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好凶猛 第411章

作者:更俗

摩黎忽稍作沉吟,说道:“中路未能撕开汝蔡防线,宗王或受非难,汗王应该会使平燕宗王、静惮宗王再从东西两路进行突破,以便有朝一日能夹攻京襄——我们也只能配合这一点进行部署!”

相比较初时踏上中原、趾高气扬的摩黎忽,这些年在京襄(楚山)手里吃过太多的亏,也已经成熟起来了。

兀鲁烈叹了一口气,说道:“此时不要谈什么示敌以弱了,不是我能一言决之的事情,诸位还是多考虑东西两路有无机会吧。”

“是。”摩黎忽等将应道。

木赤沉吟片晌,说道:“屠哥倘若今年秋冬渡淮南下,宗王可从河洛、京西暗调精锐助之!”

说实话,曹师雄、岳海楼两部在京襄(楚山)手里,屡战屡败,但认真观察这两年来的对峙作战,京西、河洛汉军的战斗力其实已经是相当强了,仅仅是奈何遇到了前所未见的敌手。

而在东西两路,无论是平燕宗王,还是静惮宗王,骑兵战力是足够的,但受到淮南多水泽、秦岭多奇险的地形限制,骑兵战力发挥不出来,却偏偏缺乏足够强的步甲兵马,以致之前的战事无法取得进展。

因此木赤以为倘若不能说服屠哥在东路保持克制,那就索性从河洛、京西汉军暗中抽调步甲精锐,加强对淮南的进攻——甚至可以在接下来的汝蔡前线兵马缩减上做手脚,行暗度陈仓之计,直接将一部分精锐步甲后撤藏起来……

第八十五章 龟甲船

没有等到汛季来临,赤扈二月上旬就提前缩减中路汝蔡前线兵马。

一方面将从河东、河北及汴梁抽调的汉军兵马撤遣原地,还归乡野、使其休养,恢复生产,同时还大幅削弱从北方输运粮秣的规模,降低各地的征赋压力,缓解地方矛盾;另一方面河洛、京西当地的汉军、镇戍军主力也都收缩回伊阳、伊阙、许昌、临颍、宛丘等城。

不过,赤扈人并没有放弃前线防垒,仅仅是大幅缩减直接在前线防垒驻守的兵马,放弃对汝蔡等地的渗透作战,放弃对汝蔡等地城寨的主动进攻,全面转攻为守。

到了二月底,赤扈在进逼汝蔡前线的兵马,就从最高时二十三四万缩减到不足之前的十分之一,但这是赤扈人部署于第一道防线的兵力,其在河洛、京洛的第二道防线以伊阳、伊阙、大谷关、阳城、禹州、许昌、宛丘等城为主,所部署的兵马依旧高达八万之众。

京襄也没有想着反守为攻,趁机去夺取那些近在咫尺、相距不过十数二十里的敌军营垒坞寨,而是选择同步缩减马涧河、汝阳、嵩县以及召陵、襄城等地的驻军,抓住每一分每一秒休生养息。

截止汛季来临前夕,汝蔡申三州行营,除了各调三五千州(府)军参与轮戍外,作为战兵编制的天雄军,不仅没有征募新的兵员去填补两年对峙作战产生的上万减员,还安排上千功勋老卒退出现役,安置到地方,用来加强乡司对地方的掌控。

在中路长达两年、高强度的对峙作战后,天雄军的规模这时候非但没有进一步扩大,反而缩编到不足四万——当然天雄军第一到第五镇的编制都予以保留,每镇除了原有六厢步甲编制,还各增加一厢重甲步卒、一厢骑兵的编制。

也就是天雄军在需要的时候,能快速从诸州府征募有战斗经验的兵卒补充进来,将总兵力扩充到十万众。

选锋军也全部撤回到泌阳等地休整,除了原有的八厢轻甲骑编制外,还额外增加两厢重甲步卒的编制,目前将兵力控制在五千人,但在有需要时能快速扩编到一万五千人。

天雄军及选锋军,也将为京襄未来的核心战力。

作为守兵编制的州府军,也从最初二十四万人众,战后大幅缩编到不足四万众。

如此一来,京襄更加没有转守为攻的能力了,但逾四十万青壮劳力转入地方(对前线后勤支持缩减的人力同样巨大),使得之前停滞下来的垸寨、道路、垦荒、津桥、河渠以及陂塘(小型水库)等工造建设,再次大规模启动起来。

