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如此多骄 第148章

作者:嗷世巅锋

  焦顺两手一摊:“本官只是提议由他管理食堂,至于礼部和蒙学这边儿会不会采纳采纳我的意见,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赵彦登时就无语了,同时也为刚才傲气塾师默哀起来。

  蒙学虽不景气,这里的塾师却也是领皇粮的正经差事,凭方才那人的脾性,以后再想找个差不多的差事,怕是没那么容易。

  这时焦顺看看仍端着饭碗,在廊下傻站着的工读生们,随口吩咐差役取了一份饭菜过来。

  他原是有心学人家搞同甘共苦那一套,可等饭菜端来之后,发现菜汤浑浊不说,窝头也不是后世吃的那种,又干又燥直割嗓子。

  焦顺两辈子加起来,也没吃过这样的东西。

  去特娘的,不装了!

  爷是焦大人又不是焦同志,搞什么同甘共苦深入群众?

  他把那饭菜还给差役,背着手走到那些工读生正中面对面的地方,扬声道:“诸位可能听说过本官,也可能没听说过,我便是去年冬天蒙陛下圣恩,从奴籍一跃成为七品京官儿的那个焦顺!”

  虽然不少人早就猜到了焦顺的身份,但这话还是引起了一阵交头接耳的议论。

  焦顺等他们稍稍安静了,这才又继续道:“我和你们一样是苦出身,而且也是靠着匠人手段起的家,按理说这时候就该啃几口窝头来一碗汤,装着跟大家伙亲近亲近——可我特娘的吃不下,也不乐意吃!”

  这回倒是没人再议论,反而比方才还安静,只是一双双眼睛了大多都透着疑惑。

  就听焦顺继续侃侃而谈:“昨儿和两个貌美如花的通房丫鬟耍到了半夜,我今儿一早起的晚了些,所以就没让灶上费心操办,随便吃了些糟鸭掌、卤蹄筋儿,油菜炒虾米,粉丝丸子汤,还有一碗榨菜肉丝面、两块儿裹了白糖杏仁葡萄干的糯米糕。”

  这一长串说下来,对面就多了不少口舌生津的,再看那窝头菜汤也不香了。

  当然,也有人在肖想那貌美如花的丫鬟,究竟是什么模样身段。

  这时又听焦顺问道:“这样的日子,你们想不想过?”

  众人仍是沉默,但那艳羡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说实话。”

  焦顺背着手来回踱了两步,又点指着这些工读生道:“本官不敢保证你们人人都过上这样的日子,但十个人里出那么一两个,却并不难!”

  说着,他又摊开了手掌:“五十年,五十年来从未有人匠人当上七品官儿,八品就已经是匠官中的翘楚了!然而本官年仅十七岁,就靠着匠人手段坐到了堂堂七品,掌着数以百计的工坊,管着数以万计的匠人!”

  “这意味着什么?”

  焦顺环视众人,断然道:“这意味着机会来了!一个你们父兄等了一辈子都没等到的机会,被你们走了狗屎运的给赶上了!”

  他反手指了指:“本官是第一个抓住这机会,飞黄腾达的匠人!”

  然后又指向对面:“而你们当中,或许就有第二个、第三个,乃至更多!”

  工读生们这时禁不住哗然起来。

  他们早就猜到,学成之后必然会有好处,却万万没敢往这上面想!

  别说是七品京官,能有个九品乃至不入流,也足够这些普通匠人光宗耀祖了!

  其实听到这话,许多人头一个反应就是不敢相信。

  但焦顺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就站在众人眼前,由不得他们不信!

  虽说‘豪奴’普遍都是横行霸道的主儿,但若只论身份的话,应该也比匠人强不到哪去吧?

  他能成,自己为什么就不行?!

  “实话不瞒你们,本官在衙门里是个异类。”

  就在人心鼓荡之际,焦顺悄悄唤成了深沉的嗓音:“在一群文官里格格不入的异类!毕竟读书人有几个能瞧得上匠人、奴仆的?”

  众人似被泼了一盆冰水,想到方才那倨傲的塾师,心下一头发冷一头又火烧火燎的,也说不清是野心还是不甘在燃烧。

  “所以我才想出了这勤工助学的法子!”

  焦顺再次提高嗓门:“让你们可以读书、明礼,积攒下一些可以读书人较量的本钱,以便有更多的机会,能像本官一样走上通天大道,也让本官不再是衙门里的异类!”

  “本官不是这蒙学里的院长,更不是什么教书的塾师!但等你们从这蒙学里出去,都会被我焦某人视作门生弟子!”

