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好凶猛 第420章

作者:更俗

根本上还是这一次看似想仿效第一次淮南会战的战略战术,但在一些细枝末节上出现很大的偏差。

第一次淮南会战前期的战略选择也是固守待援,但枢密院绝对没有要求将卒都憋在城寨之中,相反还鼓励各城寨守将积极寻找战机进行反击,建邺水师也积极进入洪泽浦,一方面避免过早与赤扈东路大军会战,另一方面又积极遏制赤扈东路大军的锋芒太盛。

这一次的固守待援,韩时良、葛钰部表现较好,杨祁业就第一时间率部进入滁州境内,都表现出强军的素质,这与韩时良、葛钰以及杨祁业地位较高,统兵作战经验丰富,凡事不会都听枢密院的摆布,距离中枢也远有关。

甚至到这时,韩时良、葛钰被围在寿春城里,也没有完全放弃反击的努力,还积极组织兵马出城,依靠城墙,令虏兵暂时无法直接对寿春城展开强攻。

然而右骁胜军以及第一时间奉诏赶到庐州增援荆南、荆北兵马,受枢密院钳制太深了,在数支虏兵大胆往庐州境内穿插之际,却毫无遏制动作,令虏兵轻易就打通从寿春窥视长江的通道。

这也是虏兵水师进入建邺附近江面,能第一时间将北岸三四千虏兵精锐步甲接到南岸的关键——要不然就凭虏兵水师随船装运的三四千步甲,都未必能在南岸建邺城附近立足。

这与许璞依赖投靠汪、杨等人顶替刘衍执掌右骁胜军有关,凡事不敢不听汪伯潜、杨茂彦的招呼,也与荆南荆北作为地方兵马战斗力欠缺有关。

在虏兵水师突袭建邺时,这一弊端表现得更为极致。

刘衍主张建邺水师西避被否决后,在虏兵水师出现在建邺东侧江面时,汪伯潜、杨茂彦唯恐水师出现他难以承受的损失,不顾诸将反对,严令水师全部撤回水营坞港之中,甚至放弃对坞港外侧江面的控制。

看到一部分虏兵在建邺城附近登岸后,宿卫禁军在南岸明明占据兵力上的绝对优势,汪伯潜、杨茂彦却没有组织兵马迎头痛击的决心,看到宿卫禁军在玉浦河西出现千余伤亡,就迫不及待将兵马都撤回建邺城里。

这时候又猛然想到放弃建邺城郊的控制,水营会面临虏兵从水陆夹击,汪、杨在这种情况下仓促下令水师出坞港迎战虏兵水军。

建邺水师对坞港外侧的江面都无法掌控,在这种情况下,数以百计大小战船出坞港与敌接战,会是什么结果,还需要想象?

换作徐怀亲领兵马,在这种情况出战迎敌,也会被杀得连内裤都不剩。

目前率百余残兵逃到蕲州的水师将领,乃是绍隆帝受封淮王期间就追随麾下的一名指挥使,因为是淮王府系的老将,能知道很多机密事,这份记录主要也是他的口述。

看过记录后,朱沆手足冰凉。

绍隆帝将胡楷驱逐出朝堂,用许璞顶替刘衍执掌右骁胜军,徐怀就上表劝谏过,他当时也意识到这对大越绝非好事,也上表反对,但是他之前仍然没有想到,换将换帅的危害会有如此之大,会有如此之直接……

第一百零五章 荆北孔昌裕

薄雾锁江,一艘官船从江夏城水门出城,往江心驶去。

身穿紫色官袍的孔昌裕站在船艏,斑白的长须叫冰冷的江风刮得凌乱,他没有回到船舱里以避江风的想法,反而是更安静、更冷静的看着江面起伏的波澜。

大越立朝以来,为防止官员擅权,与地方势力勾结,州县及诸路监司官员基本都会每隔三五年就进行新的升转轮调。

这几年来,一方面由于汴梁沦陷,令中枢文武将臣近乎全军覆灭,建继帝在襄阳登基,中枢极缺能臣干吏,很少有多余能外派地方——除非那个地方出现极大的问题,需要格外的关注,比如之前的荆湖南路。

