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如此多骄 第315章

作者:嗷世巅锋

  “怎么了?”

  赵姨娘见状忙挥退了丫鬟,上前关切的问:“难道那焦顺还没回来?”

  “回来是回来了。”

  贾环阴郁的抬起三角眼,埋怨道:“可他说最近没往家捎玩具,让我等些日子再说——哼~我看他分明就是在敷衍我,跟我说话的时候还走神了呢!”

  说着,又抓起枕头愤愤往地上一摔:“我早就说了,自打母亲从堂屋里搬出来,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就瞧不上咱们了,偏母亲非逼着我去!”

  “不能吧?!”

  赵姨娘闻言吃了一惊,有些不敢相信的追问:“你是不是看错了?他除了这些,还说旁的没?”

  “还能有什么,就随口敷衍了两句,让我等着——呸~怕是等明年他搬出去住,我也等不见一根毛!”

  贾环越说越气,突然起身闷头就往外走。

  赵姨娘忙追着问道:“哎,你这是干什么去?”

  就听贾环头也不回的道:“我去把那些玩具全都砸了扔了,谁稀罕他送的破东西!”

  眼瞧着儿子怒气冲冲的走了,赵姨娘也忍不住犯起了嘀咕,心道莫非焦顺也觉得自己失势了,所以打算吃干抹净不认账?

  若果真是如此,前阵子真该让三丫头一箭射他个透心凉!

  赵姨娘一时又怨又恼,恨不能跑去焦家当场质问。

  可她到底还没失去理智,于是左思右想之后,便决定去找探春讨个对策——倘若焦某人真打算翻脸无情,母女两个总不能让他就这么白嫖……

  呸!

  白玩儿……

  反正不能就这么算了!

  拿定了主意,赵姨娘也忙匆匆往外走,结果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却正与个丫鬟撞了个对头。

  那丫鬟诧异道:“姨娘不洗澡了?”

  “洗你娘的X!”

  赵姨娘丢下一句粗鄙之言,提着裙角急惊风似的去了。

  那丫鬟莫名挨了骂,却也并不觉得如何,毕竟早就已经被骂惯了,只是忍不住暗暗感慨,这如同从画里走出来的美貌妇人,怎么就生了一副脏心烂肠泼妇嘴?

  一路无话。

  赵姨娘赶到秋爽斋时,见探春正捧着本《宋词画谱》在屋里看的津津有味,便上前劈手夺过,狠狠拍在桌上呵斥道:“亏你还有心看这些闲书,你知不知道,那姓焦的要跟咱们翻脸了!”

  探春秀眉微蹙,抬头看了她一眼,先不急不慌的把画谱归拢到书架上,然后才问:“姨娘这话没头没尾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且细说说。”

  赵姨娘正要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事情的原委道出,可话到嘴边突然又卡了壳。

  总不好告诉探春,自己是从她嘴里得知焦顺休沐,回去就心痒难耐,上赶着要联络那贼汉子偷欢吧?

  尤其这居中传信的还是儿子贾环……

  而贾探春看她如此,心下就隐约猜到了五六分,无奈的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母亲还有什么好瞒着我的?”

  这越是得不到的越就珍惜——贾环天天喊母亲,赵姨娘也不觉得如何,近来探春极少如此称呼,这一喊母亲她便觉欢喜,于是咬了咬牙,硬着头皮把由来始末娓娓道出。

  贾探春听说她竟先后两次派贾环去焦家,与焦顺暗通款曲,心下自然恼怒非常。

  但却知道现下不是追究的时候,于是勉力压住心头怒火,细思这件事的真伪、好坏。

  环哥儿性子本就偏激,他说的话未必可信。

  但若假定真是如此的话,对自己来说反倒是个好消息,至少不用担心焦顺和赵姨娘恋奸情热,早晚被人撞破了。

  不过这话却不好对赵姨娘讲。

  贾探春正想着该怎么敷衍一番,安抚住赵姨娘不要妄动干戈时,忽就听外面乱了起来,有人叽叽渣渣嚷着什么。

  她秀眉一挑,推开房门呵斥道:“姨娘还在这儿呢,怎么如此没规矩?!”

  正跟侍书比手画脚的小丫鬟听了呵斥,连忙把头垂到了锁骨上,一个字也不敢再往外蹦。

  侍书则是上前小声解释:“姑娘,园子里出事了,东府的珍大奶奶来做客,也不知怎么跟太太说的,竟就要赶那妙玉出府呢。”

  “赶妙玉出府?”