特别是以新式水轮机为基础的水力器械推广,主要依赖于泌阳、云阳、淮源等地的陂塘建设提供更多的稳定水力。

之前淮源、信阳等地所建的陂塘,相当部分都落在崎岖狭仄之地,利于传统水力器械借助湍急水流驱转,想更大规模的推广新式水轮机,新的陂塘则需要建在地形相对开阔的河谷之中。

同时对所造堰堤的规模、规格,提出更高的要求。

京襄同时也大幅提高石料的开采,制司甚至开发出专门的水力石锯,用于切割筑造堰堤所需要的石材。

因为新式水力器械集中使用的工场,就位于堰堤的下方,制司目前还不敢在关键堰堤的砌筑上,采用廉价的青砖替换石料。

作为粘合剂关键材料的糯米,京襄也加速从江淮等地输入。

五月上旬,桐柏山全域就都陆续进入汛季,一队车马从东往西往淮源城方向缓缓,申州行营统制徐心庵率领将吏,站在白涧河西岸安静的等候着。

“都说不要搞迎来送往这一套,徐心庵他们还是不听话啊!”

徐怀跨坐马鞍之上,听信骑传报徐心庵已率将吏出淮源城,到白涧河西岸相侯,忍不住跟陪同出行的徐武碛、潘成虎、韩圭等人抱怨起来。

“徐心庵还是迫切想早一刻见到使君!”韩圭笑着说道。

制司当下是尽可能要求将吏轻车简从,不搞迎来送往那一套,但韩圭也好,徐武碛以及史轸等人也好,都还是觉得徐怀出行还是需要讲究一些仪式感。

王萱抱着幼子徐真,与柳琼儿坐在马车里,将纱帘揭开来,更清晰地看到白涧河铁桥高耸的桥塔。

淮源乃徐怀及楚山众人发迹之地,不仅军中最为核心、中坚的将卒都出身淮源,不少人的家小都还安置于淮源。

同时淮源也是京襄工造的发源地,目前还有大量的工坊、工场保留在淮源。

因此连接淮源与泌阳以及东接楚山、信阳的桐柏山道,是制司正式成立之后,就重点修缮改造的道路体系。

也早就在淮源城与军寨之间的白涧河之上架设桥梁,但早期乃是木桥,去年冬季改建铁桥。

白涧河铁桥目前也是京襄所建最大规模的单体桥,桥身全长近二十丈,但不是单跨桥。

毕竟二十丈的单跨铁桥,以京襄此时掌握的建桥水准,也是太夸张了一些。

三组石砌桥墩矗立湍流之中,四跨铁桥有如飞虹一般凌架于湍流之上,虽然难度还不如广成马涧河铁桥,但气势更为恢弘壮阔,甚至可以说是京襄实力最为直接的展现。

整座铁桥用铁料近四百万斤,单这一点就叫人瞠目结舌。

徐心庵既然率将吏到白涧河西岸相迎,徐怀也就没有前往淮源城,更没有直接前往申州州衙及行营行辕所在的楚山城而去,而是会合之后,众人直接前往玉皇岭。

玉皇岭作为徐氏族地,徐怀的养父养母都安葬于此。

在制司成立之后,徐怀就下令将当年借安葬徐武富等人的名义、转移徐武富名下财产所建的家庙,改为英烈陵园。

徐怀不仅将养父母的墓地移入英烈陵园,这些年来壮烈牺牲于战场之上的淮源男儿,也都安葬于此。

徐怀此行的一个目的是登英烈陵园祭拜,还有就是视察建于玉皇岭的一个铁作工场。

在经过一定时间的实践之后,旧有的陂塘以及水力工房最终并没有都转移给地方接手。

即便采用新式水轮机,然而也有一些领域需要更强的驱动力,单纯用变速齿轮并不能完全实现——除了当世齿轮的铸造精度有限外,当新式水轮机铸造到足够大时,同样需要更强有力的湍流才能驱动。