另一方面如今这个特殊时期,也需要地方官员更加稳定,以便更好的主持地方军政事务,更高效率的筹措粮秣及兵马支援对胡虏的抵御作战。

这需要避免频繁的更换地方军政官员。

也是在这个背景之下,在原经略使刘献兵败淮川之后,孔昌裕以转运使及制置安抚使,前后执掌荆湖北路已经有七八年时间了。

这也难免令他滋生一种荆湖北路尽在他掌控之下的错觉。

同时孔昌裕又以士大夫领袖人物自诩,对时时处处与士绅争利、卑贱出身却屡屡搏得世人关注的楚山众人,内心深处也就油然滋生排斥与厌恶。

不过,不要说北面抵御胡虏南侵了,建继年间肆虐洞荆的湖匪,荆南荆北兵马都不能制,一度鄂州城都直面湖匪的威胁,孔昌裕焦头烂额也无以为计。

看到徐怀亲率数十骑却能丝毫无损的杀溃三四千贼众,孔昌裕就只能捏着鼻子忍受楚山从鄂州北部硬生生挖走一块地,在千汊浦侨置南蔡县。

之后徐怀率部在接下来的进剿洞荆湖匪战事中如切瓜剁菜,斩获地方兵马望尘莫及的骄人战绩,孔昌裕嫉恨交加也没有辙。

当然,绍隆帝登基之后,对京襄的猜忌与戒防,却是正中孔昌裕的心怀。

他与兵马都部署高峻堂等人推动很多事,比如将王番执掌荆北兵务时参与汝蔡轮戍,从而得到赏识、提拔的武将,一个个都踢到一旁坐冷板凳。

比如尽可能对从淮东神武军调入荆北兵马都部署及诸州府兵马都监司的军将给予更多的支持。

比如招揽从襄阳、南阳迁出的士绅,充塞州县监司衙门任吏,确保京襄不能轻易将触手伸到荆北来。

同时在孔昌裕看来,徐怀野心继续膨胀下去,总有一天会咎由自取,他所需要做的,就是荆北尽可能少地受波及。

他却怎么都没有想到,好端端的淮西战事,怎么就突然之间斗转直下了?

他却怎么都没有想到,他满心厌恶的徐怀,再一次成为朝野唯一能期待、能抱的大腿。

是啊,坐镇荆南的葛伯奕也是宿将,但此时能从荆南抽调的兵马已经极为有限。

之前葛伯奕遣将罗望统领两万兵马增援淮西,已经是荆南军的主力了。

毕竟荆南在腹地,不可能常备多少兵马。

荆南在此前尚有两三万战斗力尚可的常备兵卒,主要还是清剿洞荆湖匪攒下的底子,相比较仅有四五千常备禁军驻扎的广西南路,荆南已经可以说极其兵强马壮了。

只是葛伯奕部将罗望率两万荆南军增援淮西,与许璞所部,在两日前的激战中被虏兵击溃。

合肥城随后被虏兵趁乱攻陷,许璞所部应该剩不下什么了,孔昌裕得到消息说是还有一部分荆南军成功逃回舒城闭城自守。

虽说荆南军在庐州到底还剩多少残兵败将,谁都说不清楚,但唯一能肯定的是淮西与京畿此时的战局,已经不能对这支残兵抱以多大的期待了。

高峻堂率一万荆北军增援淮西后,驻扎在庐州西南的庐江县,虽说没有轻举妄动导致惨烈的损失,但此时也陷入虏兵包围之中,只能据守城池待援。

除了高峻堂带走、此时被困庐江城里的万余荆北军外,此时荆湖北路在鄂、黄、安、郁等地,含水军将卒在内,甚至还能组织两万兵马出来。

不过,在几次见识过血淋淋惨烈教训之后,孔昌裕有多狂妄自大,会觉得将这两万兵马集结起来能抵什么大用?

