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好凶猛 第340章

作者:更俗

淮南大捷,虽然说伤亡惨烈,但也是叫满朝文武第一次真正看到守住江淮的希望,也第一次奠定朝野守住这半壁江山的信心。

洞庭湖寇虽然号称拥兵百万,但其实绝大多数都是被裹挟或苦无生计的流民及家小,青壮男丁可能就二三十万,大部分还因为饥饿,瘦骨伶仃,没有什么战斗力可言。

过去两年,许蔚坐镇荆湖南路,虽说没能彻底剿灭湖寇,却也成功将湖寇限制在洞庭湖域之内以及西岸狭窄的地域活动,荆湖南岸主要城池都没有受到多严重的威胁。

这次湖寇在荆江以北大肆躁动,徐怀在前来建邺的途中,也从荆湖往来建邺的官员那里得知这主要是许蔚在湘州病重,荆湖南路的军政事务一时间有些混乱,放松了对洞庭湖寇的封锁——即便如此,洞庭湖寇也没有敢大肆侵伐荆湖南路的城池,而是趁荆湖北路兵力空虚,大肆侵袭荆江以北的州县。

满朝文武早已不会再被这些简单数字唬住了,他们认定三万多增援淮南作战的荆北兵马只要顺利返回,遏制湖寇肆虐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第一百六十七章 叙功

徐怀在河淮进入汛季,紧张的对峙战局趋缓之后,上书请求进京面圣,建继帝不仅准了徐怀觐见的请求,同时还将参与准南战事的主要将领都召到建邺叙功议赏。

除了徐怀在汉川遭遇贼军耽搁了八九日外,郑怀忠、郑聪、葛伯奕、韩时良、刘衍、张辛、邓珪、葛钰等将都已相继抵达建邺。

顾继迁、高峻阳二人在秦州、蓝田统兵,路途更为遥远,但使子侄顾琮、高致堂等人率队赶到建邺,恭贺淮南大捷及建继帝诞下皇子。

今日大宴,大越君臣在集贤殿里可以是济济一堂。

集贤殿里文武分列,周鹤作为左相率高纯年、顾蕃、朱沆、钱尚端、钱择瑞、晋庄成等士臣坐于大殿左侧饮宴;枢密使胡楷率领位于公卿的郑怀忠、葛伯奕以及韩时良、刘衍、张辛、邓珪、葛钰等军方大将坐于大殿右侧饮宴。

皇太弟、淮王赵观地位特殊,以及缨云公主坐于御案左右。

徐怀虽然此时也是一镇之节帅,但他越过胡楷以及比他资历更老、权势更重的郑怀忠、葛伯奕,坐到御案的左侧,与皇太弟、淮王赵观对案而坐,绝对是常人享受不到的殊荣。

大殿之中,诸多文武将臣对这一幕也是神色各异。

有人觉得徐怀没有再三辞谢,就是桀骜不逊、恃宠而骄;有人内心满是羡慕嫉妒,甚至怨恨;当然也有人认为这是徐怀实至名归,理当享受这样的殊荣。

局势最紧张的时刻,朝廷在淮南除了集结左右神武军大部、右骁胜军大部、左右宣武军大部以及全部的淮王府军总计十八万精锐兵马外,同时从各路征调守兵十五万众,总计付出逾十万的惨重伤亡,最终还是借助汛季来临,才迫使赤扈东路军主力撤出淮南。

