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如此多骄 第431章

作者:嗷世巅锋

  薛二太太忙叮咛:“也别离他太近!这等禽兽不如的东西什么事儿做不出来,千万防着他狗急跳墙!”

  “儿子省得。”

  薛蝌答应一声,在外面点选了三五个精壮仆役,这才去了西角门外。

  梅宝森见到曾经的准大舅哥,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于是只闷不做声的把那封认罪书给了薛家的下人,又由下人交到了薛蝌手中。

  其实若是梅家足够聪明的话,就该拉贾雨村做个见证,而不是这样大刺刺将认罪书直接送到薛家——不过毕竟是梅家嘛,这么做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薛蝌当众拆开来看了一遍,见是梅夫人自承毒杀婆婆,而非梅宝森自己认罪,不由嘲讽道:“梅公子可真是个孝子贤孙!”

  梅宝森虽早知道免不得受辱,但还是被‘孝子贤孙’的说辞戳中了肺管子,铁青着脸正要反唇相讥,忽听门内有人大呼小叫:“哪儿呢、哪儿呢?那梅家的小忘八羔子在哪儿呢?!”

  紧接着手提棍棒的薛蟠,就从门洞里窜了出来,梅宝森吓的当即变色,二话不说转头撒丫子就跑。

  薛蝌急忙伸手拦住堂哥,无奈道:“大哥,昨儿的事情还没完呢,你怎么又……”

  薛蟠把棍子往地上一支,挠头道:“我这不是怕你吃亏么?谁成想这孙子原来是属兔儿爷的!”

  说着,又好奇道:“他找咱们什么事儿?”

  “这个……”

  薛蝌不紧不慢的将那信收进袖筒里,正色道:“哥哥还是不要知道好的,免得又节外生枝。”

  薛蟠见状也就没好意思再问。

  兄弟两个正边说边往回走,结果迎面就撞见了焦顺。

  薛蝌迟疑着没立刻上前,薛蟠却是连忙迎上去,憨笑着吹嘘道:“焦大哥,你是没见,方才梅家那小兔崽子找上门来,结果被我吓的屁股尿流的逃走了。”

  “有这样的事儿?”

  焦顺说着,目光转向薛蝌,伸出来道:“那信可是送来了?先拿给我抄录一份,等明儿也好夹在折子里呈报给皇上。”

  “呈……呈报给皇上?”

  薛蝌听的一愣,这事儿如果禀给皇上知道,那皇帝万一问起昨晚上的细节,却该如何是好?

  难道要欺君罔上?

  焦顺自然看出了他心下的犹疑,当下笑道:“你不会以为我真就中了那贾雨村的算计吧?实话告诉你,昨晚上的事儿我一个字儿也没瞒着皇上,早早写进折子里了——这会儿只怕皇上正在召见贾雨村呢!”

  薛蝌闻言,整个人顿时就轻松了不少,心道幸亏自己没有在母亲妹妹面前提起这事儿,否则岂不成了搬弄是非的小人?

  他只以为焦顺既然敢奏报给皇帝,那昨晚上肯定就没动过梅夫人,哪曾想过焦顺其实是在玩儿文字游戏。

  焦某人自始至终可没说自己没碰过梅夫人,只说自己没瞒着皇帝罢了,但谁又能想得到,他竟然把一篇刘备送进了宫里?

  薛蝌去了心中块垒,与焦顺说说笑笑再无隔阂,因昨儿薛二太太是在感谢焦顺时晕倒的,晚上又全赖焦顺出面,才有惊无险的化解了梅家的事情。

  故此便主动邀请焦顺去‘家里’做客,准备替母亲好生谢过焦顺。

  当然……

  妹妹最好就不要出面了。

  先不提三人转奔薛家客院的事儿。

  却说内仪门左近,有一人目送焦顺几个走远了,这才从藏身处出来,探着头向三人远去的方向张望了几眼,然后匆匆走进了赖大平日理事的花厅。

  进门后,见赖大夫妻正在说话,那人忙躬身道:“爹、娘。”

  却原来这人正是赖大的儿子赖尚荣。

  “怎么这么半天才过来?”

  赖大嘴里抱怨,又指着下首示意他坐下说话。

  赖尚荣边落座边无奈的解释道:“儿子方才在内仪门外撞见那焦顺了,因不想与他照面,所以藏到暗处等他们走远了才过来的。”

  赖大闻言,连忙严肃的更正道:“往后要尊称焦大人,或者焦祭酒!”