虽说在建邺水师被击溃之前,从京中传出的勤王诏,说了诸路监司组织勤王兵马互不统属,俱受枢密院直接调遣,但徐怀遣信使过来请他渡江来商议勤王事宜,孔昌裕此时也没有“大家都是制置使、凭啥老子要渡江去见你”的错觉与愤懑,而是一早带领提举刑狱公事、兵马副都部属等留守监司的主要将吏渡江往南蔡而去。

鄂州官船渡过江心,一艘大船悬挂京襄制司官旗从汉水口迎过来,董成、朱沆站在船艏朝江心眺望。

孔昌裕毕竟一任制置安抚使,清晨得哨船传信说孔昌裕将率荆北将吏亲至南蔡共商勤王大计,徐怀不至于顶着寒风出城相迎,但也使董成代表他,坐船到江心相迎。

朱沆是自己跟过来迎接孔昌裕的。

相比较勤王诏书出京时,局势又恶化数倍,短时间也没有办法联络京中,朱沆也是希望荆北、京襄尽快达成一致,出兵增援建邺、淮西,要尽快遏制局势进一步恶化。

在得知建邺水师溃灭的消息后,除了驻守荆州附近的五千选锋军精锐外,徐怀也即时对荆州兵马都监司签发令函;荆州兵马都监司不仅名正言顺更大规模的将有战斗经验的辎兵编入州军,还同时将以冬训名义提前组织起来的万余州军,从樊台、章山及荆门等地,调往南蔡集结。

在董成、朱沆迎接孔昌裕等荆北官员走进南蔡城时,城外已经有超过一万五千余步骑集结驻营于此;水军将卒也直接扩编到四千余众,紧急征集两百余艘大小舟船于此。

徐怀直接在充当临时行辕的县衙后宅花厅,与孔昌裕一行人见面,也不打什么花腔,寒暄后就开门见山说道:

“此时渡江进入京畿的虏兵,虽然还不足以合围建邺城,但消息已难传递了。朱公给我的勤王诏旨,我应率京襄援军经黄州、蕲州、舒州,进入庐州境内,寻找战机;相信荆北兵马应该是沿江而下,径往池州待命吧,寻机与建邺城外的虏兵作战吧?”

“确是如此。”孔昌裕从袖囊里取出他所接到的勤王诏,递给徐怀看。

这时候各自所接到的勤王诏,都没有必要遮遮掩掩,又不是见不得人的密诏——孔昌裕想进一步从荆北征发兵马,也需要将勤王诏颁传到州县。

互相递阅勤王诏函后,徐怀脸色沉毅的问道:

“孔使君觉得我们还应严格遵照诏旨行事吗?”

“陛下传诏之时,恐怕也未料及形势会突然恶化得这么厉害,倘若我们还遵旧诏行事,多少有所拘泥了,”孔昌裕正襟危坐,说道,“依我之见,陛下定是希望徐侯能审时度势而动的!”

“却非徐侯一人说审时度势就行的,孔使君、朱公皆在这里,京襄、荆北兵马,要如何增援淮西、京畿,你们也得一起拿主意啊!”韩圭坐在一旁,说道,“使君业已遣人前往潭州见葛国公,相信最快明后天葛国公应该就会遣人赶来南蔡,又或者孔使君在南蔡暂歇一两天,等潭州来人再一并商议?”

孔昌裕脸色有所不豫,他亲自赶到南蔡见徐怀,就已经相当不计较礼数了。

倘若葛伯奕明后天亲自南蔡,他在南蔡等上一两天,也没有问题,但问题葛伯奕不可能亲自过来,最多派一二亲信赶来南蔡了解一下这边的态度,再赶回潭州去禀报葛伯奕定度。

这时候他再苦巴巴等在南蔡,算怎么回事?

又或者什么都谈不成,他先回江夏去?

看孔昌裕脸色不豫,韩圭心里则是微微一冷。

孔昌裕及其他荆北官员的心态,其实很好拿捏,一是他们很希望徐怀能率部将被围庐江县的高峻堂所部解困出来,二是他们此时已不敢叫后续东援的荆北兵马,独行去正面接战渡江进入京畿以西的虏兵。

他们在这个节骨眼上,又不敢拖延不派出援军,也不敢看到江淮局势进一步崩坏,毕竟江淮局势崩坏之后,紧接着就会蔓延到荆北来,他们更多是寄望荆北援军能依托或藏身在京襄精锐之后东进。

那好了,不要说两军行进的方向、日期,后续需要进驻的城寨,徐怀都希望京襄来主导,互不统属这话也不能再提,要求荆北援师明确接受他的节制,同时这次赴京勤王所需要的粮草供给,荆北不能不分摊,甚至还应该出大头,最好谈妥份额,从鄂州等地直接运到南蔡,由京襄在南蔡的官员统一调度。

