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风流人物 第161章

作者:瑞根

  冯唐有些意动,但最终还是摇摇头:“素囊台吉力量太强,而且河套那些信奉白莲教的汉人也都跟从素囊台吉,起码在河套,还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就算是着力兔、宰僧和卜石兔联手,也一样不是对手,着力兔和宰僧恐怕不敢冒这个险,一旦他们被素囊台吉驱逐,只怕就只有身死族灭的份儿了。”

  “如果再加上我们大周呢?”冯紫英语气加重,“给卜石兔顺义王的名分,让卜石兔从西海蒙古那边拉人过来,那些土蛮多罗部不是一直想要返回河套么?让卜石兔去利诱他们返回河套,把大小松山许给着力兔和宰僧,只要打垮素囊,一切都好说!”

  冯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紫英,你可知道遏制西海蒙古东返一直是大周的国策,如果像土蛮部也都是返回了河套,在西海的永谢土部也要求返回河套怎么办?”

  “求之不得,越多越好,越乱越好。”冯紫英没有回避父亲的目光,“爹,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无外乎就是担心河套鞑靼人越来越多吧,可是爹你要明白,我们大周并不惧怕鞑靼人越来越多,而是担心他们一家独大,或者统一起来,现在素囊台吉就有了这个迹象,所以顺义王这个称号永远都只能给弱小的一边,绝不可能给最强的一边,也绝不允许一家独大,一边吞并另一边!”

  “对我们大周来说,草原上是越乱越好,在我们现在无力收回河套时,就只能让河套越乱越好!不乱,我们就要制造矛盾挑起事端,让它乱起来!不乱不行!以前大周寄希望于某一个人对我们大周的态度能够带来平安,这是一种被动的策略,而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其实应该更主动的采取符合我们利益的策略,比如分而治之,……”

第六十章 抓七寸

  冯唐震动很大。

  两年不见,自己儿子变化越发大了,而且一些思路观点已经隐隐成型,开始从朝廷大局的角度来考虑问题了。

  虽然说这里边还有些许多有待商榷的,但是不得不承认,从大方向上来说,这是正确的。

  北元自从退出中原之后,一直处于一种不稳定状态下,但也先控制下的瓦剌给了前明沉重一击,后来俺答汗控制下的鞑靼也给大周带来了极大威胁,但在各种因素得促成下俺答封贡最终达成,使得鞑靼和大周之间保持了长达二十多年的一种相对和平状态。

  但这种和平状态也只是相对而言,在俺答死后,原本就很脆弱的平衡就被打破了,无论是左翼的察哈尔,还是右翼的土默特,亦或是西海蒙古诸部,都时断时续的袭扰大周边境,也给大周带来了很大的困扰,九边就是在这样一种状态下慢慢形成的。

  由于为了防范来自北面的侵袭,九边不得不保持着巨大的军事力量,因此九边军饷也成为大周户部最大的一根绞索,随时都让大周喘不过气来。

  如冯紫英所说,大周北部边境的和平实际上取决于鞑靼人的态度,这是非常危险的。

  要抢回主动权,根本之策只能是自身强大。

  但在这一点暂时难以实现的情况下,就只能采取一些策略性的手断了,比如分化瓦解,抑强扶弱,利用大周的资源优势来充当平衡手。

  但要真正涉及具体操作,尤其是要在此次宁夏平叛的战事中来实现这一点,还有许多问题要解决。

  “修龄,你觉得冯自唐如何?”柴恪背负着手站在榆林卫城城墙上,卫兵们都远远在十步之外。

  呼啸的西北风带着黄土高原特有的沙尘时大时小的掠过,只需要站在城墙上一炷香功夫,就能接上一层细密的黄尘。

  “算是老成谋国的宿将了,不愧是在大同镇干了十多年,换了一个人,榆林镇恐怕都危险了。”杨鹤平静地道。

  杨鹤不通军务,以前一直干御史,但是他见得多,如同他来之前一位通晓军务的朋友所言,看一个武将如何,其实只需要看一看的后勤补给状况如何就知道了。

  所以作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他来之后就直接深入到榆林镇诸卫诸部的粮秣武备物资的造册备案和准备上。

  这是他和他带着的都察院两名御史的职责。

  看了两日下来,虽然不能说兵精粮足,但是后勤上准备还是比较充分向西跨榆溪河经保宁堡到波罗堡,或者向南走响水堡到波罗堡,沿着无定河南岸向西至芦河东岸,过怀远、武威、清平之龙州。

