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姓窃明 第229章

作者:浙东匹夫

这个决策本身没有丝毫问题,已经是当下他能作出的最优解了。

……

而李自成对面的这一路明军将领,身份倒也凑巧,正是原先张献忠的义子、从西军阵营醒悟投明的李定国。

事实上,也不算凑巧,只能说一切巧合都是有原因的——李自成此前在挑选渡河点时,就提前侦查到襄阳以西、靠近郧阳府的这一带地区,地势相对复杂,处在荆山山脉和江汉平原的过渡区,明军在此防守也比较薄弱,防务主要被交给了几支打着西军降将旗号的部队防守。

李自成就是拿准了他对“前流贼部队”号召力比较强大,想挑软柿子捏,甚至还意淫过“要是守军一时势弱,说不定看到大顺旗号,直接就会被感召来投”,才选择在这个点渡河的。

李自成内心,至今还对这一点深有自信,他觉得张献忠覆灭时,麾下那些部将投明,肯定不是出于真心诚意,绝对是势穷而投,

就像他十年前在陕西车厢峡被陈奇瑜迫降一样,一旦脱离险境看到机会,还不立刻降而复反?张献忠是比李自成还擅长反复无常的存在,他带出来的心腹能有什么善男信女?突然转了性子死忠于大明?不存在的!

所以此时此刻,两军对圆,列好阵势,李自成依然没放弃招降。他快速扫视了一下战场,确认己方已经渡过汉水的这点人马,也已经有三五万人,能投入战斗的兵力,至少也是对面的五倍之多,所以他非常笃定,决定以势迫人,万一兵不血刃呢?

“我乃大顺天子李自成,对面来将何人!可是黄虎老弟的旧部!”

李自成的话语,立刻通过一群骂阵手扩音传到对面。李自成本人倒也乖觉,自从他在两年前的陈县大战,被朱树人的霰弹炮碎片射瞎了一只眼,他就谨慎得多了,喊话至少要离开阵前数百步,前面都有层层叠叠的铁盾手,然后让骂阵手往返跑到最前沿带话。

黄虎是张献忠的外号之一,已经多年没人这么喊了。

李自成当年跟张献忠平起平坐时,大家在农民军阵营内互称匪号,一个尊对方闯王,一个尊对方八大王。但现在张献忠都死了,而李自成已经称帝,当然不会再跟张献忠客气,称呼一声黄虎老弟他觉得已经很给面子了。

对面的李定国倒也沉稳,他知道自己来得急,手头这点兵力打不过李自成的主力。战前朱总督在交代他们任务时就说了,一旦谁的防区发现李自成军渡过汉水,就第一时间黏上去,但并不要求孤军奋战,只要保持距离黏住对方就行了。

这种举措的目的,是防止李自成看形势不对,就立刻掉头重新渡过汉水北逃——因为一旦李自成再次选择退缩,他的部队肯定要分批重新渡河,而这就会有先有后,不可能所有人一起上船。

当岸上只剩下最晚没来得及上船的一两万人时,明军咬住李自成的这支部队就能杀上去,给一个反向的半渡而击。

这时岸上剩余的闯军绝对不是明军盯防部队的对手,而且士气会崩溃,会抢着上船,那就绝对能打出马超打得曹操“夺船避箭于渭水”的惨状。

李自成也是深谙这一点兵法,才没选择最求稳的“看到明军先头部队出现就立刻掉头逃跑”,他舍不得自己的后军被一口咬掉好几万人。

双方都有所忌惮,李定国也就愿意跟李自成虚与委蛇拖延时间,他一改原本的肃穆神情,同样让骂阵手传话:

“我乃大明永州府参将李定国!闯贼,你中了我家总督的计了!对面的将士们听着,速速投降,朝廷只诛闯贼、刘宗敏二人,其余只要擒伪职上官来降,皆可免罪!”

李定国这番话措辞严厉,但声势却不响亮,看上去很是公事公办。对面李自成一听,确认了他的身份,不由嘲讽:

“李定国?哈哈,贤侄倒也乖觉,你一向不是叫张定国么,怎得,张献忠一死,你就改回姓李了?还是觉得朕姓李,你才改回姓李,要弃暗投明。

明朝狗皇帝向来无道,听说南京城里那废物更是懦弱无能,跟着这样的废物,你就算立功了,能得到升迁赏赐么?还不是一直被怀疑被鄙视,咱才是一路人!”

