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华 第129章

作者:天使奥斯卡

诸人不语,只是定定的看着他们的主帅。

刘武周也不要诸将的回答,嘿然一笑:“反正某老刘可过得不怎么样!”

他缓缓在厅堂之中走动起来,淡淡道:“云中本来就缺粮,咱们拼死御边。善阳城给咱们一口吃食。现下陡然间就断了粮食,这几万口子,怎么过这一个冬天?要是都因某而死,某怎么还有脸活着?”

刘武周又冷笑一声摇摇头:“这倒也罢了,突然间执必部又来了。怎么就知道某刘武周这个冬天难熬的?想来趁火打劫?我们这几万人的命不是命,不是要被郡公饿死,就是要被突厥狗杀死?咱们在这儿含辛茹苦,拼死而战,都成了错处了?”

刘武周沉默少顷,突然之间,狠狠将粗陶酒碗砸在地上,碎瓷乱溅。

“入娘的!”

第三百五十章 南下(五十九)

刘武周一向是粗豪形象,言笑无忌。但是骨子里面,还是见识过大富贵的,在大业天子身边随侍过甚长时间。极少如此失态,狠狠咒骂。

这一声怒骂,举座皆惊!

刘武周狠狠跺脚,举手指天,似乎要将这草草修复的厅堂之顶,戳出一个窟窿来也似。

“入娘的,你们心好狠!几万条性命不是性命啊,被你们看得如此轻贱!南边用粮食卡我们,北面就干脆突厥狗进来烧杀!以为没了粮食,某就打不了突厥狗了?入娘的,某就打给你看看!王郡公啊王郡公,你小瞧了咱们恒安鹰扬府,更没想到,某刘武周麾下,多了一个乐郎君!”

刘武周陡然旋身,大步走到徐乐旁边,伸手就要来拉徐乐。徐乐不等刘武周拉扯,自己早就站起,刘武周用力过度,反倒微微一个踉跄。微微错愕一下,刘武周就指着长身站起的徐乐,嗓门放得更大。

“这就是我马邑乐郎君!如此危局,孤军北上,先夺军寨,再破突厥小王。横行于执必部大营之前,耀武扬威。最终风雪之中会战,三百破一万,夺执必家青狼汗旗而还!我就是要让善阳诸公看看,我恒安鹰扬府,在饿着肚子的情形下,到底能打到何种地步。我云中男儿的骨头,到底硬到何种地步!”

徐乐站在刘武周身侧,微微垂首,只是静静听着刘武周慷慨激昂陈词。所有人目光都集中了过来。只是落在自己和刘武周身上。

刘武周声音仍然厅堂之中震响:“……只要某在一日,这突厥狗,就不能南窥一步!和王郡公之间,总有个说法。但突厥南下,马邑郡就是尸山血海!所有一切,只等着将突厥狗打出去再说!现下天寒地冻,我们军中又乏粮,几万生民,依托云中嗷嗷待哺。一切都是绝境,但在这绝境之下,我们恒安鹰扬府,仍要咬着牙齿,和突厥狗血战到底!”

刘武周猛然抱拳行礼下去,诸将哪里承担得起,纷纷起身。

不等诸将开口,刘武周语声又接着响起:“某对不起大家!血战经年,不得封赏。出征在外,连饭食都不得一饱。跟随我刘某人,只有苦战,只有死伤,只有血泪!但某在这里拜求大家,为了马邑一郡生灵,为了我汉家山河,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与这些突厥狗血战到底也罢,将他们赶出去,让马邑百姓,缓一口气也罢。刘某人性命功名,都不值一提。唯一问心无愧者,就是始终为汉家边地戍将,尽职尽责,没有愧对自己良心!将来就算败丧,各位自有远大前程,但想及在刘某人麾下,咱们好歹在一起,做了些对得起自己良心的事情!”

刘武周语声,已然渐渐变得凄恻:“只求大家再努力一把,与突厥狗再做最后之决战。将执必贺,彻底覆灭在这云中之地!恒安鹰扬府,再做最后一战!至于将来,刘某必然给诸君谋一条出路,不让诸君与刘某人同殉!只要打完这最后一战!刘某此刻,已经无什么可以封赏大家,只能觍颜在此,拜求诸君!”