  他带着两名御史兵分两路,一路查物资包括粮秣和兵刃箭矢的准备,一路查沿线驿站配备情况。

  “哦?修龄对冯自唐评价这么高?”柴恪对冯自唐印象也不错,但是却没想到杨鹤居然如此评价,老成谋国,这句话放在一个武将身上,而且是出自都察院新任右佥都御史的口中,柴恪可不相信就因为乔应甲与冯紫英有师生之谊就这么夸赞。

  “子舒兄,余以前接触军务不多,甚至也可以说不通军务,但是也曾听闻过一个说法,要看一个武将的本事,最重要的不是看他能否冲锋陷阵勇冠三军,看他能不能运筹帷幄算无遗策,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看他在后勤保障上的手段准备,这一点做得好,基本上这个武将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哦?”柴恪细细品味,最终却是点了点头,不得不说这句话极有道理,特别是在大周九边,那就更有道理。

  “冯自唐才来也不过两年,要说他在大同如果做到令行禁止将士信服,我觉得不难,但是在这里,他的威信也不低,我仔细观察了一下,称得上是将士效命,也不知道是如何做到的。”

  杨鹤继续道:“我自己带着人趁着这两日查看了粮秣准备,虽然缺损不足,但是都在可接受范围之内,甚至好于我的预估,三边四镇不能指望和宣府辽东比,所以算不错,另外沿线驿站,按规定每堡夫子二人,站驴十头,草料备足,查看了四处驿站,只有一处站驴八头,其他均是满额,嘿嘿,能做到这一点,杨某都有些佩服了。”

  “但修龄,我觉得冯自唐在胆魄上似乎有些欠缺,不是说他畏惧战事,而是觉得他有些保守,你都说他称得上兵精粮足,但是在甜水堡和下马关堡一线,占据优势却不肯放手大打,如果那个时候他敢胆大一些,让贺世贤全力进攻,安边所和青冈峡乃至平虏所,都未必就会被叛军一举夺下。”

  说到这里,柴恪都为之扼腕,贺世贤部在饶阳水堡、三山堡、甜水堡一线实际上占据了绝对优势的,两战皆捷,但是却不肯越雷池一步,止步于三山口。

  杨鹤哑然失笑,柴恪未免把这些个老兵油子们想得太简单了。

  冯自唐几起几落,怎么可能会轻易做越线之事?

  贺世贤也是宿将了,难道不清楚青冈峡和安边所是哪里?那是固原镇的地盘!

  没有冯自唐的军令,贺世贤敢越界而战,冯自唐就敢行军法。

  同样没有兵部或者柴恪这位三边总督的军令,冯自唐敢下这道命令,他杨鹤就敢立即弹劾他,让他立即束手待职。

  临机权变那是在自己职权范围,榆林镇地盘内,随便你这个总兵怎么发号司令,超过界限,没有兵部或者总督授权,除了有所仗恃的文臣敢玩这一手,武将玩这一手,那就是自取祸端。

  冯自唐怎么可能去为了固原镇一城一地的得失去拿自己一家人性命去冒险?

  “子舒兄,你的要求未免有些太高了,这些个武勋宿将,在九边之地浸淫这么多年,太清楚这里边的门道了,没有朝廷的旨意,能做到这一步我觉得已经超出了我们预料了,我可以断言,即便是大同兵来了之后,也未必能做到榆林镇的程度。”杨鹤笑着道。

  “修龄说得也有道理,也许是我对冯自唐期望值太高了吧。”柴恪也笑了起来,心情也好了不少,应该是榆林镇的备战情况让他心情宽松不少,也对击败叛军多了几分把握。

  “大同兵后日就能到,而朝廷已经来了几道旨意了。”杨鹤目光望向西方,“恐怕朝廷也不允许再拖下去了。”

  “可是甘肃镇那边情况始终不明,而且鞑靼人如果始终在边墙外不走,榆林镇能抽出来的兵数量太少了。”这是横亘在柴恪心中最大的隐忧,“冯自唐始终不同意尤世功部倾力而出。”

  柴恪作为三边总督当然有权全权指挥三边四镇兵马,但是冯唐作为总兵官的意见他肯定要尊重,不能说服冯唐,这一仗打起来就始终难以让人放心。

  杨鹤沉默半晌,才缓缓道:“子舒兄,顺义王之事可得授权?”

