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如此多骄 第480章

作者:嗷世巅锋

  故此听闻薛蟠凶名在外,夏家非但不怕,反觉得正好般配。

  至于夏夫人有什么青梅竹马,准备嫁完女儿就坐地招夫云云,实则尽是外人臆测,并非事实。

  却说夏夫人进门之后,果见一个丫鬟身上扒的只剩小衣,正被两个妇人按在地上鞭笞,而裹着一身雪白狐裘的夏金桂,则正歪在榻上嗑着瓜子,吹弹可破的脸蛋上尽是讥诮。

  “别打了,都下去吧!”

  夏夫人无奈的挥退众人,走到近前跌足道:“我的小姑奶奶,这眼见就要成亲了,你能不能先消停几日?!”

  夏金桂慢条斯理的啐出瓜子皮,又用茶水漱了漱口,这才不以为意道:“她犯了错,我让人打她,难道不应该?”

  “那你也……唉!”

  夏夫人待要呵斥,见女儿已经不耐烦了背转过身,只好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左右也没几日了,你爱怎么就怎么,只是初十的时候千万收敛些,替薛家来下对月贴的可不是一般人,乃是最近名声大噪的焦顺焦畅卿,他……”

  “是他?!”

  夏金桂一骨碌爬起来,明眸善睐的美目里满是兴奋之色:“我听说这人身高近丈、青面獠牙,曾以一己之力打的上千书生狼狈而逃……”

  “你这都是哪儿听来的?”

  夏夫人哭笑不得,忙打断了她的描述道:“焦大人又不是什么恶鬼,怎么会生的青面獠牙?”

  “那您见过他了?”

  “这倒没有。”

  夏夫人说着,见女儿把樱桃小嘴一撇,似还要与自己辩驳焦顺的长相,忙抢着道:“不过方才我在宫里跟他搭上了关系……”

  说着,将之前的事情不无夸张的复述了一遍。

  最有又叹道:“内府的欠款有多难要,你也是知道的,偏那焦大人连面都没露,就轻而易举解决了这事儿,甚至那刘公公还想把银票退给我呢——咱家要是能借机攀上焦大人这条粗腿,往后就再不用愁了!所以……”

  她正要说‘所以你初十务必乖乖的’,不想夏金桂突然反问:“所以妈妈当初怎么没把我说给这焦大人,偏弄个薛大傻子恶心人?!”

第五百七十章 夏金桂欲乱鸳鸯谱

  对于女儿这话,夏夫人倒不觉奇怪,毕竟夏金桂也不是头一回嫌弃这门亲事了。

  虽说夏薛两家也算门当户对,甚至于因为薛姨妈和王家、贾家的关系,论门第还略高了夏家一筹。

  可这夏金桂一向自视甚高,便梦里想的念的,都是王宫贵胄状元之才,似薛蟠这般一无财贸、二无官身的膏粱纨袴,岂堪良配?

  因此听了女儿的抱怨,夏夫人也只是微微一叹,无奈道:“那焦大人早与保龄侯府的千金定了亲,况他如今差的只是出身,自要选高门贵女冲抵,又怎肯与咱们这等商贾之家联姻?”

  “哼~”

  夏金桂嗤鼻一声,却是信心满满:“那是他不曾见过我,若不然以女儿的品貌,如何就配不上他了?”

  说着,乌黑的瞳仁滴溜溜乱转,半晌忽又道:“若这对月贴没下成,是不是……”

  “你想干什么?!”

  夏夫人被她唬了一跳,急忙打断道:“姑奶奶,你就消停些吧!薛家好歹也算是金陵望族,又有荣国府和王太尉为援——如今又多了个焦大人,你嫁过去只要维系好这些关系,往后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嘁~”

  夏金桂将樱唇一撇,心道那不还是要跟人逢低做小?凭什么不是别人捧着、供着自己?

  想到这里,她心下主意愈坚,遂岔开话题道:“那焦大人果有这么大的威风,连内府都要卖他面子?”

  夏夫人见她发不再提悔婚的事儿,心下稍安,于是忙添油加醋的道:“那可不!就说那刘公公,平时对咱们什么嘴脸?吃拿卡要何曾手软过,今儿却上跟着要把银子退给我,好说歹说才收了一半!”

  “我还听那刘公公说,皇上如今每日都要批阅焦大人的密折,里面的内容连身边最亲近的戴公公都不让瞧,你说这……”

  夏金桂原就听过焦某人不少传闻,如今又听母亲说的神乎其神,一双妙目愈发神采奕奕,暗道这等人才是自家良配,至于薛大脑袋……

  那不是还有个侯府千金么?