李定国:“休要胡言乱语!我已经弃暗投明了!国姓爷待我等功过分明,从不鄙夷曾经从贼的将领!刘国能跟着他誓死尽忠,如今都封了将军号了!这便是铁证!

对面的将士们听着,我当年也跟着八大王造过不少杀孽,残害过不少无辜,我也觉得天下温饱富庶之人,都是该杀之辈!纵横陕豫,何处贫苦百姓不是望风归顺、踊跃响应?

但是跟着张逆来到湖广后,我渐渐发现我错了!不是贫民百姓都会跟随我们的!只是陕、豫实在穷困,活不下去,百姓才会响应!到了南方鱼米之乡,哪怕贫民也没几个响应我们!衡州之战,朱总督就是带着贫家子弟之兵,悍不畏死击溃了张逆!

到了四川之后,我更是发现张逆倒行逆施,滥杀无辜,普通百姓只是因为还有一口饭吃,不肯跟随他,便被他恼其不从,残忍屠戮。这样的举措,最终下场已经摆在那儿了!张逆被送到京城,凌迟数千刀。

你们今天,也跟着闯贼来错地方了!南方百姓现在安居乐业,你们裹挟不到兵源了,只会越打越少,当此鞑虏入寇,却白白死在汉人内战的战场上,祖宗汙辱,死了都没脸做鬼!”

对面的李自成,被这番话气得七窍生烟,他倒也不会任由李定国说完,只是中间就夹杂着对骂:

“小畜生!朕今日就为黄虎老弟清理门户!他怎么养出你这么条卑鄙无耻下贱不忠不孝的白眼狼!三姓家奴吕布都比你体面!你酿当初是被狗日出来的杂崽子吧!众将士给朕杀!”

李定国也连忙对着自己麾下将士进行最后几句动员:“弟兄们稳住!这是我们在杀鞑子之前,彻底雪洗身上耻辱的机会!

只要顶住了,从此就不会有人用曾经当过流贼来指责我们!我们就都是汉人中的英雄义士!杀了李自成,汉人内战就结束了!”

对方不会给他太多时间,喊完这番话,两军就已经逼近到数百步之内,弓弩互相攒射,箭矢很快蔽日,场面一度惨烈。

双方也都没有丝毫怯战退让,顶着攒射阵型完整地冲到了一起,开始进入肉搏。无数长枪攒刺,很快把前排敢死之士戳成了血葫芦。

李定国咬紧牙关,不去估算伤亡,只是镇定指挥,倒也颇能坚持。

他麾下这支部队,人数比他当年在张献忠麾下时指挥的部队还少得多,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他现在已经是官军了,不再是流贼,

而且他当初是孤身被俘,朱树人不可能把改编的张献忠旧部全交给他们几个带领,既要削弱,也要掺沙子。

考虑到李定国目前还只是个参将,让他带个七八千人,分三个营,已经是很给面子了,这样以后立了功才能增兵。换了别的参将还未必能有三个营,就算有三个营也会吃空饷,而不是像他现在这样几乎满编足饷,实打实有这么多人。

靠这点人,把李自成堵住,才能证明自己!才能彻底洗刷自己的过去!

第三百五十六章 两百日皇帝

决死血战还在持续,李定国军人数较少,战场的天平似乎一度倾斜。除了人数以外,李定国军其他各方面的短板,也随着对抗烈度的提升,而逐渐暴露。

比如武器装备方面,朱树人军如今拥有的三千杆“武昌造”新式步枪,显然也跟这些流贼出身的新降军没有关系,朱树人是要把新武器补充给嫡系老兵的。

当然这种程度的武器补给待遇,好歹是比当初在张献忠那、有一顿没一顿的情况要好多了。至少确保火药铅弹箭矢足额补给,军服也统一配发,还能给一些淘汰下来的老式火铳补给——

这些老式火铳,在朱树人的湖广军中,原本都已经不用于野战部队了,只是用于几大军事要塞坚城的城防,反正站在城墙上慢慢轮流开火不怕射速慢装填复杂,开火再慢敌人也冲不上城墙近战。

这一次,却是从江陵、夷陵那些原本方孔炤留下的二线守城部队,淘汰下老式火绳火铳,拨发给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而那些城防部队,再顺势升一级,至少改用鸟铳。

李定国倒也没有怨言,他知道尊重是自己争取来的,投降后被关押的这大半年里,他想清楚了很多问题,华夏太大了,每个地方民情不同,他跟着张献忠做的很多事情,确实是误入歧途,

张献忠在湖广四川杀地主富户大秤分钱财开仓放粮,这些他至今觉得没太大问题,那些有钱人确实太为富不仁了。

但是张献忠因为南方百姓相对活得下去、不愿意冒险反抗、不想跟着他当兵出力,就无差别屠杀平民,这些行径实在是太残暴了。李定国现在已经非常悔悟于这一点,他需要洗刷这一切。

这些兵器好歹比他当流贼时用的要强,就用这种武器打出一场阻击战、拖延战,拖到援军抵达,让援军负责输出,就是最好的与过去切割的方法!

