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汉高祖 第361章

作者:历史系之狼

“陛下用黄老的想法来使民间宽松,不紧紧逼迫百姓,以儒家的思想来轻徭薄赋,免掉了田税,以法家的思想来惩治奸贼,以墨家的思想来制造更好的机械……这才是圣天子该做的事情啊!!”

刘长懵了,愣了许久,方才起身,“来,来,来,您请上坐!”

“就因为您这个人,那些儒生放就放了吧!”

“您留下来,再多陪朕说些话吧。”

浮丘伯看着面前的刘长,长叹了一声,说道:“为了这个天下,当真是苦了陛下……陛下本就是无意天子位的,如今却被囚在这长安,整日为琐事所困,高皇帝逝世的时候,陛下还只是一个孩童,太早的背负了重担,他们都说陛下喜欢听奉承的话,其实,这只是因为陛下想要得到更多人的认可……”

“陛下,您是一个真正的贤君,贤君不是听他们说了什么,是要去地方看的……我去过很多地方,在这些年里,大汉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今在大汉,哪个县里有人被饿死,都会惊动郡里,当初那会,便是饿死了半个县的人,也没有会惊讶……陛下让大汉的百姓们吃上了饭,让他们不受欺负,这就已经是最大的功德了……是任何功德都无法媲美的。”

刘长忽然笑了起来。

“若非您年纪太大,真该将您留下来当郎中!”

“那些儒生们忽然来到长安,又主动跟黄老辩论,浮丘公可知道他们的意图?”

“是为了启蒙之事而来的。”

“他们看不起叔孙通,可对他正在做的事情却很看重,都认为这是一个发展自己学派的好机会,先前他们嫉恨叔孙通得到这样的好差事,故而不肯配合,如今叔孙通不在了,他们都是来抢夺这个位置的。”

“他们的那些辩论,其实就是在彰显自己的实力,来打击其他的学派,让陛下能重视他们……”

刘长惊讶的看着浮丘伯,问道:“那您还要给他们求情?”

“陛下,虽然他们可能有不好的想法,可他们都能为启蒙之事献力啊……他们的弟子很多,藏书很多,在各派里的影响不弱于叔孙通,陛下可以暂且忽略他们的想法,任用他们的人来为您办事,这就跟您治学一样,不必去追求高深的学问,只要好用就行,难道不是吗?”

“哈哈哈哈,您说的对啊!”

“吕禄!赏百金!赐华服!”

……

黄老和儒家的贤才们聚集在了厚德殿内,刚从廷尉出来的他们,马不停蹄来到了这里,分开着坐在了两边,看向彼此的眼神里还带着敌意,反正就是不服气,这些年里,黄老逐渐失去了一派独尊的地位,主要原因就是有些青黄不接了,当初开国大臣里,萧何啊,曹参啊,张良啊,都能归到黄老学派当中。

因此在那段时日里,黄老可谓是唯我独尊的大学派,可是在他们之后,朝中画风就开始慢慢转变,黄老的地位不保,如今法家更是再度崛起,黄老也不是没有未来,毕竟当朝太子,就是黄老的信徒。

可问题是,太子还太小了,而如今的天子嘛,谁也说不清他到底是什么学派的。

儒家在叔孙通帮着缓过一口气之后,再次崛起,开始挑战黄老的地位。

当刘长出现的时候,无论是黄老还是儒家的,都纷纷起身来拜见。

刘长冷冷的坐在上位,开口说道:“听闻你们在城内辩论,朕也很感兴趣,特意将你们请过来,询问一些道理,朕先后也学过诸多学派的知识,可以与诸位一同辩论!”

“哪个是黄生?”

“臣是!”

“你说汤武谋反?这是什么道理?”

黄生不急不忙的说道:“我听闻,帽子虽然破旧,但是一定戴在头上;鞋虽然新,但是必定穿在脚下。为什么呢?这正是上下有别的道理。”

“我听闻,夏桀、商纣虽然无道,但是身为君主而在上位,商汤、周武王虽然圣明,却是身为臣子而居下位。”

“君主有了过错,臣子不能直言劝谏纠正它来保持天子的尊严,反而借其有过而诛杀君主,取代他自登南面称王之位,这不是弑君篡位又是什么?”