说完最后一句话,刘武周侧身,向着徐乐深深一礼。接着又向诸将,双膝落地,深深拜倒下去。

厅堂之内顿时大乱,多少军将寨主,只是抢了出来,各色呼声,响彻厅堂,混杂成一团。

“鹰击,末将等当不起!”

“鹰击,只要你一声号令,末将等就死战到底!”

“鹰击,打完执必贺,我们回头就打王仁恭!拼个鱼死网破也罢!”

而徐乐站在刘武周旁边,一把就将刘武周拉了起来。刘武周还想抗拒不肯起身,但徐乐何等力道,筋骨里藏着的都是气力,一拉刘武周就只能起身。身子摇晃一下,徐乐又是手微微一沉,让刘武周在原地站定。接着徐乐就退开一步,抱拳行礼躬身。

刘武周扫了徐乐一眼,看着群情激奋的诸将,抬手示意诸将稍安勿躁。而在旁边,苑君璋已经抢了出来,递给刘武周一个粗瓷酒碗。

酒碗之中,满满都是浊酒。

刘武周接过酒碗,擦了一把脸,将酒碗高高举起,露出大家平日里看惯了的粗豪大度笑意:“不说这些了,老刘总会给大家一个交代就是。今日之宴,一则为乐郎君夸功,二则就是为异日大战祝捷,一定将执必贺这老狗的屎都打出来!诸君,举杯!”

诸将旋身,回到几案之前,将各自酒碗高高举起。刘武周目光只落在徐乐身上,徐乐也一笑回身,拿起酒碗,高高举起。尉迟恭也站起身来,举起酒碗,大声道:“说那么多做什么?好生打仗,痛快喝酒!”

刘武周笑着点点尉迟恭,大声道:“诸君满饮,祝来日大捷!”

厅中所有军将异口同声:“来日大捷!”

刘武周率先而饮,咕嘟咕嘟一口而尽,一擦胡须,再度狠狠将酒碗掷于地下。诸将一般动作,数十酒碗碎裂于地,清脆有声,碎瓷乱溅!

一场欢宴,到夜中方罢。

徐乐带着韩约,离开壬午寨,沿着山路回返玄甲骑扎营之所。

沿途值守的军将士卒,见到徐乐身影,都忙不迭的行礼下去。

这北上接连大战,徐乐终于在恒安鹰扬府中打出了威名。再无一人能小瞧这支玄甲骑,小瞧这位马邑乐郎君。谁都知道,这是一位连天都能捅出个窟窿的悍将,也是带领恒安鹰扬府打破这个死局的先锋!

徐乐也温和的一一回礼,沿着山道蜿蜒而下。

夜风正寒,吹在脸上有如刀割。远处投射来的火光,映亮徐乐面孔。年轻英俊得让人嫉妒。

但徐乐面孔,总有一丝疑惑。

突然之间,徐乐转头望向韩约,轻声道:“阿约,你怎么看?”

刚才酒宴,韩约一直沉默不语,几乎让人注意不到他的存在。这个时候听到徐乐询问,也只是默然摇摇头。

徐乐轻声道:“我总觉得不对,但怎么也不像有什么不对的样子。刘鹰击,所作所为,的确是个出色主帅的模样……”

韩约突然一指前面,徐乐看了一眼,嘴角露出有点无奈的笑意。

路边山石之上,蹲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一眼就能看出,正是小狼女步离。这次宴会步离不能参加,居然就一直守在山道左近,等候徐乐回返。见到徐乐身影出现,步离一下站起,轻盈的跳下山石,掉头就回去了。

虽然这小狼女还是古里古怪,但徐乐心下,还是只觉得莫名的暖意漾起,这暖意将心中那种没来由的疑惑,都全部压了下去。

徐乐轻声一笑:“阿约,无论如何,我总能带你们杀出一条血路来。无论如何!”