  赖尚荣闻言骤起眉头:“这么说,爹是下定决心要让我去工学为官了?”

  “不然还能如何?”

  赖大颓然的叹息一声:“近来太太和二奶奶三番五次的找衅,连老太太都松了口,老爷又素来是个不管事的,这荣国府咱们实在是待不住了。”

  说着,又自责道:“也怪我当时太过托大,只当是能瞒天过海,却忘了这府里早不是三五年前的,结果被老爷太太先后察觉,落了个里外不是人。”

  “那还不都是因为焦……焦祭酒。”

  赖尚荣说到一半强行改了称呼,满脸肉疼的道:“就算要从荣国府里脱身,也没必要非去工学吧?那可是三万两银子,就算是咱们家也要伤筋动骨——何况先前咱们还到处宣扬,说是盖园子把家底都掏空了,如今再拿出三万两大张旗鼓的捐出去,却让府里怎么看待咱们家?”

  “顾不得了!”

  赖大连连摇头:“内有太太和二奶奶不住催逼,外又有焦大人……这焦大人如今是何等煊赫,你难道还不知道?礼部的尚书侍郎说抓就抓、说关就关!咱家若不赶紧把这投名状交上去,到最后只怕就是人财两空了!”

  说到这里,父子两个不由得相视苦笑。

  都说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可这才刚过去三五年而已,怎么竟就乾坤颠倒了?!

  赖大家的这时在一旁发愁道:“可交了这投名状,荣国府这边儿的情分只怕就彻底断了,日后若是焦大人再为难咱们家,咱们家可是一点法子都没有了。”

  “所以说……”

  赖大将牙咬的咯咯作响:“咱们既然投过去,就得投的彻底!等尚荣走马上任的时候,我也去他身边做个帮闲、师爷什么的——我早打听过了,那工学如今也没几个正经官儿,眼下正愁怎么招揽人手呢,咱们爷俩出钱又出力的,好歹也是个表率,他就算想要卸磨杀驴,总也不好做的太难看!”

  这种主动将身家性命拱手奉上,还要当牛做马卖苦力的事情,他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

  可无奈形势比人强,礼部那么大的衙门都被焦顺一窝端了,更遑论是他们这等几代为奴的下等人?

  再加上惹怒了王夫人王熙凤,想拉荣国府做挡箭牌也不成了,摆在赖家面前的,除了乖乖就范别无他法。

  赖大家的见丈夫说的果决,也不好再提出异议,只是犯愁道:“可家里的现银只怕……”

  赖大断然道:“把那几处匿名买下的庄子统统卖掉,再加上老太太存的私房钱,应该也就够了!”

  “这……”

  赖大家的心疼的不行,那可是家里几辈子才攒下的产业,如今一股脑发卖出去,还不知要亏上多少。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赖大却是毫不在意:“只要尚荣能在工学里站稳了脚,到时候依托着工学随便开个什么厂子,就比在地里刨食儿赚的多!”

  ……

  薛家客院。

  薛蝌一面与堂哥、焦顺推杯换盏,一面心下暗暗苦笑,他明明已经暗示妹妹要注意男女大防,结果宝琴却还是三番两次借机跑来搭讪。

  也就是堂哥薛蟠是个睁眼瞎子,若不然任谁都要看出不妥来了。

  唉~

  再这么下去可不是长久之计,偏妹妹一向是个有主见的,自己劝又劝不动她。

  若不然,把这事儿禀给母亲定夺?

  可母亲尚在病中,怎好让她为此操心费力?

  正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忽就见下人进来禀报,说是荣府后门来了个人,自称是焦大爷的学生,叫什么牛思源的。

  “牛思源?”

  焦顺颇有些诧异。

  和董恂这样的工读生领袖,又或是李庆那样喜欢钻营的人不同,这个牛思源一直都很低调,存在感甚至比当初的陈万三还要弱。

  不过焦顺暗地里调查过,先前成立工盟以及组织游行示威的时候,这牛思源其实颇出了不少力,算是董恂背后的谋士之一,原本甚至有机会担任副会长一职,却被他以不愿意抛头露面为由推脱掉了。

  这样一个行事低调的人,突然跑来登门求见,却不知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工盟出了什么问题?