刘长摇着头,不屑的说道:“朕听闻,天命归有德之人,桀,纣无德,天命则归于汤,武。夏桀做了抓住所有飞鸟的网,东南西北四面都挂好,随即对天说,希望所有的鸟兽都能钻进这个网中,汤非常的生气,说:只有你这样的人,才想要抓住所有的鸟兽啊,因此就撤掉了三面网,只留下了一面,告诉别人,哪怕是对鸟兽也要有仁德之心!”

“这就是夏桀失德,而商汤有德的证明了!”

几个黄老的,儒家的,此刻都是一脸茫然的看着刘长,这典故有点不对啊,夏桀是闲的蛋疼去跟商汤去猎鸟嘛??

浮丘伯即刻起身,说道:“陛下之意,是将那个想要捕杀所有鸟兽的农夫比之与桀,桀贪得无厌,想要将天下所有的珍宝都收入囊下,占为己用,修建瑶台,专门用来欣赏,而商汤却不是这样,他怀有仁德之心,不会贪婪的掠夺天下的东西……”

众人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刘长又继续说道:“纣与武王也是同样的道理啊,我听闻被上天所眷顾的人,是能有异样的,若是武王没有得到上天的眷顾,他能举起九鼎嘛?”

黄生有点忍不住了,“陛下,从未听闻周武王举……”

浮丘伯打断了他,说道:“当初大禹划分天下为九州,令九州贡献青铜,铸造九鼎,象征九州,陛下是以举九鼎来比喻获得武王获得天下之事!”

黄生无奈的闭上了嘴。

刘长顿时更加激动了,朕满腹的才伦终于有了可以发挥的地方啊!!

“何况,当时商汤和武王讨伐桀纣的时候,全天下都响应他们,他们废除了法令,跟三老约定,杀人的人处死,打伤人或者偷盗,抵偿相应的罪名和刑罚……百姓们就用……”

黄生彻底坐不住了,“先前的就算了,陛下您这就有点……”

浮丘伯再次起身,严厉的训斥道:“陛下这是将商汤,武王,高皇帝作为有德之人,你说商汤和武王谋反,陛下的意思是,难道高皇帝也是谋反嘛?他不是怀有天命嘛?高皇帝按着天下人的意愿去推翻暴虐的秦国,难道这是不对的嘛!?!”

黄生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刘长则是失望的摇着头,“朕钻研经典数十年,却找不到人能与朕辩论啊。”

第380章 我们实在是太强了!

刘长不愧是熟读经典,满腹才伦,一番话下来,说的在座的黄老学子们哑口无言。

负责教导皇子们的王生此刻却引出了一个新的论题。

“使民无知!”

黄老对启蒙之事是相当不认可的,在叔孙通开始操办启蒙之事后,黄老学派就开始了对他的口诛笔伐,黄老学派当然也不是铁板一块,内部有着各种分歧,绝大多数都是贯彻着弱民思想的。

“是以圣人之治也,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

黄生从老子的言语来入题,随即开始质问如今天子所想要做的启蒙天下之事是否可行,是否是有利的,在这个时代,弱民的思想还是比较盛行的,除却黄老之外,其实法家不少人也有这种想法,例如商鞅,韩非,都曾提到这一点,百姓知道的太多了就不好控制,不会顺从庙堂的命令。

至于儒家,则是有两种不同的想法,一部分人认为孔子说“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故而支持弱民理论,当然,更多的人还是认为这句话应该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并且认为孔子一生都是在有教无类的启蒙天下,不可能支持弱民政策,因此是反对弱民之政。

儒家想要通过启蒙之事来取利,而黄老自然也是想要通过这件事来打压儒家,确立自己的核心地位。

当黄老和儒生们开始引经据典,相互攻击,阐述彼此观念的时候,刘长只是茫然了片刻,随即悍然下场。

刘长在此时当然是站在儒家反对愚民派这边的,如今大汉江山越来越大,各地都需要人才,而且是很迫切的需要,若不是官吏不够,西域就不只是让诸王归顺,而是直接郡县走起,国内的人才越来越不够用,只有启蒙天下才能让大汉失去无人可用的烦恼。

何况,在迈进道德社会的大汉,愚民本来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主张。

刘长在参与到辩论的同时,也注意到了一个神色很激进的儒生。

坐在这里的儒生,那基本上都是很有名望的,不说能比得上叔孙通,也差不多哪里去,基本上就是各个学派的代表人物,而在这些人里,有位来自齐国的儒生,大放光彩,这位齐儒言语激烈,直击要害,模样暴躁,甚至说着说着就低声嘀咕了几句,刘长分明听到很清楚的入字,这就很符合刘长的心意了。

刘长看到他们辩论的越来越激烈,甚至几乎要上手,本着看热闹的原则,他索性退出了辩论,笑呵呵的坐在上位,偷偷指着那位儒生,问道:“浮丘公啊,那位齐儒是什么人啊?”