第三百五十一章 南下(六十)

一场欢宴方散,纵然是淡薄浊酒,刘武周似乎也是酩酊大醉。被几名亲卫扶回自己的住所。

刘武周在云中城的住所,本来就不讲究。出征在外,主帅下处,更是简陋寒酸到了一定程度。

这个下处,就是在厅堂后面隔了一间出来,狭窄不过能容四五人,支了一张床榻,床下放了一个火盆,除此之外,萧然而无他物。刘武周还经常让人将火盆拿出去,交给在外值守的亲卫们取暖,到了夜间,这屋子里往往寒冷得有如冰窖一般。

苑君璋看着几名亲卫架扶着刘武周回返,一边走一边沿途布置亲卫警戒。厅堂中清场干净,将刘武周直送入住所。几名亲卫将刘武周放在榻上,又扯过几张皮子帮他盖好。刘武周口中泛着酒气,嘟囔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含糊其辞的念叨几句,就一个翻身,鼾声大作。

苑君璋将手一摆,带着亲卫们退出来。绕过厅堂走到户外。就见壬午寨中,寨墙上影影绰绰的尽是夜间巡视的军士身影。而寨墙之内,围绕着这厅堂又建了一圈木栅,木栅内外,都有亲卫警戒。火把四下熊熊燃动,刘武周的中军所在,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苑君璋点点头,对这几名贴身亲卫道:“你们守在外面,我去看看鹰击。”

这几名贴身亲卫,都是跟着刘武周和苑君璋从高丽回来的,只是点头,并不多问一句,按着佩刀去往寨栅四处,监看夜间警戒情形。而苑君璋沉着一张脸,又走回厅堂,直往刘武周下处。

刚才还热闹万分的厅堂之中,已经安静得有如坟墓一般。只留下一支火把,在厅堂中闪动着幽幽的火光。映照得苑君璋面孔阴暗不定,一如他的内心。

伴随着脚步声轻轻响动,苑君璋已经走入了内室。适才还在酣然入眠的刘武周,早已起身坐在榻上,双手捂着面孔,手肘枕在膝盖上,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苑君璋站在刘武周面前,刘武周仍是一动不动,两人这般僵持了半晌,苑君璋的声音才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鹰击。”

刘武周放下双手,定定的看着苑君璋,眼神幽黑,深不可测。

苑君璋静静的道:“人已经带来了,也摸清了道路,更选好了可靠护卫,属下是不是可以出发了?”

刘武周一声不吭,缓缓垂下头来。

苑君璋突然爆发:“鹰击,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形?我们后面并没有辎重大队跟上,我们已经没有粮了!”

若是恒安鹰扬府军将在此,全都要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一直以来,刘武周始终对部下言云中城还有三月之粮。而刘武周这些年来,从不说一句虚话,所有人都相信刘武周说出来的话,就有铁石之重。

三月之粮虽然微薄,但好歹让人有略微转圜的余地,化解眼前危局,也多少有那么一点辗转腾挪的时间。这也是大家还能勉强苦撑下去的底气之一。

但是没有想到,现下却已经是没粮了!

想来也是正常,刘武周在云中之地硬生生的扩出了数千战兵,还恢复了缘边军寨防线,军中更是竭力搜罗战马驮骡之类牲口,而一匹战马饭量就抵十人之食。几万百姓乏粮,也依托云中城而居,本来想依托秋日大集囤积一些粮秣,但是又被九姓会盟之事所搅黄了。这样算下来,云中城内,现在还没有断粮,已经是苑君璋长袖善舞,调度有方!

此次北征,为什么前锋只能遣出六百骑来。也是因为没有粮食,出征行粮,倍于平时守在营中的坐粮。一时间能调度的粮秣,只够支撑这样一支前锋出击,不然刘武周岂能不愿意多带点兵?而玄甲骑出征,还靠着自家积攒的家底,不然刘武周前锋,只能有三百恒安甲骑!

而苑君璋在云中城内,罗掘俱穷,才支撑起后续一千五百余军马出征赶来接应。也随身带了不足十日之粮,只是推说后面还有大队辎重接应上来。但实则内情,就是辎重大队跟上来,也推的都是空车而已!

