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姓窃明 第60章

作者:浙东匹夫

今日我拿话挤兑侯方域时,他有敢当众说他想赎你是为了送给左良玉么?他没敢!所以,这时候谁主动挑明这事儿,搬弄这是非,谁才是在扇左良玉的耳光——放心过你的日子吧。”

沈树人自己都对今天的处置很满意,把侯方域挤兑得不敢乱说话。这就等于把定时炸弹变成了遥控炸弹,而且引爆器还捏在沈树人自己手上。

李香君听完,心情说不上好坏,反而更加复杂了。

她看得出,沈公子对朋友很仗义,也很有原则。可今天的事,终究不是因为爱。

那么短时间,说能产生真爱,也没人信啊,最多只够来得及见色起意。

……

一夜无话,李香君独占一院,失眠到天亮,才沉沉睡去。

沈树人并没有碰她,只是回去和陈圆圆一起歇息的。

此后一两日,几人每天在花园里看看书,互相清谈增进一下了解。沈树人也送了李香君一些华服首饰,珍贵熏香。

沈树人也不是矫情之辈,有个绝色美女因故收入府中,哪怕不睡,聊聊古今中外见闻,显摆一下男人的见识,也是很爽的。

甚至对有抱负的男人而言,这种以学识服人的事儿,比纯粹的肉身交流更有成就感。

李香君对文史的了解不如卞玉京,却也勉强能应付,不至于沈树人说一个古人教训出来,她连那古人是谁都不知道。

日子转眼来到正月二十八,李香君也差不多适应了沈家外宅的日常生活。

这天一早,管家沈福找到少爷,通报了些消息:

“少爷,国子监吴山长,还有吏部徐侍郎,都有信送来。吴山长那边说,已经给举监生郑成功处置好最新的考评了,学业卓异。

徐侍郎那边说,您上次交待的那几个小官,也都已经招到南京,考核了其前两年的政绩。若是这两日有暇,可以去吏部衙门,与他们面谈,看看他们是否肯为国出力、去险地领受新职。”

沈树人立刻起身:“备马!”

第九十六章 天下英豪尽入吾彀中

话分两头。

同一时间,南京吏部考功司。

几名之前在南直隶各府县做事的基层官员,元宵节过后这几天,莫名其妙就收到了南京吏部的公文。说是他们去年政绩不错,满足调任的条件,让他们尽快赶到南京述职。

于是,这天上午,这群人一大早就赶来了,却被考功司的官员晾在一边,让他们候着。

人群中还有个别居然是武官,显得颇为突兀。其中一个三十岁光景,等得不耐烦、想找个人问,吏部小吏却只说“办你们事儿的人还没来”。

“这不消遣人么,把人找来又不说清楚。咱就算要调任也该兵部管,哪有来吏部的。”

这武官找了一圈人,也问不清楚情况,只好恨恨地坐回椅子上。等候区的椅子也不太舒服,不过是些长条凳罢了。

他环视了一圈周遭,旁边的人都比他更沉得住气,估计是因为他们都是文官吧。

他便挠了挠头发,也豁出面子去了,从怀里掏出个鼻烟壶,想递给一起等候的人分享,顺便拉拉交情。

手刚伸出去,又意识到别人可能嫌脏,就拿袖子狠狠擦拭了几下,谁知用力过猛,直接迸落摔碎了。

旁边一个看上去年轻些、但身体壮硕的文官,听到声音便睁眼看过来,弯腰捡起碎片,用指甲挑了点烟油放到鼻端吸了一下,再把残骸递还给失主。

那武官看到他的善意,才舒缓了尴尬,连忙陪着笑攀谈:“南汇所守备张名振。这位兄弟怎么称呼?也是来听候调任的吧?可知为何连武官调任都被安排来这办?”

那文官朝他拱拱手:“原来是张兄,幸会,在下江阴县典史阎应元。上头的事儿,咱也不知道。说来惭愧,我这次要论的功,其实也是兵事。

年初在江阴,刚遇到海寇顾三麻子进犯黄田港,被我一箭射死了,按说这也该兵部管。会不会是职方司的人都被杨阁老调去襄阳了,这边让考功司的人帮衬着办?”

张名振想了想,如今这么乱,各衙门权责不清,还真有这种可能。

他其实也不是很在意到哪里办理,刚才只是觉得这儿绝大多数人都是文官,就他个别武官,所以别扭,怕被人看不起。

听阎应元说人家也是靠战功获得调任,张名振心情立刻舒坦了,武官的自卑也一时消散。

他这才仔细打量了阎应元几眼,由衷赞叹:“兄弟你这仪表堂堂,一看就知道是豪杰之士!能一箭射杀顾三麻子,那武艺定是了得。

咱在南汇所,也是见识过顾三麻子骚扰的,那可是在长江口流窜做案的大患。听说过没?早几年苏州首富、大海商沈公,还悬红过顾三麻子的人头呢——你这次有拿到么?”

