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状元 第197章

作者:天子

朱四本要缠着朱浩,让朱浩给他点好东西过年时玩,也被朱浩婉拒。

朱浩回宿舍把东西收拾好,正要走,陆松再一次到来:“袁长史在外等着见你。”

朱浩只好停下手头的活计,跟陆松走到西院门口,就见袁宗皋正跟孙子袁汝霖说话。

“祖父,朱浩来了,孙儿先到门口等着。”

袁汝霖往大门方向去了。

袁宗皋笑盈盈望着朱浩,眼神中充满老狐狸般洞悉人性的睿智,但朱浩并不会给他机会。

“朱浩,这次老夫找你,是为跟你说一件事……来年县试时间已定下,就在二月初九,算起来时间只剩下月余,且京知县马上就要卸任,来年县、府两试均由知州主持,府试定在二月二十六……”

朱浩点点头:“这么急?”

袁宗皋道:“安陆州考生齐聚长寿县城,若是府考时间延后至四月,只会让考生来回折腾,如今北方战事尚未停歇,江南、江北各处也有山贼水匪匪出没,并不安全,如此也是为考生着想。

“若不出意外,以你的才学过县试、府试不难,年后你与老夫一同去见过本州儒学……另外你具结、互结方面可有问题?”

朱浩心想,袁宗皋这么贴心?

县试已属于正式的科举考试,互结就是同考考生五个人互保,一个人作弊五人连坐那种,而具结则是官绅、家族出具担保……

虽然只是走形式,但没有还真没法参加科举。

以朱浩跟家族的关系,指望朱家提供具结和找人互结,显然不现实,王府这是怕朱家给朱浩的科举设槛找麻烦,不允许本地官绅和考生跟朱浩有联系,最后让朱浩没法完成考前准备。

朱浩低下头道:“我还没跟家里说这些……”

袁宗皋微笑着点头:“那就由老夫为你安排,你没意见吧?”

“嗯。”

朱浩重重点头。

“再者,王府每年都会给王府中人一些过节礼,你这边还没领吧?明日让人给你送到府上……”

袁宗皋居然主动关心王府给朱浩这个伴读过节礼的事情?

有猫腻!

朱浩道:“袁长史,其实大可不必,我能留在王府读书就很好了,现在家里边……生活大有改善。”

要给袁宗皋一个话头,让这个喜欢拐弯抹角的老狐狸早点把事说到正题上。

袁宗皋笑道:“老夫听闻,令堂最近接手塌房生意,给王府提供了不少货物,是吧?这其中……”

朱浩急忙摆摆手:“袁先生,其实这一切都是跟我们做生意的苏东主代为安排的,我和我娘就只是中间调度了一下,具体细节……我们也不是很清楚。”

我能不知你袁宗皋打的是什么算盘?

就算你袁宗皋不再针对张佐,也是来探听王府购入和出售物资的情况,现在账目不在你手上,开支如何,采办如何进行,你不了解细节就想从我身上寻找突破口?

那我就直接告诉你,我们不过是推到前台当幌子的,真正的操盘手就是苏熙贵,你找麻烦尽管找他去,别寻我们孤儿寡母的不是。

袁宗皋脸上笑容敛起,以严肃口吻道:“先前来王府的马当家,是你的人?”

“名义上如此……”

朱浩不由望了陆松一眼。

这家伙不会一扭脸,就把自己给马燕四十两银子奖金的事告诉袁宗皋了吧?

袁宗皋看到我给了马掌柜这么大笔钱,察觉其实苏熙贵才是个幌子,真正的主事人是我,顺带还能从我身上找到突破口,然后马上来寻?

袁宗皋道:“你有时间,帮忙引介一下马当家,老夫有些事不方便问你,或可找他问问。王府来年采办的事挺多的,说清楚,也是为了账目上不出差错。”

老狐狸啊老狐狸,你当我不知道你现在没有接手府库的管理权?

王府采办再多,跟你袁宗皋有关系吗?

寻这个理由……

啧啧,未免太牵强了吧?