苑君璋又逼了一句:“鹰击!”

如泥雕木塑一般的刘武周身形,终于动弹了一下,他目光只是看着脚下,轻声道:“此次执必部主力已被摧破,士气已跌到谷底。全军出击,当能很快将执必贺赶回草原,数年内不敢南窥……是否还有破局之机?”

苑君璋冷哼一声:“那就能变出粮食来了?这个冬天,我们还是要饿垮!只能按照我们之前商议的路走下去!这多年心血,就这么半途而废不成?”

刘武周默然不语,又僵在那里,久久不动弹一下,连呼吸,都变得轻微无比。

苑君璋捏紧拳头,在这斗室内猛然挥动:“某就不甘心!这辈子,难道都要屈居于王仁恭这等世家子弟之下,任他们差遣,任他们号令,要我们活便活,要我们死便死!我们从高丽活着回来,经历了那么多生死,好容易才有今日地位。天下大乱在即,一飞冲天的机会也就在眼前,只为什么名声,就束手就死,我不甘心!”

他定定的看着刘武周,声调低了下来,寒冷如冰:“鹰击,你就甘心么?”

刘武周原来有些散乱的目光,在这句话之后,渐渐凝聚起来,直至寒冷如冰。

这……却又怎能甘心!

凭什么他们这些为了大隋,拼死卖命之人,却因为出身,只能屈居人下!哪怕奉大业天子之命回镇马邑,仍然为那些世家子所轻贱,所折辱,恨不得他们去死,只因为他们有可能抢了他们世家的位置!

他们要他刘武周做狗,而他刘武周并不想做,就这么简单。

仅此而已!

刘武周缓缓站起身来,直视苑君璋:“去罢!一路小心……是他们这些人,迫得我们走上这条路!”

苑君璋再不多言,朝着刘武周深深一礼,大步转身而去。

而刘武周呆呆的望着苑君璋背影,颓然跌坐回榻上,再度以手掩面。外面投进来的火光,似乎怎样,都无法撕破笼罩在刘武周身边的黑暗。

直至他彻底的与这个时代的黑暗,融为一体。

第三百五十二章 南下(六十一)

壬午寨中酒宴结束,山下营地当中,也渐渐安静下来。

在玄甲骑的营地之中,篝火仍在燃动,但坐在篝火旁的人已经越来越少。大多都钻回帐幕中歇息,大军上来,而执必部又不撤退,来日大仗看来已经是注定的了。这个时候抓紧时间歇息,赶紧恢复一下精力。而且大多数人都有伤在身,虽然对于厮杀汉而言,有点小伤,只要不缺胳膊少腿,还是照样上阵,但现在能将养回来一点,就是一点。

在中军大营的篝火旁,坐着的只有寥寥几人,宋宝正在其间。

被韩小六数落一顿,宋宝虽然硬生生的忍下来了。但也是大损颜面,半点入睡的心思也没有。也自觉这些时日和徐乐少了一些亲近,干脆就在这里等候于他。等徐乐回来,迎接一下,说几句恭谨亲热的话,似乎也能找补回来一点。

几名宋宝亲信坐在旁边,看着宋宝脸色难看,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想说些什么激愤之语,又怕旁边耳目众多,只能闭口不语。越是坐下去,越是气氛低沉。

韩小六吃喝痛快了,也骂痛快了。拍拍屁股回去就去睡个香甜。陈凤坡仲铁臂这些老油条见势不对,更是溜得飞快。火堆旁边,就留下这几人,陪着满腹心思的宋宝。

宋宝满心思都是后悔。这入娘的是怎么回事?

徐乐既然投效了恒安鹰扬府,自然最大的就是刘武周。就连徐乐都要听刘武周的号令,自己想着向刘武周那里凑近一点,又能怎样?

宋宝也知道,就为主帅,也不能轻易去调用麾下将领的下属。但是自己硬凑过去,这总不犯什么忌讳罢?自己如何又对不起徐乐了?当初和他一起舍死忘生的冲云中城,自己也和恒安鹰扬兵动手了。闯千余越大营,自家也没落后什么。还辛辛苦苦的前往梁亥特部走了一遭,冰天雪地的将梁亥特部引了回来!

