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天之世 第523章

作者:罗小明

“后来我军攻入成都城中,一部分东州兵撤离成都城向北逃离,这样推算,便知道他们对于北方发生了什么根本就不清楚。”

“如果晋侯真是从金牛道进入益州,那么东州兵绝对会提前收到警报,而且金牛道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晋侯麾下虽有投石车,但是受制于地形作用甚微,强攻金牛道,就算刘焉只留下数千人也足以抗拒半月以上。”

“东州兵就算再不堪用,也起码能够将情况传递到绵竹,但是为什么却对北方发生的一切似乎完全不知?”

一直以来,甘宁最为疑惑的地方,便是黄巾军是如何进入益州,能够一路南下而不惊动东州兵。

虽然不知道内情,但是甘宁很清楚,黄巾军绝对没有走金牛道。

走金牛道绝对无法瞒过东州兵,绝对没有办法悄无声息的到达成都城外。

成都之战,明明已经胜眷在握,但是最后却是白白给黄巾军做了嫁衣。

甘宁如何也没有想明白,黄巾军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难道真的如同那些人所说,是许安施展仙术,运着这三万多黄巾军直接越过了崇山峻岭,降临到成都城城下?

不过这种说法,根本站不住脚。

这世界上有没有神仙,甘宁并不知道,他不敢笃定,他很清楚太平道内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的仙术,起码许安绝对不可能会这样的仙术。

若是许安真的会运兵的仙术,那么这些黄巾军也绝对不会出现在益州,而是直接出现在豫州陈都或者是冀州的邺城,这样直接灭了汉庭和魏庭就行了,还来益州干嘛。

若是真有这类的仙术,当初张角他们为什么又不用?

那汉中的张鲁自称为天师,说是什么法力高深,但是这么多年来,又有什么作为?

或许在那名山大川之中有避世不出的仙神,但是在这世俗之中绝无可能存在仙神,起码汉庭、魏庭、太平道中都没有。

秦始皇穷尽一生,都没有找寻到长生不死的仙药,这世间的仙神根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传说。

“我确实不是从金牛道进入益州。”

许安思索了一下,开口说道。

“你久居益州,可曾听闻过阴平道?”

许安没有隐瞒,阴平道存在的事情就算是告诉天下都无妨,毕竟现在凉州、益州、关中都被他所掌握。

无论是汉庭还是魏庭想要进攻益州,都没有办法借由阴平道而来。

更何况,阴平道的地势险要,只要在其道路之上,留下一两曲的军兵防守,就算是数万大军而来也只能是望山兴叹。

当初诸葛亮就曾在阴平道中设下两寨军兵防守,只可惜后来年久失修,季汉自因为阴平道险峻非常,根本就不算道路,所以还将其兵员尽数裁撤。

如果季汉没有裁撤掉阴平道中的两寨军兵,就算邓艾有通天之能,也难以逾越摩天岭,更不用提兵临绵竹,一路进逼成都。

“阴平道?”

甘宁眉头微蹙,他是益州人,自然知道阴平是哪里,但是阴平道他却是没有怎么听闻过。

“说是阴平道,不如说是阴平陉,自摩天岭至益州腹地,共有七百里之遥,耗时两月方才走出阴平陉。”

“经由景谷道旁南下向着摩天岭有一条小路,是当地的药农、猎户采药狩猎之时所走出来的一条小陉。”

甘宁瞳孔微缩,有些难以置信。

“我以前游历四方,曾经路过景谷道,也曾看过摩天岭的地势,摩天岭山高路险,千仞之山如何能够逾越,若是能够逾越,入蜀之路,也不会只有数条。”

“若是甘校尉想要看看,我可以派人带甘校尉去亲眼看看我们走过的道路。”

“摩天岭的背面,也就是南面是一处深谷,那些药农、猎户用绳索绑住山崖上的大树,由此滑入谷底。”

许安眼神微暗,他想起了强渡阴平的时候。

“以毡自裹,推转而下……”

“阴平陉内,葬有我黄巾军坟墓三千二百七十三座。”

许安神色有些黯然,为了渡过阴平陉,他做了无数的准备,但是最终还是有很多军卒永远的留在了行军的路上,留在阴平道中。

入土为安都没有能够做到,他们唯一留下只有刻写着他们的姓名身份的铭牌。

那些军卒多是从太行山,从并州便一直跟随在他的旌旗之下,很多的人许安甚至都记得名字。

但是战争从来都是残忍无比,战争不可能没有流血,不可能没有伤亡。

“只有来路,而无归途,唯有拼死向前,破釜沉舟。”

“渡过阴平之后,从涪城走左儋道进攻绵竹,鹰狼卫早已经渗透益州多时,有鹰狼卫沿路截杀信使,留守的东州兵根本没有想到我军突然兵临城下,献城投降,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能够悄无声息的抵达成都城外。”

“其实早在数日之前,我们就已经是抵达了成都城的外,一直等到你们和东州兵分出了胜负,我才下令大军前进。”