这番话也不算奉承,阎应元长得高大壮硕、红面长髯,挺像关帝庙里供的神像,只是肥胖了点,估摸着有两百来斤。这才让武将们一看他长相,就觉得亲切。

阎应元摇摇头:“府县已经赏赐过了,海商不会真再给悬红吧?不过也说不准,毕竟是正月里刚发生的事儿,或许苏州那边还不知道呢。”

张名振听了,也帮着一起、随口谴责那些富商不守诺言。

旁边其他一些等候的文官和个别武官,听了这话题也渐渐加入起来,文武相轻的氛围也渐渐淡了。

……

半晌之后,厅堂门口终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

几个吏部的官员,和一个服饰华贵的少年五品官员,联袂走了进来。

在厅内等候的官员,也连忙安静了下来。

来人正是沈树人,陪同的则是吏部侍郎徐石麒的属下——徐石麒也算位高权重,哪能亲自露面处理这些小事。

这也不怪沈树人排场大,而是他给南京吏部银子塞得足,人家自然要对他客气,通知的时候只有让那些小官等他,不可能让他等人。

沈树人已经得了关照,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也不见外了。他直接坐到中间主座上,开诚布公宣布:

“诸位,本官是黄州知府、新任湖北兵备佥事沈树人。此前因收复被革左五营残害的失地,黄州、随州多有地方官职出缺。

这次我回南京述职,也是适逢其会,向蔡郎中、刘主事了解了一下。这南京吏部管辖之下,可有忠勇为国、考绩优异,敢去前线做官的。蔡郎中核定之后,就推荐了你们。”

沈树人说到这儿,先停顿了一下,观察众人表情。众人没有一个露出胆怯的,沈树人这才满意的暗暗点头。

其中几个官员听他自报家门,还流露出一脸的肃然起敬:“原来是沈府台!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闹得沈树人都是一愣,不由玩味笑道:“久仰我什么?”

阎应元、张名振都说道:“卑职在江阴/南汇打击海寇时,便听说苏州沈家的慷慨仗义。府台少年得志,高中两榜进士,得天下耿介之名,更是无人不知。”

沈树人恍然,转念一想也正常——他认识的这些人,很多都是《明史》上后来跟着鲁王政权一起,退到舟山后坚持抗清死节的义士。

(注:历史上沈廷扬退到舟山、散尽家财造海船抗清,其实也是在鲁王的旗号下,当时鲁王就在舟山,任命沈廷扬为户部尚书,其实就是拿沈家的钱当鲁王政权的军费来源。)

而将来有能耐退到舟山跟清军打海战的将领,如今多半都是在沿海卫所、县城防御海盗。沈家是北方最大的海商,这些文武平时都多多少少收过沈家的好处、悬赏。

沈树人一露面,效果自然是出奇的好,他仅仅只用出一张脸,就已经收获了这些人相当的忠诚度。

沈树人心情大悦,继续说道:“虽说按朝廷法度,调任之事不用跟本人商量。但我以为,怯懦之人强行逼着去,只会误事,所以此番还是想多提携一些自愿的人。”

说着,他就让众人都坐下,一个个自我介绍一下,互相熟悉一番。

有了刚才的铺垫,氛围也很是轻松,倒有点像后世的面试,而非吏部的铨选。

所有人果然无一退缩,阎应元、张名振率先振臂一呼:“为国击贼守土,本就是人臣本分,岂敢畏战推辞!”

半炷香的时间后,沈树人也把阎应元、张名振、王翊、杨晋爵等一众基层文武的情况都了解清楚,也把名字和脸都对上了。

这些人普遍职务都还不高,历史上要到南明时、随着大批高层软骨头官员投降,他们才渐渐升上来。

阎应元不过典史,正八品。王翊是余姚县丞,从七品。张名振是武职的守备,杨晋爵也差不多。

以沈树人的品级,调动完成之后,完全有权限指挥他们,程序上也没有任何障碍。

摸清大伙儿的动机后,沈树人就开始讨论待遇问题,告诉他们凡是愿意去流贼肆虐的战区,普遍都能比目前升至少半级。如果最近考功优异的,那就直接升一级。

然后,他还把黄州、随州出缺的各县、各卫情况公布了一遍,让他们先自己挑,如果有冲突,再由沈树人和吏部这边的蔡郎中调剂。

往常调任,绝对没这么优厚的条件,说到底还是沈树人银子使得到位。

忙活了小半个时辰后,蔡郎中也算是“现场办公,加急解决”,

最后核定阎应元升为知县,任随州府孝感知县。

王翊也升为知县,任黄州府黄陂知县。

张名振、杨晋爵都升为都司。

众人见跟着沈树人实打实有好处拿,愈发对他心悦诚服。

最后,沈树人学着那些人力资源的样,问大家“还有什么问题想向我了解的”。

几人相视一眼,阎应元率先问道:“沈府台,实不相瞒,刚才我也看了,我等主要都是因为这一两年内,有驱逐、歼灭海寇的些许军功,才被您看重。

可是,您调我们去湖广,不怕我们的将才不得充分施展么?自古隔行如隔山,我等擅长水战,不一定擅长山战。为国效死我辈自然不怯,只怕没能人尽其才、不能为朝廷多立点功。”

沈树人立刻宽慰:“诶,这个你们放心,我相信你们。我用人首重人品忠义,至于具体战术,可以继续学的么,兵法都是触类旁通的。”

