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风流人物 第371章

作者:瑞根

第十五章 打破心结

  平儿有些骇然地听着二人的对话,一时间精神都有些恍惚。

  这怎么听都觉得这更像是一对情人之间打情骂俏的赌气话。

  那边来一句惊呼“作死”,这边回一句“怎么说话,好心当驴肝肺”,这边再来一句“怕是人死了你都懒得来看一眼”,这边在回一句“珍惜自己,好日子在后头”,闭着眼睛听听这话,听听这二人的语气,这是仇人之间的话语么?甚至寻常朋友都不可能用这种语气。

  这个时候平儿才发现自己似乎完全陷入了一个误区,或者说没能真正揣摩到自家奶奶和冯大爷之间的这种微妙关系,先前还一直以为二人是生死对头水火不容,针尖对麦芒,不共戴天,现在细细一揣摩才发现好像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

  或许前期二人还有些相互针对,二奶奶甚至还有些打压或者要占冯大爷便宜的意思,但到后来,好像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奶奶明显处于弱势,而且授人以柄,可冯大爷似乎每每都可以置二奶奶于死地,却每每留手,到最后情形就完全倒过来了,二奶奶干脆就把冯大爷当成了依靠,要挟也好,自暴自弃也好,让自己去恳求也好,总归是二奶奶已经完全听从于冯大爷,甚至于盼望着冯大爷能给点儿主意,冯大爷也成了奶奶心中的主心骨了。

  嗯,平儿觉得让自己去恳求,就像是今日自己自告奋勇去求冯大爷来一趟,更像是奶奶给自己设的套,自己似乎也就懵里懵懂的就信了。

  再看看冯大爷进门时奶奶的神色表情,哪里有半点恼怒愤恨的意思?甚至被冯大爷看了酥胸裸足这等便是夫妻之间都需要遮掩的私密所在,却还是这等半真半假的埋怨和娇嗔,那股子柔媚味道,便是平儿这等未经人事的丫头都能明白,那几乎就是有过那种关系的男女或者小夫妻之间才能有的味道。

  此时的王熙凤完全没有注意到平儿神色变化和心境,她也被冯紫英最后一番话给触动了心境,眼圈子顿时红了起来,珠泪滴答滴答地便落了下来。

  看着这女人哽咽抽泣,香肩耸动的模样,冯紫英心中也有些复杂。

  这凤姐儿的确是一个尤物,冯紫英不想欺瞒本心,若说是自己对这女人没有半点儿垂涎,那就是自欺欺人了,只怕连凤姐儿自己和平儿都能看得出来这一点。

  或许是自己穿越而来带着的某种年龄心境,又或者是自己前世中对《红楼梦》书中或者是电视剧中的某些特定情结,总而言之,冯紫英对这个女人就有着某种特殊的心思,总想要把玩一番。

  当然,违反自己做人准则的道德底线的事儿冯紫英不会去做,贾琏好歹也算是自己朋友,他不可能有逾线之举,先前一些行径不过是对王熙凤的惩戒,但现在这种束缚羁绊消失了,贾琏和王熙凤和离了,王熙凤现在就是一个纯粹被丈夫抛弃的单身妇人,当然这也和她自家作死有关,但对于冯紫英来说,心理上的约束便再也不存在了。

  冯紫英扪心自问,虽然自己并未在贾琏与王熙凤和离的事情上做什么推波助澜的事儿,但是从内心来说似乎自己也有些乐见其成的感觉。

  这很微妙。

  王熙凤却是越想越委屈,越想越觉得气苦。

  想想自己苦心孤诣操心府里上下事务,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思,陪了多少笑脸,上边的长辈,平辈的姑娘哥儿,下边的婆子丫鬟和仆从,谁没有个其他心思,稍不留意就是得罪人,这几年里自己吃了多少苦累,可到头来,落得了个什么?

  好事儿没轮着,丈夫和自己和离,公婆嫌弃甚至在背后捅刀子,便是老祖宗和太太不也就是存着个和稀泥的心思,对那贾琏不也就是痛斥一番也就过了,可自己呢?落得了个什么好?