玉皇岭与狮驼岭之间,早年就建成阶梯式堰堤——楚山置县之后,也最早在此成立铁作工场,借助传统的水力器械锻铸兵甲。

在新式水轮机进入实用之后,玉皇岭铁作工坊的兵甲锻铸就集中到云阳去了,这边也曾短时间移交给玉皇岭乡司管辖。

虽说军械监利用新式水力锻锤,早已经能成功冷锻遮覆胸腹的大面积精铁甲片,相比较传统的瘊子甲,不仅防护力更强,成本也要低廉得多——成本低廉的意义也等同于快速、批量制备。

不过,大面积遮覆甲片,在战场上的利用,并非仅限于铠甲。

倘若战械也能利用甲片替代传统的厚木板作防护,轻便性及防御力都将大幅提升;传统的铸铁盾也过于笨重,军中所用极为有限,更多是采用木盾蒙覆热锻而成的薄铁皮。

在战械防护以及铁皮盾的应用上,即便利用水力锻锤进行热锻——热锻乃是将铁锭加热后锻打,要比冷锻更为容易加工成型,故而节约人力、物力,但成本依旧是高不可攀。

特别是徐怀希望看到有朝一日战船能蒙裹铁甲,这在当世看来是更不可想象的事情了。

以水力锻锤热锻出遮覆一艘中型战船所需要的铁皮,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有这气力,多造三四倍的战船数量,招募训练三四倍的水军,要划算得多。

因此徐怀对军械监提出要有更大规模、更低成本制备薄铁板的能力,也明确将热轧概念灌输给沈炼等人。

热轧的概念乃至全套的流程并不复杂,庄庸、沈炼等人集结一批高水平工师,短时间就制定出几套方案,但问题在于将加热后的炽热铁条,利用轧辊驱动压制成薄铁板,轧辊所需要的驱动力,已经远远超乎常规水轮机的范畴。

军械监就重新启用玉皇岭铁作工坊,制造两座大型水轮机,还对玉皇岭的堰堤进行改造,以便形成更湍急的水流去驱动水轮机。

目前军械监在玉皇岭已经成功扎出二分厚(零点二寸、约六点七毫米)的薄铁板,但以当世的匠作精度,想要扎出更薄的铁板也难了。

“此等铁板,制盾还有些勉强,但已经看到希望了,相信京襄步甲很快就能装备上当世最为精良的精铁盾,”参观过热扎工房后,徐武碛拿起工房制成的薄铁板成品,思量道,“不过,想要用于制甲还是给战械提供防护,还是太厚了。”

两分厚的薄铁板直接制甲当然太厚了。

目前军械监所制铠甲,正面对防护力要求更高的甲片,最厚的地方都用不一分,通常在半分左右;侧腋以及后背覆盖更是仅需要四分之一分厚的铁甲——这样才能将整套铠甲的重量,控制在人力所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两分厚的热轧薄铁板直接拿来制甲,肯定不行;给战械提供防护,当然可以不畏刀剑箭矢,但最终也会令战械变得极为笨重,没有什么实用价值。

当然了,在热轧铁板的基础上进行冷锻,应该还是能大幅提高制甲的效率——单纯从这点来说,水力热轧机的意义已经足够令人惊喜了。

当然,战船想要全覆盖热轧铁板也不现实。

当世暂时还无法解决浸水锈蚀的难题。

考虑到仅仅给战船水面以上的部分覆甲,军械监的工师已有权衡,但目前只能考虑中小型战船,用在大型战船上也不现实。

一是大型战船所需要的热轧铁板太过巨量,同时战船在水战时主要依赖排桨驱动,大型战船遮覆一层两分厚的热轧铁板,除了更加笨拙外,同时也将限制所载战卒、战械的规模。

还有一点就是大型战船都用铁甲包裹住,将进一步限制住当世本就有限的水战攻击手段。

然而中小型铁甲战船,军械监的工师却想到一个极为有利的水战场景,就是用于接舷战。

因为当世水战攻击手段太有限了,灵活轻便的中小型铁甲战船,在铁甲之上留有尖锥锐刺,靠近敌船之后不畏敌卒接舷登船,不畏刀枪箭矢,不畏火攻,不畏敌卒用钩镶锁船,但己方将卒却可以通过舷窗,近距离将火油罐精准投掷到敌船之上,又或者近距离通过狭小舷窗,用强劲弓弩精准攒射敌卒,这些是传统木质战船所不具备的。

看过军械监所绘制的新式铁甲战船图样,徐怀沉吟道:“看着就像龟壳,或称为龟甲船形象些——军械监抓紧试制一批龟甲战船,务求灵活轻便,组织水军操练娴熟,或许很快就能用上!当然,铁甲还需要更薄。倘若热轧没有办法一步到位,前期可以考虑热轧加热锻的方式,制备一批船用铁甲来!”