  探春倒是知道尤氏和妙玉之间的嫌隙。

  月初东府举办满月酒的时候,因芎哥儿八字轻,尤氏便想着找个女修做寄名干娘,压镇压镇。

  当时贾宝玉第就想到了妙玉头上,拍着胸脯说要牵线搭桥,结果却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最终在栊翠庵里碰了一鼻子灰,事情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不过……

  东府那边儿不是已经另外找了个女冠做寄名干娘吗?隔了这么些日子,怎么突然又追究起来了?

  再说单凭这事儿,也不好直接把人赶出去吧?

  “这些闲事你理它作甚!”

  这时赵姨娘在一旁不耐道:“不过是个没相干的假尼姑罢了,赶出去就赶出去呗,能碍着咱们哪根儿筋疼?”

  她要不说这话,探春还真未必理睬这事儿,但听赵姨娘这么说,她便忍不住反驳:“那妙玉最是孤高桀骜的一个人,当初是咱们好容易请来的,如今稀里糊涂就要把人赶出去,她如何受得了?”

  说到这里,便对赵姨娘交代道:“我先去清堂茅舍瞧瞧——姨娘不要疑神疑鬼,等过几日再试探试探不迟。”

  说着,也不理会赵姨娘的呼唤阻拦,领着侍书匆匆出了秋爽斋。

  赵姨娘气的直跺脚,儿子丢下她就跑,女儿也是这般,她怎么就生出这么一对儿白眼狼来?!

  不过……

  听探春话里的意思,这事儿说不定还有转圜?

  也对,环哥儿小孩子家家的,或许是会错了意越说不定。

  自己虽比不得那些青春年少的,可这不是还有个三丫头吊着胃口么?

  难道那焦顺真舍得就此放手?

  这般想着,她的心态倒渐渐放平了,然后猛然一拍大腿,急道:“哎呦~我的香精!”

  话音未落,也提着裙子冲出了秋爽斋。

  ……

  却说探春赶到清堂茅舍时,恰巧李纨也闻讯赶来,正拉着尤氏细问缘由,她便也悄默声的凑过去竖着耳朵旁听。

  只听尤氏愤愤道:“我原只当她是年纪轻,不愿意给人做寄名干娘,不想今儿才听说,她竟是嫌弃我们府上腌臜,还说了好些个不中听的阴损话,连芎哥儿这不懂事的娃儿都被她数落了一通!”

  “亏她还是个修行中人,如此不积口德到底修的什么佛?念的什么经?!莫说我们府上没有那些事情,就有,也不是她能随意贬损的!”

  探春这才明白事情为何突然走到了这一步,不过她更奇怪那些话是怎么传到尤氏耳朵里的——肯定不是宝二哥说的,否则也不会等到今天。

  “嫂子怎么知道她、她说了那些话?”

  这有些人当真不经念叨,探春刚想到贾宝玉,身后就传来了宝玉的声音。

  回头望去,却见贾宝玉满头大汗,显然是得了消息就一路跑过来的,他边用袖子抹额头,边连声追问:“是谁告诉你的?”

  尤氏见是他来了,又一味的追问是谁告的密,当即便把俏脸一沉,没好气的道:“亏宝兄弟还好意思问!她既当着你说了这些大逆不道的言语,你就算不当面啐她,也不该瞒着我和你哥哥!却怎么倒帮她遮掩起来了?难道你连亲疏远近都不知道?!还是说……哼!”

  贾宝玉吃了她这一通排头,也知道自己这事儿办的不地道——毕竟当初就是他主动推荐妙玉,才连累宁国府自取其辱的。

  若这事儿没被揭发出来还好,如今既已然揭开了,他又怎好再明着偏帮妙玉?

  可这些日子朝夕相处,他和这亦师亦友不落凡俗的妙玉,也早就成了红颜知己。

  又怎忍看她就这般被撵出去?

  当下他一跺脚,咬牙道:“我找太太说去!”

  说着,闷头就要往里闯。

  跟来的麝月秋纹见状,忙老母鸡护雏的乍着双臂拦在前面,连声劝道:“二爷使不得!使不得啊二爷!太太前儿才说让你不要跟那妙玉走的太近,免得被道理禅机迷了心窍,如今怎么好……”

  “让开!”

  贾宝玉义愤填膺的呵斥道:“这事儿我只在家里念叨过两回,除了你们再没别人知道了!如今你们害了人,还要拦着我救人不成?!”

