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信天上掉馅饼
“不过柳书记,我们马头乡确实也有很不得已的客观情况……”
“有客观情况也可以说出来嘛,你们不说,领导怎么会知道呢?”
柳俊说着,指了指两人面前的茶水。
“喝茶,喝茶……来,吃个水果,别吃边说,下班时间,不要那么拘谨!”
吕旺兴与陈宝贵对视一眼,都是暗暗舒了口气。
吓我一跳!
还以为他要翻脸呢……
“柳书记,其实我们也知道小煤窑的危害,国家煤炭资源流失,小煤窑安全措施不健全,容易发生事故……可是马头乡穷啊,群众没有别的路子来钱,只能偷偷挖点煤炭换几个油盐钱……您看,小煤窑那么多,牵涉的范围那么广,我们就算想整顿也很难下手……乡里乡亲的……”
这一回是吕旺兴唱主角了。
这人口才原来一点不在陈宝贵之下,只是比较老成持重,轻易不肯开口罢了。嘴巴一张开,就是一套一套的。
“不仅仅是这个吧?许多乡村干部,都在煤窑里占了股份,利益相关啊!”
柳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淡说道。
吕旺兴神情就是一滞,期期艾艾地道:“柳书记,这个……也只是个别情况,大部分乡村干部,还是洁身自好的,要占股也是家属占的……”
柳俊“噗嗤”一声笑出来。
“老吕啊,你在家里和老婆分开谁的?”
吕旺兴顿时大为尴尬。
柳俊随即板起脸,将两摞百元大钞往他面前一推,说道:“要是你们两位今晚上就是来和我说这些废话的,那么请回吧,我没时间。”
吕旺兴脸上尴尬之色愈浓,看了看陈宝贵,陈宝贵就点点头。
“柳书记,我们也不敢欺瞒您,跟您实话实说吧,确实有很多干部在小煤窑占了股……这个也不是我们马头乡一个乡有这种现象,全县有小煤窑的地方,就都是这么整的……”
吕旺兴一副豁出去了的神态。
柳俊摆摆手:“别的乡镇怎么样,不需你们操心。你们马头乡是试点,先说你们的情况吧。我这个人呢,你们也知道,喜欢直来直去,不喜欢拐弯抹角。你们愿意跟我交心,就把实际情况都说出来,要是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到时候自然有人会来和你们谈话的。”
吕陈两人心里一阵怦怦乱跳。
柳书记这话说得厉害,就是要他们正式表态站队了。
一旦决定站队,那么对领导就必须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你对领导都不信任,叫人家领导怎么信任你啊?
吕旺兴望了望柳俊,又看看摆在茶几上的两摞百元大钞,深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说道:“柳书记,我们愿意跟您交心……”
柳俊嘴角就浮现起一丝笑意。
当下吕旺兴也不再隐瞒,将马头乡小煤窑存在的诸多问题都谈了出来。情况比柳俊预想的还要严重,十七家煤矿,包括集体所有制的“马头煤矿”都有乡村干部持股,有些甚至是百分之百控股,干部们根本就是幕后大老板,只不过派一个家属在台前挂个名字罢了。
马头乡大肆盗采国家的煤炭资源,除了向县财政缴纳一笔固定的所谓“管理费”之外,就是每吨煤炭征收十块钱的过关费。其余的全部装进了私人的腰包。
柳俊越听,心里的愤怒越甚,却还是强压怒火,像是随口问道:“出过事故吗?”
吕旺兴又滞了一下,有些艰难地点点头:“出过!”
“平均每年死多少人?”
柳俊毫不避讳,直奔主题。
吕旺兴勉强笑道:“柳书记开玩笑了,哪能平均每年死多少人啊……也就是些小事故,没怎么死过人……”
柳俊冷笑一声,说道:“煤矿事故是小事故?你说的事故是在窑里摔跤吧?就你们小煤窑那个安全措施,能不出事故?瓦斯爆炸、塌方、穿顶、穿水,哪一样事故发生的时候,能保证不死人?说实话吧!”
“呃,柳书记……”
吕旺兴陪着笑,说道。
“不要你说!老陈,你说!到底每年死多少人?”
柳俊断然打断了吕旺兴的话,瞪着陈宝贵说道。
陈宝贵猝不及防,吓得跳了起来,斜眼觑着柳俊,期期艾艾地道:“也……也没死多少人……每年两三个吧……”
“胡说八道!一次事故都不止死这么多!”
柳俊喝道。
“呃,今年确实只死了三个,往年就……就要多一点……可是柳书记,这些事情我们都处理好了的,死者家属也都给他们赔了钱,少的几千块,多的上万块……”
“够了!”
柳俊气得“呼”地站了起来,在房间中走来走去,脸色铁青。
他实在无法将一条人命与几千块钱划上等号。他穿越之前,国家有过明文规定,矿难中死亡的人员,最低赔偿不得低于二十万。
纵算如此,柳俊仍然觉得生命不是可以用金钱来衡量的。
见柳俊忽然发火,吕旺兴与陈宝贵也赶紧站起来,目光随着柳俊的身形晃动,心里头实在有些吃不准,这位“衙内”到底是个什么性格的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可是想想宋佳,他们又略微安心了一点。
不管怎么样,你柳俊也有把柄在我们手头,你真要翻脸不认人,咱就鱼死网破!
“你们给我听着,马头乡的小煤窑必须立即全部关闭,除了马头煤矿,其它小煤窑一个也不许继续开采!马头煤矿,也必须停业进行安全大整顿!”
稍顷,柳俊站住了脚步,盯着吕旺兴与陈宝贵,一字一句,冷冷地说道。
“柳书记,这……这真的很难做到……”
吕旺兴也豁出去了,梗着脖子说道。
“做不到是吧?既然做不到,就不辛苦你们两位了,我会派做得到的人过去!”
“柳书记,也不是我老陈在这里说大话,马头乡除了我和吕书记,无论你调谁过去,也不一定搞得好!”
陈宝贵也豁出去了,直视着柳俊硬邦邦地嚷道,眼里露出桀骜不驯的神情。
“我知道!吕姓陈姓是马头乡最大的两个姓嘛,你们两位是吕姓和陈姓的领袖,换了别人,群众就会闹事对不对?”
吕陈两人同时“哼”了一声,给他来个默认。
这两个人,当初给方朝阳行贿“进贡”目的也不是要升官,而是要保住书记和乡长的位置。守着“聚宝盆”不肯挪窝而已。
“很好嘛,聚众要挟政府,倚仗地方宗族势力与组织对抗!你们就是这样做党员做干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