两军之间的厮杀越来越惨烈,双方都是农民军的底子,无非一方换了更整齐的军服,火红的纯色战袍,让鲜血都变得不再明显,更增威势。

数以千计的士卒以长枪列阵互相捅刺,稳扎稳打推进。明军这边很多士卒负伤浴血,在火红战袍的遮掩下,都看不分明,后排将士中箭也看不出来。

李定国的骨干部曲,原本在张献忠麾下时,就有一定的着甲率,跟了朱树人后,朱树人好歹也补充了一些淘汰的年久失修生锈的铠甲给他们,

这些铁甲穿在红色战袍内,被箭矢射中并不会透,但表面上看战袍却是千疮百孔,反而给敌人以震撼,让李自成的兵马再次以为对面的明军如此悍不畏死,重伤不退。

打着打着,李自成前军就有些怀疑人生,为什么对面同样是农民军出身,只有五分之一的兵力,就能坚决地顶住己方?

而李自成本人因为独眼后谨慎怕死,不敢身先士卒,随着厮杀深入,闯军士气愈发低迷。

对面的李定国倒是个勇武之辈,反正他是个蹲完大牢出来、诏安赣南山贼洗白得官之人,他至今还没觉得自己命值钱,不过一个参将而已,没法青史留名,

一个已经失去了一切,无牵无挂之人,就非常敢于身先士卒搏杀。

“杀!别管左右敌军,跟我冲杀李自成中军!闯贼全靠李自成一人撑住士气,杀了李自成他们就不会再战了!”

李定国的思路非常明确,他已经吃透了朱树人的意图,是要招降为主,所以决战战场上杀再多人也是没有意义的,还不如争取偶然一击把李自成干掉,就能彻底结束战斗了。

李自成虽然暂时有五倍的战场兵力,但部队展开是需要空间的,中军大阵挤不下太多人。在李定国放弃了左右两翼。孤注一掷往中间突破的情况下,李自成也是被吓了一大跳。

他的命还是很值钱的,怎么能跟一个泥腿子参将赌命呢!

“快给朕拦住这个三姓家奴!刘芳亮呢?废物!让刘宗敏带亲卫营上!”李自成慌乱之中都有些局促,一看刘芳亮被牵制在侧翼,似乎也没有非常卖力,不由气不打一处来,但他也没法追究,只能指望刘宗敏了——刘宗敏是亲手一狼牙棒击毙崇祯的人,绝对不可能被饶恕,他也只有死战到底,战斗意志是最不容置疑的。

刘宗敏果然卖力,带着最精锐的亲卫老营堵了上去,跟李定国厮杀到了一团。混战之中,两人居然还斗将了一番,只不过没法单挑,都是各自过了几招就冲过头了,然后乱砍乱杀两边的敌方杂兵,拨马再战。

很快,刘宗敏和李定国都渐渐带伤,两个以勇将著称的存在,刀刀死磕奋死搏杀。

……

两支都是以农民军为底子部队,互相乱战,过程也没什么可说的,双方的战术其实有些相似,唯独只是李定国的装备略好,而且部队兵力更集中,就揪着一个点打。

李自成终究是此前几个月打了太多败仗,一时拿不下,心气就急了,气势也颓了,再次开始怀疑人生。

当李定国有一次差点儿冲破了他的亲卫营时,李自成甚至选择了偷偷往后退却,但不让中军大纛跟他一起退,以免伤了士气。

这一刻的骨气,可谓是连掷兜鍪于地、说大丈夫不可避于矮墙内求活的袁绍都不如了。

数万人的死战,也不是一个下午就能彻底分出胜负的,李自成军前方吃紧,原本还没渡过河的后军,自然也要加急渡河,以增援他们的“皇帝”。

如此一来,留在汉水北岸的后军人数就更少了,让更多的诱饵被逼着咬钩来到南岸。

后军当中当然也不是人人都对李自成如此效忠,有个别部曲已经开始心思活络,眼见李自成跟李定国杀得乱作一团,这些隔着汉水冷静观战的人,难免有心中胡思乱想的:

就算陛下击破了李定国,又如何?就算连孙可望刘文秀一起击溃,又如何?那也只是朱树人湖广军的一小部分而已!

