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状元 第740章

作者:天子

在场没有张佐等人,决策层的人都不在,唐寅难免觉得,他跟朱浩都不能做主,有点大明即将陷入内乱的意思。

朱浩给唐寅倒了一杯茶,笑着问道:“先生是不想闹出纷争,选择息事宁人?那应该去劝左顺门前那帮人,而不是跟我说这个。”

唐寅瞪着朱浩:“你也有责任!”

这次唐寅倒没把所有责任都归咎于朱浩身上,现在他也想明白了,一个巴掌拍不响,君臣矛盾迟早要爆发,反正爆发的时候他唐寅总得站在文人的立场上去表达一下对传统文官的怜悯。

“好好好,我也有责任,天下人谁敢说自己对大明没责任呢?喝茶喝茶。”

朱浩一点都不着急,好像一切都在他掌控中。

……

……

皇宫内,朱四跑去养心殿南侧的无梁殿斋戒,想通过这种方式避免跟文臣接触。

不但当天,他打算未来几天都找理由辍朝,在他看来,一两天内这件事是解决不了的,朱浩也没说几时能彻底平息,那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

可当听说宫门口聚集大批文臣,还在那儿哭天喊地撼动宫门时,朱四当即恼了。

“这是朕的皇宫,还是他们的皇宫?”

朱四朝前来传话的黄锦发脾气。

一旁的张佐赶紧向黄锦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尽可能避免激化矛盾,不要刻意加一些修饰词语,就说他们在宫门口闹事就行了,干嘛非说他们拿脑袋撞门?为什么还要说什么有的人高喊太祖、孝宗皇帝?

黄锦本来在言辞上已经很小心了,尽可能不加入任何个人喜怒,宫门口发生的事情有什么说什么,但这还是不行。

朱四道:“左顺门不是有大批锦衣卫吗?都给朕抓起来!”

张佐急忙提醒:“陛下,不宜将事情闹大,不如……先等等看?”

朱四瞄着张佐:“还让朕等?等什么?等他们把宫门撞坏了?他们这是在攻打皇城,知道吗?如果他们出现在朕面前,会不会有人直接拿脑袋往朕身上撞?”

皇帝的话里带着一股怒气。

张佐大概听出来了,皇帝产生了自危的情绪。

虽然宫门口只是一群普通文官,看起来不会对皇帝的人身安全造成妨害,可架不住平时皇帝都会跟这些大臣在同一个大殿中出现,万一他们突然奋起刺杀皇帝……就好像当初土木堡之变后,皇宫内发生殴斗血案……皇帝以后还敢跟他们同殿相处?

朱四或许也知道,把事闹大,结果对自己不利,气喘吁吁生了一会儿闷气,才问道:“敬道在何处?”

黄锦回道:“朱先生和唐先生已在思贤居等候。”

朱四道:“朕要出宫。”

张佐赶紧提醒:“陛下,此等时候您还是不宜走出宫门。”

朱四冷笑一声:“你是怕朕在宫门外,会遭遇危险,是吗?如果真有人想造反的话,朕留在宫里反而更为凶险,因为谁都以为朕不敢乱走,才更有针对性。反倒是这个节骨眼儿上朕出宫,才没人能预料到!

“再说留在这里也没意思,今天过后,朕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敬道直接商议,还用拘泥那些狗屁礼数吗?”

张佐和黄锦都听出来了,好像今天是个什么关键日子。

朱四大概意思是说,今天过后,他跟朱浩的相处再也不用偷偷摸摸,以后朱浩可以光明正大入宫,就算未必要入阁或当尚书,别人也都会知道朱浩是皇帝的首席幕僚。

在此等问题上,张佐想劝却忍住了。

反正现在朝堂已基本被皇帝控制,而且也没见武勋有参与到这场为议礼之事而争论的大事件中来,看起来京城和皇宫都很安全,那朱四说以后要跟朱浩共商国事,也没什么。

……

……

朱四准备出宫见朱浩。

他没着急走,先让张佐出宫跟朱浩打一声招呼,其实就是想问问,他出宫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再便是让张佐去通知张璁等人去思贤居见朱浩。