与徐怀率楚山军在左骁胜军溃守汝阳之后,独力支撑住中路防线不失,将京西、河洛之敌成功拒于荆襄之外的战绩相比,淮南大捷要逊色不少。

因此,郑聪、葛钰等人即便心里不痛快,饮宴之时,却不得不对徐怀说些恭维的话。

建继帝兴致非常高,除了与众臣频频对饮外,还让郑贵妃抱着出生才三四个月的皇子到集贤殿来,与大臣相见。

汴梁沦陷,绝大部分的宗室子弟随同天宣帝以及太子都沦为赤扈人的阶下囚,南下宗室仅剩淮王赵观、武威郡王赵翼、荣乐郡主以及缨云公主四人。

此时宗室再添新丁,建继帝又是中年得子,当然是由衷感到欣慰。

摒弃繁琐礼仪,君臣开怀畅饮,建继帝很快就喝得有点高了,在众臣相劝之下,建继帝早早回寝宫歇下,众臣也相继离开集贤殿。

“汝南公他们到建邺后,陛下连着几天都开怀畅饮,酒量却是不行,每次都早早醉倒,害得我们不得不另外找地方接着喝酒,”走出集贤殿的宫门,胡楷与徐怀笑着说道,“走,我们去你那里接着饮酒,顺便参观一下你的新侯府……”

“新宅那里我落脚都不到一炷香功夫,就匆匆赶进宫来,宅子里有没有备下好酒好菜都还不知道呢!”徐怀说道。

“我们徐徐而行,叫郑屠他们先赶回去准备便是!”刘衍凑过来说道。

“我们有差遣在身,不宜多饮,过两天再遣人到侯府恭贺!”邓珪、张辛抱拳拱手说道。

刘衍自云朔南下,与楚山关系莫逆。

他无论是率部参与第一次汴梁守御战,还是从汴梁突围,组建右骁胜军之后,与徐怀、杨麟等将,都被视为主战派的中坚将领。

徐怀此次到建邺来,刘衍难得与之相聚,怎么可能不多喝几顿酒?

张辛、邓珪二人与徐怀的关系,肯定也谈不上疏远,但他们作为卫戍新都建邺的统兵将领,不要说建继帝心里会怎么想了,朝廷规制也明确要求他们与朝堂公卿大臣保持距离。

他们倘若随随便便到靖胜侯府饮宴,可能明天御史台就会收到弹劾他们的奏章。

徐怀朝邓珪、张辛拱拱手,表示理解,便邀王番、钱尚端以及朱沆等人,随他与胡楷、刘衍一道去新宅饮酒。

徐怀他们安步当车,走回到靖胜侯府,郑屠已经带着人手将筵席准备妥当,朱桐甚至还着人从府中取来几只冰鉴置于堂上,以消暑热,省得这暑热时节众人坐在堂上饮酒满身大汗。

徐怀长期统兵坐镇前线,难得相聚,胡楷、朱沆他们赶到新宅来,当然不会单纯为了接着喝酒。

众人坐于堂上饮过一轮酒,胡楷便进入主题,问道:

“神武军以及淮王府军诸部在淮南一役承受这么惨重的伤亡,同样守住淮河一线的战略意义更为重大,这次叙功议赏以汝南公、信昌公、陈仓侯为第一等,你没有什么意见吧?”

“我年纪这么轻,大敌还霸占中原未去,我还愁没有封功赏爵的机会?”徐怀哈哈一笑,岔开这个话题,问道,“我在途中耽搁了近十天,后续防线调整以及洞庭湖寇要如何剿灭,朝中可有定论?”

朝廷这次召集主要参战将领进京封赏、加官进爵之外,更重要的还是讨论后续的军事部署,只是徐怀途中耽搁了八九天,错过前期的讨论,很多情况还不清楚。

“朝中当前几桩大事,一是立后,一是剿匪,还有一个就是新的防线部署,”胡楷说道,“你没有提立后之事,是不想掺和到这事里去,但其实没有办法分割开来……”

“哦,朝中有意调汝南公接替许公出任荆南制置使?”徐怀微微蹙着眉头,说道,“但我看朝中并不视洞庭湖寇为心腹大患,而当前也确实是巩固淮河防线更为重要,怎么会调神武军前往荆湖剿匪?”