热扎加深度热锻,没有极其复杂的淬火、退火工艺相配合——短时间内也没有办法实现,这需要匠师长时间的经验摸索与积累,铁甲内部的性能会受到一定程度的破坏,直接用于制甲,肯定不行的,但用于包覆战船,显然是没有问题的。

第八十六章 工师

汴梁沦陷后,中原诸州县不计其数的民众南逃,除了出身贫寒的中下层民众,也有大量原本家境优渥的中原士绅。

这些中原士绅拖儿带女逃到南阳、襄阳乃至鄂州、荆州等地,一旦失去赖以生存的土地,即便随身携带不少盘缠,但也很快就被战争暴乱后日益飞涨的物价消耗一空,绝大多数人生活很快陷入困境,甚至沦为流民。

与江淮、荆湖以及京襄士绅,对制司所行新政怀以仇视不同,南逃的中原士绅是深切感受到家国沦丧带来的巨大创痛。

不谈多高的认识,他们在失去赖以为生的土地资源之后,对制司推行新政,限制士绅宗族通过控制土地压榨底层佃农,剥夺地方士绅宗族私占的田地、山林等资源,内心还有一点点隐秘的幸灾乐祸。

因此京襄(楚山)也不惮于将南逃士绅接纳进来,这也为生活陷入困境的南逃士绅提供了一个谈不上多好,却是没有更好选择的出路。

这些年来,京襄(楚山)包括军械监、煤铁监、营造监等工造部门,就容纳上万具备相当文化水准的士绅青壮做工——有时候又不得不承认具备一定文化水准的中青年,迫于生计所困,认清现实之后从事工造、营造,不仅上手的速度,学习乃至钻研能力更是优于目不识丁的底层民众。

选拔进入匠师斋舍修习工造,以及这些年工造诸监所提拔任命中高级工师,也基本上以中原士绅出身者为主。

当然了,京襄(楚山)这些年在工造匠术等方面的积累,这一群体也做出不容忽视的贡献。

京襄(楚山)工造体系的形成,徐怀一些奇思妙想,与庄守信、沈炼、庄庸、喻承珍等宗师级人物卓越贡献,或许可以说是源头,但没有一个足够庞大的队伍贡献力量,怎么可能在短短数年内就有汹涌之势?

中原士绅出身的工师因为深切感受到家园沦丧的巨大悲痛,内心充满收复中原的渴望,经历血腥与杀戮的洗礼,承受过饥寒交迫、妻离子散的磨难,对京襄的认同感极高,甚至可以说已经从之前的士绅阶层之中剥离出来了,成为一个全新的群体。

而工师群体在京襄也有着不同以往的地位。

除了军械监、煤铁监、营造监等作为转运使司之下的独立部门之外,分量比传统的工曹重要得多,工师、工官有着更为重要的话语权与事权外,乡司及州县选吏,工师群体也占到极大的比例。

全新的工师群体,此时已经可以说是京襄的基石之一。

徐怀除了武勇非凡,能谋善断,创造诸多堪称传奇的战绩,奠定军中无人能望项的核心地位外,他在工造上,不仅屡屡提出创造性的奇思妙想,甚至京襄(楚山)的整个工造体系,也都是他一手打造。

因此在全新的工师群体里,徐怀依旧拥有最高的威望。

这些年来,京襄(楚山)能以一隅之地抵挡中路之敌,谁都无法忽视工造发挥的巨大作用。

徐怀祭拜英烈陵园之后,视察玉皇岭热轧工坊,众人没有简单看过初步形成热轧工序及试制铁板成品之后,就转身离开,而是非常热切的去详细了解整个热轧工坊自筹建以来的全过程,包括热轧工艺前期的研究,大型水轮机的改进,玉皇岭堰堤的改造等等。

