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风流人物 第863章

作者:瑞根

  宝琴也感觉到冯紫英似乎对这一次送上的侍婢有些不太高兴,心中也有些着急,连忙问道:“相公,若是不妥,退回去便是,妾身和妙玉姐姐以及岫烟姐姐也是想到之前相公提起过崔大人和相公宜属北地士人,而且也有些渊源,又在相公家乡为官,人家示好,我们若是峻拒,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冯紫英也不好说什么,崔呈秀的示好有些太露骨了,只怕送侍婢的事儿很快就会为人知,或许这厮本来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来证明一些什么。

  但拒绝也不好,只怕会让崔呈秀生出别样心思。

  这种人成事能力不俗,要坏你事就更厉害,心胸狭窄,还真不好应对。

  见冯紫英默不作声,岫烟犹豫了一下,“相公,要不就回赠一些礼物,听闻崔大人喜欢骏马,便选一两匹好马回赠,对内外都有说辞。”

  冯紫英微微颔首,目光转到站在一旁的平儿,“平儿,你去和佑叔说,到城郊段氏马场去选两匹骏马,让佑叔亲自送到崔府,但无需声张。”

  平儿点头,默默记下吩咐。

  “此事也不怨你们,倒是这崔呈秀做得差了,此人心性过于操切,但却是一个有些本事的人,所以我也是犹豫不决。”冯紫英想了想:“那四个侍婢是他府上的?”

  “不是,应是专门买来的。”宝琴摇头:“我见过,好像都是来自浑源州,姿色都不俗,而且颇有法度,我问了,她们都只有十五六岁,但自小就被卖了,被人养在大宅中,学习琴棋书画,……”

第一百零六章 边地风情,人情世故

  冯紫英一愣,自小被买来养在大宅里学琴棋书画,这是扬州瘦马么?

  不过也差不多,大同婆姨,扬州瘦马,西湖船娘,泰山姑子,这不四大稀罕么?

  这大同府里边还要以浑源州更出名,段家老家浑源州的,也有俗语说,到了浑源州,回家把妻休,就是说这浑源州的女人诱人。

  这可就有些花血本了,冯紫英皱起眉头,“这些女子都是如此?那崔家买下她们花了多少银子?”

  宝琴摇头,“这种事情,她们本人哪里会知晓?就算是去问崔家,人家也不会说。”

  冯紫英摇了摇头,“晴雯,你让宝祥去段家那边打听一下,这不难问道。”

  晴雯应了一声,便匆匆出去了。

  “应该花费不小,像龄官她们这种小戏子,也是自小被卖了的,只不过是养着学唱戏,要说也和这类丫鬟差不多,当初贾家是花多少银子买来的?”宝琴想起什么似的,说道。

  冯紫英点头,“嗯,应该是一种模式,这都是为大户人家专门准备的,我知道这大同若是遇上灾荒年间,卖儿鬻女的,比比皆是,一个七八岁女童,估计也就是几两银子罢了,甚至更有甚者,为了让孩子吃饱饭,直接送人的都有,不知道你们还有没有计议,前几年流民进京,也有许多售卖自家儿女的,不就是几两银子么?山西这边价格还要便宜一些,……”

  岫烟叹息,“这等营生看起来一本万利,遇上灾年,几两银子就能买来一个,便是养上几年,请些人来教授这等知识技艺,也花不了多少银子,但是像这种养大了,一个卖出来恐怕就是数百两银子都有可能了,就妾身所知,便是京师城里这丫鬟自卖给主家,伶俐机巧的,也不过百十两银子,这就太昧良心了。”

  “岫烟,不能这么说,这种小女孩被人买了,对她们来说也许是一条好路,岂不闻力田不如逢丰年,力桑不如见国卿?她们这种家庭遇到灾年,饿死的可能性不小,结果能找到一条出路果腹,还能学到一些知识技能,然后被卖到大户人家,总胜过自小饿死,或者卖到妓馆妓寮里去受千人骑万人压的生活强吧?”

  冯紫英最后一句话有些粗俗了,引来诸女都轻轻啐了一声,宝琴更是白眼。

  冯紫英却不理会,“表面上看,这种勾当的确有些下作,但是从客观上来说,它却救活了很多人,至于说她们日后出路,被做这行营生的人赚了多少皮肉钱,我想这归根结底还是朝廷的问题,如果大家灾年朝廷官府赈济到位,能让他们安安心心熬过饥荒,谁又会愿意把自己亲身女儿来卖了?”