  不对,若是工盟出事儿,来的也该是董恂才对。

  那就是董恂本人……

  焦顺虽然一度曾担心工盟做大,会架空他这个‘传道之师’,但却也不希望工盟内部出现什么重大问题,尤其是在筹建工学的这个节骨眼上。

  故此他立刻辞别了薛蟠、薛蝌二人,转回家中命人将牛思源请了进来。

  和印象中不太一样,牛思源进门时走路带风、脸上有光,态度虽然恭敬,却竟比董恂、李庆等人还少了三分畏缩。

  瞧他这样子,倒又不像是出了什么意外。

  焦顺心下越发好奇,于是开门见山的问:“你今儿过来,不知是为了工盟的事儿,还是自己的私事儿?”

  “回老师的话。”

  牛思源拱手一礼,肃然道:“学生既不是为了工盟而来,也不是为了一己之私。”

  “嗯?”

  焦顺身子微微往前探了探,奇道:“那你究竟是为何而来?”

  就见牛思源从袖子里摸出张烫金的请帖,双手托举过头顶道:“学生此来,乃是代表族叔请老师过府一叙。”

  “族叔?”

  焦顺瞧着那一看就造价不菲的请帖,边示意玉钏去接过来,边继续追问:“不知你这族叔姓甚名谁,司掌何职?”

  牛思源微微挺直脊梁,扬眉吐气的道:“家叔,镇国公府勇毅伯是也。”

  啧~

  这倒真有些出人意料,第一批工读生可都是官方在册的匠户出身,堂堂镇国公的后裔,又怎么可能会沦为工部匠户?

  而且……

  他偏偏还成了董恂背后的谋主!

  焦顺接过那请帖,见上面除了时间地点和几句客套话之外,没有半点有用的讯息,于是又抬头看向了牛思源,问:“不知勇毅伯见召,所为何事?”

  “不敢云见召二字。”

  牛思源又一拱手,不卑不亢的道:“好叫老师知道,家叔有意号召各家勋贵,共襄建立工学的盛举!”

第五百一十五章 诗会

  牛思源走后,焦顺将手按在那烫金请帖上,屈指轻轻敲打,心里则在琢磨这勇毅伯这时候跳出来的真正用意。

  共襄盛举云云,倒未必有假。

  勋贵外戚整体衰落,尤其是很多世袭的爵位就要到头了,成功转型科举入仕的又屈指可数,因此工学这条新路的出现,对他们而言实不啻于一根救命稻草。

  再加上勋贵外戚们,天然就与皇权亲近,会选择加入其中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但勋贵外戚们因祖祖辈辈骄奢淫逸,也是最在乎面子的群体,要说他们肯乖乖与自己这个家奴出身的平起平坐,甚或是以自己为核心团结在一起,那焦顺也是决计不信的。

  这从镇国公府早早布下牛思源这枚暗旗,却从未曾与自己进行联络沟通,就可见一斑。

  如今突然冒出来要共襄盛举,多半也是源于九月初八礼部事件,所带来的震慑效果。

  总之,与勋贵外戚们合作可以,但要小心提防,更要保持立威,否则肯定会有自持出身的跋扈子弟,跳出来对自己发起挑战。

  正思量着,却见邢岫烟也捧了张请帖自南屋里出来。

  与勇毅伯那竭力彰显富贵的烫金帖子相比,邢岫烟手上这张可就要雅致多了,整体是木纹浮雕的,又在外面裹了一层银灰色的细绒布。

  乍看不怎么起眼,实则把细绒布毫无褶皱的黏在上面,所需要耗费的人力工序,比之烫金帖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焦顺只看了一眼,便十分笃定的问:“这是园子里刚送来的?”

  能把功夫心思下在这上面的,除了大观园里那群优哉游哉的莺莺燕燕,只怕再没别人了。

  “史大姑娘下的帖子。”

  邢岫烟走上前,亮出那帖子的正面道:“请我明儿一早去园子里赴宴,说是要在薛家姐妹搬到紫金街之前,最后再举办一场咏菊诗会。”

  焦顺听说是诗会,登时就少了兴致。

  这上面他是一窍不通,偏偏文抄公的路子又早被太祖皇帝给堵死了。

  当下只道:“知夏有奶娘看着,你明儿就痛痛快快的消遣消遣,有什么要预备的自己让人铺派,我就不帮你置备了。”

  邢岫烟点头,如今焦家上上下下的家务事儿,大多都是她来处置,连公账上的钱都能任意支取,也确实用不着焦顺帮着预备什么。

  不过……

  邢岫烟迟疑道:“爷,等明儿见了林妹妹,我要不要再劝一劝她?”

  林黛玉素来不是个遮遮掩掩的,自然已经将主动‘让位’给薛宝琴的事情,告知了邢岫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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