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如此多骄 第434章

作者:嗷世巅锋

  “噢。”

  胖尼姑点头应了,又冲妙玉合十一礼,转身便出了禅房。

  她一走,静仪立刻欢喜的抓住了妙玉的胳膊乱摇:“师姐,我就说焦大爷肯定不会这么绝情——这好容易才来,可千万别让人久等。”

  说着,稍稍发力拉着妙玉向外便走。

  “哼~”

  妙玉冷哼一声,抿嘴道:“他说来便来说走边走,却把咱们这里当成什么了?要见你就去见就好,偏拉着我做什么?”

  说是这么说,她脚下可是半点没停。

  结果主仆两个快步出了禅房,恰与不知为何折回来的胖尼姑撞了对头。

  眼见那胖尼姑面露讶异之色,妙玉脸上也不觉羞红一片,忙原地使了个千斤坠,原本欲拒还迎的身子直往后缩,嘴里更是疾言厉色:“快松开,拉拉扯扯成什么体统!”

  静仪只得先松开她,无奈的问那胖尼姑:“明心师姐,你还有什么事情?”

  “那什么……”

  明心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忙陪笑道:“我方才忘了说了,除了那焦大爷之外,上回来过的那位少奶奶也跟来了,待会见了她,您可千万别像上回似的……”

  胖尼姑后面再说什么,妙玉却已经无心去听了。

  焦顺来便来,却还带了尤二姐一起登门,却不是专程来找后账的?

  她一时又是失望又是着恼,面上不住变色,倒把那胖尼姑给看愣了,心道原来整天冷着脸的新主持,也能显露这么多的情绪来。

  静仪瞧出小姐心态失衡,忙又打发了胖尼姑,拉着妙玉正要劝说,却见她银牙一咬恨声道:“走,过去瞧瞧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静仪原本担心她来个闭门谢客,可这时候见她怒冲冲的往前,却又生怕她收不住脾气,当面再和尤二姐吵起来——和那尤二姐吵起来倒罢,怕就怕连焦大爷也一并得罪了。

  因此急忙跟了上去,一路上不住的劝说。

  其实她这回却走了眼,妙玉实际上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愤怒,毕竟她对焦顺本来也没什么好印象,早就预计到焦顺会偏帮尤二姐了。

  之所以还要摆出这副怒冲冲的架势,却是因为不这样做的话,她自己都不知自己该以何等面目去见焦顺。

  因本就是硬装出来的虚火,等到了大雄宝殿门外,远远瞧见焦顺和尤二姐身影后,妙玉脚下就不自觉的慢了半拍。

  彼时焦顺正在供桌后面,指着那佛像也不知在跟尤二姐说些什么,妙玉明明一句也听不清楚,却总觉得他是在描述那晚发生的事情。

  想到佛像当时所承受的不该承受之重,妙玉只觉得面皮滚烫,恨不能调头原路返回。

  “师姐。”

  静仪见状轻唤了一声,道:“要不我先进去探一探底,看……”

  她才说到半截,恰巧焦顺与尤二姐从供桌后面转出,一眼就瞧见了外面的主仆两个,焦顺当即扬声招呼:“在外面站着做什么,还不快进来!”

  只这一句,妙玉便像是中了魔咒似的,低垂着头颈乖乖走了进去,别说是反驳、抗议了,连抬头看一眼焦顺的勇气都没有。

  因这大雄宝殿里没有椅子,焦顺便老实不客气的盘腿坐到了正中的蒲团上。

  尤二姐则是乖巧的站到了他背后,伸出一只玉手搭在他左肩,笑吟吟的看向妙玉,虽不曾有半句言语,却在无声的宣誓着主权与尊卑。

  狐假虎威!

  静仪暗骂一声,再看看自家小姐,又满心的怒其不争——方才见小姐怒冲冲的样子,她还担心会当场闹翻呢,谁成想被焦顺一声吆喝,就恍似夺了魂去了魄。

  因见妙玉这副样子,显然也不会主动开口,她也只好硬着皮头主动招呼道:“大爷,我师姐这阵子可是日思夜想,就盼着您能再来呢。”

  这话说的倒像是个鸨母。

  好在除了焦顺之外,余下的两个都没去过青楼,故此倒也没觉察出什么异样来。

  焦顺咧嘴一笑,目光从妙玉脸下垂落到足间,顺势吩咐道:“提起衣角来。”

  妙玉娇躯一颤,抬头看看焦顺,再看看尤二姐和静仪,最后再次看向了焦顺,可怜巴巴的满是祈求之色,显然是希望至少先屏退了闲杂人等。

  焦顺却是满眼的不容置疑,四目相对,妙玉很快就退缩了,几乎将头垂到了锁骨上,两只手也颤巍巍的抓住百衲衣下摆,一点点、一丝丝、一缕缕的往上轻提。

  静仪见焦大爷竟这般直白的羞辱妙玉,有心要替自家小姐出头,可见焦顺虎踞龙盘的,真好似两侧的怒目金刚临凡,话到了嘴边,终究还是没敢吐露出来。

  焦顺身后的尤二姐则是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妙玉衣襟下摆。

  妙玉曾寄居尤家,虽说彼此相看两厌,也没打过几回交道,但在尤二姐印象当中,这个假尼姑素来都是一副桀骜不驯的嘴脸,却不想在自家大爷跟前,竟就是这般毫无底线的乖顺!