  好像把自己留在贾府里边还是一个天大的恩赐一般,阖府上下背后说风凉话,看笑话的不知道多少,却从未想过自己这几年里为府里呕心沥血的操劳。

  放眼望去,整个府里边竟然没有一个真正体贴自己能给自己依靠的人,却没想到居然是眼前自己这个曾经一度恨不得扒他的皮吃他的肉的男人能理解自己,给了自己安慰和依靠,……

  这种强烈对比的情形让王熙凤心态真的有些崩溃的感觉,所以也是悲从中来,便难以自抑了。

  见王熙凤越哭越伤心,弓着身子低垂着头只顾着抽泣抹泪,娇躯乱颤,声音也越来越大,真有点儿我见犹怜,再看那平素精明无比的平儿此时傻乎乎地呆站在内外房门口,似乎有些神游九霄的模样,冯紫英只得起身下炕,再不安抚住,这哭声传出去,只怕又要有风言风语出来了。

  走过去,站在对方面前,顺手拿起炕桌上的猩红汗巾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拍了拍对方肩膀,把汗巾子递过去,“好了,凤姐儿,多大个事儿?和离了天也塌不下来,在这府里你也一样能过得好,人一定得靠自己,以前琏二爷在我看他也没帮你多少,你的辛苦操劳我知道,没什么大不了,这日后你也一样能行,……”

  王熙凤心潮激荡,更是泪如泉涌,这阖府上下还从未有哪个人能真正领会自己,便是老祖宗和太太也不过就是要借重自己的泼辣性子和脾气罢了,至于其他人谁会真正盼着自己好?

  心神恍惚情不自禁之下,王熙凤下意识地便抱住了眼前这具站立在自己面前的健硕身体,就像是寻找到了一株可以遮风避雨的大树,死死的勒住,再也不肯松手。

  冯紫英也吃了一惊,低头一看,只看着那宛如墨染的一堆青丝随着抽泣声颤动,略微裸露出来的半边香肩宛若凝脂,玉华白腻,那张娇靥却贴在自己小腹前,泪水浸入自己衣衫中,感到一阵湿意。

  更让他感到难受的是那对丰硕,这紧贴在自己双腿间,……

  只不过此时王熙凤却完全沉浸在这份心境感怀中去了,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层尴尬。

  冯紫英只能仰头咬舌,默念静心咒,神游万物,不敢遐思,这等情形下再要有些异动,那就真的有点儿过于禽兽了。

  平儿是真的彻底懵了。

  眼前这一幕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这还是那个前段时间还成日里咒骂冯大爷的二奶奶么?还是那个认清人后泼辣刚烈无比的二奶奶么?怎么地就这么毫不忌讳地扑在冯大爷怀里哭哭啼啼,欲语还休了呢?

  一时间她只觉得以前的一切都坍塌了,猛然间有些领悟,二奶奶已经不再是往日那个说一不二令行禁止的二奶奶了,起码她的依靠不再是这个贾府了,或许这座靠山已经不经意的换了人?

  而这个前段时间还在调戏自己的冯大爷身形却越来越清晰坚定,越来越让她高山仰止。

  她忽然意识到也许自己和二奶奶还要继续在这贾府里生活下去,还要继续像以前那样惬意自在,甚至更好,恐怕就只能落在眼前这个冯大爷身上了,而冯大爷在这贾府中的地位和影响力已经隐隐超越了大老爷和二老爷,甚至老祖宗在某些方面似乎都要尊重一二了。

  屋里的哭泣声慢慢停了下来,偶尔还有几声抽泣,王熙凤终于意识到了一些什么,自己怎么会突然情难自已地抱住了眼前这个男人,自己和贾琏和离才几天,怎么就变得如此不知羞耻了?往日这铿哥儿折辱自己,那是自己迫不得已,但今日,却全是自己主动,虽说这抱一下哭一场似乎比起前两次来还不如,但是这主客易位,这是纯粹的自己主动了啊,完全不一样了。

  王熙凤突然骇然地发现,自己怎么不知不觉地就把这个比自己还要小好几岁的男人当成了依赖,甚至是不可或缺的依靠?

