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好凶猛 第103章

作者:更俗

现在初步证实了这点。

很显然是陈子箫这些人借昨夜之事散播消息,在蕃民中先诱发恐惧、不满及敌对情况,然后将一部分情绪激烈的蕃民集中到肃金楼来,对进入东大街搜查的天雄军将卒发动突袭。

当时肃金楼里必然也有一部分的马户并不知情,但大股天雄军将卒围杀过来,他们看到缴械都难逃一死,也就剩拼死一战了。

这也造成数十敌间据肃金楼负隅顽抗的假相,为天雄军下一步对蕃民实施更严厉的搜查、打击制造口实。

倘若没有昨夜之事,徐怀心想王禀、王番或许还能劝葛伯奕等人审慎看待这事,但看到葛钰不惜将暖香楼三十一口人灭口、葛伯奕又使周琦到监军使院强硬要人的姿态,徐怀心里知道,这事已经无法挽回了。

又或者说陈子箫昨日已经知道鲁国公的存在,县尉司在得知暖香楼乱事之后第一时间找到成立才一天的监军使院通禀,实是陈子箫一手促成?

“你们刚才有没有察觉到可疑人物?”徐怀见周景从隔壁屋舍走过来,问道。

“应该有,但藏得太严实了。”周景摇头说道。

陈子箫潜伏越境三四年,年后三月下旬才到岚州来,考虑萧林石已被罢黜,陈子箫既便成功联络上故国,也不大可能是契丹人在岚州密间网络的主事。

为了挑起天雄军大肆杀戮、劫掠蕃民,而叫契丹数名死间甘愿付出自己的生命,不是此时的陈子箫所能促成的。

一定还有契丹重要人物在岢岚城里,但很可惜他们这会儿工夫看不出什么蛛丝马迹;他们也没有足够的人手去搜查。

“我们要不要知会王禀相公一声?”周景站廊前问道。

他们虽然厌恨鲁国公及葛家的作派,但事涉北征伐燕大计,周景与徐武碛都不可能坐看契丹人的奸计得逞。

之前留着陈子箫不揪出来,就是想从陈子箫身上查出更多的蛛丝马迹出来。

即便能想象到葛伯奕极可能会对他们的告诫坐视不理,但只要有一线弥补败局的可能,徐怀也想不出有不通过王禀、王番对葛伯奕提出告诫的理由……

又或者说他应该彻底放弃凭借一己之力去挽回伐燕败局的妄想?

第五十五章 混乱

“传河东经略使令,奚、柔然等蕃民,形迹可疑、私藏兵械皆须严加讯问,切不可错放一名契丹细作逃匿;抗拒皆格杀无论……”

徐怀与徐武碛、周景在后面的院子里寻找蛛丝马迹时,听到外面长街有急骤的马蹄声传来,走出肃金楼,就见一名传令兵骑在马背上,一手抓住缰绳,一手手举银牌令箭,向停驻肃金楼前的天雄军将卒大声宣读葛伯奕最新下达的军令。

这名传令兵很快又策马驰往别外宣读军令,徐怀眉头微微皱起来,没想到这么快葛伯奕就再次下令升级搜查行动。

而且还是一副“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的架势。

边州蕃民原本就民风彪悍,丁壮练武以及出城走街携带兵刃都是常态,葛伯奕这次是要将携带及私藏兵刃的蕃民都视同契丹细作嫌疑看待,授于负责搜查的将卒更大权力,想不混乱都难。

而在边州,蕃汉民众之间的矛盾由来就深。

一方面也确实是边境每有风吹草动,都有大股蕃民愿为入侵契丹骑兵的前驱攻城掠寨,屠戮汉民下手也狠,不能怨汉民打心底认定这些蕃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而另一方面蕃民也觉得身居汉地,却深受排斥、打压,使得族群之间更加抱团、排外,稍遇风吹草动反应也相当激烈。

