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如此多骄 第86章

作者:嗷世巅锋

  但转念又一想,若日后这法子得了部里青睐,顺哥儿也因此转了名声,届时自己再出来‘认领’也是一样的。

  于是又恣意的感叹了一番怀才不遇,转头便喝骂儿子道:“孽障,这半天也不见你有一句言语,莫非竟半点都看不明白?!”

  焦顺用的尽是白话,又生怕有疏漏的地方,故此又极是详尽,纵有些理不顺的地方,又怎么可能半点都看不明白?

  他这只不过是为了体现做父亲的威严,若宝玉方才真敢贸然插口,说不得反要被训的更狠些。

  宝玉也知道这时候万万抗辩不得,忙赔笑道:“焦世兄大才,儿子想着要记牢些,故此就多看了两遍。”

  “那你可曾记牢了?”

  不等宝玉回应,贾政又吩咐道:“速速背来我听。”

  贾宝玉面露苦相,却就这么从头至尾,将这三四千字背了一遍,虽说多少有些疏漏之处,大体上竟七八不离十。

  亏这短短时间,他又三心二意的,竟就能记住这么多文字!

  早听不少人曾说过,他虽不肯读书,实则却是个聪慧的,如今焦顺倒算是见了真章。

  于是诚心实意的夸了几句。

  贾政嘴里连说儿子‘不成器’,脸上却又添了三分得意。

  因又交代道:“你既然知道顺哥儿大才,往后便与他多走动走动、亲近亲近,岂不好过和姐妹们在一起胡混?”

  宝玉眼里满是苦意,却也只能恭声应了。

  随即想起等去了焦家,就能见着久别的香菱,这才稍稍恢复了些精神。

  有宝玉在场,贾政自不会烂饮,故此今儿倒比前几日散的早些。

  焦顺卷了文稿辞别出来,见玉钏儿脸上颇有些得色,便知必是又在晴雯、袭人跟前儿炫耀了一番。

  却也懒得多问多管。

  径自命她打了灯笼,往内院后门行去。

  路上撞见两起巡夜的,便又想起了杨氏,她如今也产子十余日了,也不知到月底能不能见着孩子一面。

  正想着,斜下里却忽然有个年轻妇人,笑模笑样的拦住了去路。

第一百一十三章 遇刁妇再续洞中缘

  却说因在半路上,忽然跳出个年轻妇人拦住去路,满口的‘焦大爷留步’。

  焦顺和玉钏儿便站住了脚,借了灯光打量眼前拦路之人。

  焦顺看了半天并不识得,玉钏儿倒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忙对焦顺道:“这是二姑娘院里的王柱儿媳妇。”

  王柱儿媳妇?

  焦顺脑海中立即浮现出,邓好时身边那狐假虎威的小厮,随即却又纳闷不已,这王柱儿媳妇拦住自己,却是为的什么?

  那王柱儿媳妇腼腆笑着,先打量了一下玉钏儿,又堆笑道:“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随即又怕引起焦顺误会,忙指着前面路口解释:“大爷再往前几步就成,我这里有些下情要禀呢。”

  她要想拉着焦顺去僻静处,焦顺多半就一口拒绝了。

  但只是略略避开玉钏儿说几句话,倒也没什么打紧的。

  何况焦顺也好奇她冒冒失失找过来,究竟有什么事情,于是便点头应了,接过玉钏儿手上的灯笼,当先到了前面路口处。

  那王柱儿媳妇也亦步亦趋跟了过来,回头看看玉钏儿仍在原地,便压着嗓子陪笑道:“先前太太那话,虽后来又改了口,却也未必就没这个心思。”

  “嗯?!”

  焦顺闻言就是一愣,邢夫人不是说了,是要介绍娘家侄女么,却怎么……

  随即心头又是一动,难道这妇人竟是邢夫人派来,想要暗中许诺自己什么?

  当下不动声色的问:“此话怎讲?”

  “唉~”

  那王柱儿媳妇却反倒卖起了关子,拿帕子掩了嘴,唉声叹气道:“实话不瞒大爷,自那邓好时坏了事儿,我们家柱儿也遭了牵连,这一年了也没个正经差事,成日里喝的烂醉撒酒疯……”

  谁要听你说这个了?

  焦顺不觉又起了疑,若是邢夫人暗中仍要许诺些什么,也不该选这么个饶舌的过来。

  且她也不是邢夫人身边的仆妇,而是二姑娘贾迎春身边的。

  当下沉了脸问:“你到底要说些什么?若没正经事儿,爷还赶着回家洗漱,可没空陪你在这逗闷子!”