  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猛地松开了手,王熙凤这才忙不迭地抓起汗巾子,假作掩饰地擦拭脸上一团糟的泪水,把脸和身子扭向了墙壁的一边,偶尔还抽泣哽噎一声,“铿哥儿,你走吧,……”

  冯紫英有些好笑,这女人这会子终于情绪发泄完了,意识到了一些什么了。

  “行了,平儿也不是外人,看见了知晓了又怎么地了?”冯紫英有意模糊着言辞,似笑非笑。

  王熙凤脸一烫,这个家伙怎么这么不知羞,这话里话外,好像自己早就和他有了私情一般,脸猛然扭过来,怒视对方,却见对方脸上那副戏谑的神色,就知道了上了当,“呸!少在那里说浑话,姑奶奶可和你一清二白……”

  “好好好,一清二白,从无干系,……”冯紫英一副我理解的态度,看得王熙凤更是怒从心起悲从中来,忍不住探手就在冯紫英腰际狠扭一把。

  这等时候冯紫英就不会再像方才那般还要克制了,伸手便在王熙凤比甲下裸露的香肩上摩挲了一把,眼神也是格外放肆,惊得王熙凤猛然缩身,一下子躲在了炕上角落里,“平儿,你快过来!”

第十六章 征服

  “奶奶!”平儿脚都软了,看着冯紫英灼热而放肆的目光转过来落在她身上,尤其是在她胸腹间游弋,平儿身子都只能靠在门框上,哪里还能迈的开腿?

  “小蹄子,还不快过来?!”见冯紫英一步一步逼近,手却在她肩上摩挲游移,甚至有向下探索的迹象,慌得她忙不迭地蜷缩起来,以手死死捂住葱绿抹胸,颤声道:“铿哥儿,使不得!”

  “什么使不得?你是罗敷有夫?你现在可是孤家寡人了。”冯紫英索性一屁股就坐在了那炕沿上,伸手就把王熙凤腰肢勾住,拉了过来,语气里却是颇多玩味。

  王熙凤如遭雷殛,身子瘫软了半边,脸颊绯红,惶急不堪地道:“不行,铿哥儿,不行!”

  “行不行由得了你么?”冯紫英越发觉得好笑,他特喜欢现在这副情形,如灵猫戏鼠,这种将对方一切掌握在自己手掌下的感觉。

  “铿哥儿,使不得!”眼见着冯紫英手已经硬生生穿过了抹胸握住了某一处,王熙凤顿时瘫软下来,而对方另一只手却探入群中腰际来解自己裤带,王熙凤犹如一只在猛兽爪下瑟瑟发抖的羔羊,眼中露出哀求之色,“这等光天化日之下,外边儿还有人,若是被人知晓,那我便只有去死了。”

  冯紫英其实哪里有这么大的色胆,且不说平儿还在一旁,便是再色欲倾心,他也不敢在这等时候行那白昼宣淫之事,好歹王熙凤也才没有了琏二奶奶的身份,但众人心中都还是下意识的把她当作琏二奶奶,若是得知自己这等行径,只怕真的要天下大哗了。

  他现在也不过就是故作猛虎擒羊的姿态,先把王熙凤的心志和胆气给摧毁了,至于说日后的事情,也不急在这一时。

  但姿态却要做足,免得被王熙凤这女人给窥探出了虚实。

  “谁能让你去死?凤姐儿,爷放句话,除了爷,谁也定不了你的生死!”坐在炕沿上,一只手揽着对方腰肢,但手却并未再去解对方裤带,冯紫英大包大揽,气势如雷,“你真要在这贾府待不下去了,或者你不想在这贾府里呆了,爷便替你安排去处,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苏州,扬州,金陵,临清,大同,……”

  吹牛皮也不用打草稿,反正也不算大言,这王熙凤真的能舍弃对贾府里权势的迷恋,冯紫英便替她安排一个去处也没什么大不了。

  虽然只是几句话,但是却让处于紧绷几近崩溃状态下的王熙凤心里也是一松。

  这说明这男人也不是那等提起裤子就不认账的人,他所说的如扬州、临清、大同虽然比不得京师城,但苏州、扬州乃是天下繁华之地,而临清也是运河上一等一的口岸,而大同更是北地重镇,都是他们冯家势力所及之地,自己真要在这贾府待不下去了,也能有一个庇护。

  当然王熙凤还没有想过要离开贾府离开京师,只是这番话让现在这种处境下的她的确很提气踏实倒是真的。

  “铿哥儿,……”