此时在肃金楼附近收拾残局的禁厢军还有三百多人,还有一部分是县尉司的刀弓手。

他们之前也是在东大街及附近城区搜查契丹人细作的主力,也是他们被从肃金楼突袭出来的蕃民杀死杀伤三四十人。

他们心里早就咬牙切齿。

这会儿有明确的军令下来,那名领头的天雄军指挥使就使厢军及县尉司刀弓手继续留在肃金楼收拾残局,他亲自率领小两百天雄军有如虎狼一般,往石街两侧的蕃民铺院、住宅进行更严厉的搜查。

敲门不应,便直接撞开;稍遇阻拦便视同反抗,刀枪相加。

肃金楼附近原本就是蕃民居住最为集中之地,不到一炷香沿街三四十户蕃民所住铺院宅楼,都被天雄军兵卒或敲或撞或砸打门。

几乎所有蕃民都私藏刀械,很快就见四五十名成年蕃民丁壮被五花大绑都押到石街上等着直接押往军营审讯;蕃民也是彪悍,即便刚有肃金楼有那么多作乱蕃户被围杀,这时候左右犹有人阻拦反抗,但不过是多出八具叛乱蕃民的死尸而已。

沿街不少汉民也热情高涨的帮着协助破门闯院,对蕃户进行搜查。

满街都乱糟糟一片,不少蕃户妇孺也被拖上街暴打,到处都是哀嚎、惨叫声,搜查将卒破门搜屋之后,囊袖变得鼓胀起来,也就再正常不过。

徐怀也是铁血心肠,看到这一幕要说有多同情蕃民,却也不见得。

倘若伐燕兵马足够精锐,对局势的控制足够强,在进入敌境采取如此铁血而残暴的策略,对瓦解当地人的抵抗意志也不是没有效果。

古往今来甚至有不少名将都会有意纵容部属在敌境烧杀掳掠。

除了瓦解敌境的反抗意志,同时也叫己方将卒有机会能发泄苦战所积累的戾气,或者作为对得胜者的奖励。

战争从来都没有什么仁慈可言。

问题在于天雄军最精锐的亲兵将卒,仅仅为剿灭契丹细作鼓动的四五十名蕃民持械反抗,就付出这样大的代价,真要在杀入契丹西京道境后,激起当地蕃民普遍反抗,还能有几分希望赢得这场战争?

不过,徐怀不觉得他这时还有什么能力去遏止混乱的蔓延。

王禀、王番并没有真正压制葛伯奕的权力跟声望,也不可能制止住混乱。

这时候有两名州府衙役模样的人,带领一队民伕拉着好几辆驴板车过来,停到肃金楼前,将堆积街边的尸体一具具都搬上驴车。

陈子箫还没有走开,徐怀不会太认真的亲自观察身边的细微之处,看得出徐武碛也引起陈子箫的注意,他便有一搭没一搭跟徐武碛站在肃金楼前说话。

过了一会儿,周景凑到他们身边低声说道:“这队民伕有问题,有两人跟陈子箫暗中对眼!”

徐怀扫了一眼那队民伕,一个个都穿得破破烂烂的,蓬头垢面。

城里没几个人愿意干收尸这活,衙役多驱使流落街头的饥民、流民为之;这也确实最容易遮住他们本来的面容,叫人看不出异常来。

徐怀不动声色将那两名带头的衙役喊过来,问道:“这些尸体都运到哪里去处理?”

“先送到司理院验看,然后拉到东城外的黑松岗掩埋。”两名衙役老实站徐怀跟前回答道。

徐怀与徐武碛、周景看了一眼。

岢岚城一早就严禁蕃民进入城门,现在进一步搜捕升级,再考虑到蕃民仇视、对抗情绪会加剧,契丹人要是还有细作潜伏在城里,暴露的风险也会积聚增加,但想要进出岢岚城也同时会变得异常困难。

不过州衙出面组织的运尸队,显然不会引起城门守军的注意。

“徐都将,你们怎么对这些尸体感兴趣?”陈子箫注意到徐怀他们又盯着肃金楼的那堆尸体说话,走过来问道。

“听王禀相公说契丹人习惯将强敌头颅割下来,夜里当尿壶、白天当酒器,你说契丹人怎么这么蠢,就不嫌臊得慌?”徐怀眯眼看着陈子箫,说道,“要照我说,怎么也得挑两颗上好头颅割下来,分开当尿壶、酒器才够体面啊!”