  那王柱儿媳妇的登时慌了,她原是因听了那些谣言,又想着丈夫总在家里胡混也不是长久之计,于是就起了从中渔利的心思。

  本想着听说有机会迎娶二小姐,这焦顺必然巴巴的奉上好处,谁曾想却挨了这疾言厉色的排头!

  她一时就慌了言语,急道:“那二姑娘是我婆婆奶大的,但凡我婆婆说什么,她没有不听的!焦大爷若肯在外面帮衬我们一把,我们少不得也要在里面帮着使劲儿,只要姑娘自个愿意了,这事儿还有什么不成的?”

  这胡言乱语的一通吹嘘,焦顺登时就听出了门道,感情竟是打着主人的名头,跑自己这儿招摇撞骗来了。

  早听说二姑娘迎春性子最软,身边奶妈仆妇惯的不成样子,今儿倒真见识了。

  他心下打定主意要把这事儿捅给司棋,看她那边儿准备怎么处置,嘴里却道:“我能怎么帮衬你们?难不成你家王柱儿也要脱了籍,去工部衙门当差?”

  “大爷说笑了。”

  王柱儿媳妇讪笑道:“我听说府里要新设两个轮胎铺子,这事儿一向是大爷您总掌,您老只要翘一翘脚指头,可不就把他给抬举了么?”

  听这意思,却不只是想去铺子里做伙计,而是惦记着要当个管事乃至掌柜。

  焦顺心下冷笑,嘴上却道:“轮胎铺子如今都归兴儿掌着,管事的还有没有缺,我也得先问一问再说——若能成,回头我让人知会你家里一声。”

  “哎呦~!”

  王柱儿媳妇大喜过望,急忙屈膝跪地连声道:“多谢大爷、多谢大爷!”

  焦顺心安理得的受了她几拜,这才带着玉钏儿去了。

  等回到家中,却是悄悄唤了香菱,让这呆丫头明天去寻司棋,约个时日见上一面。

  其实直接让香菱把消息带过去就成,只是倒有日子没见着司棋,着实有些想得慌。

  香菱固然是极好的,水豆腐似的滋润柔顺,搭上玉钏儿也颇能尽兴,可到底少了那司棋那等烈性。

  尤其最近刚入了冬,焦顺就总想起去年十一月里,在那冰雪洞天之中,如烈火油烹、似……

  ……

  与此同时。

  二姑娘贾迎春屋内。

  绣橘刚给钻研棋局的迎春送了茶进去,转头刚回到外间,忽听司棋‘哎呀’了一声。

  她诧异的望过去,却原来是司棋刺绣时扎了指头。

  “姐姐今儿是怎得了?”

  绣橘忙上去把那绣绷子夺了,心疼的埋怨道:“整日魂不守舍的,还绣这劳什子作甚!”

  因就猜道:“莫不是因为外面那些风言风语?亏得他们也敢胡想乱说,咱们姑娘是什么身份,也是那焦顺能高攀的?”

  司棋原本正吮着指头上的血,听了这话,便脱口反驳道:“他如今也不比以前了,若日后再升了官儿,就配咱们姑娘也未必不可!”

  说完,又忍不住嘟囔道:“不过说起来,他倒的确是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

  绣橘这才想起,司棋因焦顺‘告死’了邓好时,为表弟潘又安出了可恶气,故此对他颇有些另眼看待。

  于是忙往回找补道:“姐姐说的是呢,其实抛开身份不提,就姑娘这性子,若落在他家倒是件好事儿呢,至少因先前的关系,他断不敢欺辱了咱们姑娘。”

  司棋却没有接茬,也不知默默的想些什么。

  这时忽听院门响动。

  司棋登时眉头一皱,不悦的问:“这时候了,外面怎么还没落锁?”

  绣橘忙出去瞧了瞧,不多时回来说是柱儿嫂方才有事出去了,因交代要给她留门,所以才一直没有落锁。

  司棋听了,忍不住冷笑:“先前姑娘有用着她时,她总也不愿在院里留宿,如今因与王柱儿在家闹了几回,倒赖着不肯走了。”

  “现下与她那婆婆没黑没白的盘剥,针尖儿大个物件都要过一手,依我瞧着,倒似是养了两头只进不出的貔貅!”

  正说着,门帘猛地一挑,却是王柱儿媳妇自外面走了进来,拿腔拿调的道:“姑娘说我几句也还罢了,怎么竟捎带上我婆婆了?二姑娘打从落地,就是吃我婆婆奶长起来的,却怎么着听你们的意思,这屋里反倒没我们娘俩的立足之地了?”

  绣橘听了这话也恼了,狠狠一跺脚,叉着杨柳细腰,夹枪带棒的道:“哪个说不让你住了?偏你经手的东西,竟就都缺了斤两!我们先前还以为是外面克扣了,司棋姐姐去闹了一回,也不知惹来多少笑话!”

