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好凶猛 第474章

作者:更俗

司空府短时间内想要对长近两百里的涌金河进行疏浚拓宽也不现实,所耗用的人力、物力太大了。

不过,颍水下游水道曲折蜿蜒,淮河中游水道同样曲折蜿蜒,绕开颍上、鹿沟控制的河口区域,饶庄寨往南与淮水北滨的龙湾寨仅有二十三四里的距离。

甚至在龙湾寨北面,还有一条叫十里浦的天然河道,往北从饶庄寨西侧汇入颍水。

绍隆八年的年节刚过,邓珪就暂停从芦泾集大营出兵牵制亳州及下蔡敌军,而是将有限的兵马收缩回初步完成城池化建设的芦泾集大营,他本人亲率宣武军第一、第二镇,于龙湾寨登岸淮水北岸,与饶庄寨驻军共同从西侧遏制、封堵颍上-鹿沟敌军西进。

与此同时,司空府调动两万辎兵,于龙湾与饶庄之间,在原十里浦河的基础上开凿新的河道,以图彻底打开淮水与颍水的联络,方便京襄水师的中大型铁甲铁船能绕开平燕宗王府敌军控扼的颍水河口进入颍水。

虽说寒冬腊月,颍州境内冰天雪地,但颍州冬季的冻土深度也就一尺半左右,因此只要人力、物力的供给充足,冬季在河淮地区开凿河道并非多困难、多么难以想象的一件事。

随着龙湾、饶庄之间修建多座封锁营寨,同时大规模的铁线绳投入使用,在营寨与营寨之间快速建立阻止小股虏骑渗透袭扰、长逾二十里的多重封锁带,就近征调、组织更多的青壮男女,加快龙饶河的开挖。

在此之前,岳海楼以为固守焦陂-泉河待援,同时只要孟和能守住颍上-鹿沟不失,控扼住颍水河口,等到年后颍水解冻,就算集结过来的援兵还不足以令京襄军撤军,他们也可以从容借助颍水西撤;甚至还可以趁京襄水师没有办法进入颍水,先组织兵马夺回孤悬颍水左岸(北岸)的汝阴,能进一步令颍州局势转危为安。

然而得知司空府集结四万兵马封锁住颍上-鹿沟之敌西进的通道后,前后征调七八万辎兵及民壮,于饶庄、龙湾之间开挖新的河道,直接打碎掉岳海楼的这层幻想与期待。

这也是岳海楼突围的最后期待。

二月上旬,颍水开始解冻,在原十里浦河基础上开挖、长逾二十五里的龙饶河,仅用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正式竣工完成。

在龙饶河口的拦水大坝后——时间紧迫,压根没有时间在拦水大坝上建船闸,淮河水像奔腾的马群涌入河道,一天时间就将龙饶河注满。

次日一早,早就集结于龙湾寨水营的京襄水师两百余艘大小战船,以二十艘铁甲战船为核心,经龙饶河北上。

颍水刚刚解冻,河道里还有大量的浮冰,但为防止京西水军提前从宛丘等地出发西进,抢先控制汝阴以西的河道,接应岳海楼所部从焦陂渡颍北逃,京襄水师也是乘浮冰未去,提前从新开挖的龙饶河北上进入颍水,然后沿颍水西进,与驻守汝阴的选锋军主力会合。

颍水流域还是小的,几乎没有形成凌汛的可能,初春的河水流速也极缓,浮冰的危害有限,而京襄目前所造中大型战船,除了广泛采用龙骨结构,船肋之间的隔板也采用大量的精铁构件进行加强,整艘船也采用水密舱结构,强度与稳定性要远远强过传统的舟船。

而当世甚至还仅有极少量的舟船,才开始采用大料作为龙骨加强船体结构。

京襄水师战船提前赶到汝阴,距离獐子沟浮渡仅二十里水道,京西三四千水军,两三百艘大小战船,哪里还敢贸然东进,接援岳海楼渡颍北逃?