听韩圭代表京襄提出要求,孔昌裕即便渡江前就做好让步的心理准备,也禁不住脸色一僵。

这简直是要荆湖北路完全从属于京襄。

随同孔昌裕前来南蔡的荆北将吏,脸色也是难看,只是不敢在徐怀面前放肆的反驳。

“看来孔使君觉得难办,那我们还是各自奉诏行事吧,”徐怀慢条理丝的说道,“本侯应率部经黄州、蕲州、舒州,东援庐州,但鉴于此时的战局,北岸黄州、蕲州、舒州随时会受到虏兵的威胁,我将奉诏接掌黄、蕲、舒三州防守!”

第一百零六章 决意

黄州位于鄂州以西,地跨长江两岸,属荆湖北路。

舒州、蕲州位于淮阳山脉南麓与长江之间的地域,与江东西路北部临江州县隔江相望,原先都属于淮南西路。

设立京襄路,将原属于荆北路的荆北四县及南蔡县划了过去,朝廷同时又将硖州及荆州南岸公安、石首等县划入荆湖南路,以便更好的遏制京襄往西、往南渗透。

这时候为弥补或加强荆北路的纵深,朝廷则将相邻黄州的蕲州划给荆北路。

徐怀此时提出要接管黄、蕲、舒三州防务,舒州属于淮南西路,轮不到孔昌裕等人置喙,但黄、蕲二州却是荆湖北路连接南北的要地。

黄蕲两州的江北部分,一旦被京襄接管防务,不仅这两州面临“刘备借荆州”、有借无还的局面——以京襄(楚山)众人的德性,孔昌裕等人丝毫不怀疑很有这种可能,同时他还担心随、郢、安三州被隔挡在北面,是不是也会沦为京襄的囊中之物?

到时候荆湖北路,是不是就剩鄂州、复州两个光杆州了?

不,复州位于江北,位于南蔡县与荆北四县的夹峙之中,包括南蔡县北面属于鄂州的汉川县,都有可能被京襄吃掉。

然而孔昌裕此时又能说一定不同意?

朱沆递给京襄的勤王诏,明确写了要靖胜侯亲自组织、率领京襄精锐兵马,经黄州、蕲州、舒州进援庐州。

虽说之前没有要求京襄军在这三州停下来,但现在建邺水师被击溃,长江中下游对虏兵来说,如无人之境,虏兵水师随时可能会奔袭这三州,徐怀哪怕出于粮秣供给的安全着想,要求临时接管这三州的防务,谁能说什么?

这是正常不过、出于军事的权衡,一点都不算过分的。

再者,这三州地方官员以及地方势力,为了自身的安全,是会拒绝,还会接受京襄军的进驻与庇护吗?

这个节骨眼上,三州地方官员及地方势力,疯了才会拒绝。

不管对京襄(楚山)众人如何反感,但这些年完全能拒虏兵于域外者,除了京襄军,还有谁?

孔昌裕心知不管他代表荆湖北路制置安抚使司如何反对,事实上都无法阻止京襄军接管三州防务,禁不住暗暗吸了一口气,说道:“徐使君所论,却非我等一定觉得难办,君侯治楚山、京襄这些年文治武功,天下也是有目共睹。不过,荆北兵马及钱粮皆受徐使君调度,但到底如何调度,徐使君总得叫我等略知一二吧?要不然,我等又如何令将吏信服而遵命行事?”

“黄、蕲、舒三州乃遏制虏兵沿江东进之门户,也是从侧翼牵制虏兵进窥长江之要藩,必然要以重兵守御,”徐怀说道,“我本意是荆北兵马在集结后,除了重点加强安州以北九里、武胜、平靖三关的防御,以防归德军躁动外,就主要往蕲州、舒州进驻,在那里静待形势的变化,我则亲率京襄精锐沿江南岸东进,以趋建邺,寻机与渡江虏兵作战,先解建邺之围,却没想到孔使君会觉得难办……”