  柴恪也迟疑了一下才道:“陛下临行前也曾与我说,若是迫不得己,可以在顺义王王位上便宜行事,但是务必要考虑日后大局,不能因一时方便留下后患。”

  “既如此,不妨招冯唐来,我相信其人肯定在这方面有考虑。”杨鹤断然道:“其人在大同时便与塞外诸部往来密切,只是尚有底线而已,否则……”

  柴恪悚然一惊,目光意似不信,“修龄,你是说……”

  “子舒兄,你在都察院任职时间太短,所以不太清楚这九边情形,这在九边当总兵、副总兵的,哪个和边墙外的鞑靼人没联系?有营生往来都是最普通的,许多人甚至搭伙营生,只不过有些人有底线,有些人则肆无忌惮罢了。”

  杨鹤说起话来越发随意。

  “冯家在大同镇经营几十年,从冯秦、冯汉到冯唐,塞外鞑靼诸部,内外商贾,哪一个敢不认他们冯家?便是麻家都要逊色冯家几分,只不过随着冯秦冯汉故去,只剩下冯唐一人,人丁单薄,才慢慢被麻家赶上来而已。”

  “你是说冯自唐四年前被解职亦是因为……”柴恪越发震惊。

  “我不是说了么?冯自唐算是有底线的,但是并不代表他就和鞑靼诸部没交情了,哼,只怕那扯力克也好,三娘子也好,素囊台吉也好,卜石兔也好,着力兔也好,都是和冯自唐眉来眼去有过瓜葛的。”杨鹤淡淡地道:“四年前冯自唐遭弹劾被解职,当时我不清楚,后来大略知晓一些,他同时得罪了山西范家和靳家,人家可是花了大力气才算是找到他一些把柄,咱们都察院里也有人授命要让他落职,所以……”

  “既是如此,那冯唐岂肯冒险掺这趟浑水?”柴恪皱眉。

  杨鹤乐了,“子舒兄,你可千万别说你把冯铿拉来只是单纯欣赏他,这未免太虚伪了。”

  柴恪也笑了起来,摇摇头,却不再言语。

  “子舒兄,不妨和冯自唐挑明,他或许可以不在意自己,但是冯铿是他嫡子独子,对其前程,他可是比谁都在意。”杨鹤阴冷的一笑。

第六十一章 为国

  伴随着大同兵的到来,榆林镇的军队也在加快调整。

  但镇靖堡和永济堡一线鞑靼人的活动也日益活跃,不断袭扰沿线的堡寨聚落。

  尤世功的大军不得不暂时搁置了行动,以应对不断加剧的形势。

  “自唐,看来令郎的意见很中肯,如果要想放手出击,的确需要解决北面的鞑靼人。”柴恪来榆林没几日,但是却瘦了一圈儿,眼眶更深陷下去,嘴角也起了几个大泡,显然是心火上升给急的。

  “柴大人,杨大人,卜石兔那边我的确有联系,但是这厮神出鬼没,行踪不定,也极为狡诈,当然更主要的是素囊的大军压境,也让他成了惊弓之鸟,深怕被素囊给一锅端了。”

  冯唐倒是显得很轻松,有了柴恪坐镇,这一切风险责任都交到了柴恪手中,他只需要按照柴恪的要求行动就是了。

  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冯紫英,还有与柴恪并肩而坐的杨鹤,冯唐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儿。

  榆林镇各部兵力调整都已经摆在了柴恪面前,哪一支是精锐,哪一支略弱,哪一支擅长攻坚,哪一支擅长野战,各支兵马的领军武将特点脾性,冯唐都如数家珍的像柴恪做了汇报,只等柴恪发号施令了。

  哪怕是柴恪无视鞑靼人,命令尤世功直接向西发起进攻,他也不会发表意见,只要柴恪有这个胆魄。

  “那着力兔和宰僧呢?我听说这两位深入浅出,对阿赤兔和宾兔娘子有很大的怨气?”柴恪微笑着道。

  “哦?看来柴大人对咱们河套这边情况也很熟悉啊,着力兔和宰僧下官也认识,打过交道,他们被从松山撵了出来,就一直在河套里呆着还算老实,当然这只是和阿赤兔和宾兔娘子两部相比来说。”冯唐也有些惊讶,意识到有点儿问题,下意识瞥了一眼自己儿子,“要联系上这两个家伙也行,不过可能需要一些时间,他们在河套里素来行踪不定,抱团活动。”

  “自唐,你觉得素囊现在表现出如此咄咄逼人的势头,究竟为何?难道他认为有他的支持,啺莺土醵珪D他们就能盘踞宁夏?”柴恪不再绕圈子,“自唐你是老西北了,从大同到榆林,十多年,冯家这几十年在九边为国效命,劳苦功高,朝廷都记着呢,皇上在我临行之前专门召见我,要我告诉你,希望你好好打好这一仗,不负冯家英名,……”