徐怀说着话,转身走到装满尸体的那几辆驴车旁,像挑瓜菜般再就挑捡起来。

契丹人与奚人、鲜卑人相貌差距不大,更不排除契丹会在其国境内挑选奚人、鲜卑人进行训练,但是不是长期骑射习武,他们还是能看出区别来的。

徐怀很快就找出两具尸体,跟陈子箫说道:“这两具尸体看着不错,这筋骨粗而健壮,颅骨也是浑圆——陈子箫,你要不要也割两颗头颅回去当尿壶、酒器啊?”

陈子箫额头青筋微微抽搐了一下,笑道:“我们要是擅自割下头颅,这些尸体送到司理院时不完整,这两位爷怕是交不了差吧……”

两名衙役也怕徐怀这时候破坏尸体,叫他们到司理院难以交差,也都上来附和哀求。

“真是呱噪。待司理院验看过,这些尸体要运往黑松岗掩盖时,你们赶到南裕巷铸锋堂号说一声,叫我能割下几颗头颅玩——你们要是有胆不说,小心下回叫小爷撞到,尝尝小爷钵大的铁拳!”徐怀盯住那两个衙役,举起拳头恶狠狠说道。

待牛二牵过马来,徐怀翻身骑上马,与徐武碛他们往南裕巷驰去。

“驴车夹层里一定藏有兵刃,你说挑选尸体时,有个高瘦民伕手伸到车板下好一会儿,看得出你这些话对他刺激较大;陈子箫却是有意遮住你与石爷的视线,”在韩奇、牛二面前,周景也以石爷相称徐武碛,驱车凑到徐怀身边问道,“要不要派人盯住这边民伕?”

“暂时不需要全程去盯,容易露马脚,先安排一人守到东城门口,看他们是不是确实会将尸体运往黑松岗。”徐怀说道。

陈子箫潜伏到郭仲熊、岳海楼身边,一旦接触到核心机密需要及时传递出去,他们不可能轻易放弃这条能进出岢岚城的渠道。

即便要盯住这队民伕,他们也要更精心的进行安排。

无法制止混乱,但离开东大街看到有更多的天雄军将卒走出兵营,参与搜查,却是难得看天雄军全貌的机会,徐怀与徐武碛他们就没有急着回南裕巷,而在城里兜了好几圈才回去。

刚到南裕巷,便看到苏老常陪同两名郎中模样的人进东跨院,问道:“怎么回事,东跨院谁身体有恙?”

“禁军大肆搜捕敌间,惊扰极大,王禀相公怕将卒不知收敛,激起蕃民作乱,徒增北征阻力,便亲自去找葛伯奕劝告,”苏老常耸耸肩说道,“但卢爷陪他回来,便吩咐我们立即去找郎中,又吩咐我们顺手开了几剂养心汤药回来……”

王禀能看到如此混乱下去,对北征伐燕有害无利,但以他的声望都不能劝葛伯奕分毫,还将自己气着回来,徐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徐武碛、周景也是对望一眼。

他们之前是主张将揭露陈子箫之事,现在却是相信徐怀之前所说,即便揭穿陈子箫乃是契丹敌间之事,也并不会有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第五十六章 庙堂远谋

那队收尸民伕肯定有问题,但如何盯住其行踪,却需要妥善安排。

徐武碛、周景二人去负责这件事,韩奇带着牛二去护卫房待命;徐怀陪同苏老常去见王禀。

王禀没有卧床休养,这时候站在院子里,就穿着很单薄的夹袄。

看到徐怀、苏老常带两名郎中过来,王禀气恼说道:“我诸事无碍,你们找什么郎中来?快叫他们回去……”