第254章 害人之心

袁宗皋想从王府出售和采购货物方面入手,打击政敌,重振长史司的威风,恢复原本在王府至高无上的地位。

朱浩明白袁宗皋的用心,没有揭破,决定回去便安排马掌柜跟袁宗皋见上一面,提前交待一些注意事项,不但不遮遮掩掩,还会故意卖一些破绽给袁宗皋。

唐寅不在,张佐和袁宗皋之间少了点燃火药桶的引线,他必须得从中动一些手脚使其爆发才行。

朱浩见过袁宗皋,高高兴兴回家过年了。

第二天马掌柜就在朱浩授意下去见了袁宗皋。

回来后按朱浩吩咐,马掌柜也没有找朱娘商议,等于说表面上看他什么事都可以自行做主,这会让袁宗皋觉得……

马掌柜是苏熙贵埋设在朱娘母子身边的一枚棋子,而之前朱浩赐予重金,更多是一种贿赂,而不是奖金。

哪有东家会给手下一次性发那么多奖金?

吃饱了撑的慌?

既然给了大笔钱,就说明并不是你手下,而是别人派来监视你的,你可能只是把本属于苏熙贵的利益分润给了马掌柜而已。

……

……

与此同时。

城外朱家正准备过个好年。

年前这段时间,朱万简突然成为家里边的红人,连停工月余的琉璃工坊,在年底这段时间也重新启动,而且是日夜赶工的那种。

欧阳家的女当家,最近一直都住在城中悦来客栈,包下二楼六个房间,这一层住的全是她的人。

“……小姐,穆掌柜已回南京,此番我们带到安陆进货的银子,都是抵押船只后所得,大概四百多两,如今剩下不到一半款项,若是这笔生意不能盈利的话,咱的几条大船怕是保不住。”

婆子向正坐在书桌前的少女讲述眼下的为难。

欧阳家一次采办一百多两银子朱家生产的琉璃器皿,每个平均价格约莫三十文左右。

加上人工和运输成本,光是一件琉璃器皿的价格就要四十文,这还不算运输过程中出现损毁等意外情况……

少女起身,把手上账册重新放回木匣中:“不是让仁清去跟成国公府讨要债务了吗?我查看过,前后超过一千两银子……时间长的,三年过去都未归还。我们欧阳家遭遇空前危机,不指望成国公府雪中送炭,但也不要落井下石,只希望国公府把本该属于我们的银子归还。”

婆子摇摇头:“难。”

欧阳家本来就是成国公府暗中支持的官商,当初家族与成国公府生意往来频繁,堂堂公府对外采办货物,可不会付现银,作为曾经南京守备,成国公府掌控着南京军务,很多人巴结而不得……

这跟兴王这样名为亲王但其实没多少实权,却被朝廷处处防备有极大不同。

成国公才是真正的实权派!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家中宅子,早就抵押出去了,前后欠债上千两……再不行的话,把老家的宅子和几百亩田地一并押出去吧……”

少女好似要破釜沉舟,决一死战。

婆子赶紧劝说:“小姐,可不能打祖宅和祖田的主意,那些都是您的嫁妆,也是咱家最后的希望……老爷和夫人当初特别交待,生意不好做一定不要勉强,这世上豺狼虎豹太多,要做成生意绝非易事。

“回去守着祖宅和祖田过日子,好歹欧阳家的门楣还能撑着。”

少女无奈摇头,面色凄哀:“婶婆,都已到这般田地,外面那么多欠债,若真不能盈利,你以为老家的田宅能保得住?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婆子也知眼下欧阳家处境,除了期望这次琉璃器皿生意能成,好似没有太好办法。

少女笑着安慰:“手里还有二百两银子,若是实在找不到琉璃镜,就尝试全部购买琉璃器皿,也未尝不可……”

“啊?”

婆子颇为不解。

买那么多瓶瓶罐罐干嘛?

万一卖不出去,岂不是全折手里了?

少女从怀里拿出一面银镜,端详镜中的花容月貌,叹道:“此物能在南京一面卖到三四十两,往往求之不得,非官眷不能获取。

“我看过朱家提供的琉璃器皿,材质类似,或许可以反向探索出银镜的制造方法!即便不成,那些瓶子罐子做工精美,用处极广,南京的达官显贵怎会不喜欢?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向成国公府推销。”

婆子这才知道为什么自家小姐会在琉璃器皿生意上一条道走到黑。

感情是笃定背后蕴藏着巨大的商机。

“此等时候,指望别人不行,一切都要靠自己啊!”