  冯唐心中冷笑,这怕是要自己拼死卖命吧?真想好好打这一仗,就大同来这一万兵?京营数万人,就来五百人?当然估计皇上也调动不了那几万京营。

  “柴大人,杨大人,自唐既然在榆林镇总兵位置上,自然要尽心效命,战事有柴大人和杨大人坐镇,自唐也有信心尽快平定,只是这兵力有限,若是宣大不能抽调兵力来,那是否能从河南、四川抽调部分卫军组建营军增援?二位大人也应该看到了宁夏镇的糜烂局面,如果甘肃镇也如我们猜测的那般,恐怕情况还会更糟糕,……”

  冯自唐回答得很轻松自如,完全没有任何负担。

  “至于说素囊台吉,这厮被扯力克和三娘子压了这么多年,扯力克一死,三娘子久病,下边人都把他当成了扯力克和三娘子的继承人,可卜石兔这厮在西海呆了这么多年却突然带着一帮部众跑回来要夺位置,他如何能服气?他也很清楚朝廷素来尊崇大义名分,卜石兔是长孙,自然该接顺义王的位置,可就这么拱手让位,别说是他,就是他手底下也不会答应,……”

  “那自唐你认为啺莺土醵珪D与他是什么关系?”柴恪耐着性子,这个老滑头似乎觉察到了一些什么,开始绕圈子,不愿意切入正题。

  “相互利用呗,既然朝廷不愿意给他名分大义,他觉得凭他的实力,也许可以扶持一个愿意相互策应和尊重的势力来,大周在北边的情形,素囊恐怕比我们朝廷很多阁老更清楚呢,没见他随便动作两下,山西镇和大同镇就如临大敌么?大同这一万人也是走得快,慢一点儿,我估计王总督就得要扣下来了,当然,即便是我也不敢轻视素囊,没见着他这兵压镇靖堡和永济堡,我也一样心里发憷,尤世功部我们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冯唐沉吟着:“柴大人,杨大人,我知道你们想解决素囊的威胁,但是朝廷能开出什么条件呢?而且局势发展到这一步,恐怕也不是给素囊许一个空头愿就行的,他现在已经停不下来了,要停下来,那也需要时间,可我们现在有那么多时间么?”

  “既然素囊自己停不下来,那我们就要找外部力量让他停下来。”柴恪沉声道:“让卜石兔和着力兔、宰僧联合,朝廷愿意给他们名分和支持,……”

  “他们联合也没有用,和素囊相比,他们差得太远,卜石兔大部在西海,他自己只带了一部分人马回来,着力兔、宰僧狡狯,不会轻易上这个当。”冯唐漫不经心地道。

  “如果卜石兔不想争这个土默特汗位和顺义王,那他跑回来干什么?他难道不知道素囊的力量比他强得多?”柴恪淡然道:“这说明卜石兔肯定有自己的打算,所以,我和杨大人商议,还是要从这个角度着手,想办法拖住素囊,另外你所提到的河南四川抽调兵力,朝廷在我们出来之前已经下旨,预计两个月之内就会过来。……”

  “两个月?”冯自唐摇摇头,笑了起来,“柴大人,不是自唐不信任朝廷,从抽调组建,到粮草备齐上路过来,三个月能到都阿弥陀佛了,不信咱们走着瞧吧。”

  柴恪也有些不耐烦了,遇到这种兵油子,什么话题都能给你扯上半天,就是不上你引导的路径。

  “自唐,此事暂且不提,我有意派人出塞前往河套,接洽卜石兔,我知道榆林镇在这边和卜石兔、着力兔以及宰僧都有联系,所以要促成他们三方联合牵制素囊,……”

  冯唐微微色变,眼角一阵抽搐,哑声道:“大人既然有此意,自唐自当配合。”

  柴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有意让紫英和龙禁尉副千户张瑾一并进河套……”

  冯唐脸色阴冷下来,粗暴地打断柴恪的话头:“柴大人可是想让我们冯家绝嗣么?紫英他不过是庶吉士,并无参与军务之责,是谁出此损招?冯家便与他不共戴天!”

  杨鹤眼角也是一阵抽搐,这家伙好像是怀疑自己了,可这让冯紫英出塞,自己便是不谏言,难道柴恪就想不到?