除了楚山众人皆起于草莽外,徐怀比谁都更重视挖掘底层民众的潜力,也比谁更清楚洞庭湖寇久剿难灭的根源所在。

倘若历史轨迹不被扭转,南方即便暴发大规模的暴乱,情况或许还不至于如此严峻。

现在的情况显然不一样了,主要还是建继帝于襄阳登基即位之后,他们成功组织河淮、河洛数百万甚至近千万民众南下。

然而地方却无力接纳安置如此之多的避难民众,任之沦为流民,以此形成的火山,所蓄积的爆发性力量,自然要远远胜于原有的历史轨迹。

不过,徐怀还是不主张调动神武军前往荆南镇压匪乱。

除了淮南防线的重要性外,荆湖剿匪更需要的还是编练更多、更精锐的水军。

神武军不善水战,调入荆南,短时间内难以发挥多大的作用。

“许公卧榻难起,陛下数次遣御医前往救治都难见起色,”

胡楷叹道,

“在接替许公的人选上,确实是极令人头痛的事情——汝南公有意前往荆南,肯定不会将神武军都调走;淮王那边却极力举荐杨茂彦出任荆南制置使。陛下对杨茂彦能否平息洞庭湖乱很是犹豫,想着调韩时良过去,淮王又不想韩时良离开淮南……”

淮王府一系,不论是当初追随淮王南下,驻守泗楚等地,又或者是这次率部解寿春之围,韩时良都是中流砥柱级的人物。

葛钰表现虽然也不俗,但葛钰一直都没有独领大军、独挡一面的机会,还是不能跟韩时良相提并论。

徐怀看着刘衍,笑着问道:“你没有跟陛下请缨?”

“我请什么缨?”刘衍摇头苦笑道,“建邺水师脱不开身,没有水军,怎么剿灭湖寇?要说接管荆南水军,跟地方官员将吏打交道,我哪有这个本事?”

“枢相,陛下更着意用淮王府一系的将领前往荆南坐镇,”韩圭坐在众人下首陪席,插话问道,“是不是要对淮南防线进行大的调整?”

胡楷看了韩圭一眼,沉吟说道:“寿春守军以及楚州军伤亡都大,而赤扈人还在继续往徐宿一带集结更多的人马、物资,整个淮河中下游的防御压力并没有降低……”

韩圭没有再多嘴问什么,但胡楷话里的意思已经够明确了。

那就是神武军接下来还会留在淮南,不会再回南阳,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再回南阳。

这其实是楚山所迫切期待的。

神武军回不回南阳,两者是有天壤之别的。

此时郑家父子及神武军主力不在南阳,楚山即便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将触手伸到南阳去,但迫于自身的生存危机,南阳府及地方势力除了会安排府军参与楚山西线防御外,除了同意将方城、向城等地的山地区域划入楚山外,还接受楚山精铁料在南阳府境内大规模的倾销,同意楚山在南阳府不受限制征购粮秣、布匹等物资。

能否足够廉价的征购粮食、布匹,尽可能的节约军资,后者尤其重要。

楚山辖域,基本上由励锋堂实行粮食的统购统销,将粮价控制每石两贯左右浮动。

励锋堂得以不受限制在南阳府征购粮食、布匹,虽然没有办法将征购价格压得这么低,但直接从中小地主以及手里有富余粮食的农户征购,每石精粮也不超过四贯。

而与此同时,南阳今年粮价稍稍稳定下来,但其主要城池、镇埠的供粮,受大粮商、大地主控制,每石精粮售价依旧高达八九贯之多。

郑怀忠、郑聪父子倘若率神武军返回南阳,即便不去考虑南阳府衙及地方势力对楚山的态度必然转变,为保障神武军驻守南阳的将卒,特别将卒家属的粮食需求,这征购权必然要回到汝南郡公府手里。

到时候楚山还想从南阳收购粮食以补不足,只能跟汝南郡公府暗中掌控的大粮商交易,成本上浮一倍,都不怨汝南郡公府在坑楚山……

第一百六十八章 张目

胡楷、朱沆、王番、刘衍等人在新宅饮宴直至凌晨才告辞离去。

因为连日赶路也确实辛苦,徐怀带着醉意也回房歇下,呼呼大睡,清晨在蝉鸣声醒来,睁眼看着透进来的光亮,听到前院有说话声,却不甚真切,应是怕惊扰到他睡眠,说话之人有意压着声音。

