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如此多骄 第302章

作者:嗷世巅锋

  直到杨氏在旁边干咳一声,潘又安才醒过神来,忙不迭屈膝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一般道:“求焦大爷高抬贵手,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就饶了小的这一回吧!”

  “不是这话。”

  焦顺扬了扬手里的书信:“你的案子还没销账,倒惦记要赎你表姐出去,也算是有情有义了。”

  潘又安不知该如何以对,跪伏在地上不敢开口。

  焦顺又道:“只是她如今已然做了我的通房……”

  “小的不在意、小的不在意!”

  潘又安听这话似有缝隙,忙又磕头道:“若大爷肯放表姐脱了奴籍,我夫妻二人必在家里给大爷立一个长生排位。”

  好嘛~

  这就论上夫妻了。

  “可我在意!”

  焦顺面色一冷,怒目道:“你与我的人暗通款曲,是欺我的刀不利吗?!错非是看在司棋的面上,我一张片子就能把你送进顺天府大牢!”

  潘又安这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吓的抖如筛糠一般连连讨饶。

  焦顺等他喊了几声饶命,这才又问:“你准备了多少两赎身银子?”

  潘又安原本准备最多开价三百两,如今吃焦顺这一吓,就把压箱底的银子都掏了出来,略一计算约莫有四百两出头。

  “我再给你添上六百两。”

  焦顺说着,从袖筒里翻出几张银票,直接抛在了潘又安身前:“让你婶子把这些银子交给琏儿奶奶,请她设法把这桩旧案平了,往后你就安分守己的过日子去吧。”

  平素他给丫鬟们置办头面首饰,都不止花出去一二千两银子了,拿几百两银子替司棋解去心结,顺带还能安抚一下王熙凤,对焦顺而言绝对是物有所值。

  那潘又安看看身前散落的银票,鼓足勇气嗫嚅道:“那表姐她……”

  “嗯?!”

  焦顺沉着脸一瞪眼,他便又缩头乌龟似的趴回了地上,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这时杨氏急忙上前把那银票归拢起来,又把潘又安的一股脑苛敛了,边向焦顺告罪,便扯着潘又安出了门。

  目送他二人离开之后,焦顺起身进了东屋卧室,结果险些与司棋撞个正着。

  司棋慌忙退后闪避,又背过身去抹了抹眼睛,这才回头对焦顺道:“多谢大爷不与他计较,还……”

  “我跟他计较什么?”

  焦顺见她眼圈红红的,原本有些不悦,不过仔细分辨发现那并非是余情未了,而是被自己方才的处置感动了,也便转嗔为喜,上前将她揽入怀里道:“抱得美人归的又不是他——再说他那小鸡仔似的,又如何降服的了你?当初即便做了夫妻,只怕也是个不济事儿的。”

  “呸~”

  司棋原本正感动呢,听了这话不由啐道:“也就大爷整日里想那些腌臜事儿!”

  说着就要挣脱。

  焦顺哪肯放人,收紧了束缚游山赶海似的搓揉。

  不片刻功夫,司棋高大丰满的身子就软的面团仿佛,只余下一张嘴还硬着:“今儿、今儿是红玉守夜,爷快放开我,我好替了她来。”

  焦顺嘿笑道:“什么替不替的,爷这几百两银子花出去,怎么也得听个响儿吧?不如喊了她来,咱们……”

  说着,便附耳说了几句能做不能写的。

  “呸、呸!”