其意见概括起来就是终于到了摊牌的时候了,该让议礼派的人认识一下,一开始是谁在皇帝身边策划了大礼议,并且谁才是皇帝身边最重要的幕僚,还有以后朝堂内除了皇帝外,应该听谁的。

张佐分别派人去通知议礼派的人。

而他则前去思贤居,一路上没遇到什么阻碍。

当张佐到思贤居,见到朱浩后,心里终于安定下来。

相互见过礼,张佐道:“朱先生,长话短说,您看今日这事,不会闹出大变故吧?诸如……兵变什么的?”

朱浩笑着摇摇头:“不会。”

唐寅似乎也很认同朱浩的观点:“五军都督府并无动静,再说阁臣和六部九卿中很少有人参与其中,斯为争礼,而非反抗陛下。”

张佐叹道:“那就好,那就好。”

朱浩问道:“陛下可是要出宫?如果要来的话,也可,但若是能选择的话,陛下此时应该坐镇宫中,因为很可能马上就要对那些跪谏的大臣出手了!”

第979章 尊卑有序

在朱浩看来,朱四完全可以留在宫里,因为那里才是皇帝的大本营。

出宫干嘛?

政令从宫里往外发,总好过于从外往里发。

张佐听到朱浩的话,略带苦笑道:“陛下执意要出宫,只是让咱家出来跟朱先生您知会一声,稍后陛下就到。”

朱浩眯眼。

朱四现在挺勇敢的,在京城随时有可能发生大变局的情况下,走出宫门,也算是一种冒险,尤其是左顺门被士子堵住的情况下,现在整个皇宫应该都为世人瞩目,或许有人还在暗中盯着宫门口……

要么朱四真的勇气可嘉,要么就是神经有点大条。

也可能是安全感不足,非要出宫来,找点寄托和安慰。

朱浩点头:“那就保护好陛下的安全,不能令宵小有机可趁。”

“是,是。”

张佐拱手领命。

这种恭敬的态度,让朱浩很尴尬。

你堂堂司礼监掌印太监,地位何等尊崇?我们这是在商量,并不是上下级的关系,你不需要听从我的号令。

……

……

张佐没有回宫,只是派人回去通禀一声,告诉朱四,朱浩这边觉得圣驾出宫没大问题。

张佐则先到思贤居的花厅内等候,大概他自己也累了。

唐寅道:“真有宵小?假设有,会是谁呢?”

朱浩摊摊手:“总不会是我吧?”

“正经点,这也是你随便乱说话的地方?”唐寅板着脸,怪责朱浩口无遮拦。

朱浩笑了笑,没太当回事。

如果非要做个什么都避忌的臣子,那他距离被皇帝猜忌也就为期不远了,既然选择跟朱四做朋友,朋友间有时候就应该把一些话说清楚点……虽然很多时候仍旧是谎言,但谎言听起来也要像真的。

那就需要点说话的技巧,保持一种敢言直言的风格。

而且朱浩也没说错……真正让朱四屡犯险境的那个人,就是他。

不过最后救朱四的也是他。

两相抵消。

很快,张璁便带着桂萼出现在思贤居,得到张佐传话后,来思贤居的路张璁已经很熟悉了,抵达后被人请到院子里,却连个房间都没为他俩准备。

“秉用,为何要到这里来?这是何处?”