此时建邺城里挤入太多的达官贵人,在集英巷挤出一栋宅子不容易,但三进三跨绝对不算大。

依大越规制,公卿级权贵,仅正堂最大就可以建成七间九跨(两柱之间为一跨),要比后世想象的奢阔得多。

像朱沆在汴梁里城藏津桥附近的大宅,二百多间屋舍,院落错落有二三十重(套),还有两处私家花圃,真可谓是侯府深似海。

徐怀睡在卧室,都能隐约听到垂花厅有人说话,在当世是真称不上合格的侯府——想到这里,徐怀微微而笑,不去理会到底是谁在前院说话,暗自琢磨朝中错综复杂的关系。

郑屠到建邺后,励锋堂也派出人手在建邺新设铺院、货栈,过去一年将总计十余万贯的茶、铁运来建邺,同时从建邺收购盐布等物资运往楚山,算是初步站住脚。

又有晋龙泉在暗中帮衬,郑屠每月都会将建邺的种种信息汇总传回楚山。

不过,朝中还是有很多含而不露的微妙及细枝末节,是郑屠、晋龙泉他们所接触不到的;昨日宫中大宴以及回到新宅,与胡楷、朱沆、王番等人继续饮宴,能窥得一些,却还远远谈不上完整,因此徐怀也没有急于提侨置之事。

“节帅,醒了没?”郑屠在廊前叩问道。

“进来说话,什么事情?”徐怀披衣坐起来,问道。

“……”郑屠推门进来,挠着脑袋说道,“汝南公遣家人送来贺仪,我实在不知道要如何打发……”

“适才是汝南郡公府的人在前院说话?”韩圭听到动静,从后面走进来,讶异的问道。

“……”郑屠点点头。

“你们说汝南公派人过来送什么贺仪?”徐怀蹙着眉头说道。

“汝南公想着其女立后,以便将来能更谋进一步,也应该百般巴结周相、高参政这些人啊?”韩圭咂嘴琢磨着,转念说道,“又或者说,这事周相、高参政等人并不愿替汝南公张目?这个却是有可能呢,甚至汝南公与周相、高参政等人的分歧,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

韩圭见徐怀走到窗前,蹙着眉头盯着院子思量,继续说道:

“汝南公此时所谋,最为核心还是其女郑氏立后之事;他主动请求接替许蔚前往荆南坐镇剿匪,应该也是为这事增加筹码。但是,大越立朝以来,统兵将领都忌讳在皇帝家事上置喙,士臣却没有这么多的顾忌——正常说来,汝南公只会求到周相他们头上。而楚山与汝南公府关系交恶,甚至都可以说是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就算周相、高参政等人一时揣测不透官家什么心思,不愿意急着帮汝南公张目,汝南公也断不至于直接求节帅头上来。”

徐怀点点头,琢磨说道:“郑怀忠当初弃河洛南撤,周鹤、高纯年、顾蕃等人明知陛下不愿,还是积极为之奔走,那是他们在弃河洛这事上利益、主张一致。现在郑怀忠一百八十度转向,派家人跑过来送什么贺仪,看来他与周鹤、高纯年等人的分歧,并不简单啊……”

徐怀又问郑屠:“郑怀忠、郑聪父子比我早七八日到建邺,应该没有少去周鹤等人府上走动,晋龙泉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晋庄成虽说地位要比周鹤、高纯年、顾蕃这些人差一些,却也是士臣里的中坚角色了。郑怀忠、郑聪到建邺后倘若有大肆走动、巴结,不会漏了晋庄成。

“郑怀忠却是遣人到晋庄成那里走动过,晋庄成反应冷淡,却也没有太大的异常。”郑屠说道。

“冷淡就对了,”韩圭说道,“晋家那么大的家业都在南阳,神武军就算暂时留在淮南驻守,保不定哪天会调回到南阳去——甚至神武军大部分家眷都还安置在南阳,正常说来,晋庄成对汝南公府应该倍加巴结,而不应冷淡。如此看来,郑贵妃诞下新皇子,远非淮王不高兴啊!”