  司棋闻言连啐了两声,她陪嫁过来半年多了,从不曾与别人联手炕战,何况焦顺还特意点明了要弄些花活儿。

  待要奋力挣扎时,却又想起方才焦顺看在自己的情面上,非但没有发落潘又安,甚至还主动出钱帮他脱罪,一时心里也就软了。

  犹豫半晌,红头胀脸的闷声道:“能不能让香菱替了红玉……”

  林红玉近来虽时常巴结司棋,但在司棋心里到底还是不如香菱亲近。

  ……

  于此同时。

  王熙凤刚刚陪贾母用了晚饭,带着三分酒意告辞出来,随手挥退了迎上来的丫鬟婆子,边走边向鸳鸯抱怨,说是为修那大观园,府本就欠下了饥荒,偏大老爷又怂恿着老太太重修大花厅,便把自己卖了也经不起这样花用。

  说着,忽然话锋一转:“这事儿既是老太太同意了的,你看是不是先请她老人家拿些体己出来——放心,等年底南边儿厂子的分红送来,我就把这笔银子给老太太补上。”

  王熙凤这番话半真半假,原本荣国府的财政虽然窘迫,可也还没到要打老太太私房钱主意的地步。

  真正导致这种困境的,其实是她前阵子为了凑足海贸的本钱,上下其手苛敛太甚导致的——她自己虽然只从府里搜罗了不到两万两,却架不住下面人有样学样一起发财。

  听说是要谋算老太太的私房钱,鸳鸯如何肯掺和?

  当下连连摇头:“奶奶说笑了,我如何做得了老太太的主?”

  “呦~”

  王熙凤甩着帕子嬉笑道:“你就别谦虚了,谁不知老太太的东西都是你收着的?她老人家宁愿和大老爷翻脸都要护着你,你说一句话,足顶我们十句百句呢!”

  鸳鸯也掩嘴笑,嘴里却仍是半句也不应承:“奶奶这话可真要捧的人不知东西南北了,我真要有这么大脸,还做什么奴才?早抢了奶奶的差事,里里外外一把抓了!”

  “好好好!”

  不想王熙凤顺杆爬的道:“你既有这心思,明儿我就把二爷给你送来,让你过足了二奶奶的瘾!”

  “奶奶又取笑人!”

  鸳鸯作势欲走,王熙凤忙止住笑,上前抱着鸳鸯的胳膊娇声道:“好姐姐,你就当是行善积德了,好歹帮我打探打探老太太的口风,若不成,我再另想别的门路。”

  鸳鸯被她缠的没了法子,也只好勉强答应帮这问一问,却不保证一定能成。

  王熙凤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到了家中。

  等平儿禀明了焦顺的回复,她原本满是晕红的鹅蛋脸立刻冷了下来:“他当我是个好哄的?这没头没尾也不定个日期,三年五年是它,十年八年也是它,我难道就这么干等着不成?还是说我连那小门小户出身的都比不上了?”

  这小门小户指的自然是尤氏。

  平儿待要替焦顺分说几句,外面忽就禀报说是守园子的杨氏来了。

  王熙凤只当是园子里出了什么差池,顾不上发落平儿,忙让人把杨氏叫了进来。

  这杨氏进门先把银票拱手奉上,然后才将事情的原委说了,最后着重点明道:“这银子有一多半是焦大爷帮着出的。”

  王熙凤用手将那些银票压在炕桌上,盘着腿沉吟了好一会,这才让杨氏回去等自己的好消息。

  等杨氏走后,她又转头对平儿冷笑道:“真是好算计,借我的手打官司,回头还要说是我得了好处,这天下的便宜真是让他给占全了!”

  说是这么说,那银子她倒老实不客气的纳入了囊中。

第三百七十二章 休沐日常【上】

  一晃又是四五日。

  这些天焦顺一面忙着处置公务,一面做主将刚刚认下的干女儿许给了贾芸。

  贾芸这些天欢喜的走路都窜高,不等来旺督促就主动分担了更多的公务,大有要为‘干岳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架势。

  这且不提。

  却说到了六月二十,又赶上焦顺休沐……

  ……

  潇湘馆。

  经这几日的休养,林黛玉的病情已经大为好转,发热已经退了、咳嗽也渐渐少了,今儿一早用完了药,她更是主动让紫鹃、雪雁服侍着起床更衣。

  等林妹妹穿戴整齐坐到梳妆台前,紫鹃一面给她挽头发,一面打量着镜子里的倒影笑道:“姑娘这气色果然好多了,也亏得邢姨娘早晚派人来问,又送了这许多好药材来——真不知是她是打那儿淘换的,倒比咱们府里的成色还好。”