最关键的是,李定国能这么快赶来,还透露了那么多打击闯军士气的消息,人人都知道陛下这是中了朱树人的计了!这就是为了诱敌深入才放他渡河的!

如此一来,后军中那些意志相对不坚定的部将,哪里还肯送死、明明现在还没跳进陷阱,却义无反顾跟着陛下跳下去!

肯给李自成陪葬的终究是少数。

而随着夜色即将降临,压垮李自成后军尚未渡河部队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来了——汉水河面上,朱树人的水师出现了,带兵的也是朱树人用了多年的心腹水师将领张名振。

水战的技术性碾压永远比陆战更迅猛,随着张名振的出现,李自成那些临时搜刮来的民用小船组成的渡河船队,很快被彻底摧枯拉朽击溃。

还没来得及渡河的闯军后军,也彻底松了口气——这下不是他们不愿出力救援陛下,是没船可以执行渡河救援任务了,总不能游泳过汉水吧?陛下地下有知,也会原谅他们的。

这一变故,终于让李自成彻底怕了,他虽然不知道张名振的水师有多少人,能有多少兵马迂回上岸侧击,但他知道再拖延下去只会被斩首行动击破。

李自成终于选择了渐渐往西移动,他妄想就算战败,还能躲进荆山山区,跟官军打游击混一段时间,万一能逃生呢。而如果被逼往靠近襄阳的方向,进入江汉平原,交通四通八达,就绝不可能逃过官军追杀了。

他一辈子有过很多次本钱几乎被打光,只带着一群心腹又发展翻盘的机会。所差别的,无非是现在称过帝了,似乎没那么好下台阶。

而给李自成信心最后一击的那根稻草,来自入夜后的酉时三刻——官军在陆地战场上,也终于有一支军队赶来增援李定国了。来将打着曹字和朱字旗号,还都是骑兵,所以反应迅捷,显然是朱树人麾下的曹变蛟、朱文祯两部铁骑。

这支部队人数倒也不多,两万人左右,加上李定国的兵力,总兵力也不超过三万,何况李定国部经过一个下午的血战厮杀,已经被打残了,实际上官军能同时投入的战力,也不过两万四五千。

相比之下,一个下午的时间里,闯军后军又渡河了超过两三万人,实际上李自成的部队人数是越打越多的,只是后面渡来的部队质量越来越差,只能算是壮丁。

到了曹变蛟赶到战场时,闯军在汉水南岸的总兵力,依然是官军的两倍以上。

可是农民军壮丁为主的部队,跟官军那种精锐程度不亚于关宁铁骑的强军,如何能比?

这些骑兵,还有数千人装备了左轮手枪喷子和双管后装喷子,马上火器极为犀利,这是吴三桂的关宁铁骑都拿不到的好东西。

“快跑!所有骑兵护驾,往西逃进荆山!”李自成看到曹变蛟大旗出现的那一刻,多年前被支配的恐惧再次浮上心头,加上对朱树人的恐惧叠加到一起,终于让李自成选择了放弃他的步兵大军,只带着骑兵趁乱逃命。

因为夜色的掩护,李自成倒也暂时逃离了战场,数万人被他当垫背,就算立刻士气崩溃,官军要抓俘虏都得抓好久。混乱中也就耽误了抓捕李自成。

刘芳亮一看皇帝都逃了,他也意识到情况不对,压在头上的最后一点威压解除,他也很光棍地选择了直接下令投降,跪地求饶。

另一边的刘宗敏,原本已经压着李定国在打了,谁让李定国兵力不如他呢。但被这么一搅合,刘宗敏也是大势已去,部下渐渐崩溃,无数的士兵逃散,被堵到就投降,不过一刻钟,刘宗敏身边的兵力已经远少于李定国。

他依然挥舞着狼牙棒死战不屈,他也知道自己手刃了崇祯,不可能被赦免,还不如痛痛快快战死。不过半炷香的工夫之后,刘宗敏已经身中十余箭,还被好几颗铅弹碎屑铁渣所伤,双臂渐渐挥舞不支。