桂萼到京城不久,还不知道皇帝有这么个宫外的秘密据点,更不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的。

张璁脸色一直紧绷着,抬手打断桂萼喋喋不休的问话,低声道:“等下有人出来接待,稍安勿躁。”

等了半晌,把张佐给等来了。

桂萼吓了一大跳,赶紧上前行礼:“卑职见过张公。”

因为张佐的地位太高,以至于桂萼都不敢随便称呼张佐“公公”,直接省略一个字,听上去对张佐更尊敬一些。

张佐笑道:“两位都乃大明股肱之臣,何必见外?不知另外几位……”

张璁道:“传消息的人已去了,估计很快就到。”

“嗯。”

张佐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道,“这边来。”

随后桂萼带着极大的不安,跟在张佐和张璁身后,心中满是疑问,却不敢再随便发问,就这么来到了思贤居核心所在——议事厅。

议事厅内,朱浩和唐寅恭候已久。

“秉用兄?”

朱浩笑着打招呼。

桂萼见到朱浩和唐寅也在,十分意外,他跟朱浩只有一面之缘,甚至不确定这个身着常服的少年郎是谁,但唐寅他是认识的,赶紧上去见礼。

张佐道:“几位,先在此等候,陛下随后便到。”

“这……”

桂萼更感意外。

如今左顺门正在发生大事件,唐寅和朱浩这对师生跟他们出现在相约之所,倒容易理解,可能是皇帝想让他们聚在一起商议对策,但若是皇帝亲自来的话……意义就非同一般了。

桂萼一心想要发迹,但他目前不过只是翰林侍讲,距离成功好像还挺遥远,自然想多见皇帝几面。

张佐也不说什么,率先坐了下来。

其余几人也都坐着。

张璁很想上前去问问朱浩,下一步对策是什么,但眼看这么个格局,没人想跟他解释,他也只能先等候。

等了很久,却先把方献夫和霍韬给等来了。

二人也都一样迷惑。

不过眼见这房间内,除了朱浩不算严格意义上的议礼派,其余几人都是议礼派核心,各自也都不再说什么,均觉得自己能看清楚这局势,就是皇帝召集他们来商议对策……完全不知道,这对策压根儿不用他们来商量,因为在场某个人便可以一言而决。

皇帝到来前,最后抵达的是礼部尚书席书。

虽然席书目前是议礼派中仅次于黄瓒的二号人物,地位比较尊崇,但他并不知道朱浩的存在,到来后,几人过去见礼时他犹自皱眉。

显然席书并不喜欢这种私下聚集的场合,在他看来,就算有议礼之事要商议,或者想要拿出个对策,也不该开这种小会,这是把朝堂制度晾到了一边!

“见过席部堂。”

桂萼见到席书后,最是热情不过,眼前这位已经是他难得靠近的尚书级别的大人物,需要好好把握机会。

“诸位,先耐心等候吧。”

张佐还是同样的说辞,“陛下随后就到。”

方献夫没有就座,问道:“不知请我等来,有何事?应该提前说一声才好,若是陛下亲临的话……眼下不合时宜。我等商议出结果后呈报陛下也可。”

张佐无奈摇头,意思是有些事没到方便说的时候。

张璁插了一句:“不知黄阁老是否会前来?”

在场人大多不明就里,不知道今天的聚会到底是干嘛的,还以为是来商议对策,只有张璁知晓,眼下这件事不简单,既然朱浩出现在这里,皇帝有何必要找他们来问策?从一开始,大礼议不都是朱浩在背后操盘?

张璁问及黄瓒,是因为现在他想要联合黄瓒来压制唐寅和朱浩这对师徒在皇帝身边的影响力。

这属于议礼派跟兴王府旧势力的一次正面争锋。

如果黄瓒不在的话,张璁觉得单纯只靠席书的话,恐怕连跟唐寅叫板的资格都没有,就更别说一直都神秘莫测的朱浩。

张璁只知道朱浩在大礼议上份量很重,但对于朱浩到底为皇帝做过多少事,也是一知半解。

张佐道:“陛下并未让前去通知黄阁老,眼下宫门有事发生,估摸内阁也会做一些商议。”

这意思是,非常规时间,就不去麻烦黄瓒了,而且以黄瓒阁老的身份,不方便出现在这里。

……

……

朱四毕竟是从皇宫内苑出来,再加上没人能催促皇帝,所以几人也就安心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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