浮丘伯笑了起来,他就知道这位老儒生是一定会得到刘长的关注的。

儒家中的代表人物千奇百怪,有叔孙通这种灵活变通的,也有陆贾这种能言善辩的,有张苍这样子孙满堂的,有浮丘伯这样专研学问,“自有大儒为朕辩经”的,而这位齐国儒生,在诸多大儒里也算是最奇特的。

首先,这位老儒他很能打,其次,这位老儒脾气格外火爆,动不动就骂,骂不过就打。

“这位是齐国的辕固生,他治诗,开齐诗之先河,有很多弟子都跟随他学习,他为人刚烈,性格有些暴躁……”

刘长看着那对面前的黄老破口大骂的辕固生,忍不住笑了起来。

浮丘伯又指着其他人说道:“那位是高堂伯,在他身边的人叫伏清,他阿父就是大儒伏胜,那位毛亨您是知道的……这些都是各地有名的大儒……”

刘长却对他们并不在意。

“朕没有想到,原来还有这么多人反对朕的启蒙天下啊……原先我只是接触了叔孙通,陆贾,我的老师他们,就认为天下人都是赞同的,看来是朕接触的人不多,连你们这儒家内部,居然都有人反对启蒙……既然反对,又何必来这里呢?”

浮丘伯解释道:“陛下,是这样的,学派的追求会根据庙堂的需要来转变,法家的人在秦国的时候支持弱民,可是如今您若是找郅都,章释之,张不疑他们来询问,他们一定都会支持您的想法。”

“儒家的人有支持弱民的,可是因为陛下要启蒙天下,他们方才能放下心里的想法前来帮助陛下,陛下对学派是拿来用,而他们也希望自己的学派是能被用,若是没有人任用,那学术再高深也就失去了意义,没有实践只会空谈的学问是做不长久的……黄老如今如此反对您,主要是因为您没有重用黄老的人。”

“无论是启蒙,还是编写教材,您都选择了儒家的人,因此黄老才会反对,若是您用黄老的学者来进行启蒙,他们现在就会改口……”

刘长听闻,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若是朕现在去跟他们辩论,您觉得如何啊?”

“陛下随意辩论,只要有老臣在……就无大碍!”

浮丘伯显得很自信,哪怕在座的都是天下闻名的名士,可他也并不放在眼里。

在众人辩论的累了,回去休息的时候,刘长还很是激动,今日他跟着浮丘伯两人嘎嘎乱杀,他负责嘎嘎,浮丘伯负责乱杀。

“哈哈哈,姝,你可不知道,今日朕跟浮丘公,一同舌战群士,说的他们是哑口无言啊,我与浮丘公联手,当真是没有人能说得过我们!我们实在是太强了,满腹经纶!”

刘长得意的说着今日之成果。

曹姝的眼里却有些担忧,“陛下平日里不好读书,今日面对如此多的大家,可莫要说出令人取笑的话啊。”

“放屁!朕明明是满腹经纶!何况,谁敢取笑朕?朕不先烹了他!”

刘长说着,就在曹姝端来饭菜的时候,吕禄却带着一个人走进了殿内。

那人拜见了刘长,又拜见了皇后。

这人年纪也不小了,不过,身材极为高大,面目凶神恶煞,体格方面几乎跟夏侯灶差不多,也就比刘长要矮小一些,胡须也较为杂乱,若不是披着儒袍,差点就以为是从唐国跑出来的百姓。

曹姝都被这人的相貌给吓了一跳,她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像大儒的强盗呢。

刘长打量着面前这位,看着他那身材,越看越是满意,不由得叫道:“好壮士!赐之卮酒彘肩!”

辕固生一愣,却还是尽量配合刘长。

“多谢陛下!”

“你为什么不去西域作战,却在齐国做什么大儒呢?”