  冯紫英的解释又让宝琴和妙玉、岫烟嘀咕起来,显然这四个大同丫鬟来了,还有对整个一行人有些触动和影响,不要不好,要也麻烦。

  “行了,此事都已经成这样了,退回去也不妥当,就入岫烟所言,选择合适的礼物回赠,这样也免得都察院御史们来找麻烦。也不至于让对方尴尬。”冯紫英拍了板。

  宝琴见冯紫英心情似乎不是太好,也有意岔开:“没想到大同这边地上还有这样的营生,倒是开了眼界了。”

  “不是大同这个地方,哪个地方都有,只不过大同这地方女子更出名罢了。”冯紫英也丢开了一些心思,随口道:“大同婆娘,蓟镇城墙,宣府校场,边地三绝么,还有说大同三绝的,婆姨,皮毛,火锅,也足见这门营生在大同的兴盛了。”

  岫烟也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会是大同这个地方名声如此之大呢?论理太原才是山西的中心吧。”

  “大同地处汉地和草原接壤的核心地带,而且大同又是千百年来逐渐形成的交通枢纽战略要隘,这就决定了只要草原上对咱们汉地威胁存在,那么大同的战略地位就永远无法被取代,这也是为什么九边军镇,大同和宣府一直排在第一序列,宣府是扼守京畿,而大同就是整个北地脊梁之首。”

  这一趟出来这么久,平素都是忙于赶路,便是夜里休息,大家也是一路颠簸,累得够呛,没有多少心思精力来说说话,而且环境也不舒服,所以根本就没有机会一道说说话聊聊天。

  好容易现在终于进了大同城,而且现在住着的又是冯家老宅,相当于是回了家,大家心情都放松下来,夜里也可以美美地睡一觉,睡前说说话,也是最惬意的一段时光。

  “再说了,也不是这门营生只在大同兴盛。”冯紫英顿了顿,“扬州瘦马,西湖船娘,泰山姑子,这不也都和大同婆姨齐名么?不过是所处地域不同,在边地上就显得格外有名罢了。”

  听得冯紫英把“泰山姑子”和其他几个齐名,妙玉有些不高兴,“这都是外人瞎编胡诌,居然把出家人拿来作践,……”

  “倒也不是瞎编,泰山姑子不是纯粹的出家人,不过是一帮做此营生的无良人士,假借泰山姑子名头,故意让这些女子穿着僧尼衣衫作为噱头,其实也就是一种自抬身价的方式。”冯紫英摇摇头,“这年头一门营生做到极致,自然就要各种剑走偏锋来拉抬自家,力求利益最大化,就像这几个侍婢一样,也许买进来的时候,就是每人几两银子的身价,但是养几年,请人来调教,传授知识和技艺,然后卖出来就是百倍赚头,天下又有几样营生能赶得上这一行?”

  看冯紫英在那里感慨,宝琴似笑非笑。

  “没想到相公原来从来是不理会这些的,显然居然对这等下三滥的情形也如此了如指掌了,什么扬州瘦马西湖船娘这些故事也说得活灵活现,妾身都还以为相公这么久忙碌该是一直忙碌公务,现在看来还是有些不一样啊,也不知道是谁成日把相公给教坏了,到时要问问瑞祥宝祥,这段时间里那个下流胚子在相公边上给相公传授这些不入流的东西,……”

  宝琴的话引来诸女的一阵嬉笑,连本来脸色不渝的妙玉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冯紫英一愣,也笑了起来,“宝琴,你这话可就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了,爷了解这些民情社情乃是心系国事,不了解这些,你怎么知晓乡间野地民情困苦,怎么知道百姓现在生计艰难,怎么知道旱情和流民之间的联系,……”

  一连串的排比,让诸女神色都郑重起来,还是岫烟小声问了一句:“相公,可是这陕西情况比想象的还要糟糕?”

  “嗯,从今日杨总兵设宴上的了解,以及崔大人的介绍,山西的情况同样糟糕,只能说勉力维持没有爆发而已,但是陕西旱情据说比山西严重许多,可以想象得到百姓要么立即饿死,要么就是造反战死,他们怎么选?”

  冯紫英吐出一口浊气,“他们没得选,但是官府却应该还有得选,就看官府有没有这个魄力和手段了。”

  听见冯紫英言及正事,诸女都不敢轻易插言了,冯紫英也没打算和她们说这些,说了徒增烦恼而已。

  朝廷把自己用在陕西,不就是要让自己来趟这趟浑水,让自己来解决这个烫手山芋么?

