,着实令不少人心惊不已。
洪尘拍了拍乔峰肩头,指向少林后山方向:“去救你爹。”
萧峰陡然怔愣。
“当日雁门关一战后,萧远山未死,潜伏于少林寺左右,入寺则伪装成和尚,法号慧山。去吧。”
萧峰虎目含泪,重重点头,立时飞身而去。
洪尘站在原地,与玄慈目光交汇。
他从玄慈的眼里看不到任何的情绪波动。
玄慈也无法透过双眸看穿他的内心想法。
转身,目光扫视群雄。
“想必各位到现在也看明白了,今日武林大会除了守土护民、推举武林盟主之外,还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讨伐我。”
目光所至,群雄纷纷避退。
除了那些佛门门派的僧人。
“其实我本人对此倒是无甚所谓,毕竟这些年说我杀人不眨眼、动辄灭人满门的人不少,我也就为了满足你们,将清凉寺、蓬莱派、聚贤庄等等江湖势力清扫干净,也算是叫他们求仁得仁。
不过,今日玄慈方丈搞出如此阵仗,将我推为造反之人,我若不做点什么,反倒叫方丈失望。今天我就再教你们一个词:取死有道。
把人带上来!”
话落,人群中突然挤出一行人,四个容貌相似的持剑女子,押着一个红衣女和一个灰衣僧。
“那不是叶二娘么?”
“那个小和尚是……虚竹?”
无论是江湖来客,还是少林僧人,皆议论纷纷。
叶二娘正抱着虚竹痛哭不已,虚竹则是一脸茫然。
高台之上,玄慈虽然做好了暴露的准备,可临到头来,还是忍不住面皮一抽。
洪尘:“玄慈方丈,要不由你来说点什么?”
玄慈悠悠一叹,走下台阶。
叶二娘哭得愈发难止,只盯着他不断摇头。
群雄瞪大眼睛,都预感自己好像马上就要吃到大瓜了。
玄慈对叶二娘伸手,叶二娘猛地一缩,将虚竹抱得更紧。
玄慈轻叹一声,继续上前,抓住叶二娘的手腕。
“这些年,辛苦你了。”
霎时间,汇聚数千人的少室山上,沸反盈天。
少林方丈,居然和无恶不作、专杀婴儿的叶二娘搅合在一起!
这是足以震惊天下的丑闻!
“那……那个小和尚又是何人?”有人发现了盲点。
洪尘冲这位仁兄一笑,对方顿时激动地浑身发抖。
梅剑倏地出手,冰冷的剑刃顿时落在虚竹的脖子上,将这个小和尚吓得打了个激灵。
然而反应更大的却是叶二娘。
她不顾剑锋,一把将其抓住抛到一旁,接着以染血的手掌抱住虚竹并大喊:“不要伤害我的儿子!”
顿时,喧嚣一静。
数息后,闹声更隆。
“他的叶二娘的儿子,那他岂不也是方丈的……”
“嘘,这里是少林寺,猜到你也别说出来!”
“怕什么!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少林难道还能杀了我们数千人不成?”
“呵呵,名震天下的少林,方丈竟然与人勾搭成奸,还育有子嗣,我看少林将来还有何颜面在江湖上立足!”
虚竹愣愣无言,看着叶二娘,也渐渐落下泪来。
玄慈也在看着虚竹,洪尘估计他应该更难受,不仅是因为这些年跟儿子同处一地,更因为这儿子生得实在与他或叶二娘都不怎么搭边。
说实话,要不是萧远山一再保证,洪尘都怀疑他当时是不是抱混了。
一家三口相认,洪尘并未阻拦。
这算是他给予玄慈这位大师兄最后的仁慈。
不久后,萧峰带着萧远山归来。
大家望着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不由得打了个嗝儿。
瓜太多,吃得快撑死人了。
萧远山一见玄慈便想动手,却被洪尘目光所阻。于是,他转而欣赏着一家三口,笑容十分冷冽。
片刻。
玄慈抬头:“玄尘师弟,我与叶二娘罪孽深重,合该赴死,但可否请你放过虚竹?”
洪尘闻言,抬手一指,商阳剑迅疾无匹地穿过虚竹的头颅。
所有人皆是一愣。
叶二娘眼角撕裂,血泪混杂,凄厉吼叫着冲向洪尘。
洪尘挥手将她打死,母子团聚。
“我本不想杀他,因为我本以为你虽然在算计我,但也不至于害了其他人,所以你要我死,我也只要你死。可你非要说我造反,那害的就不只是我一个人,所以,你要承担的果自然也变大了。”
洪尘话音刚落,梅剑提剑刺向玄慈心脏。
玄慈面露哀恸,却也没有反抗,他要做的已经做了,而且已经做到了意料中的最好,所以此刻也能安然闭目等死。
然而眼看剑刃就要将其洞穿,忽地一道光影急速掠来。
梅剑手中长剑应声而断,强大的气劲将她震得连连后退。
断裂的剑刃插入石板嗡嗡作响。
一片枯叶缓缓飘舞。
群雄尽皆悚然。
“阿弥陀佛。玄尘本为佛门僧,何故下山乱红尘。今日是他的罪业终结之日,少林自有戒律惩处,你又何必动用私刑,枉增杀孽?”