考虑到军事上的迫切需求,制司对热轧铁板寄以厚望,过去一年集结数十中高级工师,都是各领域的精英。

主事许文镜年仅三旬,乃洛阳偃师人士,家境优渥,自幼熟读经义,书画音律皆通,犹术算。

中原沦陷后,许文镜与家人南逃,困于鄂州,父母、幼子饥病而死,与妻子及另外一对瘦骨嶙峋的儿女在汉川街头乞食为生;侨置南蔡县,许文镜与妻子先应募修造垸寨,之后又入南蔡织造院做工。

许文镜本人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最初是应募做织机纺车的修理工。

制司成立单独的织造监,对织造器械提出诸多改进的许文镜,就被调到泌阳参与水转大纺车的改进——他本人拥有很深厚的术算基础,在南蔡织造院做工又苦心钻研织造车机的结构,他的天赋很快就彻底发挥出来,进匠师斋舍,喻承珍是视作嫡传弟子亲自带着修习的。

热轧工艺的原理很简单,连炉焰流冶炼加工等技术也相对成熟,难点在于大型水轮机以及一整套传动构件的全新设计。

在前期讨论之后,喻承珍就推荐在京襄还只能算新人的许文镜承此重任。

徐怀向来也是锐意打破墨守成规的桎梏,许文镜就走马上任,承担起来玉皇岭铁作工坊的主事重任。

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内,许文镜就拿出二分厚的热轧铁板试制品,成绩肯定是相当合格的。

这主要也是京襄这些年来的匠术积累,看似已经遥遥领先于当世水准,但对天赋卓绝者并没有多少难以跨越的、实质性的障碍。

除了带领数十工师、数百匠工、辎兵,在玉皇岭实际建成第一座水轮热轧机外,许文镜在参与水转纺车改进时,就对水轮机有诸多理论方面的研究,认识到水流冲击力与水量、水流落差存在线性关系,认识到叶轮倾斜角度的问题。

在这些认识基础之上,许文镜不仅对玉皇岭的堰堤进行改造,形成三丈高的直落冲击水流,还为水轮机设计建造专门的进水口,还调整卧式水轮的叶轮倾斜角,最终才为热轧作业提供足够的动力。

传统的水力器械,多采用立式明轮,运转时仅有一部分轮板接受水流的冲击。

之后改进为卧式双水轮结构,一只水轮浸于水流之中,对水流冲击的利用更为充分,但通过固定轴带动置于水面之上的卧轮驱动传动装置,整体结构还是显得笨拙。

许文镜所改进的水轮机,类似后世的螺旋桨,是将独立的倾斜叶轮与旋转轴固定连接,接受水轮的冲击驱动——虽说受当世密闭性的限制,旋转轴需要附带额外的导水槽,但轴式水轮机已经可以放置在密闭空间之中运转,效率又提高许多。

这可能在需要大动力的热轧作业上体现不出太大的优势外,但为其他应用场景提供新的小型化水轮机模式。

徐怀非常乐意与工师推敲技术上的细节问题,在玉皇岭待了数天,主要就是泡在铁作工坊里——喻承珍、沈炼等人也都随行,相当于是进行了一次工造匠术的大讨论。

二分厚的热轧铁板,重量相当于三寸厚的同等面积硬木,倘若用于战械的围护,确实是太厚重了。

不过,热轧铁板的性能又实在是太优越了。

众人还是想着重点推敲热轧作业以及目前京襄器械制造普遍存在的精度问题,都觉得第一步是想确立更严格、精密的度量衡标准。

当世是以开国太祖皇帝的臂展,作为五尺长度标准,制作诸多标准尺提供给诸路监司作以校验,常规来说已经足够用了。

不过,京襄此时的器械制造,使用当下朝廷所颁给的标准度量器已经严重不够用了,更不要说依据官定标准器所生产的规尺,偏差又会进一步放大。

徐怀决定由匠师斋舍制作高精密度标准度量器,然而度量器的制备,也由匠师斋舍直接负责。

除了热轧铁板初见雏形外,京襄最近还有一项在工造值得大书特书的成就,就是能初步烧制实用性的琉璃制品。

世人烧制琉璃已有上千年的历史,北魏时匠工们除了用吹制法制作各种琉璃器皿外,还能烧制色彩绚丽的琉璃瓦,但都是宫廷及富贵人家的奢侈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