王禀去见葛伯奕,回到南裕巷心急气短,浑身直冒虚汗,把大家吓得不轻,柳琼儿也丢下手头的事情,赶到东跨院来照顾。

这会儿她也是好言劝王禀:“郎中既然都找过来了,老相公无碍也叫他把把脉,不枉他们辛苦走一趟,赚些诊金再走。”

王禀拗不过大家坚持,才叫郎中把脉。

待郎中把过脉,王禀示意苏老常带着郎中到别院开方子去,又将王萱以及其他闲杂人等驱赶出去:“我有几句话跟徐怀说,你去别的院子耍去。”

王萱看了柳琼儿一眼,心想她能留在这里,自己为什么要走?

扭捏一会儿见王禀神色严肃起来,她不情不愿地站起来走了出去。

“去见葛伯奕之前,我与卢雄到官厅走了一趟。听说王番清晨特地将郭君判、潘成虎找过去,吩咐他们要用心操训五百役卒,而你一早就离开兵营……”王禀走到客堂里先坐下来,示意徐怀、柳琼儿也坐下来说话。

王禀愿意跟他说这个话题,徐怀心里却还是高兴的,至少王禀没有欺他的心思,但眼下他能说什么?

说郭君判、潘成虎得王番吩咐后,两人跑到兵营就将一切和盘托出,还提出要将秘养的妻小迁往玉皇岭居住;而他也承诺铸锋堂会有郭、潘二人一席之地?

他要是将一切和盘托出,王番、朱沆知晓后会不会翻脸?

徐怀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淡然说道:

“我行事莽撞,王番、朱沆二位郎君以为郭、潘二人在桐柏山能蛰伏十数年,应是老成持重之人,用他们掌握役卒能少滋惹是非,却也正常。我一早离开兵营,看到天雄军在城里大肆搜捕敌间,这是难得一观天雄军全貌的机会,便带着人在城里多兜了几圈。”

“你心里有什么想法,不用瞒着我……”王禀不相信这是徐怀的真心话。

抛开徐怀的身世不提,徐怀以往在桐柏山就有“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的洒脱之志,又有世人罕及的武勇及智谋,生性就不喜受人羁縻。

偏偏王番、朱沆不明就里,以为昨夜之事真就是徐怀鲁莽行事,竟然想着用郭君判、潘成虎去制衡徐怀,王禀心里也是无奈。

当然,他也不觉得能劝王番、朱沆对徐怀让步。

他能怎么劝?

说徐怀极可能是王孝成之子,心藏对蔡铤以及当年对王孝成落井下石之人怀有深仇大恨?

说苏老常、徐武坤、徐武良、周景、徐胜以及此时假意投靠董成的陈碛等人,都可能是王孝成旧部?

说铸锋堂真正核心是徐怀,徐武江、苏老常坐第一、第二把交椅,只是骗人的幌子?

因此王番、朱沆诸事应该对徐怀有所担待、包容?

想到这里,王禀心里更是受挫,他们内部都有这么多的结解不开,又怎么可能劝葛伯奕听从他们的建议?

徐怀不想在郭、潘二人这事上多说什么,岔开话题道:

“天雄军满城搜捕敌间,甚至有些大肆纵容将卒劫掠蕃民,一早差不多有一百四五十名蕃民因为反抗被格杀,捆绑押往营寨审讯的蕃民更是多达七八百人——这个比例已经有些夸张了,岢岚城里蕃民总数不过就七千余口,丁壮不足三千人,难不成三四天时间就将城里的蕃民丁壮都拘押起来或者杀个干净吗?我回到南裕巷,听街巷里商户谈论,在忻代等地军卒滋扰蕃民也甚,也已有多处蕃民激起反抗。王禀相公去找葛伯奕劝谏,想必早就料到这事不加抑制会有怎么可怕后果。不过这事除了禁军军纪废驰以及岚代等地蕃汉矛盾重重外,我一早到肃金楼看过,种种迹象都说明州县衙门极可能已被契丹人的细作渗透,此时之局势,有他们推波助澜之功,甚至契丹奸细有可能比我们更早知道鲁国公人在岚州……”