  一寸、两寸、三寸……

  那百衲衣好容易过了脚脖子,尤二姐正满心的急迫,恨不能上前帮她直接卷到腰间,好亲眼掂量一下这假尼姑的成色。

  却不想焦顺忽然开口道:“原来你下面也是长了腿脚的,这又没人把你拴在庙里,真要是日思夜想的,难道就不会主动去找我?”

  原来是这个意思。

  尤二姐大失所望,妙玉却是松了一口气,霎时间竟对焦顺萌生出许多感激——世道总是如此,好人做再多也未必有人感念,恶人若偶尔露出点善意来,却往往换来十倍百倍的回馈。

  故此,她竟难得主动福了一福,怯声道:“是、是我的错。”

  短短几个字,却震撼了一旁的静仪。

  原来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小姐,竟然也是会自承其错的?!

  “知道错了就好。”

  焦顺换了个姿势,舒展开腿脚的同时,嘴里吩咐道:“去把这些日子的账目,拿来给你姐姐瞧瞧。”

  姐姐?

  妙玉下意识看向尤二姐,尤二姐也正得意洋洋的看着她。

  妙玉暗自一咬银牙,努着嘴好容易才忍下来没爆发,却又听焦顺催促:“怎么,没听见我说的话?”

  “我这就……呃!”

  妙玉下意识想要答应,可紧接着就尴尬的收住了话头。

  她虽当了这劳什子主持,除了这几天强打精神出去化缘之外,就从来就没操心过庙里的大事小情。

  静仪忙在一旁陪笑道:“账目都是我在管,记的实在有些散乱,还请大爷和、和……”

  她说着,纠结的看向了尤二姐,一副不知该如何称呼对方的样子。

  焦顺看出这丫头实是在为妙玉出头,拐弯抹角的质疑尤尤二姐的身份,于是直接吩咐道:“叫奶奶就好。”

  一声‘奶奶’,直把尤二姐欢喜成什么似的,也顾不得再看账本了,只把个娇滴滴的身子死死贴在焦顺背上,直恨不能把自己融进男人的身体。

  同时她摆出高高在上的态度,娇声道:“既如此,那就等你们整理好了再瞧——妹妹,不是我说你,大爷把这么大一个牟尼院交给你管着,你往后总要上上心才是。”

  听她拿腔拿调的,妙玉几乎咬碎了满口银牙,忍不住脱口道:“要怎得直说就是了,何须这样拐弯抹角的折辱……”

  “师姐!”

  静仪慌忙打断了她,又冲焦顺陪笑道:“大爷和奶奶放心,我们以后指定用心照管庙里。”

  焦顺盯着妙玉看了一阵子,直到她脸上的怨愤逐渐消去,这才继续道:“往后都是她来审计,每月开销支用,也都是从她这里出。”

  顿了顿,又补了句:“过几天我会把尤家三丫头送过来,你瞧着教她些修身养性的东西。”

  妙玉猛地抬头,诧异的看向焦顺,半晌,脸上重又显出几分神采来。

  身后的尤二姐则是脸色一垮,却并不敢提出半句反对。

  “行了,正经事儿就说这些。”

  焦顺伸着懒腰起身道:“去弄几样可口的斋菜,再烫一壶酒送来。”

  静仪连忙应了,转身欲走。

  可刚迈开步子又收了回来,扯住妙玉道:“师姐,灶上总是偷奸耍滑的,只怕还需你亲自去交代一声。”

  说着,便将有些莫名其妙的妙玉拖出了殿门外。

  等到了外面,她一撒手悄声道:“什么奶奶不奶奶的,说穿了还不都是外室,谁真就能盖过谁去不成?师姐暂忍一时,只要讨了大爷的欢心,往后谁尊谁卑还尚未可知呢。”

  见妙玉并无多少抵触的样子,她又附耳道:“最好能……”

  妙玉听了惊的美目圆睁,踉跄退了半步,慌道:“这、这如何使得?”

  静仪却道:“怎么使不得?师姐估计还不知道吧,咱们牟尼院里供奉的观音就有求子之能。”

  不等妙玉回话,她又雷厉风行道:“我去灶上让他们做饭,师姐不妨先回屋换一身衣裳。”

  因怕妙玉误会,又特意点明道:“就是焦大爷早先送来那些小衣!”

