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状元 第190章

作者:天子

朱浩感觉到,唐寅这次走得很急,或是家乡亲眷有什么事也说不定,但唐寅却不想把此行真实目的相告。

也或如其所言,只是因为离家久了,想回去看看。

王府内。

朱浩生活如旧。

唐寅一走,袁宗皋跟张佐之间的矛盾少了调解人,王府长史司和承奉司之间不时爆发龌蹉,但并不显现于表面。

隋公言重新进王府教书。

这次隋公言回来,明显比之前更专注于教学,只是他的教学质量……太过乏善可陈。

朱浩自然不会把自己的教案交给隋公言,隋公言本就是老派儒生的代表,课堂上教授内容也不过是让几个孩子死记硬背,偶尔讲解时也是“之乎者也”从不离口,还总喜欢拽词,以显现出其学问高深。

最后的结果……

别说朱三和陆炳听不懂,就连朱四、袁汝霖和京泓也都一头雾水,朱浩更懒得去听。

“小四,我们出去蹴鞠吧。”

这天一堂课上完,隋公言被袁宗皋派人请去喝酒,几个孩子终于可以休息。

朱三叫弟弟去蹴鞠,结果朱四趴在那儿一动不想动,嘴里喃喃道:“不去,太累了,容我缓缓。”

朱三过来摸摸弟弟的脑袋,问道:“咋回事?病了?”

朱四愁眉苦脸:“根本就听不懂先生在讲什么,你听懂了吗?”

“切,我听那个干嘛?他讲的……我根本就没听,我在偷偷玩纸球呢……隋先生有一点好,那就是他根本不看我们是不是在听课……这点陆先生可比他厉害多了。”

隋公言只顾讲他的,根本就不管下面的孩子干什么,又或者是否听懂了。

朱三这样本来上课就是混日子的,听不明白就在下面玩,隋公言从不提问,自然也就发现不了。

反而唐寅这样的,虽然平时课堂上也是个大混子,可是他会不时观察学生们的反应,通过眼神和表情看看孩子们是否已经掌握他教授的内容。

除了朱浩外的孩子搞小动作,他眼明手快,绝对会第一时间纠正。

朱四哭丧着脸:“陆先生几时回来啊?”

然后包括京泓、袁汝霖和陆炳在内,都打量正在那儿拿着本书看的朱浩。

对朱浩来说……

隋公言当教习,对他的生活没多少影响,他估计就算自己不来上课,隋公言也懒得搭理,在隋公言眼中自己完全就是透明人,隋公言也从来不会照顾朱浩的学习进度比几个孩子快,甚至来上课几天了,都没跟朱浩有过对话。

朱浩道:“看我干嘛?陆先生才走没几天,这会儿估计都还没出湖广地界呢,要回来……有得等咯。”

京泓轻叹:“陆先生在的时候,不以为他教的东西有多高明,觉得跟朱浩教的差不了多少,但现在陆先生不在,感觉每天上课都稀里糊涂的,这样学下去,恐怕难有长进啊。”

朱三笑道:“连小京子你都开始说丧气话?没长进,那就跟我一起玩啊。”

“呵。”

京泓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不想搭理朱三。

让我一个三好学生,跟你一个后进的孩子,还是不用参加科举的郡主相提并论?亏你说得出口。

我小京子就算再没本事,也不屑于与你为伍。

我只是恨,唐寅走了,我追赶朱浩的路越发艰难了。

“混几天吧,年前不用太过着急,年后开春好好学就行。”朱浩知道几个小家伙可能会让他上讲台授课,赶忙表明自己不想喧宾夺主。

自己跟隋公言的关系已经非常恶劣了,如果再跟以前那样自作主张教几个孩子,隋公言不生吞活剥了他?

朱四喃喃道:“还不如让公孙先生回来呢……我觉得公孙先生,好像都比隋教习教得好。”

京泓道:“那是因为公孙先生平时教的东西,都完全照搬陆先生的授课模式,本质上没有区别……唉,不知怎么回事,以往我觉得隋先生这样的教学方式没有任何问题,但现在……处处是毛病。”

几个孩子探讨来探讨去,都觉得隋公言不行,唐寅很厉害。

朱浩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估计上午隋先生不回来了,我先回家吃饭,下午如果先生问及……帮我请个假。”

“啥?你请假?朱浩,你这么做可不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你可是要参加明年县试的人!”