李定国哪肯放过这个机会,挺起长枪瞅准机会一个猛烈突刺,扎进刘宗敏胸口,把他捅下马来。

第三百五十七章 搂草打兔子

随着刘宗敏一声惨嗥重伤坠马,生死不知,这场战斗最后的悬念,其实也就彻底熄灭了。不过半刻钟后,剩余的闯军残部乱乱杂杂,兵无战心,不是逃散就是投降。

刘宗敏那生死不知的躯体,也被李定国让亲兵绑了,不管死没死先包扎一下伤口,争取尽量带回去,这毕竟是弑杀了先帝的凶手,值得非常高的封赏。然后李定国就不顾自己身上也还有点伤,让属下继续扩大战果,多抓俘虏。

九月底的下弦月色仅仅微明,让这场从午后持续到深夜的战斗,在收官阶段显得如此肃杀,也加大了追歼搜捕残敌的难度。

溃兵逃得到处都是,往东边江汉平原跑的多半还能被抓住,而往西边荆山山区跑的,可能就要数日甚至十天半月才能抓获了。

寒冷的秋风刮来阵阵浓烈的血腥味,让人怀疑如同身处鬼蜮。

李定国大口喘息着,花了好一会儿追击扩大战果,直到次日黎明,天色微亮,他才在刚安静下来不久的战场上,重新找了地方歇息,简单处理一下自己身上那些零碎小伤。

友军的曹变蛟将军,和副将朱文祯,也是在这时候才找到了他,问起损失情况、斩获战果。

曹变蛟看到他时,表露出来的神色很是复杂。曹变蛟是天下名将,当年就跟着孙传庭和叔父曹文诏追杀过老闯王高迎祥,还参与干掉了高迎祥(只是参与,不是首功)。

所以,哪怕杀掉了闯王,虽然绝对可以至少封伯甚至封侯了。但这种功劳在曹变蛟眼中,也不至于是什么高不可攀的不世神功,他是见识过这种大场面的。

何况现在,根据曹变蛟掌握的战场情报,李自成肯定早就跑了,此战能把李自成除了骑兵部队以外的兵力几乎全部打崩、打跑、俘虏,也已是奇功一件。

曹变蛟原本觉得,李定国孙可望都是流贼的贼子,他跟对方厮杀了这么多年,积累的仇怨也是说不清道不明。

曹变蛟此前认为:国姓爷却如此优待招降这些反复无常之人,给机会戴罪立功,仅仅让他们帮着诏安了一些赣南罗霄山区的零散贼寇,就给参将之位,实在是有些奢侈了。

今天来增援的途中,曹变蛟内心未必没有存着看李定国笑话的念头,他甚至下意识想过,最好闯贼和西贼的嫡系顽猾老贼互相火并都死得差不多,也就省了正牌明军去扛伤亡了。

但最后看到李定国那么敢战,死伤了好几千弟兄还身先士卒顶在那儿,气势竟比已经隳堕暮沉的李自成还顽强得多,曹变蛟才渐渐改变了看法,也不摆“百战余生正牌九边精锐”的架子了。

对于武人,尊重从来都是自己一刀一枪从战场上挣回来的,只要敢战,总有袍泽会看在眼里。

两人当面之下,曹变蛟傲然骑在马背上,俯视下马步行的李定国,上下反复扫视几眼,才冰释前嫌地垂询:

“此战斩获损失如何?李自成虽跑了,他麾下伪文武骨干,可有擒获多少。有瞧准李自成逃跑的方向么?”

李定国也不觉得对方傲气,他知道曹将军是有这个资本的,

曹变蛟跟着洪承畴打松锦大战时,还冲杀过黄台吉的御营旗阵,那是外战的民族英雄,不是内战打得好能比的。

他恭恭敬敬地说:“末将侥幸,阵擒了闯贼手下大将刘宗敏,此贼乃是弑杀先帝的巨恶。另外俘获闯贼兵马万余,我军伤亡,累计也有数千,若不是末将反复鼓舞他们,友军即刻便到,加上张将军、曹将军你们救援及时,末将怕是也维持不住局面。”

李定国一共八千人,伤亡加起来要是有“数千”,正常情况绝对是要崩的。但一方面他带的兵训练扎实,在张献忠麾下时也经过锤炼考验,李定国也擅长身先士卒,跟将士们同甘共苦。

另一方面,就是仗着部队始终知道“优势在我,我军有源源不断的援军,只是需要时间赶到战场”。这种信念支撑着,就不像那些已经全军压上、没有援军的部队那样容易绝望了。

李定国又是个擅长把控战场人心的,他似乎总有办法让属下相信“再稍微扛一扛,援军马上就到”。

曹变蛟听取完了细节陈述后,也有点肃然起敬,这带兵能力,着实算是不凡了,难怪在张献忠手下被屡次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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