第五百一十八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转过天。

  天蒙蒙亮的时候,焦顺就在尤二姐的服侍下披挂整齐,萎靡不振的步出主持禅房。

  倒不是体力不支。

  因妙玉在尤二姐面前不怎么放得开,两人加起来也就相当于三个王熙凤罢了。

  主要是没料到昨儿半夜下起了雨,气氛骤降,偏那大雄宝殿又跑风漏气的,当时没觉得如何,今儿一早醒过来疾苦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两条腿也像是灌了铅。

  不过比起当初大雪天酣战司棋后,高烧好几天不退的状况,还是要好上不少。

  话说……

  正想些有的没的,忽听前面传来静仪诧异的声音,却是她去大雄宝殿里二次巡视回来,恰巧与焦顺撞了个对头。

  “不了。”

  焦顺摆手道:“你们庙里的斋菜不太合我的胃口。”

  说着,顺手摸出两颗金豆子抛给静仪,吩咐道:“去打听打听看有没有擅长做斋菜的厨子,请一个回来。”

  因那金豆子抛的有些高,等静仪慌不迭接住,回头再想应承时,焦顺已经大步流星的出了院门。

  静仪便把那金豆子拢在袖子里,快步走进了禅房。

  此时禅房客厅里空空如也,只略略飘散着些幽兰香气,显示出就在刚刚不久前这里还有个香喷喷的美人儿。

  静仪没犹豫,又推门进了里间。

  就见尤二姐正优哉游哉的,坐在妙玉的梳妆台前,用妙玉的牛角梳子整理头发,因在镜子里瞧见了静仪,便喧宾夺主的吩咐道:“去打一盆温水来——你这庙里有金银花没有?碾碎了杂在青盐里,我一会儿要用。”

  往青盐里加金银花的法子,还是尤二姐从妙玉这里学去的,如今当着主仆两个面班门弄斧,竟倒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静仪下意识转头看向床上,见锦被外面露着一丛黑直长的青丝,便知道自家小姐在装睡——因为妙玉的睡姿一向极好,凡是睡着之后必是仰面朝天,如今背对着外面侧躺,必是装睡无疑。

  唉~

  静仪无奈的暗叹一声,心下却早已经习惯了——哪回妙玉受辱之后,不是摆出一副鸵鸟姿态?

  更何况经历过昨晚上大雄宝殿里的二重奏,她多半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尤二姐才好。

  “我跟你说话呢!”

  尤二姐铺派完,表面上似乎是专心梳理头发,可眼睛却一直透过镜子暗中盯着静仪,见她唉声叹气的并不答话,便猛地转过身沉着脸呵斥道:“都说你们姑娘是个知书达理的,却怎么身边丫鬟仆妇都是这样的?”

  静仪这才回过神来,瞧出尤二姐似有意要借题发挥,忙陪笑道:“奴婢方才是在想,这庙里什么地方才能找到金银花,一时倒忘了答奶奶的话,还请奶奶多多见谅。”

  说着,又冲尤二姐深深一礼。

  “这还差不多!”

  尤二姐见她答的滴水不漏,没找着发作的机会,便不耐烦的催促道:“那你还不赶紧去找!对了,把温水先送过来!”

  静仪答应一声,很快从外面端了温水来,小心翼翼的服侍尤二姐洗漱。

  等尤二姐洗漱完,正好旁尼姑也送了金银花和青盐来。

  静仪又顺势拿出柄没用过的猪鬃毛刷:“这是庙里先前特意给贵客准备的,肯定比不得奶奶日常所用,奶奶且先将就一下——下回奶奶再来,我们一定把该准备都准备好!”

  不得不说,能在衣食住行处处挑剔的妙玉身边,伺候了十数年之久,这静仪方方面面几乎都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尤二姐一开始刻意刁难,后来倒竟起了‘爱才’的心思,笑道:“你这么个水晶伶俐人儿,何苦在庙里虚度青春?要不干脆跟着我回家算了。”

  这话半是出自真心,另一半却是故意说给妙玉听的。

  若在昨夜之前,她当着妙玉的面当面挖角,妙玉少不得要跳起来争辩几句。

  可无奈她正陷入羞于见人的鸵鸟状态,即便心下再怎么着恼,却也咬着牙强忍着不愿起身。

  而静仪听了尤二姐的话噗嗤一笑,掩嘴道:“奶奶快别打趣我了,我自小在庙里住惯了,客居几日倒罢,真要在外面常住的话,怕还有些不习惯呢。”

  “住久了自然就习惯了。”

  听她婉拒,尤二姐却不肯就此作罢,起身拉着她的手,斜藐着床上道:“你又不是自愿做姑子的,若跟了我,别的不好说,起码也能让你知道那男欢女爱的滋味儿。”

  “奶、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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