阎应元想了想,没有再说什么。

倒是一旁的张名振,被这番对话提醒,忽然想起:“沈府台,末将听说令尊当年曾开出过悬红,谁能灭了海寇顾三麻子的,赏银三千两。

此番阎典史的考功,正是射杀了顾三麻子。不知除了朝廷正赏升迁之外,沈家的私下悬红还作不作数呢。”

“当然作数。”沈树人想都没想,

“今晚我本就在眉楼摆了酒席,还会有一位我在国子监时的至交师弟、一并赴约。阎知县,到时候你直接来领银子就是。

我那师弟,你们应该也认得,郑森郑成功,福建郑总兵的嫡子。这次吏部已经定了,也授他去随州做官,跟着我一起为国出力。也希望大家将来定要和睦互助,勠力同心。”

第九十七章 南京事,南京毕

阎应元等人,原本对沈树人而言,只是《明史》上的一个个名字。

除了知道他们在民族气节方面很靠得住,其余才干、统兵等各方面实际才能,沈树人一无所知——也就一个阎应元,能确定是带点“统帅光环”的。

坐下来深聊了一次后,沈树人的认识才变得丰满起来,那些名字也才变成一个个有血有肉的真实形象。

顺带着,一个招贤纳士、培植势力的战略规划,也在他脑海中渐渐清晰、越来越完善。

离开南京吏部衙门时,骑在马背上,沈树人就忍不住想:

“今天被我招揽到手的,都是原本历史上南京沦陷后、帮扶鲁王政权抗清的忠臣义士。

之前咱也在徐石麒那儿看过其他一些官员的资料,也都是忠义可靠之人,可惜如今官位就已经偏高了,不是咱一个五品知府可以劝诱的。

比如历史上因为唐鲁内斗、而被张名振攻杀的唐王系将领黄斌卿。这人虽死于内战,但抗清态度还是坚决的。只可惜现在就已经是宁绍台参将了,比张名振官职高了整整三级,我根本没资格拉拢他……”

想到这儿,沈树人内心也总结盘点出一个规律:

历史上后来南明鲁王系的将领,相对而言如今普遍级别最低,因为鲁王的正统性较低,势力和根据地也小,能吸引到的人才少。

之前就已经官居高位的人,说不定历史上在南京沦陷时就投降了,熬不到投靠鲁王,这里面存在一个逆淘汰的过程。

唐王手下的人才,如今的官职就比鲁王系的人稍高一些,潞王系更高,福王系最高(北京的京官不在讨论之列)。

想明白这一点后,沈树人的路线图也就清晰起来了:他想要招揽可靠的人才时,就得逆着这个逆淘汰的路线,从后往前找。

现在他还只是知府,只配找鲁王系的人。

等他兵备道的任命下来后,说不定可以捞一点历史上唐王系里低级一点的将才。

等他再升到巡抚,才能考虑唐王系的骨干,甚至潞王系的一些人……

至于福王系,靠官场斗争应该是没法收服了。毕竟你得做到南京六部的首脑,才有可能谈这一点。

而到崇祯死的那年,也就是三年多之后,沈树人也才二十四岁。

无论他怎么通过官场斗争立功升级,也不可能在二十四岁时就让史可法、马士英唯他马首是瞻。更何况史可法还是他入仕之初的老上司呢。

所以,最后剩下的、将来统一南方军权一致抗清的那“临门一脚”,绝对不可能靠官场斗争,只能是靠武力保证。

官场斗争和拉人,只是扮演了临门一脚前的“传球助攻环节”。

“得趁着崇祯死前这最后三年,赶紧升官了,不管怎么说,要把历史上因为唐鲁内斗消耗掉的那些汉人武力挽救下来,尽量拉拢团结到我自己手下,将来好一致对外打鞑子。

再往后,就要挽救那些被潞王动摇内耗掉的人……要做到这一步,我至少要在崇祯死前做到巡抚!最好能做到总督!多一级官职,就有资源名分多团结一份力量!”

沈树人暗暗下定了决心,升官捞权的欲望,也从未如此膨胀、迫切。

但他并不以此为耻,他知道自己的每一步,都是为了民族大义,为了团结更多的统一战线,不是为了私欲。

想升官怎么了?他升官是为天下人民服务。

……

离开户部后,沈树人也没得空闲,很快又去见了郑成功。

郑家在南京置办的宅邸,可比沈家的还阔绰得多。

自从知道儿子要在南京常年读书,而且不会有危险,郑芝龙就很舍得花钱。不光是在儿子生活上花钱,也舍得结交南京官场上的各路人物,不管有没有实权,多多少少都能分润点好处。

要不是郑成功来的时候,才刚刚十五岁,如今过了一年半,也才十六周岁半、虚岁算十七,年纪实在太小。

不然的话,光靠郑家自身的运作,都能轻松给郑成功弄到官职了,压根儿轮不到沈树人来卖这个人情。

当然,沈树人也清楚,郑芝龙至今没给郑成功谋取外任官职,还有另一层担心,那就是怕离开南京后,去其他地方更不安全,没人照应容易被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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