二月十五日,京襄水师沿颍水而上,强袭獐子沟浮渡,纵火烧毁獐子沟浮桥,切断焦陂之敌与獐子沟北岸摩黎忽、仲长卿残部的联络,意味着对焦陂-泉河之敌彻底完成合围。

而在此之前,在龙饶河注水的同一天,平燕宗王府大将孟和不敢再硬着头皮去守颍上-鹿沟,而是趁着汝阴与鹿沟之间还有上百里的空当,趁着南朝在颍水左岸(北岸)的兵马还不足七万,率部往隶属亳州的蒙城县逃去。

由于平燕宗王府在过去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在亳州蒙城县等地已经新集结七万步骑,王举以及杨祁业在汝阴、鹿东大营的兵马没敢轻举妄动,只是在孟和所部撤出后,去接管为虏兵纵火烧毁的颍上、鹿沟两城。

颍上、鹿沟两城原有上万当地的平民,但在孟和率部撤出之前,不分男女老少,尽遭屠杀。军情司潜伏于平民之中的十数密谍,也没能逃过劫难。

畏惧京襄主力暂时放过焦陂-泉河不打,而是借龙饶河-颍水河道北上,刚刚赶到陈州坐镇的镇南王兀鲁烈被迫做出断臂求生、放弃焦陂兵马的决定,下令摩黎忽、仲长卿率领一万两千余残部放弃獐子沟营寨,往西北撤入泰和县,与新集结于泰和的三万步骑会合。

此时进入颍州及附近地区的援兵,隶属于镇南宗王府的,要远远少于平燕宗王府。

这并非镇南王兀鲁烈心存懈怠,实是镇南宗王府所辖,南线兵马要么被京襄在汝州、蔡州的精锐所牵制,无法脱身,要么在入冬之前,就是已经南下。

新的援兵主要从河东的蒲州、泽州、潞州、太原等地增调,要么从隶属于静惮宗王府的关陕地区借调。

在大雪纷飞的寒冬,行军以及粮秣补给的筹措都非易事。

能在一个月内往泰和集结三万步骑,还是兀鲁烈接到信报之后,亲自督促各地发动增援的结果。

更大规模的援兵都还在路上,但短时间内对焦陂之围,已经是无能为力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泥足深陷

泰和位于颍州治汝阴西北、亳州属县蒙城以西、颍州属县沈丘以东,原是颍水左岸(北岸)默默无闻的一座小城,此时已经完全变成一座军营,城外也是营帐连绵,十数里不绝。

战马啸啸,旌旗林立。

仲长卿坐在马鞍上,正眺望残雪褪去的黑褐色土地抽出一簇簇新绿,听到有马鞭抽打的声音,转头看过去,见是一队民夫大约有百余人,正扛着原木前往不远处的滨河工地。

泰和城小,大部分援兵都在泰和城外沿颍水结营,但考虑到京襄水师的犀利,镇南宗王府新任命的前锋统将、万夫长罕都决定在泰和城东南方向,紧挨着颍水修筑长墙,以便更好的封锁颍水,阻止京襄军人马溯流而上、在泰和附近登岸,也能更好的保护他们的营区。

这些被驱使搬运原木的民夫,都是从附近强征过来的民夫。

兴许早已经被压榨到极点,一名扛原木的民夫脚下一软栽倒在地,督管却无半点同情,如狼似虎扑上去,挥舞鞭子狠狠的抽打,在那民夫瘦骨嶙峋的身上抽出一道道血淋淋的鞭痕。

督管收手也绝非看那民夫奄奄一息,却是他几十鞭子抽打出去,手里有些乏了,抬脚恶狠狠的朝民夫面门踹去,将民夫踹倒泥坑里,也不管死活,才骂骂咧咧的督促其他民夫卖命干活。

仲长卿淡漠的收回眼神,转头朝更远处眺望过去。

与泰和相邻的蒙城、沈丘、城父等城,同样是南下援兵的集结地,此时集结援兵及从颍水沿岸城寨撤下来的残兵,总计高达十六万兵力,其中骑兵更是占到一半以上。

此时冰雪消融、春暖花开,融雪沃入泥土,再加上几场绵绵春雨,大地在马蹄的踩踏之下变得泥泞不堪。

虽说这时候在河淮地区作战,不畏泥泞的骑兵部分更占优势,但是又有什么用呢?