“这个不难办!”不等孔昌裕说话,同行的兵马副都部署袁久梁迫不及待应道。

徐怀的方案,实际还是希望荆北兵马以守城池为主,还主要是守御荆湖北路自身的城池,防止虏兵杀进来,最多是从蕲州往舒州进行倾斜。

守御城池,不需要与虏兵野战,大概是最体谅荆北兵马战斗力有一丢丢欠缺的良心之议了。

现在兵马都部署高峻堂率部被困庐江县,倘若荆北兵马遵照勤王诏,直接进援京畿,统兵之将就非袁久梁莫属了。

作为郑怀忠曾经的部将,袁久梁当年也率部属征战沙场,立下赫赫战功才得以在郑怀忠、郑聪父子伏诛之后,还能继续调到荆湖北路出任兵马副都部署。

他不是怯敌畏战之人,但没有强援在侧,他集结万余荆北军直接奔赴建邺,将是什么下场,他能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吗?

因此他心里是怨恨徐怀对郑家父子的设计陷害,但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他比普通将吏也更清楚,或许只有徐怀能解当前之恶局。

再说他调任荆北,妻儿老小都还在建邺,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他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选择。

袁久梁本是武夫,孔昌裕这个节骨眼上也没办法训斥他不懂规矩,只能顺着他的话说道:

“既然徐使君考虑如此周详,我等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了!但有一点要与徐使君言明,徐使君但想调荆北兵马另用,军令还需要两司共署才能生效!”

荆北兵马受徐怀节制,这不是孔昌裕等人在这里口头答应就行的,需要荆北、京襄制司正式行文,徐怀也是要在拿到荆湖北路制置安抚使司的行文之后,才能名正言顺的对集结起来的荆北兵马进行节制、调度。

粮秣、钱饷摊派比例,荆湖北路也主要承担荆北援师部分,但需要事先调运到南蔡,由京襄制司统一安排。

这也是徐怀节制荆北援军的另一道保险。

倘若有荆北军将不听节制,老子就先断了你的粮饷,看你如何跟麾下兵卒交待、解释。

到最后,徐怀拿出一份名单出来,说道:“我将率部亲往京畿,倘若有军令传往黄、蕲、舒、安等州,用京襄武吏,彼此不相熟,会有诸多不便,还希望孔使君将这几人暂时调给我使用,充当联络武吏!”

孔昌裕接过徐怀提供的名单,脸又变得更便秘一样。

傅梁乃原荆湖北路兵马都部署傅潜族侄,与陈肃共同担任原经略刘献亲兵营正副都指挥使,程啸乃荆湖北路兵马都部署司武吏——他们都是宣威军溃灭之后所剩不多的武将,曾随徐怀参加过淮川守卫战,后组织宣威军残部及淮川等地军民南撤。

刘献出知武州,曾将他们调往武州兵马都监司任事,但随后又被高氏赶了回来——高峻阳并不希望西秦路范围内出现不受他管辖的精锐兵马。

他们前后在荆湖北路兵马都部署司任事期间,恰好都是王番出任荆北兵马都部署,得以重用,先后率部参加汝蔡等地的轮戍,算是荆湖北路内部与京襄(楚山)关系最密切的将领。

孔昌裕都忘了他与高峻堂将这几人踢到哪个旮旯里待着去了。

还是旁边有人记忆好,低声提醒孔昌裕,傅梁被踢到军司下属的一座军草场任监官,陈肃是押纲武吏,每年负责将从大理国榷买的一两百匹战马,从静江府押运回荆北,程啸则被踢到军司兵马步院担任军狱武吏……

“好好,徐使君要用这几人,我都调给你。”孔昌裕强将便意按住,接受徐怀额外附加的条件。

当然,孔昌裕手下也有官员小声嘀咕:“是不是等荆南制置使葛国公遣人过来后,再做最后的决定?”

孔昌裕瞪了那人一眼。

孔昌裕心里也很清楚,形势如此糜烂了,一切的根本就是荆北兵马打不了硬仗,就算葛伯奕在此,手里没有兵马可用,又如何在京襄众人面前硬气起来?

如果不提徐怀锋芒毕露的野心,孔昌裕必须承认,在这个节骨眼上,还真没有谁能比徐怀更有资格站出来统领诸路勤王兵马。

葛伯奕实际也是远远不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