  雪雁正把装胭脂水粉的瓶瓶罐罐往桌上摆,听到这话立刻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焦大人在云贵有买卖,那边儿许多药都有润肺止咳的功效,正对咱们姑娘的病症——姐姐没见咱们姑娘前阵子身子就已经好多了?若不是这次……好在谢天谢地没出大事,往后姑娘可再不敢一个人乱来了!”

  “我几时乱来了?”

  林黛玉呡了下胭脂红纸,病西施似的横了雪雁一眼,不等雪雁反驳便又道:“一连闷了这几日,我想出去走走。”

  雪雁登时忘了与她拌嘴,忙道:“那我们扶姑娘去院子里转转?这一早一晚的,湘竹林里倒还算清凉。”

  林黛玉微微摇头,蹙着秀气精巧的眉毛,淡淡道:“我想去瞧瞧二姐姐。”

  听到‘二姐姐’三字,身后紫鹃就忍不住叹道:“我这几天虽没过去,却听翠缕、侍书她们几个议论,二姑娘依旧每日里守着那本《太上感应经》,只是愈发的话少了——唉,这二姑娘当真是个没福气的,倘若当初和焦大爷定了亲,哪还会有这样的事情?”

  雪雁也跟着叹了口气,补充道:“我倒是听说绣橘姐姐小病了一场——只可惜她不似司棋姐姐那么走运,凑巧赶上邢姨娘出嫁……”

  若没有特殊缘故,贴身大丫鬟的命运基本就跟主人绑在一起,故此她只当绣橘是害怕跟着嫁去孙家,却不知绣橘早已经得了焦顺的许诺,倒白白浪费了一番同病相怜的感伤。

  三人各自感慨至于,倒都没了说话的兴致。

  等到整理好妆容,两人便一左一右护卫着林黛玉出了潇湘馆。

  潇湘馆在坐落在大观园西南,去缀锦楼原该往北走,不过临出门紫鹃突然想到,这几日王夫人也曾几次派人过来探视,先前尚在病中倒还罢了,如今既能出门走动,于情于理都该先过去走一遭。

  林黛玉虽和这二舅母相看两厌,但明面上的礼数总还是要顾及的。

  于是便转而向东,准备经正门前的沁芳亭桥,过藕香榭、怡红院、栊翠庵等处,前往位于东北角的清堂茅舍。

  不想刚走到桥前,就见焦顺自桥中央的沁芳亭里走出来,林黛玉想起先前邢岫烟有关于‘兼祧’的戏言,原本莹白如玉的小脸上立刻浮起两团嫣红。

  有心退避三舍,可焦顺也已经瞧见了这边儿,自己承了焦家这么多人情,又怎好莫名其妙的躲着他?

  想着那些‘玩笑话’邢姐姐也未必会告诉焦大哥,林黛玉略一迟疑,还是主动迎上去道了个万福,仰头笑问:“焦大哥今儿怎么有空来这园子里了?”

  焦顺向来偏爱丰腴女子,对林黛玉虽有野心,却始终差了些意思,如今却冷不防被这抬头一笑给惊艳到了。

  对这种所谓的‘病态美’,焦顺向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但眼前大病初愈的林黛玉,却俨然将这三个字发挥到了淋漓尽致!