  王熙凤哽咽无言,只是垂泪,冯紫英探入裙中放在腰际的手也只是在对方肥臀上重重拍了一记,“放心吧,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还不至于到那般田地,荣国府现在也还离不得你,要不了几日,你们府里便能明悟,……”

  王熙凤一怔之后,顿时清醒了不少,身子便挣扎起来,也把冯紫英的手从自己裙下扯了出来,冯紫英也不为己甚,只是在对方一双裸足上流连了一番,羞得王熙凤都要恼怒起来,这才收回手。

  “铿哥儿,你方才说的话啥意思?”王熙凤咬着冯紫英的话头,盯着冯紫英问道。

  “说来说去,琏二哥和你和离其实算不上个什么事儿,眼下这贾府面临的困境恐怕才是你心力憔悴的缘故吧?”冯紫英笑着道:“琏二哥一年现在都有几千两银子收益,还有年底的花红,要不这隆儿昭儿庆儿和来喜这些怎么会一股脑儿都奔着他去了?”

  一句话就把王熙凤给说定在那里了。

  “人家凭什么不跟着琏二哥去?琏二哥现在一年的收入不低了,加上分红能上万两,不说在这京师城里开门立府,他去了扬州,谁还能管得了他?来喜跟着他去没准儿还能混个管家,在你们贾府,上上下下近千人,赖大,周瑞,林之孝,吴兴登四大管家,都是坐得四平八稳,还有无数大小管事,像王信、来喜、来旺这等人啥时候能混出头?”

  冯紫英索性就靠着这边坐着,开始指点江山,王熙凤被对方挤压靠着,却也不敢动弹。

  “荣国府一年收入我不知道有多少,但是我可以断言,近几年里肯定是入不敷出的,要不你们贾府里边无数老物件儿都在京师城里当铺里流转,连我们家都接到那些个典当铺子里熟人来询问要不要一些老物,家里边还真添了几件,当然,京师城里像你们荣宁府这样情形的勋贵们也不少,除了你们荣宁二府外,四王八公十二侯里估摸着有一半都过得艰难,……”

  冯紫英这一番不客气的话更是揭下了荣宁二府的皮,饶是王熙凤现在都不算是贾家人了,一样觉得难堪。

  “现在你们府里又修了这大观园,欠下无数账,我都不知道你们府里打算怎么还,嘿嘿,要说林妹妹那十五万两银子日后都还该算在我身上才对,但这事儿我暂且不提,你们公中亏空无数,园子这么大维护修缮又增加不少,荣宁二公好歹也要讲究脸面,又不能太过于寒碜,迎来送往,人情世故,估计这一年下来,都得要亏空一个大窟窿,也不知道你们府上能经得起多久?”

  “老太君倒是年龄大了,说句不客气的话,眼睛一闭也就过去了,可剩下这几百号人呢?赦世伯和政世叔好像在这营生上都是没什么见地本事的,日后如何维系下去?真的要树倒猢狲散?……”

  听得冯紫英这么一说,王熙凤和平儿心里都是有些发寒。

  对方的剖析可谓一针见血,刀刀入骨,而且冯紫英还有些没说到的,像这几年里尤其是为了修园子,都卖掉了不少庄子田产铺子,这些原本每年都是能为府里边提供一些收益的,但是却为了修园子卖掉不少,这一进一出,可想而知。

  “那依你这么说,这荣宁二府就只有关门大吉的结果了?”王熙凤有些不服气地问道。

  “倒也不是没有变数,比如贵妃娘娘突然生下一个皇子,这日后不管谁登基,也要给点儿颜面,不至于太难看,荣国府也许还能苟延残喘一阵,又比如环老三突然考中状元榜眼,日后能出将入相,兴许也能撑起门面,但他是庶子,宝玉怎么办?弄不好就得要让你们荣国府分崩离析;又或者琏二哥日后发达了,回来袭爵,也未必不能勉强支应着走,但是这些东西都有太大变数,不好断言,而且说句实话,寄托在这些上面,还是有些渺茫,……”

  王熙凤和平儿都是沉默不语,冯紫英此番言语的确说到了要害。

  贾元春虽然当了贵妃,但永隆帝都是五十多岁了,他最后一个子嗣也都是十多岁了,以后便再无新的子嗣出身,这也意味着基本上从这一条上谋出身希望渺茫。

  这还没有考虑贾元春是否获得永隆帝宠爱这一出,这一点王熙凤她们自然都不知晓底细。

  贾环科举高中,这倒是有可能,但是即便是中了状元又如何?且不说贾环能不能行,即便能行,估计也都是好几年以后的事情了,贾府还能不能支撑到那个时候?