第152章 邪龙三式:醉龙吐珠
洗得发白的灰色僧袍,稀稀疏疏的几根长须已然全白。
面上皱纹密布,佝偻着腰,声音苍老略带沙哑。
浑然不似有武功在身。
然而,方才那一片枯叶,却叫任何人都不敢小觑。
“我不过是俗家弟子,不是僧。”洪尘淡然道。
又一次看见扫地僧,他给洪尘的感觉与之前相似。
飘忽不定,似有若无。
要是不盯着他看,你几乎无法发现那里还站着一个人。
当然,和以往不同的是,如今他已不再让洪尘感到触不可及,高不可攀。
无需比喻,一句话,两个字——
能杀!
这就够了。
老僧缓步上前,少林诸多僧人纷纷避让。
下方众人则议论纷纷。
“他是何人?”
“不知道,没见过。”
“小僧也从未在少林见过他。”
老僧来到洪尘面前,距离一丈站定。
“你与佛门有缘,又与佛门有怨。恩怨纠葛,这是因。遁入空门,方为果。”
洪尘脑袋微微一偏,目光审视片刻,忽地一笑:“你说是因就是因,伱说是果就是果,你以为你是如来?”
老僧不动声色,平静地道:“你素来在江湖上行霸道之事,今日在少林更是将霸道展露无疑,老僧不过是以你的方式来对待你而已。”
“说得好,有那么一瞬间,我都感觉自己成反派了。”洪尘头也不回,伸手一指玄慈:“你要救他?”
“不救。”老僧摇头,“老衲于四十多年前来到少林,在藏经阁做了一名扫地僧,无论如何也算上是少林中人。他是方丈,既然犯了错,老衲认为也当由少林戒律来惩处。这是老衲的果。”
“执着于因果,这是你的修行?”
“非是执着,而是践行,顺天应人。你为少林之人,今日当着众英雄豪杰,损害少林颜面,老衲心知起因于方丈,这也是他必然要偿还的恶果。”
洪尘笑了笑,继续说道:“他以大还丹诱使徐冲霄背叛丐帮,夺我醉红尘,不惜再次暴露萧峰身份使其不得安宁甚至人人喊打,又不顾当年之事重新勾结慕容博,且以方丈身份说服清凉寺等门派于西夏设计伏杀我。这些因,又该吃什么果?”
众人听得此言,再度骚动。
丐帮的风波,西夏的伏杀,一件件都是大事,没想到都出自少林方丈玄慈之手。
再看他身旁已经死去的妻与子,他这一充满背离与颠覆的一生势必要让整个少林寺也一同蒙羞。
老和尚面对洪尘的质问,仍是古井无波。
“阿弥陀佛!徐冲霄、慕容博、神山上人等人已死于你手,清凉寺也灭了门,如今玄慈即将面对的刑罚也必然致死,因果已平。”
“呵!”
洪尘轻笑一声,连连摇头。
“我不知你姓名,便叫你一声大和尚。这恩怨之事不是生意,打不了算盘,所以不是说他死了,就能平了,而是要我觉得够了,那才能算结束。”
“那你与少林之恩呢?”老僧问。
洪尘也没有犹豫,当即道:“如果我不是少林俗家弟子,你说我会不会早就已经带人灭了少林?”
闻言,众人皆是一惊。
能不能,与会不会,是两码事儿。
至少他们不会怀疑后者。
“阿弥陀佛!你曾在少林修行数十年,每每有惊人之语,慧根极深,禅理俱通,老衲偶尔听得三言两语,也不禁有所领悟。但你为何会走到今日之地步?”老僧看着洪尘,眼中满是不解。
“那就只能证明你当年就没有看到过真正的我。我早就在藏经阁内外见过你,只是旁的僧人对你的存在好似从无察觉,我也只好视而不见,当年我就觉着你我之间必有争端,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老僧顿了顿,轻轻摇头:“所谓有情皆孽,众生皆苦,玄慈已是必死之局面,你又何必依依不饶?”
“那方才他说我造反之时,你又为何不及时出现制止?”洪尘深吸口气,道:“我知你意,你也明白我的想法。你我无从说服对方,我现在也没兴趣与你辩佛,你要拦我,那我们就打一场,谁赢,谁做主。可好?”
“老衲是来劝人的,不是来打人的。”
洪尘不假思索便道:“那刚刚是狗出的手?”
众人一怔,想笑却又不敢笑。
老僧倒也没有破防,只是状似无奈地摇了摇头。
洪尘也不管他,回身摄来插入石板的断剑,屈指一弹,剑刃顿时钻入玄慈的额头。
一代少林方丈,就此殒命。
上方玄字辈的几位僧人见状无不黯然闭目,口中诵念着叫人听不清晰的佛经。
玄苦没来,他早就怕自己会受不了这样的场面,届时无论开口或不开口,对他而言都是一种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