  若是换了哪个武将敢这般和自己说话,柴恪就要发作了,但是今日他却知道此事的确有些为难人,他还真的只能忍受。

  可算来算去,若是要去河套见卜石兔和着力兔、宰僧,这些都是草原上闯荡多年的部落首领,都是只认实力和实利的角色,寻常官员去根本难以取得他们的信服,可是冯紫英无疑是最合适的角色。

  “自唐,此事关系重大,……”

  “柴大人,我知道你的难处,但是我们冯家在边地戍守几十年,只剩下我父子二人了,我大哥战死呼伦塞,我二哥病死大同镇,现在你们又要让我唯一的嫡子上战场,这未免太过了吧?若是紫英有一二兄弟,冯某也无怨言,若是紫英有后,冯某亦不会出此恶言,但是冯某今年已经五十方有此一子,你们这般做莫不是要故意让我们冯家绝后?”

  冯唐眼睛都红了起来。

  他先前就已经觉察到了一些不对,但是只以为是柴恪和杨鹤觉察到了冯家和草原上这些部族的关系往来,想要利用这些关系,或者借机要挟。

  对此冯唐并不在乎。

  作为总兵他有权和塞外各部保持必要的联系沟通,别说这蒙古右翼,便是左翼和西海蒙古那边,他也有联系,这也是冯家几十年积淀下来的底蕴。

  但他未曾想到柴恪和杨鹤居然是要让冯紫英出塞去联络卜石兔和着力兔、宰僧他们,这特么就是比掘人祖坟还恶劣的行径,一下子就把他惹怒了,如果不是武将天生对文官的敬畏,他几乎就要破口大骂了。

  “父亲,……”

  “不用说了,此事我决不答应!”冯唐狠狠的扫了冯紫英一眼,柴恪此时也有些愠意:“冯将军,国事为重,冯铿既是本官下属,便得由本官安排,……”

  “哦?”冯唐脸色也冷了下来,“既如此,那便由得柴大人安排便是,何须征求本人意见?本人还有军务,告辞了。”

  说完便扬长而去。

  柴恪被堵得一口气上不来,倒是杨鹤摆摆手,“紫英,你先去劝一劝令尊。”

  “柴大人,杨大人,我父亲有些失礼了,还请恕罪,我先去劝一劝我父亲,相信他冷静下来,便能接受……”冯紫英也是拱手行礼。

第六十二章 老狐狸,演技派

  待冯紫英出门,柴恪才抬起头,幽幽地道:“修龄,你我是不是做得有些过分了?”

  杨鹤也是叹气,“可是除了冯紫英,又有何人能承担此责?楚材倒是可以去,但是一个兵部员外郎在军中尚能有些影响力,放在草原上,谁人认得他?张瑾?龙禁尉的身份,吓唬商贾老百姓还行,遇上卜石兔这等部酋,他知道你是干什么的?”

  “只是没想到冯唐如此……”柴恪也摇了摇头,他并不愿意因此事而与冯唐结怨,此番平叛还倚仗冯唐甚多,若是冯唐因此而心怀怨恨,只怕就命运多舛了。

  “也能理解,换了你我,只有此独子,却要让他入草原,只怕心里会更是恚怨恼怒。”杨鹤也摇摇头,随即又想起什么问道:“若是之前紫英本人不愿意去,子舒兄还要令他去么?”

  “那不会,冯紫英此人绝顶聪明,若是没有几分把握,他便不敢扛此重任,他没把握,我也不敢将此任交与他。”柴恪此时已经沉静下来,目光暗邃,“这等大事,若无把握,我宁肯保守一些,让楚材去。”

  “不过子舒兄,你对紫英授权太大,日后若是……”

  杨鹤想了一想,又道,但是随即被柴恪打断话头:“修龄,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从长远来看,若是战事迁延日久,宁夏甘肃二镇可能会被荼毒得糜烂不堪,朝廷将来会花费多少来赈济和重建?或者就直接放弃?恐怕这都是朝廷不可承受之重,所以在临行前,皇上和叶阁老都曾经和我谈及此事,不惜一切代价,尽早结束战事,否则我们只会付出更多的代价。”

  杨鹤也喟然长叹,有得必有失,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冯紫英追着自己父亲回到总兵府中,看见自己父亲进了书房,这才赶紧跟了进去。

  两记耳光狠狠的抽打在冯紫英脸上,打得冯紫英眼冒金星,他已经记不得上一次时什么时候挨这样的狠揍了。

  脸一下子就火辣辣起来。

  “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