  麝月秋纹听了这话,心下不由暗暗叫苦,眼见贾宝玉还要往里闯,又苦恼袭人去了前院,找管事妇人们核算开销,否则有她在或许还能劝得住。

  她们却不知道,其实不止是袭人‘恰巧’不在大观园里,就连薛姨妈和宝钗也‘恰巧’去了紫金街老宅。

  就在这当口,奉命前去撵人的彩霞从外面回来,见到贾宝玉在场,连忙举着一封书信上前道:“二爷,这是那妙玉给你留的信。”

  贾宝玉劈手夺过来,撕开信封飞快的扫了一遍,然后整个人就呆愣住了,嘴里喃喃念道:“昨日因今日果……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探春悄悄凑过去看了看,发现这竟是一封绝交信,原因是妙玉认定是贾宝玉把自己那番话传了出去,不管是故意的还是不经意的,都证明他对自己并没有那么重视。

  所以妙玉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离开,而且留下这封信表示从今往后相忘于江湖,彼此只当陌路就好。

  这其实倒是冤枉贾宝玉了,就算是他再怎么珍重爱戴的亲朋好友,他也未必能保守的住秘密。

  这时贾宝玉突然把那信塞给了探春,然后自顾自失魂落魄的往院门外走去,嘴里喃喃念道:“走了、她走了,果然早晚都是要散的,谁也不会守谁一辈子……”

第三百八十七章 欲洁何曾洁?

  焦顺自然没有拔X无情的意思,纯粹是因为围绕工学即将发生的冲突忧心不已,连赵姨娘隐晦的邀约都推辞掉了,又哪来的闲心应付贾环?

  打发走贾环之后,他便在书案前挥毫泼墨,在宣纸的左右两侧各写下了一个抬头,左边是‘新政’、右边是‘外贸’。

  焦顺现在才真正理解了,为何夏太祖搞出这么大的局面,最后却落了个人亡政息的下场。

  身为穿越者,其中一个巨大的‘优势’就是知道如何‘正确’的改良体制,所以一旦有机会就忍不住想把自己认为‘正确’的方法套用上去。

  夏太祖如是,他焦顺亦如是。

  只不过原本焦顺以为,夏太祖最后是站得太高,步子又跨的太大,所以才一不留神就扯了裆。

  而他自己不过是搞些擦边球,顺着皇帝工业党的口味,赚些政绩混点儿资历罢了,又怎会重蹈夏太祖的覆辙?

  可如今看来,即便他本意上并没有要搞什么大鸣大放,只是想借后世的牙慧谋取私利,却架不住这些‘新玩意、新思想’本身也是会扩散、发酵的。

  所以一旦开了头,早晚都会遭到反噬!

  现在焦顺的处境就如同风箱里的老鼠,推也不是拉也不是,要想从这场即将爆发的冲突当中全身而退,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提前置身事外。

  说白了,就是设法RUN出京城!

  皇商们如今才刚刚开始串联,按照这年月拖沓的办事风格,距离正式向朝廷建言也还需要一定的时日,若他能抢在这前面找个离京公干的差事,自然就能逃过一劫。

  虽然作为工学制度的创始人,他多少还是会受到一些波及,但总不至于夹在当中两面受气。

  而摆在眼前的现成出差理由,无非就是新政与外贸这两条。

  首先是新政。

  负责推广勤工助学的巡视小组,四月初的时候就已经出发了,因提前做足了准备工作,事情一直都在有条不紊的推进。

  但自从进入六月份以来,各方面的负面反馈就逐渐增多起来。

  究其根本,还是因为给毕业生授官的做法,动了文官集团的奶酪,消息传开之后,便引发了各地官僚的抵触情绪。

  想到当时因为部里不肯开放更多的匠官名额,自己还曾腹诽尚书侍郎们食古不化,焦顺就觉得脸上发烫——亏得是部里没同意,否则真要是批量往外授官,只怕跳出来攻讦的就不止是礼部,所引发浪潮也会远超如今。

  总之,这阵子各小组诉苦告状的公文,已经在司务厅里堆了一尺多厚,而作为这项工作的发起人和主要推动者,焦顺申请摸查走访一下几个重点城市,借以确认问题出在哪里,岂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唯一的问题就是,走流程也还需要时间,倘若自己还没来得及RUN出京城,事情就已经爆发……

  至于外贸么。

  五月份的时候,在‘史鼐’的倡议下,朝廷已经决议要重新厘定关税,并拟派专员去两广调研,充分征询当地官民的意见,以及收集相关的贸易讯息。

  这事儿其实就是焦顺给史鼐出的主意,当时也并没有想过要揽下来,可如今倒有些歪打正着的意思。

  论起这事儿来,还有谁比他更懂?

  何况当初和乌西人谈判的时候,他也曾列席参加过,还提出了采购灯油的办法,极大的促进了和谈进程——当然了,最后谈妥的互惠贸易肯定不止是灯油这一桩。

  总之,再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去做这件事情了。

  至少焦顺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而又因为史鼐南下在即——其实前天就该走了,但随着‘赴任银’越收越多,史鼐硬是找理由上折子又赖了十天,改成七月初五南下。

  如果能尽快搞定这调研的差事,搭上史鼐南下的顺风车,自然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离开京城。

  只是……

  该找个什么理由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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