现下为了自家前程,又没害着徐乐什么,谁人都说不出自己的不是!

而且入恒安鹰扬府以来,风刀霜剑相逼,就没一刻安闲的时候。宋宝还想着刘武周也不大靠得住的样子,正在寻思其他出路。并没有私下和刘武周那里勾连什么,只不过心思不放在玄甲骑上面了,连徐乐的面等闲也懒得去照。只是苦苦琢磨从这死地脱身之途。

谁能成想,徐乐一下就击破了突厥大军,立下如此大功。说不定就带得恒安鹰扬府活了过来。做生不如做熟,他好歹在玄甲骑中有了相当地位,这个时候去投效别人,哪里还有这般高的地位?

只是冷淡了徐乐这边,惹得韩小六这小毛孩子都能跳到头上说骂就骂,这却着实有些难堪了。而徐乐强悍若此,自己就算朝刘武周那里凑,刘武周也绝不会收纳。

到底要怎生做才是好?

宋宝紧紧皱着眉毛,苦苦思索。连寒风将脸吹得冰冷,火堆旁边自家亲信冻得瑟缩成一团都没发觉。

陡然间营地当中传来一点小小的骚动,巡视守夜的军士,纷纷立定行礼。

几支火把闪动,正将徐乐身形映照出来。

风雪之中徐乐一如既往,衣衫单薄,肩背笔直。纵然经过了一场酒宴,多少人轮着敬酒。但从徐乐面孔上,也看不出多少酒意来,夜色中徐乐眼眸,仍然锐利如剑。韩约身形如山,侍立在侧。

宋宝蹭的一声从火堆旁跳了起来,随手就扯过身边弟兄裹着的大氅,直迎了上去。

“乐郎君,你身上有伤,如此寒夜,那经得起这冻气侵袭?快快披上这大氅!”

看着宋宝笑成一朵花也似的迎上来,徐乐微微一怔,伸手接过大氅。朝身上一裹,含笑点头:“倒是暖和多了,多谢大郎。”

宋宝凑近陪着徐乐一路走向中军大帐,只是微微落后半步。探身询问:“乐郎君,这次宴会,当是誓师,要对突厥狗做最后一决罢!”

徐乐看看宋宝,心下也明白这位宋大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思。

对这位宋大郎近来作为,徐乐也明白得很。纵然心思算是多的,人也颇为阴沉,江湖经验不少。可宋宝还是轻侠出身,没圆滑到了那种和光同尘的地步。不少人都向徐乐进言,说了宋宝的不是处。

可徐乐都不去计较了,一军初创,宋宝也是一路跟随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必崖岸高峻到那种地步?

徐乐外表很有点崖岸自高,拒人千里之外的地步。除了微笑起来还有些和蔼可亲之外,也很少和人打成一片。不会故作粗鲁以结军心——爷爷就没教过自己这手段,为将的全凭打胜仗说话,爱兵如子也不在这个上头。

所有人都以为徐乐是个心肠冷硬的人,其实真正看着徐乐长大的人才知道,这位乐郎君,别人对他好上一分,他会以十倍回报。不然岂会在罗敦失陷,徐乐单人独骑就去闯千余越部大营?

但谁要是以一分敌对加之,徐乐从来也都是十倍回报!

宋宝既然有这功劳情分在,他要别寻出路,也就由着他罢。

却没想到,一场大捷之后,这位宋大郎又凑了上来!

也罢,好也由他,坏也由他。

徐乐微笑点头:“正是,这北面边地,只差最后一战了。”

宋宝眨巴几下眼睛,沉默一下,突然冬冬的就敲自己胸膛:“乐郎君,此次最后一击,用我宋某人为先锋!若是我退后半步,丢了玄甲骑的人,乐郎君只管拿了某的脑袋去!”

陡然之间宋宝的声音在夜色中炸响开来,大得惊人,所有人包括徐乐在内,都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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