朱三最看不惯朱浩这种撂下他们独自跑出去玩的行为,自然要好好谴责和教育一番。

朱四道:“算了吧,姐,朱浩有事就让他去,我听袁先生说,以朱浩的学问,别说是考县试,发挥正常的话,直接考生员也没问题。”

“呸!你看到他玩,自己却在这儿学,心里好受吗?你觉得隋先生不行,那就去跟父王说啊,你不说却在这里叫苦,我鄙视你!”

朱三见弟弟不支持自己的观点,改而把弟弟教训一顿。

朱四吐吐舌头,不加理会。

……

……

朱浩当天等于是逃课。

他想看看隋公言作何反应。

再有一点,他的确有事情做,涉及向苏熙贵交接一批货,顺带跟其谈谈之前说好的,官盐买卖一成收入的问题。

不能因为年初苏熙贵给了笔金子和银子,就轻易把事情揭过。

苏熙贵马上要走,这也是朱浩在其离开安陆前,最后一次与之交涉。

估计年前就这一次机会。

下次再见面指不定等到几时。

见到苏熙贵时,已过了中午,苏熙贵还在跟马掌柜验货,由于三和仲叔帮忙把一个个木匣递过去。

望远镜、银镜和眼镜,都不是什么大件东西,属于“精密仪器”范畴,交接时几个人就可以完成,但为了保证交易完毕银子不被歹人抢走,朱浩还是多带了一些人手来保证自身安全。

“哎哟,朱小当家?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这种事,让下面的人干就行,不用你亲自前来。”

苏熙贵见到朱浩,颇感意外。

朱浩笑道:“苏东主不也自己来了?这种小事让手下人办难道不一样?”

苏熙贵一听笑得合不拢嘴,用手指了指朱浩,好似在说,你小子真够精明的,咱俩是该好好谈谈了。

二人没理会货物交接和验证等程序,一起到了商铺后院,苏熙贵本来一屁股坐到了石凳上,可能是觉得石凳太凉,又赶忙站起身,叫手下搬了两把椅子过来。

“没什么好招待的,茶水什么的……小当家你也不稀罕吧?”苏熙贵率先坐下后问道。

朱浩跟着在其对面坐下,也不玩虚的,上来便直接问道:“苏东主在本地办的事,完成了吧?”

“啥事?经你这一说,弄的好像鄙人在安陆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不过是生意场上一点小纠纷,顺带跟兴王府做点买卖……”

苏熙贵没有遮掩。

朱浩感觉出来了,苏熙贵乃是有意接近兴王府。

之前苏熙贵单独请唐寅,虽然唐寅事后没细说,但朱浩知道,苏熙贵是想以唐寅为跳板,结识王府中人。

估计唐寅卖了个顺水人情,向其引介了张佐这个王府大管家。

兴王府需要粮草辎重调拨到北方,粮食什么的本地好购买,但涉及军需物资,比如说甲胄、旌旗、药材等等,就需要有经验的商贾代为购买,苏熙贵便趁机向兴王府递出橄榄枝。

有心人都知道兴王府可能会出真龙,苏熙贵和其背后站着的黄瓒难道看不出来?

你苏熙贵长时间滞留安陆不去,安陆又不是什么大地方,能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说是过来散心,还不如说是找机会接近兴王府,给姐夫和自己铺一条路。

朱浩道:“既然谈到买卖,苏东主,去年卖给你晒盐秘方时,我们可是说好了,我这边有一成收益,当时还签下契约,这一年下来没机会跟你说这事儿……”

苏熙贵一怔。

他自然会想,你小子要真稀罕那一成收入,早就该跟我说了,现在才说,摆明了另有所指。

“朱小当家,你也知道,那秘方最后由黄大人敬献朝廷,今年以来沿海各盐场均做过试验,效果很明显,但因为今年朝廷要改变盐场格局,把本来煎盐的摊子变成梯田盐滩,花费不菲,收益并不见明显增加……再说了,朝廷的收入,又不是鄙人的,怎么给您一成呢?鄙人可不晒盐啊。”

苏熙贵如此精明,岂会被朱浩“敲诈”?

跟你做生意可以,但不能被你小子占我的便宜!

“而且……年初为了感谢您提供秘方,不给了您一笔钱?那可比一成收入实在得多,折换起来……足足有几千两纹银,要卖多少盐才能得到?”

要是朱浩不了解苏熙贵的为人,听了这番辩解的话,合情合理,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朱浩故作委屈:“如此一来,我们岂不成了一杆子买卖?以后我家靠什么维持生计呢?”

苏熙贵一口气不顺,唾沫星子差点伴随着咳嗽喷射而出。

你小子,一个月光是跟我做琉璃镜的买卖,收入就有几百上千两,现在居然在我面前哭穷?