  但这已经不是浑水和烫手山芋那么简单了,弄不好自己别栽在这里,那可就真的成了弄巧成拙了。

  见气氛一下子又凝重起来,冯紫英也觉得自己有些“不识时务”了,好不容易大家一路辛劳到这里,就是想要放松一下,自己却还把话题弄得这么沉重,不是自寻烦恼么?

  “好了,好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没有三两三,就不敢上梁山,你家相公既然敢来陕西,自然就有把握,你们就别操这份心了,真要体恤你们相公,今晚在床笫间好生伺候就是了,……”

  冯紫英的话头一转,立即就让诸女脸色唰地红了起来。

  虽说在京师城里早就定了侍寝的日子,三房都按照一四七,二五八,三六九这么来,但是自打上了路,就基本上没按照这个来了。

  很多时候就是走到哪里黑就在哪里歇,而且那野地露营或者小驿站住宿的时候,自然就不可能还要那么讲究,所以都是饱一顿饥一顿。

  而且尤三姐论理也该是长房代表,但是她却是对这般房事没那么喜好,更多的是充当冯紫英贴身护卫,更不可能按照这个日子来,所以这里边的顺序就打乱了。

  特别是岫烟和平儿因为一直都还没有行房,冯紫英自然也不愿意和她们在这路上草率而为,也都和她们商量好到了西安府住定下来再来好生办一场。

  这女人多了,既要讲公平,也要顾平衡,还要考虑身份,所以也是一件麻烦事儿,冯紫英不愿意自己后宅生事儿,所以也专门叮嘱平儿这个细心的,替自己把这些料理好,毕竟这等阴私之事,宝琴、妙玉和岫烟也都不好过于深问,有损身份,倒是平儿这个丫头就最适合。

第一百零七章 花前月下,纵论得失

  几人正在说笑间,晴雯也进来了。

  “爷,奴婢已经让瑞祥去问去了,不过奴婢也问了一下在宅里守屋的管事,他约摸也知晓一些情况,说这等情形在大同城里不少,每年冬春青黄不接的时候,城里好几家这等专门收买乡里过不下去的人家女子,然后筛选分类,分别进行培养,……”

  晴雯眉目间也满是感触,似乎是对女儿家的这等命运多舛感怀不已,“听说培养出来的这些女子,有专门为那等年龄大的官宦作为妾室或者外室准备的,也有专门为大户人家少爷或者小姐用作贴身侍婢的,也有送往青楼妓寨充作头牌的,不一而终,……”

  冯紫英唏嘘感慨,“我小时候便知道大同城里有这等勾当,实际上在京师城里也一样,扬州、苏州、金陵、杭州乃至广州这些地方就没有么?一样都有,只要有需要,自然就有市场,每到灾年,民不聊生,百姓为了免于儿女饿死而卖儿鬻女,似乎也都成了司空见惯的常态,说句不客气的话,原来贾家里许多奴婢不也就是这么来的么?晴雯你自己不也是这般么?”

  见晴雯眼圈红了,众女也都凄然。

  “相公,这等情形似乎在国朝也就成了常态,而且妾身也发现似乎元熙年间这等水旱灾害,尤其是旱灾还没有这么频繁,但到了永隆年间就越发密集了,在北地特别明显,乡间百姓家无余粮,一旦遭灾,要么沦为流民逃难,要么就只能卖儿鬻女,甚至自己卖身为奴,这老天似乎也都不怜惜世人了。”岫烟幽幽地道。

  冯紫英忍不住一挑眉,没想到岫烟居然还有这般见识,还能发现从元熙年间到永隆年间的天时变化。

  这不就是小冰河时代到来的一种征兆么?只不过这个天时变化似乎很难预判。

  今年大旱之后,大家都觉得明年可能会风调雨顺了,没想到明年旱情更严重,甚至可能十年九旱,而大旱之后的蝗灾、瘟疫也是接踵而至。

  在地方官府缺乏水利建设保障和赈济能力以应对灾情的这个时代,再加上乡绅豪强地主的盘剥,老百姓似乎就真的只有造反和饿死两条路之间进行选择了。

  “老天爷的确不开眼,但是这也不仅仅是老天爷的问题,关键还是朝廷官府的问题。”

  冯紫英觉得自己有必要在自己的后宅给这些女人们普及一下这些基本常识了,不能让自己的女人们还停留于在床笫间取悦自己,或者替自己生儿育女延续香火的那等阶段,那太low了。