少女信心十足,但婆子却忧心忡忡。

别人或许不知晓,但她是看着自家小姐一天天长大的,她很清楚,豆蔻年华的小姐根本不懂如何做生意。

她心想,要不是老爷夫人独子早丧,何至于由小姐来接手这烂摊子?

莫非欧阳家真要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家门不保?

……

……

欧阳家的女主人,以及其带来的人,都在等“穆掌柜”回南京完成讨债、抵押借债,以及销售出第一批货物。

但此时穆掌柜,也就是朱浩在渡口见过的那个气势汹汹三十岁上下的男子,并没有回南京,而是在出发不久便悄悄折返,此时正在与生意上的合作对象,朱家代表朱万简在教坊司内饮酒。

“这是属于穆当家的五十两银子,收好。”

朱万简指了指旁边摆着的木匣,一脸得意。

这次生意能做成,他也是有方略的。

知道琉璃器皿就算是卖十文钱一个,本地和外地客商都不会过问,那就直接收买女当家手下的掌柜,也就是这个叫穆仁清的家伙。

本来只是尝试一下,谁知双方一拍即合,而且对方很好说话,回扣方面收得并不多……

穆仁清没有清点银子,顺手把木匣放到自己身旁的椅子上。

朱万简起身为穆仁清斟酒,笑着问道:“不知下一笔银子几时送到?还是老规矩,三成好处奉上……需要多少都能给你造出来。”

穆仁清瞄了眼朱万简,似笑非笑问道:“朱二爷,你可知我为何要跟你合作?”

朱万简笑着摆摆手:“闲事莫问,有钱赚就好。”

你一个出卖东家的恶仆,居然好意思问我为什么要跟我合作?

连我朱万简也没下作到你这地步,难道你还想让我褒扬你几句不成?

穆仁清冷冷道:“其实我这么做全是为她好。”

朱万简心中极为不屑,脸上却堆满笑容,惺惺作态问道:“穆当家口中的她,莫非是……你们东家?”

“正是!”

穆仁清也知道卖主求荣为人不耻,此等时候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辩解几句,“其实成国公多次向东家表示,只要她愿意,便可下聘,让她进国公府当第十九房小妾,绝对不会辱没她,但她却执迷不悟……”

“呵呵。”

朱万简脸上挂着笑容,见穆仁清把酒喝了,自觉地又为其斟上一杯:“原来是跟桃色之事有关。不过成国公年岁可不小了,以花甲之年觊觎一个可以当他孙女的女子……哎呀,闲事莫提,良辰美景,不叫几个姑娘进来陪酒唱曲,实在冷清了些,来人……”

“不必!”

穆仁清拒绝了朱万简“好意”,继续道:“成国公年岁是大了些,但一介商贾之女,还想如何?如今成国公虽不在南京守备任上,却领着中军都督职司,更是世代戍守南京……朱二爷,我跟你说这些,乃是提醒你,别打我那东家的主意。”

朱万简一怔。

打你家东家的主意?

脑海里顿时浮现那少女的花容月貌,再想到成国公府的威势,不由甩了甩头,抛去私心杂念。

“不敢不敢,成国公看上的女人,我怎敢动那歪心思?就是单纯为赚钱罢了,却不知先前运出去的那些琉璃瓶子、罐子,销路可好?”

朱万简假模假样问道。

穆仁清道:“别以为我不知,你那瓶瓶罐罐,造价不过几文,一碰就碎,此等器皿看起来晶莹剔透,美不胜收,其实最忌讳长途跋涉运送……就算白送与我,我也不会要。”

朱浩把琉璃工坊交给朱家,看似留下工匠,技术方面也没有丝毫保留,但其实造出来的器皿都是普通的薄玻璃材质,工艺极不成熟,厚薄很难做到统一,受热也不均匀,可谓皮薄易碎。

毕竟这只是朱浩研究出来的初代玻璃制品,专门用来坑人的,这也是为何朱家接手后琉璃工坊后生意不佳的原因。

“哼哼。”

这话朱万简就不爱听了。

琉璃器皿再怎么不好,那也是朱家花大代价搞到手的。

现在在我手上,分明经营得很好,已经开始大幅盈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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