  等姓焦的变了心,且让他们凑成一对儿就是了。

  这夏金桂倒也不能说是蠢,只能说是自小被惯坏了,故而总以为这世上的事情就该任由自己予取予求。

  且不提她。

  返回头再说焦顺。

  他自然是不可能留宿宫中的,于是赶在太阳下山之前就出了西华门。

  等回到荣国府里,他一度想过要去勾连王夫人,早些把林黛玉的事情定下来。

  但转念又一想,自己这么着急忙慌的反倒不美,且也容易伤了薛宝琴的心——虽说是已经做出了抉择,可焦某人还是放不下念想。

  还不如等薛宝琴主动提及此事,然后自己再以拯救者的形象登场……

  这一琢磨,他索性也先瞒了邢岫烟。

  只是去南屋里逗弄女儿的时候,邢岫烟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焦顺纳闷道:“怎么了?跟我这儿还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也不是要瞒着爷。”

  邢岫烟忙解释:“是怕说出来给爷添麻烦。”

  “说。”

  “就是今儿我去林妹妹哪儿,偶然听雪雁说,二奶奶最近几日接连梦到妙玉,因不堪其扰,特命人放出话去,说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顿了顿,又补充道:“且前阵子听薛家妹妹传回消息,妙玉早已经不在紫金街了——所以我有些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原来是为了这事儿。

  妙玉的去向,只怕再没有人比焦顺更清楚了。

  他比较在意的是,王熙凤盛怒之下,竟还肯按照原计划行事,看来这凤辣子也不是完全不会服软的嘛。

  心下暗暗得意,焦顺表面上却笑道:“我当什么事儿呢,放心吧,等明儿我也设法替你打听打听,若得了妙玉的消息,就带你过去瞧瞧。”

  没拿下妙玉之前,因担心自己的所作所为露馅儿,焦顺反倒不敢带邢岫烟过去。

  但如今那假尼姑如今早被拉下了色孽地狱,以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秉性,肯定会在邢岫烟面前竭力掩饰——只需注意,别让邢岫烟与那庙里的尼姑多做接触就好。

  ……

  与此同时,贾母院中。

  王夫人原想着伺机提一下林黛玉终身大事,却不想刚拿家里的琐事铺垫了几句,老太太突然就问起了王熙凤被夺权的事儿。

  王夫人忙起身回道:“儿媳也是瞧下面群情激奋,况她又病了,暂时让三丫头暂代她主持家务,其实也是为了她好……”

  这与当初敷衍薛姨妈的话一般无二,但贾母又其实好糊弄的?

  当下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板起脸道:“你这话也就是哄一哄宝玉,到底怎么想的,给我照实了说。”

  “这……”

  王夫人略一犹豫,遂七分真三分假的道:“凤丫头近来也着实有些不成样子,府里诺大的家业被她弄的入不敷出,我寻思着,宝钗那丫头对这些量入为出的事情最是精通,不如等过了门,先让她先试着填补填补府里的亏空……”

  “那凤丫头呢?”

  贾母立刻追问。

  王夫人对此倒是早有说辞:“让凤丫头先歇一歇,您也知道,这些年她光顾着府里的事情,连自己那小家都没空照管,听说自从去年和琏哥儿闹了口角,两人分居都一年有余了!这妇人家纵使在外面再怎么威风八面,家里闹的势同水火又有什么意思?”

  说着,还自怨自艾的拿帕子去擦眼睛,一副推己及人的架势。

  “唉~”

  老太太见状,也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对于二儿子和二儿媳,她原也存了劝和的心思,后来发现贾政实是被那些虎狼之药搞坏了身子,这才放弃了让两人破镜重圆的想法——毕竟已经缺了一角,还是最重要的一‘角’,再怎么也是圆不上了。

  再说这二儿子的脾性她也知道,最是好面子的一个人,必然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的真实现状。

  这么一想,贾母不由也对二儿媳多了几分心疼体谅,再说王熙凤虽受她宠爱,却无论如何也越不过宝玉去。

  遂无奈摇头道:“罢了、罢了,这家里的事情我也懒得多问,你千万安抚好了凤丫头,别让她受委屈就成。”

  王夫人松了口气,又见婆婆意兴阑珊的,也便识趣的没再提林黛玉的婚事。

第五百七十一章 前奏【上】

  一转眼又是两日。

  这天上午邢氏正在宁国府里打马吊,便有仆妇火烧屁股似的寻了来,说是大老爷正在家里大发雷霆。

  邢氏听完却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伸手又摸了张牌,见是张东风,晦气的往桌上一丢,起身道:“不玩了、不玩了,我赶紧回去瞧瞧,免得老爷又把屋顶掀了。”

  她如此懈怠,一是因为贾赦久病未愈,又被禁足令拘束着不得外出,近来脾气越发暴躁,什么大发雷霆云云,不过是家常便饭罢了。

  二来么,自然也是因为傍上了焦顺,又和王熙凤、李纨、尤氏几个建立了攻守同盟,自觉有了依靠,对贾赦便也没那么恭顺了。

  她既要走,尤氏自是要出门相送的。

  等到了外面,看看四下里无人,邢氏又将尤氏拉到角落里,没口子的埋怨了几句,却是责怪尤氏得了新聚点之后,就把自己凉到了一边——那偏僻小院已经许久未曾启用,她又不便总去大观园里打秋风,以至月余光景也才得了两回宠幸。

  直到尤氏答应尽量帮着安排,邢氏这才欲求不满的去了。

  等回了东跨院里,离着贾赦养病的内宅还有一段距离,就听那院子里传出带着剧烈咳嗽的喝骂声。

  邢氏忙紧赶几步进到院里,扬声道:“老爷这回又是跟谁?瞧那个不顺眼,让赖管家打发了就是,仔细气坏了身子。”

  “哼!”