镇南宗王府、平燕宗王府进行全面动员的时间,却要比南朝整整慢了一个月,同时进行全面动员的地区,距离战区又太远。

此时岳海楼率京西等地六万步骑被隔绝在颍水右岸(南岸),而在颍水左岸,南朝司空府除了汝阴城及颍上-鹿沟外,还在獐子沟扎下庞大而坚固的营盘。

选锋军在汝阴就地补充、休整,南朝司空府在颍水解冻之后半个月时间里,还源源不断从各处抽调兵马进驻颍水右岸。

目前南朝司空府以獐子沟、汝阴以及鹿沟三座大营为主,入驻的精锐兵力已经超过十二万之多,目标就是阻止他们的援兵进逼颍水下游沿岸。

除此之外,入春后浩浩荡荡的颍水河道,以及分别在獐子沟、汝阴扎下水营大寨的京襄水师战船,皆是阻挡援兵渡颍进入右岸(南岸)的天堑。

除了紧挨着颍水右岸(南岸)的饶庄等地驻以两万多精锐,进一步巩固对颍水下游的封锁外,南朝司空府在焦陂外围以及淮川等地集结近十五六万人马。

京西六万步骑已经彻底被合围,而他们哪怕后续能有更多的援兵往泰和、沈丘、蒙城、城父等地集结过来,但短时间内粮秣、战械不足,骑兵又不利攻城夺寨,实难对南兵在颍水沿岸的城寨形成多大的威胁。

在春季过后,颍水下游在漫长的雨汛季里,洪涝灾害都十分严重,皆不利大规模军团进行决战。

他们要等到大水退去的秋季,才有可能组织兵马,反攻獐子沟、汝阴等城寨。

问题是岳海楼在焦陂能坚持到七八个月的时间吗?

一大队骑兵从远处缓缓而来,却是镇南王座前的先驱骑队,来到主将罕都的跟前,下马出示旗帜,表示要与罕都安排的侍卫人马,共同负责郊亭到泰和城的警戒,确保镇南王的人身安危不受一丝意外的威胁。

仲长卿等人越发神色凛然的恭候镇南王的到来。

附近劳作的民夫这时候也都被驱赶回营地。

之前被督管踹倒在官道旁泥坑里的那个民夫,兴许这时候才缓过气来,挣扎着要从泥坑里爬起来。

“怎么回事?”

扈卫骑将看到这一幕,神色严厉的质问道。

“一个贱民而已。”

罕都乃是久历沙场的老将,无意过多解释,从身边侍卫手里接过长弓、利箭,将那民夫当场射杀,示意侍卫直接将尸体拖走。

镇南王兀鲁烈的车驾很快抵达泰和城外。

罕都率领诸将臣上前迎接,看着兀鲁烈坐在车辇上凌厉的眼神扫望过来,摩黎忽、仲长卿、阔惕等将扑通跪倒在地,请罪道:

“末将无能,请殿下问罪!”

也不知道是不是罕都将出城迎接的地点,故意安排在一片泥泞地里,又或者故意安排人将郊亭前的空地踩踏得泥泞不堪。摩黎忽、仲长卿、阔惕等将差不多就直接跪在泥坑里,还混着刚才那名被罕都射杀的民夫的鲜血。

罕都以及单薛等将在给镇南王兀鲁烈见过礼后,都是抱手冷漠的看着跪在泥坑里的摩黎忽等人。

岳海楼、孟介、蒋昭德、高祥忠等将被围于焦陂,作为京西镇戍将军、统领京西镇戍军、实际充当监军的摩黎忽自然就是京西诸将之首,仲长卿作为汉军万夫长,在京西地位也在三五人之列。

这仗打成这样子,摩黎忽、仲长卿纵有千般理由,也没法推卸身上的责任。

却是单薛率援兵,部众伤亡如此惨重,有功无过。

兀鲁烈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局势如此恶劣被动,他想要安慰摩黎忽、仲长卿他们几句却无从说起,只是眼神冷冽的示意车驾继续往泰和城里驶去。

也没有人来拉,等镇南王的车驾进入泰和城门,摩黎忽、仲长卿、阔惕等人才狼狈不堪的从泥坑里爬起来,上马追入泰和城里。

“岳海楼有多大希望能坚守到秋后?”