  “本官这个自命的师长,不敢保证你们回到工坊能事事顺畅,可但凡能给我长脸的,我就绝不会让人昧下他的功劳体面!”

  “所以,都特娘的好好学吧,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个的富贵荣华似锦前程!”

第一百八十一章 杂

  焦顺这一番煽动性的演讲,无疑是相当成功的。

  至于这种功利性十足的引导,会不会培养出一批贪官污吏……

  焦顺表示就算是贪官污吏,至少也是自己门下的贪官污吏!

  再说了,有一定工业知识的贪官污吏,总好过那些因循守旧食古不化的贪官污吏——引导第一次工业革命的主力,还不就是那些贪得无厌的资本家?

  总之,在一众工读生的热切的注视下,焦顺挺胸叠肚的迈着‘和’字步,又寻到了那些老匠人的住处。

  这里其实和方才教学的小院也没什么区别,不过是瞧着更冷清萧瑟些罢了。

  第一批统共十二个老匠人,这时已经用过了早饭,也正聚在廊下唠闲嗑,眼见杂工所的官吏从外面进来,忙都佝偻着迎了上来。

  焦顺打眼一瞧,内中倒有一多半身有残疾。

  这年头手艺出众的匠人错非是年老力衰干不动了,否则收入都远远超过常人,又哪肯来做什么半吊子的匠师?

  偏焦顺又不肯要那些老眼昏花的主儿,可不就只能捡这些病残之人?

  好在这不是让他们干活儿而是传授知识,即便手脚残缺也并无大碍。

  这些人都是看惯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的,对官老爷是又畏又敬,比之那些青壮工读生要谨慎十倍不止。

  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是什么老实人。

  能在伤残后还被推举到蒙学做‘匠师’的,不是背后有关系,就是八面玲珑的主儿。

  焦顺这回倒没一上来就训话,和煦的招呼众人围成一圈,先嘘寒问暖的打听了他们缺什么少什么,让刘长有一一记录在案,这才开始提出具体指示。

  按照他的计划,工读班里头半一月只教授文字、算术,匠师们也要进行旁听,以便学习塾师们是如何授课的,并照葫芦画瓢进行备课。

  等到二月里,匠师们也只是试行开课,每人轮流尝试个两三节,平日依旧是以塾师们为主。

  到了第三个月,匠师们才会正式开课。

  说到这里,焦顺环视了一下众老匠,略略收敛了笑意,正色道:“本官知道,诸位多半存了敝帚自珍的心思,有些绝活宁愿带到棺材里也不肯传给外人。”

  “但本官也把话挑明了,不教绝活可以,但基础必须打牢,等正式开课后,每个月学生们都要进行不记名投票,选一个最差的匠师出来!”

  “要是有那位匠师连续两个月都被选中,或者一年当中超过三次被选中,那就对不起了,立即辞退永不录用!”