  王柱儿媳妇也是个不肯吃亏的,捏着帕子彩旗似的乱扬,嘴里争辩道:“怎么就说是我克扣了?!到我手里就是这么些,难道你只信他们胡咧咧,偏就不信我说的?”

  绣橘又往前抢了半步,拔着胸脯道:“要真是这般,你怎么不当面问他为何短了斤两?再说先前司棋姐姐去领时,也不曾见少了什么!”

  王柱儿媳妇也不甘示弱的往前凑,挺了妇人的饱满,针尖对麦芒的嚷着:“先前那柴碳都是我男人在帮办,有他在自然短不了什么,现如今换了一起子尖酸刻薄的下流胚子,肯给这么些就不少了!”

  “我说的又不只是柴碳……”

  正闹得不可开交,迎春从里面探头出来,连声道:“快别吵了,今儿听姐妹们胡说了半日,回来竟还不得片刻清净。”

  “哼~”

  绣橘哼了一声,这才抽身后撤。

  王柱儿媳妇却得了便宜卖乖,掩嘴笑道:“二姑娘误会了,咱们这是说理呢,那没理的自然就没话说了。”

  “你说谁没理了?!”

  绣橘气的跳脚,司棋也忍不住起身怒视王柱儿媳妇。

  迎春见状,却忙息事宁人的吩咐道:“你们快进屋帮我把棋局收了——柱儿嫂,你也早点儿歇了吧。”

  听她如此招呼,司棋、绣橘只得闷头进了里间,任由那王柱儿媳妇得胜而归。

  绣橘进门就忍不住埋怨:“姐姐今儿怎么也不帮我几句?偏让她在咱们面前这么放肆!”

  司棋实因心下念着那粗胚,一时提不起吵闹的兴致,但这话总不好实说,便陪笑道:“等我改日寻她个错,帮你出了这恶气就是。”

  绣橘却自顾自泄了气,瞥了跟进来的迎春一眼,无奈道:“姑娘任事不理,咱们再怎么折腾怕也只是白费心思!”

  她这些言语,迎春虽听了个真切,却恍若未闻一般,自顾自拿了本《太上感应篇》,面无表情的坐到角落里,默颂些‘行善积德福庇子孙,作恶受罚殃及子孙’的言语。

第一百一十四章 勤工助学

  转过天到了十月十一。

  因打从今儿起,就不再是观政而是理政了,所以焦顺特意提前赶到了衙门。

  谁知刚在角门处应了卯,还没等走到杂工所,就被两个文吏拦住了去路,说是掌司郎中赵熠有请。

  啧~

  因近几日衙中同僚态度多有变化,焦顺还以为赵熠也会如此呢,不曾想竟又给他来了个突然袭击。

  这既是派人半路拦着,肯定不会再给自己从容准备的机会。

  于是焦顺也懒得拖延时间,十分光棍的跟着那两个文吏到了百工司。

  不想进了堂屋客厅之后,却见掌司郎中赵熠陪侍在侧,公案后坐的竟是右侍郎苏友霖。

  这位苏大人正是工部顽固派的首领,也不知是赵熠专门请了他来镇场子,还是他主动上门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但甭管是怎么回事,怕都是来者不善!

  果不其然,焦顺刚上前见礼,那赵熠便开门见山的问道:“先前本官问你要如何施政,你推脱说要先观政几日,如今观政之期已过,你可曾有什么心得,又究竟准备如何施政?且当着侍郎大人和本官的面,先一一道来!”

  呸~

  这无耻的双标狗!

  他先前还呵斥自己,说什么只有进士才能用‘观政’二字,如今轮到他自己时,怎么就没了避讳?

  焦顺一面心下腹诽,一面从袖筒里摸出昨晚四易其稿的策划、倡议书,双手托举着道:“下官已将心得体会,以及接下来准备在百工所推行的施政方针,汇集总结成册,还请二位大人过目斧正。”

  赵熠见状,立刻冲着公案上一偏下巴:“呈上来。”

  焦顺上前把那文稿放在桌上,然后又退回了原位。

  就见苏友霖拿起来粗粗翻了翻,随即又满脸鄙夷之色的,将那文稿重丢回了桌上,并给出了四个字的评语:“不堪入目。”

  焦顺也知道自己的毛笔字拿不出手——其实他用铅笔、钢笔写字也一样丑——原本还想着到了衙门之后,再让赵彦帮着誊抄一遍来着。

  可这不是前脚刚到,后脚就被叫到司里来了么?

  赵熠瞥了眼被丢在桌上的文稿,也没有要拿起来细看的想法,直接吩咐道:“有什么心得,又从中悟出了什么施政方针,你先都笼统的说一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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