  即便是能支撑到那个时候,贾环是庶子,宝玉是嫡子,这荣国府二房肯定是要由宝玉来继承的,贾环肯定是要去自立门户,哪里会来管你宝玉这一档子破事儿?

  再说贾琏,王熙凤不相信贾琏就能发达到多高的程度,就算是挣了些家当,只怕他也不过是回来袭爵,一个二三品的虚衔将军,能济得了多少事儿?还能维持得起这样大一个府邸数百号人的开支?

  说来说去,这贾府里边还是缺一个能够真正撑得起大梁的角色来,贾琏、贾宝玉、贾环都各有缺陷,而且王熙凤也觉得他们不像是能真正扛得起偌大一个荣国府的角色。

  “照你这么说,荣宁二府迟早都是烟消云散的命了?”王熙凤幽幽地道,“谁来都救不了。”

  “也不必如此悲观,我只是说了这种趋势和可能,这荣国府治本之策,我或许没有,但是治标之策,却也有一二。”冯紫英一笑。

  “哦?”王熙凤一下子来了兴趣,甚至忘了冯紫英身子还挤压着她,一只手又按上了她的大腿,“快说来听听,什么治标之策?”

  “你们可知道赖大的儿子已经捐官要外放了?”冯紫英淡淡地道。

  王熙凤和平儿面面相觑,“好像曾经听得赖嬷嬷说起过,但具体什么情形却不知晓。”平儿迟疑了一下道。

第十七章 算账,杀猪

  “赖大为自己儿子花费了一万两银子捐官,然后又用了和捐官花费差不多的银子去疏通补缺,嗯,捐官和疏通轮不到外人插嘴多言,我只是有些不明白,怎么你们荣国府的大管家收入如此丰厚,动辄就能拿出一二万两银子去捐官补缺?那这赖大家的家底儿有多丰厚?怕是十万两银子都探不到底吧?”

  冯紫英笑吟吟地用手在王熙凤浑圆饱满的腿上轻轻拍着,说出来的话却让王熙凤和平儿都是目瞪口呆,两万两银子?

  这是何等巨大的一个数目?!要知道这年头二十两银子就能让一个寻常庄户人家安安心心过一年,府里寻常丫鬟每月月例钱不过五百铜钱而已!

  便是极有头面的大丫鬟们如鸳鸯、琥珀、彩云、彩霞、媚人这般,也不过一两银子,像宝玉的紫绡、绮霰、秋纹、麝月几个大丫鬟,还有黛玉的紫鹃,迎春的司棋,探春的侍书,湘云的翠缕,以及惜春的入画,也不过一吊钱。

  袭人和平儿算是例外,袭人原来也只有一两银子,因为被宝玉梳拢了,才涨到了二两银子,这就是通房丫头的标准,而平儿也是一样顶着通房丫头的名声拿二两银子,这也是当初贾琏很不满意的原因,一直念叨说平儿拿二两银子的月例,他却没能沾上手。

  “赖大在你们荣国府干了多少年管家?他是家生子,赖嬷嬷是跟着老太君就开始的,他这月例钱每月是多少?有二十两么?加上年底花红,赖大一年能拿到三四百两么?”见王熙凤和平儿被震得不敢出声,冯紫英又问道。

  像金钏儿在贾府里拿的月例是一两银子,到了冯家之后便涨了一倍,拿到了二两银子,香菱在薛家也只是拿一吊钱,到冯家也涨到了一两半银子,但后来金钏儿和香菱都被冯紫英梳拢了之后,冯紫英便给二人一并涨到了五两银子的月例,这就是冯府通房丫头的月例标准了。