  一番话,说的众人都是惶恐不已,有人心下甚至已经开始后悔来趟这摊浑水了。

  毕竟若真被学生投票辞退,只怕也没脸再回工坊里厮混了。

  不过紧接着焦顺就又递上了一个甜枣,表示等到正式开课的之后,杂工所会拨给每个匠师一定额度的教研经费,供匠师们采买工具、耗材。

  这其实就巧立名目贴补他们。

  礼部因怕蒙学的塾师有意见,规定匠师的薪酬必须比塾师低两成,但有了这这所谓的‘教研经费’,匠师们每月的薪酬反比塾师高了五成。

  当然,若本身教学水平不够,又把所有教研经费都贪墨了,届时被学生们投票辞退掉,也就怪不得旁人了。

  焦顺把规矩好处都讲清楚,留下刘长有同他们继续沟通细节,便又领着赵彦去巡视了伙房、宿舍。

  简陋是必然的。

  不过工读生们也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主儿,只是冬日里必须增补些取暖的设施。

  具体是大通铺改火炕,还是单独烧个煤炉子,那就要等下面的吏员们研讨后决定了。

  刚转完了这些,回到教书的前院,不想就突然下起雨来。

  焦顺站在如丝细雨当中,听着两侧院里郎朗的读书声,不由想起那句‘风声雨声读书声’,只是工读生们的诵读明显参差不齐,远不如旧校舍里少年们齐整。

  等这勤工助学的新政步入正轨,果然还是应该招收少年人入读。

  原定中午的时候,是要和校方进行沟通交流的,但那周院长一直避而不见,学校里也没第二个够分量的。

  焦顺索性就改成了工作聚餐。

  除了杂工所的官吏,那十二个匠师也被带了去,诚惶诚恐的吃了顿席面。

  等到酒足饭饱,焦顺这才率队返回了衙门里,开始进行闭门会议,总结今天的所见所闻,以及蒙学中存在的问题与不足。

  这一趟下来,没少发现纰漏。

  先前当着外人时,焦顺也没多说什么,回到衙门里却对赵彦的工作进行了批评,表示这些问题原本都是可以避免的,以后工作还是做的更扎实一些,免得重蹈覆辙。

  至于他自己为何没有提前巡视……

  那自然是为了避免日后扯皮,似现在这般,若有人挑起毛病来,首当其冲的也只会是赵彦这个奠基人。

  至于会不会被人指责渎职……

  呵呵~

  这年头着急忙慌下基层,与老百姓打成一片的中层以上官员,才是大家眼中的异类呢!

  等开完了会,焦顺又单独留下了刘长有,询问弹仓密闭性研发的进展。

  这是煤油提取技术研发成功之后,焦顺交代给他的第二项任务,因先前煤油的事情果然见了成效,这回的研究又事关火器,刘长有师徒都表现的十分积极。

  不过暂时却进展寥寥。

  对于工部的巧匠而言,密闭性倒不难做到。

  难的是在保持密闭性的同时,还要抵受住火药燃爆造成的膨胀压力。

  如果一味死堆用料,倒也不是不能办到,可成本必然居高不下,而且还会影响枪支的重量和实用性。

  好在这事儿不急。

  至少短时间内,夏国在枪械方面还是处于领先地位的——长时间就难说了,乌西人的陆军吃了败仗,必然会开始研发后膛枪。

  以他们的制造工艺,仿制出来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当然了,夏国这边也没闲着,一样在仿造铁甲蒸汽船。

  就不知道等双方都革新了技术之后,是会互相保持威慑平衡,还是进行新一轮的试探交锋。

  ……

  这一整天实在忙的狠了。

  焦顺回到家中就往罗汉床上一瘫,死猪也似的任凭香菱褪去鞋袜。

  直到香菱又去外面打了热水回来,焦顺这才发现屋里少了人,于是奇道:“玉钏呢?这大晚上的又下着雨,她不在家里待着,却跑哪儿耍去了?”

  “没出去,就在家呢。”

  香菱用热毛巾给焦顺捂暖了脚,一面小心翼翼放入盆里,一面回道:“五儿上午淋了雨,到下午就发起热来,这会儿请了大夫过来,玉钏正陪着诊治呢。”

  因脚下烫的熨帖,焦顺舒服的哼哼着,含糊不清的问:“她一贯身子弱,怎也不知避着些?这是在哪儿淋的雨?她平素也不用出外差,就算在国公府里玩耍,也不至于没个避雨的地方。”

  “我问了,可她没说。”

  香菱微微摇头,细心的搓洗着焦顺的趾缝,洗干净一只便用干毛巾裹弄了,搭在自己腿上。

  焦顺闭着眼睛竖起脚指头,不安分的往上攀弄着,等好容易洗干净另一只时,早撩的香菱五蕴皆春,眉心的胭脂记更是仿似要嫡出血来。

  她红着脸将焦顺两只脚放回脚踏上,正要端了脏水出去倒掉,却早被焦顺卷入怀中。

  香菱嘤咛一声,便俯首帖耳任凭他施为。

  但焦顺毕竟累的狠了,一时还没缓过劲来,故此只是拥着她上下求索,未曾更进一步。

  香菱渐渐定了心神,便在焦顺怀里道:“绣橘下午来过,说是昨儿大太太把二姑娘叫了去,说什么过些日子娘家侄女要来,届时多半要住在二姑娘哪儿,让二姑娘早做准备。”

  邢什么烟要来?

  焦顺精神一震,还待再细问究竟,不想玉钏披着蓑衣自外面进来,见此情景不由酸道:“爷倒是高乐,可怜我这风里雨里的,偏还让人排头了几句。”

  “谁排头你了?”

  焦顺依旧拥着香菱,懒洋洋的问:“大夫送走了?”

  “送走了。”

  玉钏自顾自的褪去蓑衣,道:“说是染了风寒,不碍事的——这丫头也是不顶用,上午才淋了些雨,下午就病倒了,我方才说她几句,她倒尥起了蹶子!”

  因知道她平素与五儿要好,焦顺又追问道:“她好端端的,怎么就淋了雨,还敢跟你尥蹶子?”

  “嗐~”

  玉钏快步到了床前,把绣鞋贴在盆上试了试,见水仍热着,便笑着褪了鞋袜,说是要沾沾大爷的福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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