徐怀蹙眉看向窗外,韩圭将话点到这里,也不再多说。

郑屠虽然也是人精级的人物,但如此错综复杂的事情还是被绕得有些糊涂,问道:

“汝南公遣来的家人,要怎么打发?人还在前院候着呢。”

“贺仪收下,但不需见人,”韩圭建议道,“这两天登门给节帅送贺仪的人不会少,节帅不将汝南公送来的贺仪拒之门下,也不会显得突兀。”

徐怀点点头,示意郑屠就这么去处理。

郑屠走去前院应付郑怀忠遣来的家人,韩圭却没有急于告退,迟疑片晌,问道:“昨日朝中大宴,节帅看陛下气色如何?”

韩圭、郑屠以及牛二、乌敕海他们到宫中参加大宴,但他们受到优待,也只是坐在大殿外的廊下饮宴——进大殿敬酒,也是混在一批中层将吏之中,并没有机会仔细端详建继帝的容貌,仓促瞥望两眼还怕失了礼数,只隐约看到建继帝比御驾亲征舞阳时还要削瘦一些。

“好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徐怀不愿意就建继帝的身体多说什么,示意韩圭先忙别的事情去。

皇子才刚刚诞下三四个月,正常情况下都不会扯到争嫡这事上——即便淮王赵观有这方面的担忧,但周鹤、高纯年、顾蕃等人,有必要这时候刻意疏远郑家吗?

等到皇子长大成人,他们这些人不要说在不在位了,在不在世都还是未知数呢。

然而各方面都显得急切,这只能说明朝中很多人对建继帝的身体状况不抱乐观的态度。

倘若真是如此,在尚在襁褓之中、外戚又手握重兵的皇子与淮王之间,周鹤、高纯年、顾蕃等人会做何等的选择,还需要问吗?

虽说这两种选择,都不是徐怀所希望看到的,但细想昨日大宴时的情形,周鹤、高纯年、顾蕃等人,几次与淮王、汪伯潜、葛伯奕等人对饮,神色颇为亲昵——他连日赶路,饮酒又急,看到这些也没有想太深。

韩圭主张留下郑怀忠遣人送来的贺仪,主要还是考虑到楚山当前的处境,向淮王示好难有实质性的好处,还不如换取汝南郡公府在南阳做出更大、更彻底的让步。

倘若借这次防线调整,神武军将卒家小也都从南阳府迁入新的驻区,这才是楚山最乐意见到的情形。

当然,楚山还是不宜直接卷入这漩涡中去……

……

……

徐怀洗漱过吃了些早食。

不知道建继帝醉酒醒来会不会召他进宫,徐怀只能在新宅这边等候,让郑屠安排人手带着诸将卒到城里游逛;这么多人不能白跑一趟建邺。

在建邺城里,他身边也不需要太多的侍卫人手。

日上三竿时,宫里来人召徐怀进宫陪同建继帝用午膳。

徐怀这次没有让韩圭、郑屠陪同,就带着两名侍卫进宫——陪同人员进宫后也只能在指定的区域干等,不能随便凑到建继帝身边去。

得知陛下宿醉刚醒,徐怀就安步当车,跟着传诏宫宦走出集英巷,往皇宫步行而去。

进宫门时,听着身后传来辚辚车辙声,徐怀停下脚步,转头见十数甲骑簇拥两辆马车而来:一辆马车坐着数名宫宦、侍女,一辆马车悬挂纱幔,透过轻薄的纱帘,隐约看到一位身姿窈窕的玉人坐在车里。

徐怀退到一旁,让车马先行。

悬挂纱幔的马车经过跟前时,停了下来,纱帘揭开来,露出一张柔媚清丽、宛如白璧的脸蛋来,却是缨云公主这时候乘车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