  即便是他这样两世都在女人堆儿里打滚的渣男,在那精致柔弱到仿佛一触即碎的绝美面前,也禁不住生出了想要呵护林妹妹一生的冲动。

  怪道年初的时候,那薛蟠为了她直往河里跳呢。

  好在焦顺这几年到底是经过了不少风浪,心下虽然波澜壮阔,面上却仍能维持住基本的礼仪,笑着拱手还礼道:“还不是为了那造车的生意——上回我送了三轮车和人力车来,原想着等宝兄弟品评品评,再决定下一步的生产销售计划,谁知道……”

  他两手一摊,无奈道:“谁知道等了这好几天都不见宝兄弟有半点消息,趁着今儿休沐,我也只好再次找上门来了。”

  虽说这门生意算不上什么要紧事儿,可皇帝毕竟是个急脾气的,倘若让他觉得自己办事不力,岂不平白失了天恩?

  听到又是宝玉的锅,林黛玉并不意外的微微点头,一旁的雪雁则是忍不住插嘴道:“那大爷只怕来的不巧,宝二爷如今多半不在家中。”

  “怎么,他去外面访友了?”

  焦顺诧异道:“可我方才问过守门的婆子,都说宝兄弟在家啊。”

  “在家是在家,却不在他那小家——听说这阵子他总往栊翠庵里跑,一天倒能在那边儿待上十二个时辰呢!”

  那天贾宝玉在大伯那里碰了钉子,回家就是一通乱砸,不想却意外又翻出了自己先前所做的偈语、禅诗,一时便又‘顿悟’了,觉得凡尘俗世尽是烦恼,必要去那清凉自在处才能超脱。

  要说这大观园里的家庙着实不少,道姑尼姑加在一起足有二三十个,但宝玉一想到清净处,脑海里却只有栊翠庵——原因无它,那二三十个道姑尼姑加在一处,也比不得妙玉貌美。

  却说听雪雁隐有嘲讽宝玉的意思,焦顺心下暗暗给她点了个赞,嘴里笑道:“多亏雪雁姑娘提醒,那我干脆直奔栊翠庵就是了——这毕竟是上意,可不好多做耽搁。”

  说着,又转头叮咛林黛玉:“林妹妹如今虽好了,可毕竟大病初愈经不起劳累,若要远行,不妨把那人力车取来,让仆妇们轮流拉着走。”

  “多承焦大哥关心了。”

  林黛玉因那‘兼祧’的说辞,面对焦顺的关怀总觉得别扭,下意识偏转了臻首,露出一段儿藕白的脖颈:“我只在这园子里随便走走,用不着兴师动众。”

  焦顺看出她有些窘迫,便忙知趣的告辞,一拱手健步如飞的去了。

  雪雁目送焦顺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忍不住小声嘟囔道:“这才是做大事的样子,那像宝二爷见了美貌女子就要夹缠不清。”

  林黛玉秀眉一蹙:“好端端的提他做什么?”

  说着,便主动选了和焦顺不一样的小路,朝着清堂茅舍去了。

  却说焦顺来到栊翠庵所在的山坡前,就听山林间传出清脆悠扬的琴声,心知必是妙玉的手笔,便循声寻到了庵门外,仗着身形高大踮着脚往里窥探。

  就只见大敞着门的侧殿内,难得换了俗世衣裙的妙玉,广袖飘飘、裙裾如伞的跪坐抚琴,与摇头晃脑沉醉在音律中的贾宝玉,只隔了一个袅袅升腾的小小香炉。

  那一席白裙配上她清冷精致的五官,给人的感觉原本应该是遗世独立才对,但此时却偏又有一种身心为谁而怒放的感觉。

  呸~

  什么玩意儿!

  焦顺酸溜溜的啐了一口,这假尼姑在岫烟面前摆出一副清高嘴脸,私底下还不是拜倒在小白脸身前?!

  “咳~”

  他重重的清了清嗓子,粗声大气的打断了这场‘对牛弹琴’:“敢问宝兄弟可在庙里?”

  那琴声戛然而止,紧接着就听里面隐约传出妙玉清冷的嗓音:“我这里不入俗流,你若要迎他进来,我便只能请你出去了。”

  不多时,只见那院门一开,贾宝玉顺着门缝钻出来,随即忙又反手关紧了房门,好像生怕焦顺会冲进去搅人清净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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