进入罕都给安排的行辕之中,镇南王兀鲁烈摒退闲杂人等,也没有急于见平燕宗王派来的使者,脸色暗沉的坐在长案后的虎裘上,盯着罕都、摩黎忽、仲长卿等将问道。

摩黎忽、仲长卿下意识都想躲开镇南王凌厉的眼神。

京西汉军对赤扈的忠诚,以及作战意志,都绝非孙彦舟、胡荡舟所部能及,作战经验也极其丰富,老卒占比极高,兵甲也好。

摩黎忽、仲长卿之前也相信京西汉军据焦陂-泉河营垒坚守到新的援兵进入颍州境内集结没有什么问题,事实也证明他们的判断没错。

然而在过去一个多月时间,南朝司空府并没有组织兵马强攻焦陂,而是在焦陂外围依托颍水中下游水道以及西侧的洪泛区形成完整的封锁线,基本上断了他们短期内解焦陂之围的可能。

京西汉军在焦陂坚守一两个月是没有问题,但陷入重围超过三个月、四个月甚至半年之久,意志还能不动摇?

以南朝司空府诸将用兵之能,只要守军意志出现严重动摇,必是最后总攻之时;而在此之前南朝司空府也一定会组织大量的攻城战械,对焦陂-泉河营垒进行旷日持久的轰击。

镇南王微微颔首,算是明白他们的意思了,将目光转移到罕都身上。

木赤前些年返回漠北不久后就病逝了,目前摩黎忽乃是那颜氏在军中的主要将领之一;而镇南王身边所倚重的、都元帅级的嫡系老将也越来越少了,罕都绝对是能与木赤并驾齐驱的一个。

要不然的话,镇南王也不会在如此恶劣局面下,让罕都南下主持战局。

罕都沉默片晌后,说道:“我们必须要承认河淮局势已经彻底恶化了,甚至短时间内都不可能有挽回的可能了。依老将之计,殿下当考虑放弃河洛、京西,平燕宗王府亦当考虑收缩到黄河以北。而且两府动作一定要快。倘若焦陂在两三个月内失陷,这个秋后就不是我们组织大军进攻颍水的问题了,而是要考虑到南朝会组织数十万兵马顺势北上、饮马黄河了。”

摩黎忽、仲长卿知道罕都所言是老成持重之言,也确实是深察当前恶劣局面做出的清醒判断与建议。

在京襄以司空府的名义掌握南朝朝堂之后,虽说刚刚经第二次淮南会战及逃京之变,但其军事动员能力依旧超乎他们想象。

而他们的动员整整拖慢了一个月,没有意识到淮川守军早就被歼灭仅仅是一方面,更主要的还是休养生息不够,大规模、超长距离的兵马集结、调动,令各兵马都总管府苦不堪言,速度是实在快不起来。

目前单就军事动员能力看,就算岳海楼不幸在焦陂被歼灭,两府在河淮可能也仅仅是稍处劣势,甚至都谈不上特别明显。

问题是局势已经扭转,他们不能干脆利落的断臂求生,随着时间的推移,差距只会进一步的扩大,也许最终的结局与岳海楼当初没有干脆利落第一时间从焦陂突围西撤一样,终致泥足深陷、大局崩坏……

“南朝已经将大量的攻城器械调到焦陂以南,乐观的看,岳帅或能坚守到秋后,但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可能都未必有两三个月的时间,”阔惕皱着眉头,说道,“两府在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将河淮五六百万平民都撤走,难道都丢给南朝?”