  而按照这个时代的银钱兑换,一两银子能换一千二百文铜钱,而二百文铜钱就是有牌面大丫头和普通大丫头之间的差别。

  当然除了这些月例钱外,年终肯定还会有花红,数量也不算少,基本上是按照每年月例的一半左右来发放,看主人家的大方程度,当然还有一些红包赏赐,那就是主人单对单的个别奖赏了。

  “怎么可能?!”平儿忍不住嗤笑一声,连连摇头,“老祖宗和太太一月月例才不过二十两,老爷们虽然不清楚,但是琏二爷的每月也不过五十两花销,大老爷和二老爷顶多也就是八十两罢了,赖大虽说是管家,但也不是主子,如何能超得过主子们了?不过十八两已经算是极限了,那也还是看着他这么些年来劳苦功高呢。”

  十五两,的确也不算少了,一年下来一百八十两,加上花红和赏赐,起码年收入在三百两以上,但是这和二万两银子比起来实在是有相差太大了,这意味着赖大用了自己六七十年的收入替自己儿子捐了一个官,可赖大才干了多少年管家?

  就算是这贾府里的吃穿用度都是府里管了,加上赖大家的一年估计也能用百两银子收入,四百两银子一年,要一分不花爷的攒上四五十年,这可能么?

  而赖大能拿出接近两万两银子来替儿子捐官,那家底儿绝对就不会只有这点儿,按照冯紫英的估算,起码还要翻上两番,也就是说,家底儿起码在七八万两银子以上。

  “那平儿你说这赖大家的这么厚实家底儿究竟是哪儿来的呢?”冯紫英笑眯眯地看着平儿问道。

  平儿斜睨了一眼王熙凤,迟疑了一下才道:“赖管家一年的收入肯定不止于三百两银子,不过……”

  “不过什么?不就是他管着府里上下日常具体各种营生杂务罢了,凤姐儿虽然管着派发事情银钱,但是具体如何去做,花销多少,她还不是只能听着下边儿人报上来,只要不太离谱,她也没有多少精力去具体操心吧?”冯紫英淡淡一笑,“赖大上下其手,估计这一年没准儿也能捞个万儿八千两吧?”

  平儿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压低声音道:“爷,不可能吧?他哪来那么大胆子?”

  “哼,他哪来那么大胆子?只怕他的胆子比天还大,根本就没把府里的主子们打上眼儿,琢磨着可以随便糊弄,好像也就糊弄了你们几十年,也不就这么过来了,要不你怎么解释这一两万银子随随便便就拿出来了呢?据我所知那赖尚荣好像自小就在府外边儿当少爷一般的养着,这一二十年难道不要花销?”冯紫英冷哼一声。

  冯紫英和平儿说话时,王熙凤却早已经在琢磨着这内里的奥秘了,她可要比平儿会算计得多。

  赖家能随便拿出一二万两银子来,那家当绝对是五万两银子以上,甚至这个底线都太低了,弄不好应该是八万两以上,加上这一回修园子赖家虎口夺食还硬生生从贾赦和贾珍他们手里夺走了不少活计,王熙凤估计这笔营生他们起码就捞了不下一两万两,没准儿赖尚荣捐官疏通补缺的银子就是从这里来的。

  以前不说了,赖嬷嬷有老祖宗做依靠,荣国府也过得去,便是贪了点儿,大家看在老祖宗的面子上也不计较,但这一次情况却不一样了。

  贾家修这个园子把老底子给折腾精光不说,还欠一屁股债,这日后要过紧日子的时候就长了,而且赖家还硬生生抢了贾赦和贾珍他们嘴里的肉,恶了贾赦贾珍这两个荣宁二府头面人物,可以说天时地利人和现在都不在赖家那边了。

  这修园子还捞了这么多银子,悄悄地花一两万银子去给儿子捐官补缺,这事儿要传出来,只怕府里都得要炸了。

  王熙凤当了这么几年荣国府的家,心里还是有些盘算的。

  这荣国府阖府上下吃穿用度,人情往来花销,便是再紧一点,一年少了二万五千两银子都没法过,尤其是在园子修好之后,这花销还得要往上走,所以稍稍抛着点儿,就得要往二万七八千两以上走。

  现在荣国公府因为修园子,便是除开借林家、薛家这些亲戚的银子,在外边外债都还得有三四万两银子,哪怕是分成三年还清,一年起码也得安排一万二千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