  作为一个新时代的穿越者和主角光环的加持者,当然也把自己身畔人枕边人的素质提升提上议事日程了。

  “北地人多地少,尤其是自前明逐走北元而取得天下之后,中原江南人口日益增长,大家可以看一看周边,哪一家不是三五个儿女?人口增长,土地无长,或者有长,但很有限,自然就满意满足百姓果腹需求,这是一个矛盾,而且是无解的矛盾,……”

  “天时不好,使得粟麦歉收绝收,这是一个问题,但是朝廷官府做了什么呢?”冯紫英摊摊手,“可能作了一些,但很不够,比如灌渠、塘陂这一类水利设施,我还没去陕西,但是看看顺天府和永平府的情况就知道,很多都多年失修,官府没有钱银来修缮新建,……”

  “可能会问,钱银哪里去了?朝廷也有解释,每年边镇防务占大头,官员薪俸,皇家需求,漕运花销,这些林林总总,似乎钱粮总是不够用,所以不断加税,导致江南难以承受,于是义忠亲王就借机作乱,其实也就是利用了江南这边的不满情绪,……”

  “可能不管边地防务么?蒙古人在草原上虎视眈眈,像前年那样再来一回兵临京师城下,顺天府打成一片狼藉,能行么?丢掉辽东,让建州女真兵锋直逼山海关,甚至可能重演北元故事,汉人沦为三四等人的经历大家还能接受么?显然不能,……”

  很难得在女人们面前炫耀一下自己在现代社会相当粗浅的政治经济学知识,冯紫英谈兴大发,而且他也看到包括平儿和晴雯在内的几个女人都听得很认真,很显然她们这一路行来所见到的一切对她们触动都很大。

  往日在京中都是道听途说,现在是亲眼所见,进入山西后的情况触目惊心,而听闻陕西的情况还要更加糟糕。

  “似乎这就成了一个怪圈,钱银不够就加赋税,于是老百姓民不聊生,造反更多,要镇压这些造反,还得要更加赋税,还没提趁火打劫的蒙古人女真人,如果再遇上水旱蝗灾和瘟疫,是不是觉得天都快要塌下来了,哪里还有救?”

  女人们都被冯紫英先前的话给吓住了,每一个问题都分析得很有道理,综合起来,那朝廷似乎就没有解决的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局势不断恶化下去,那该怎么办?

  “相公,历朝历代也都遇到过这种情况吧,内忧外患,那些朝代怎么过来的呢?”宝琴适时插言问道。

  “简单啊,打仗啊,一场接一场的战争啊,战争可以消灭人口,毁灭财富,当一切都消减到一定程度,再时势造英雄,出来一个雄才大略,天时地利人和都占齐了的人物,没准儿就一统天下了啊,人口少了,土地却不变,自然矛盾就消除了,战争打久了,大家都更渴望太平生活,所以就慢慢平息下来了,修生养息,这不就是一个一个的循环么?”

  冯紫英轻轻一笑,“从秦汉以来,历朝历代莫不如此,汉高斩白蛇,三国归晋,李唐代隋杨,明太祖逐北元,不都是如此么?打完无数仗,人口减少了,就消停了。”

  “阿弥陀佛,可这太残酷了,用死那么多人来换取太平,难道就没有其他路可走么?”妙玉难得地念了一声佛号。

  “至少前代历史来看,好像还没有人找到这样一条解脱这个死循环的路径,不过你家相公现在正在力图寻找到这样一个途径来避免这样的悲惨故事发生。”冯紫英洋洋得意地道:“而且你家相公的尝试也已经取得了一些效果,……”

  “哦?相公取得了什么效果?”这一下子把几个女人都勾起了兴趣。

  “嗯,这个话说来就长了,正好今晚是谁侍寝,待她把爷侍候舒坦了,爷在和她细细道来。”冯紫英嬉皮笑脸地道。

  一下子又让整个气氛变得暧昧旖旎起来,虽然知晓今晚爷憋了好几日了,肯定要“大开杀戒”,但这般当着众人面说出来,谁都吃不消。

  宝琴故作羞恼地起身一甩袖,瞪了一眼冯紫英道:“那爷就把这番道理留着去和床头人说吧,妾身可要去休息了。”

  一干人纷纷起身告知,只丢下手足无措的妙玉。

  虽说和冯紫英也成亲了一个多两个月了,但是妙玉和冯紫英同房的次数还真的屈指可数。

  三房轮替,一个月下来也就只有九日,轮到三房的也就只有那么十四五次,可这中间难免不遇上冯紫英有公务或者其他事务不归家的时候,尤其是那段时间王熙凤、布喜娅玛拉、元春加上郭沁筠的频频出现,弄得冯紫英精疲力竭,真有点儿吃不消,也不得不削减“交公粮”的方式来休整。