徐怀没有明确指出是谁,只是说西路军甚至河东路经略使府被敌间渗透,王禀却也是见怪不怪,说道:

“十数年前的边衅,天雄军被打得措手不及,使得岚代等地相继陷落,就与当时有大股蕃民为契丹人收买策应关系极大。不管有没有敌间在暗中推波助澜,在大军挥师北向之前,对蕃民进行梳理,是刘世中、蔡元攸以及王番他们奉旨到河东之前,葛伯奕就通过奏书与枢密院商定的策略。我现在也只能劝告葛伯奕在分派将卒搜查敌间时能严肃军纪,莫要伤及无辜,葛伯奕却毫不避讳的说捕查敌间不是易事,在大军出征之前,尽一切可能先将蕃民势力整肃一遍,也能消除隐患……”

徐怀此时没有资格跟葛伯奕这样的人物直接说得上话,想要揣磨葛伯奕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只能询问王禀:

“待大军杀入契丹境内呢,对应朔云丰等地的番民要如何处置?也是只剿不抚?”

“我也是见过葛伯奕才知道一些事,王番之前都没有跟我提及——现在告诉你也无妨,岳海楼已经成功说服朔州守将曹师雄投附我朝,”王禀说道,“而为防止曹师雄密附有诈,葛伯奕也已通过岳海楼要求曹师雄必须在今明两天肃清朔州城内的奚、鲜卑及契丹等族人之后,迎接天雄军第六将朱广武率部接管朔州城!刘世中、蔡元攸二人也已同意葛伯奕的主张。王番他们奉旨来河东,枢密院也已经拟定拉拢分化汉将以制蕃夷的策略——这应该才是岳海楼人在岚州的真正原因……”

燕云故地,以燕山为界分为东西两部分。

西部以朔寰应云蔚新儒妫武等九州占地最广,位于阴山、燕山之间。

契丹建立大燕王国设立西京道,除了燕云西九州外,还将阴山以及以东广袤地域都划入其治下,也重新调整了行政编制,总计辖有东胜州、朔州、应州、云州(西京大同府)、蔚州、云内州、丰州、捧圣州等地。

西京道大多数地域,特别是人口密集之地,千余年来都纳入中原政权统治之下,却是到前朝末年才叫契丹人占去,迄今不过一百五六十年。

即便契丹历代以来都努力将北方的本族及诸蕃部族往西京道迁移,也在云朔应蔚等地划出大片的放牧草场安置蕃户,以压缩汉民的生存空间,但犹不能改变西京道诸州人丁一直以来都以汉民为主的事实。

而在契丹崛起过程当中,以农耕为主、携带先进铸造耕织技术的北附汉民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契丹人建国之后也专门设立了南面官管理汉民事务,同时也不得不任用汉民为将吏。

具体到西京道,分驻诸州的兵马,有超过一半都是汉军。

曹师雄等将领也都是北附汉民出身。

在明眼人都能看到契丹自身难保,上京、中京等腹心地随时有可能会被赤扈人攻陷之际,曹师雄这些北附汉民出身的将领起异心想举云朔等地南附大越,并非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

然而刘世中、蔡元攸、葛伯奕却担心曹师雄南附之举有诈,要求他在正式举事之际将朔州城内的契丹人以及奚、鲜卑等蕃民屠尽作为投名状,似乎怎么看都没有问题。

问题是,大越即将面对的真正大敌,是赤扈人啊!

徐怀痛苦的手抓住额头,他这才真正意识到葛伯奕、刘世中、蔡元攸以及蔡铤这一个个位居庙堂高处的将相帅臣,这一刻竟然并没有认真的去考虑赤扈人的威胁。

他们仅仅以为眼下是夺取燕云故土的良机。

屠刀一开,大越兵马即便能侥幸成功夺下云朔等地的城池,但如何去巩固这些地域的形势,如何去构筑防线去抵御赤扈人的南下铁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