辕固生认真的回答道:“陛下若是下令,臣现在就前往西域作战!”

曹姝白了刘长一眼,说道:“这位是有贤名的大儒,你可以跟他请教治国的道理!”,说完,曹姝这才带着人离开了宫殿,曹姝离开之后,刘长招了招手,让辕固生坐在自己的身边。

“今日看你辩论,就知道你这个人肯定是有才学的。”

“朕想封你为博士,将你留在身边,你觉得如何啊?”

“多谢陛下厚爱!”

刘长这才询问道:“今日朕看黄老诸多学派的名士,都对启蒙之事非常不屑,不愿意相助,你有什么办法吗?”

辕固生愤怒的说道:“黄老的这些人所说的话,不过就是些隶臣僮仆之言也,不值一提,他们没有能力来反对启蒙的事情,就只能用言语来蛊惑天下,他们与我辩论输了,就去找法家前来,将我下狱!”

“就这样的人陛下要他们有什么用呢?他们最大的才能也就是认识一些字而已,陛下可以派他们前往滇,北庭等国,让他们做一个能提笔的书吏就好!”

“他们曲解了老子的言语,若是老子听到他们的解释,都要抡起拐杖来打他们呢!”

“老子说;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是以圣人之治也,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

“所谓贤,并非是让百姓不去敬重贤才,此贤乃宝物之意也,故而有不贵难得之货的感慨,老子的这番话,是说崇尚财物,炫耀富有,是扰乱人心,造成动乱的原因!”

“因此,圣人治理天下,应该消除奸诈智慧和贪婪私心,使民众恢复纯朴的民风,国家才能大治……”

“而如今这些蠢物,却愣是将这句话歪解成弱民,弱民那是法家干的事情!况且,法家的弱民,也只是要求法律和制度能被严格的执行,是要求百姓服从庙堂之令,从这出发的,就如今这些黄老……狗屁不是!”

刘长也不知道这厮说的是不是真的,反正这些各派的大家们,每个都有自己的一套说辞说法,而且他们每个人开口,都会让对方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毕竟做不到这一点,也不配当什么大家,而以刘长目前的文化水平来说,要想弄清楚这弱民之中的诸多理论分段什么的,那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因此,刘长也只能是点头符合。

刘长并不认识这位暴躁的老儒,在原本的时间线上,这位老儒在棋圣时期出场,与黄生辩论,随后与窦太后相见,因为当着太后的面辱骂黄老之学,太后大怒,让他去空手与野猪搏斗。

而棋圣就给他丢下了武器,让他去对付野猪,这位老儒一击刺穿了野猪,完成击杀,这才得以保命,而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据说这位已经是七十岁的高龄。

他不只是一个简单的学者,处政能力也是有的,只是不如学术能力,当然,最强的应该还是他的武力。

刘长与他聊了片刻,心里却有了自己的想法。

在送走这位新的治经博士之后,刘长下一个接见的人却是黄老的王,黄两位大家。

王生还好,他长期在天禄阁内为皇子们讲学,本身在黄老学说里也算是顶梁柱般的大人物,同时个人品德方面也没有可以让人诬陷的地方,跟刘长还是比较熟悉的,他在天禄阁内跟皇子们讲学的时候,就常常将刘长当作反面教材来讲述。

至于黄生,作为一个年轻的大家,他没有王公的地位,自然也就没有他那么的自信,坐在刘长面前,却显得有些不安,很是害怕。毕竟,他刚刚才得罪了刘长,生怕受到报复。

刘长打量着他们两人,目光还是落在了王生的身上。

“朕本以为,王生在皇宫内教导皇子,对启蒙之事定然也有了解,想着要让您也来负责这件事,没有想到,您居然是如此反对启蒙……看来是不能让你们黄老学派的人来操办这件事了。”

王生本来都想好了一大堆用来劝谏刘长的话,可听到刘长这句话,他顿时沉默了。

在脑海里做起了激烈的思想斗争。

“其实,陛下,启蒙也不是不可以。”

“为国选才之事,与弱民之政的联系也不是很大……”

刘长摇着头,问道:“您可知道为什么如今黄老势微吗?”

王生看了一眼刘长,他很想回答:是因为你。

可是他不能这么说,因为他年纪大了。

他认真的说道:“这大概是因为儒家和法家崛起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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