  算下来冯紫英真正到三房这边来歇息的时候可能也就是七八日左右,考虑到妙玉和岫烟都是要陪着冯紫英来陕西的,而黛玉却要独守空闺,所以那几次冯紫英基本上都是留宿黛玉房中,在妙玉屋里也就只歇息了一次。

  在阳和城歇脚时冯紫英便是在宝琴屋里留宿的,今日就该到妙玉了,所以大家伙儿都心知肚明,连岫烟都捂嘴轻笑翩然离开,只丢下妙玉一人。

  看到冯紫英目光望过来,妙玉慌乱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虽然早就接受了自己作为冯紫英妾室的这个现实,但是内心深处妙玉还总有几分自己不同于他人,更喜欢茕茕孑立龋龋独行的感觉,除了岫烟还能和她说的拢话来,其他人都还是有些格格不入。

  冯紫英也有些好笑,这女人还要保持着那份子遗世独立的姿态,但都到这个地步了,再这般作态又有多大意义?

  见人都散去了,冯紫英索性直接走过去,一把便抄起对方的膝弯,一只手从她腋下钻过,抱起便直接往内屋里走。

  妙玉骇得忍不住颤声道:“相公这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周公之礼,敦伦大事,你还不明白么?”冯紫英走进屋里,将妙玉放在床榻上,抬起满面潮红的那张姣靥,有些粗野地剥掉妙玉那一身素白花田装,顺手将其系在头上的玉带丝巾解下,让她一头长发垂下来,散落在那莹白如玉的肩头,……

  雨前初见花间蕊,金盘露欲滴,……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第一百零八章 血浓于水,冯段两家

  大同的两日对于连续十多日都绷紧了弓弦的大家是一个难得休憩机会,无论是女人们还是吴耀青他们,都得到了一个休整机会。

  原本打算在大同呆上两日,但是最后不得不延长一日,拖到了三天时间。

  再拖就有些说不过去了,陕西局面如火如荼,朝廷也不会允许冯紫英这样拖沓。

  但三日对冯紫英来说也是无比紧凑的。

  除了杨元、崔呈秀外,要来拜会的官员武将和士绅人数不少,其中既有原来冯唐在的时候有些渊源交情的旧部,也有冯段两家多年往来的故交。

  这还没有包括冯段两家在这边混得不错和有头有脸的角色。

  冯紫英的三个嫡亲舅舅是少不了要去见一面的,母亲和姨娘也都准备了礼物,这也就牵扯出一大串表兄表侄,弄得冯紫英都是眼花缭乱头昏脑涨,连名字都记不过来,只知道一大堆段喜什么和段守什么,喜字辈下边就是守字辈,这是段家排序。

  像大舅舅的庶长子已经四十好几,而其子也都比冯紫英还大五岁,现在也都是大同镇北西路的一个把总了。

  不得不说段家的香火要比冯家强太多,单单大舅舅就嫡子三个,庶子十人,而二舅舅也有两个嫡子,七个庶子,三舅舅两个嫡子,五个庶子,小舅舅三个嫡子,四个庶子,冯紫英光是比较亲的表兄表弟就是三十四个,想一想都骇人。

  当然,并不是每个儿子都是成器的,能带到冯紫英面前露脸的也就那么八九个,其中在军中干出点儿名堂来的大概有那么四五个,还有三四个多是经商办实业,但也算有些能力。

  这么多嫡亲表兄弟中,冯紫英看了看,真正拿得出手的只有一个段喜泰。

  他是二舅舅的嫡长子,三十五六岁,威远路云石堡游击,也就是那个来聚落堡见自己老七。

  还有一个大舅舅的庶子段喜宝,现在是西路阻虎堡的守备,但年龄却不大,还不满三十。

  对于血脉亲疏,冯紫英倒不是太在意,都是段家子弟,而且最成功的的段喜荣以及另外一个段喜生,论血脉,都不是太远。

  他们的父亲和自己母亲都是堂兄妹关系,像段喜生就是自己姨娘的亲外甥。

  段喜荣走到这一步也不仅仅是靠段家和冯家关系,而更多地还是靠他自己的努力,否则段家这么多子弟在军中,为何只有他走到了参将这一步?

  单凭这一点,冯紫英都要支持段喜荣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