  正被两个小丫鬟搀扶着的贾赦冷哼一声,咬牙道:“你这蠢妇还知道回来?我……咳咳咳!”

  他待要责骂,却忍不住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邢氏趁机指着里面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老爷扶到里面,免得再受了风!”

  那两个丫鬟闻言便搀着贾赦转身往里走。

  加深还想挣扎,但咳的四肢无力,说又说不出来,拗又拗不过那两个丫鬟,最后只能被裹挟着回到了里间。

  原本贾赦虽然也病的不轻,但还没到这等行动不便的程度,之所以变成了这样,却是被贾迎春那决绝的忤逆姿态给气的。

  而他虚弱至此,也是邢氏敢阳奉阴违的底气之一。

  等进了里间,贾赦灌了些茶水,才好容易止住咳嗽,有气无力的骂道:“该死的蠢妇,琏儿媳妇失宠这么大的事儿,你们竟还敢瞒着我?!”

  原来是为了这个。

  这事儿邢氏自然一早就知道了,只是懒得跟贾赦说罢了。

  但她没想到的是,自己没兴趣说,旁人竟也没拿这事儿在贾赦面前邀宠——想来那些骚蹄子们,多半也是被贾赦最近喜怒无常的脾性,给吓的敬而远之了吧。

  邢氏装出三分惶恐来,起身道:“还有这等事儿?我每日里不过去老太太跟前儿点个卯,然后要不就回来操持家事伺候老爷,要不就去东跨院里逛逛,还真不知凤丫头已经失宠了。”

  说着,又故作好奇的追问:“却不知是老太太厌了她,还是弟妹那边儿……”

  “真是没用的东西!我……咳咳咳!”

  贾赦不疑有他,咳嗽着恨声道:“你这蠢妇真是……咳咳、真是睁眼瞎一般!”

  说着,他又狠灌了两口茶,等喘匀了气,抬手指着西边儿道:“你去跟老太太说,就说那边儿既然用不着他们夫妻两个,就让他们回……咳咳咳……回咱们这边儿来!”

  邢夫人虽不是个聪慧的,但毕竟跟了贾赦这么多年,自然不难猜透他心思,于是忍不住暗骂这老东西真是不知死,都已经病成这样了,竟还惦记着要打那凤辣子的主意。

  她如今和王熙凤订立了攻守同盟,自然不愿意为了贾赦去触她的霉头,当下便迟疑道:“这、这怕是不大妥当吧?二房那边儿也只说是因为凤丫头病了,所以才让三丫头代为主持,又没说一定要……”

  哗啦~

  咔嚓~

  不等她把话说完,贾赦突然一把将炕桌上的茶杯扫落在地,呼哧呼哧的喘着气道:“你、你这蠢妇果然早就知道了,竟还敢、还敢哄……咳咳、咳咳咳!”

  邢氏这才惊觉自己漏了马脚,原本吓的花容失色,但见贾赦咳嗽的直佝偻,原本的气势也荡然无存,便又渐渐缓过神来,狡辩道:“这些我自然知道,但我哪知道凤丫头是失了宠?还以为她就是病了呢。”

  “你、你……”

  贾赦喘着粗气咬牙切齿,却是迟迟说不出句整话来,最后颓然的往后一摊,有气无力的道:“你只管去找老太太就是,她本就是我、我大房的儿媳,早就该来、来这边儿的。”

  听他声音虽弱,语气却是不容置疑,邢氏也不好再推脱,起身应了,便急往荣府正院。

  但她可没想着去找老太太讨要王熙凤,而是想去当面问一问王熙凤的意思,若是这凤辣子肯回东跨院来,婆媳两个倒正好可以联手架空贾赦、贾琏父子。

  不想她的车架刚从东跨院里出来,就见一支车队出了荣国府角门,缓缓往西去了。

  等邢氏进了正院一扫听,才知道那就是王熙凤和李纨出行的队伍。

  听说是终于打听到了妙玉的下落,所以二奶奶特意拉着大奶奶去登门拜访——不过那车队却不是府里的,而是从天行健各家店铺里临时调集的。

  而王熙凤这么做,显然是在提醒阖府上下,她如今虽失去了管家之权,但外面一项重要的财源,却还掌握在她手心里,而且因为其中还杂了王家的干股,即便是太太和老太太也没权利罢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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