河淮地区包括京西北路、京东东路及京东西路在内,天宣年间人口高达两千万之众,目前粗粗估算,应该还有五六百万。

当世人口永远都是战争最重要的资源。

徐怀据京襄,掌握京襄四百万人口,最极端时就能动员三十万人马。

两府就算决定从河淮撤出,与南朝拉开足够深阔的战略纵深,以便他们的骑兵部队能发挥出更大的战略优势,但倘若岳海楼所部不幸在两三个月时间内被歼灭,他们根本就来不及将这么多的人口撤走。

罕都冷漠的在自己的脖子虚砍了一下,表示带不走的,都杀掉就可以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屠灭

赤扈铁骑南下以来,动辄大掠屠城,除了以此赏酬艰苦作战的兵卒、激励军心外,更主要还是为威慑周边的城池放弃抵抗投降。

虽说残酷的战争令河东、河北、关陕、河洛、京西、京东等地人口大规模下降,但在此之前,赤扈还没有对中原哪个地区执行过屠灭政策。

当然,也不是没有想过。

赤扈内部很早就有大臣提出将所有的汉人都杀光,将中原地区都变成赤扈贵族的牧马之地,却是以镇南宗王兀鲁烈以及契丹降臣、深得新汗信任的萧机律等人极力反对而作罢。

兀鲁烈当年反对屠灭中原汉民,却非他心怀仁慈,早年率部随征横扫漠南漠北,他没有少干屠城灭族之事。

然而当年刚刚率部南下时,他还满心希望赤扈有朝一日能真正的一统天下,也深知当年南朝在建继帝的统领下,已经初步沿秦岭-淮河建立防线,他们想深入水泽遍布的江淮地区,必然要借助汉军冲锋陷阵才行,更需要从中原地区筹措粮秣等作战物资。

兀鲁烈同时也担忧,他们倘若实施屠灭政策,一方面未必真能将中原汉民屠杀一空——就当时而言,还没有大规模的将汉民编为军户驱口,另一方面也担忧会彻底激起南朝军民誓死不降的顽强斗志,令南下之路变得更为艰难、曲折。

罕都却一直都是屠灭政策的支持者。

孟和从颍上、鹿沟撤出时将两城平民屠杀一空,就是他越过平燕宗王府给孟和直接所下的指令。

可惜他轻车简车赶到陈州时,颍水已经开始解冻,手下并无太多兵马可以调动,无法接应焦陂兵马北撤。

罕都此时再提对河淮汉民进行屠灭,眼神之狠戾令人心惊。

仲长卿窥兀鲁烈脸色阴沉,看不出他心里所想,但仲长卿能猜到兀鲁烈心里就算是迟疑的,也断非是对汉民仁慈,实是需要考虑更多、更复杂的因素。

首当其冲的就是两府必须要考虑河淮汉军将卒的想法。

赤扈在中原占领地推行军户制以来,河淮五六百万汉民,大半都转为军户的驱口附户(奴隶)。

这也是河洛、京西等地汉军为赤扈效力、战斗力较强最关键的核心因素。

不谈汉军兵卒对汉民、汉土有没有感情了,仅仅是迫使所有的军户迁离河淮,就需要克服重重阻力,何况还要将附属于军户、早就被军户视为私有财产的驱口屠杀一尽?

倘若强行推动此事,汉军躁动,不是助南朝一臂之力吗?

还有一个更关键的因素,那就是静惮宗王府会不会同意放弃关陕,至少要放弃掉到渭河两岸的关中地区,将兵马撤回到天水以西?

倘若静惮宗王府执意反对,镇南宗王府、平燕宗王府就悍然放弃河淮北撤,必然会将静惮宗王府控制的关中地区暴露在南朝兵马的刀锋之下。

倘若静惮宗王府在关中地区惨遭重创,两府是交待不了的,甚至还有可能诱发赤扈内部的决裂——静惮宗王府这些年来与新汗,与镇南宗王府、平燕宗王府的矛盾可不小。

因此,倘若不能说服静惮宗王府共进退,两府显然是没有办法单独行事的。

“长卿,你以为罕都此策如何?”兀鲁烈注意到仲长卿眼神游离,问道。

既然能猜到镇南王犹豫不决的心思,但河淮局势如此恶劣被动,仲长卿身为京西大将,心知罕都等人早就对他有满肚子意见跟不满,又哪里敢叫他们再以为自己有维护汉民之念,说道:

“末将以为罕都将军所言甚是,此时当断不断,必致泥足深陷之害。”

摩黎忽却迟疑问道:“四宗王那边会不会难以劝服?”

仲长卿继续建议道:“静惮宗王那边是需要遣使游说,但京西、河洛却是需要先做一些准备工作,甚至要比平燕宗王府更刻不容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