第245章 中间商

“朱小当家,做人可要凭良心,你说我苏某人做生意……是急功近利了一点,可我没说亏待了你这边吧?你怎就跟我叫起穷来了?话说朱小当家你现在缺银子花吗?”

苏熙贵可是聪明人。

朱浩哭穷,必有哭穷的道理,他心里想的是,一定不能被这小子要挟。

不管是向他加琉璃制品的进货价,还是想讨那所谓的一成卖盐钱,不给就是。

朱浩摇头:“我不缺银子。”

苏熙贵瞪大眼:“不缺银子还说?”

“但不代表我以后不缺银子。”朱浩说话很直接。

苏熙贵:“……”

“这银子呢一定要以财生财,才能做到循环往复,生生不息,如果钱的来源断了,早晚会坐吃山空。”

朱浩讲道理,可在苏熙贵听来,完全是歪理。

苏熙贵心中不认同,嘴上却帮着出谋划策:“小当家,你娘不是买了地,要靠收田租过活?莫非是被朱家收回去了?”

“这倒没有。”朱浩道。

苏熙贵有点生气,你这大喘气的说话方式是跟谁学的?

土地没被收回你跟我说什么呢?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万一以后被收回去怎么办?以我所知你娘可没把所有银子都拿去买地。

再说了,朱家收你们一套宅子,就又闹官府又抓贩私盐的,搞那么大阵仗最后不也没得逞么?要拿你家的地,还是在名义上分家的情况下,你们会轻易就范?

朱浩叹道:“苏东主,我把话直说了吧,最近我娘要开设邸店,但我们手里却没有资源,如果货物进来后要出手的话,也需要有关系才行。”

邸店乃是这个时代供客商堆货、交易、寓居的行栈,兼具后世货栈、商店、客舍等功能。

苏熙贵闻言皱眉:“你们家大业大,一年下来收入怎么也有个几千两,会看上邸店这样辛苦赚钱的行当?”

朱浩笑道:“蚊子腿再小那也是肉,连苏东主你不也在做邸店生意?不然苏东主特地跑到安陆来干嘛?”

苏熙贵一听急了眼:“我那是普通邸店的生意吗?我那是……”

说到这里,再看到朱浩那笑盈盈的小脸蛋,苏熙贵瞬间好像明白过来朱浩跟他废话的目的,当即收音,瞪了朱浩一会儿后才问道:“小当家,你不会是想让我把跟兴王府做的买卖,让给你吧?”

此话一出,马上见到朱浩脸上笑容更甚。

“要不怎么说苏东主是做大生意的料,那是一点就透,我这边还没点出来呢,苏东主就透了……”

苏熙贵听了直想骂人。

你才透呢,你全家都透!

你小子会不会说话?

若是面对别人,苏熙贵一定会让其好好见识一下自己摆谱起来有多恐怖,有多不好说话,可对待一个能提供紧俏商品,每批货都能赚大钱的“独家供应商”,苏熙贵想甩脸色也没底气。

朱浩继续道:“苏东主自己不也说了吗,来年黄藩台就要高升入朝,当上户部右侍郎,那时安陆这小地方的生意,你还顾得上?可兴王府的关系总是需要维系的,你不能亲自来,正好我娘开的邸店可以帮你这个忙,一家功劳两家占,谁都不吃亏……”

苏熙贵不耐烦地甩甩手,意思是你趁早免谈,语气也变得极度不耐烦:“我这边跟王府做点小本生意,你也看得上眼?”

朱浩道:“苏东主都看得上眼,还要亲自做,我们可是安陆本地人,本来就要做邸店买卖,还不视若珍宝?”

苏熙贵眉头直皱。

我好不容易托关系打通天地线,终于跟兴王府有了深入合作,哦,你小子一来就说让我把生意转给你?

真好意思开口啊!

感情你小子跟我哭穷不是因为缺钱,而是变着法想把我跟兴王府的生意拿去自己做,捞取政治资源呢?

朱浩笑盈盈道:“我也不是说就此据为己有,只是苏东主有什么货直接存在我家邸店里,如果兴王府需要的话,随时从我这里支取……”

苏熙贵没好气地道:“朱小当家,你可真是打得一手如意算盘……既然你知道这生意不是单纯为了赚钱,那我为何要让你过一道手?我自己干不好吗?”

朱浩道:“没关系,马掌柜就在本地,以后你就让马掌柜跟着我和我娘干,由我们给他开工钱!苏东主在本地不用再安插别人……我和我娘就当是给苏东主你打下手,负责把你苏东主在安陆的生意给包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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