甘宁脸上的神色有些凝固。

难怪他们会输,黄巾军居然从一条所有人都认为根本不可能走通的道路进入益州,绕过了金牛道。

他们输的并不冤枉,以毡自裹,推转而下,仅凭裹在身上的毛毡,还有一根绳索便敢从数十丈之高的悬崖之上滑到谷底,翻越摩天岭。

高鸟摩天飞,凌云共游嬉。

山峰贯入云层,居于云上,犹如擎天之柱一般,迫近苍穹,因而得名“摩天”。

山高林密,荆棘丛生,峻峭崚嶒,云遮雾罩。

带着三万大军翻越摩天岭,通过七百里的阴平陉,这简直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但是黄巾军却做到了。

甘宁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包围成都之时,许安便已经在黄巾军中了。

那岂不是意味着,当初许安也是依靠着绳索,一路滑到谷底,亲自带着那些黄巾军一路走过了七百里阴平。

甘宁目光闪烁,他突然能够明白,为什么三万余名黄巾军能够走出阴平道,能够一路辗转,却依旧保持着高昂的士气,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如今坐在他面前的这个人。

若不是许安的身份,那么许安绝对是一个值得追随的明主。

甘宁心中摇了摇头,任宪作为主将在谋略之上确实是合格的,但是他在最后的危急关头,却是做出了最为错误的决策。

抛下了城中数万军卒逃离出城,又在出城之后,任宪以他们这些先锋骑兵作为诱饵吸引了黄巾军大部分的火力,自己却带着亲从骑兵摸黑进入了树林想要悄悄逃走,但是却被早已经隐藏在林间的黄巾军所擒杀,也只能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甘宁看着许安,他想起了曾经看过关于许安的记载。

许安是张梁的弟子,据说最初只是一名小兵,一路转战凭借着战功升任为军侯,最后在广宗之战后才成为了张梁的嫡子,而原因则是因为他在张梁等人被困死在广宗城府衙之外时,带领着残兵救出了张梁。

广宗城外,张梁抬棺与城外拦截汉军鏖战,这才成功的北上,进入了下曲阳。

若是许安是益州军的主将,那么许安多半是不会抛弃城中这数万益州军。

只可惜,许安是太平道出身。

太平道和他们这些世家豪强的利益天然便是冲突。

凉并的那些世家,就算是阎忠和贾诩等人的家族,也将大部分的土地交了出去,矿场、林场也被太平道收归道有。

许安的几次演讲文本早已经传遍了天下,甘宁也看过了许安的演说内容。

“一人之声,声若蚊蝇,十人之声,已是人声鼎沸,百人之声,却能穿云裂石。”

“吾辈虽无强兵、巨财,却有天下之众也!”

“万千民众之力,能使江河倒流,亦可夷山平丘,改天换地亦非难事……”

……

甘宁沉默了一会,再度出言问道。

“益州的黄巾军也是在你的授意之下行事,我没有说错吧。”

许安微微颔首,益州黄巾军的作用,就是让益州的豪强世家自以为找到了机会。

益州黄巾军之所以愿意帮忙,不是因为想要得到什么宽恕,而是太平道一早定下的方略。

为的就是让益州军和东州兵两者相争,而后坐收渔利。

夫风生于地,起于青蘋之末。

风从地上产生出来,开始时只在青蘋草头上轻轻飞旋,但是在最后却能够成为劲猛彪悍的大风。

现在太平道,雄踞凉、并,威震漠南,诸部臣服,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望其旌旗而逃遁。

据崤函之固,拥雍州之地,南收汉中,西进益州,尽得巴蜀之地。

内立法度,务耕织,修守战之具,已成昔日强秦席卷天下之势。

昔日秦国强盛稳定,而关外六国却是彼此猜忌,相互牵制,遂被秦国接连击破,灭国夺地。

而现在中原虽无六国,但是汉魏两庭相争却已经到了白热化,对于益州之事根本就是鞭长莫及。

黄巾军此时攻占益州,麾下之民逾千万,将会一跃成为战争潜力最大的势力,而且黄巾军在各地实行屯田贮存粮食,修筑工坊制作战具,这都是在积蓄着力量,甘宁能够看得出来。

许安从来就没有想过偏安一隅。

一如昔日强秦一般,皆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如今黄巾军缺少水师将领,这个时候若是加入黄巾军中,绝对能够一番作为,有足够他施展的空间,而且或多或少也能庇护一下自己的家族。

甘宁在牢房之中已经看过了守卫送来的一些太平道内的律法,对于愿意归附的豪强世家,太平道并不是太过于苛刻。

天下三分,局势虽说还并未完全明朗。

但是和许安这短短的一番交流,却是让甘宁最终下定了决心,扫清了心中所有的犹豫。

他想起了他在竹简之上看到的一句话。

那句话是曾经许安在晋阳城时所说过的话。

天地革而四时成,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

今我等裹黄巾聚众而起,定当革天命于世间,汉室气数已尽,黄天必将取而代之!

沉默了良久,甘宁缓缓站起了身来。

他向前走了一步,微吸了一口气,身躯微躬,低下了一直没有低下的头颅,双手作揖对着许安郑重的行了一礼。

“如若晋侯保证能够庇护我临江甘氏,减免惩罚。”

“宁,愿为晋侯编练水师,冲坚毁锐。”

第七百一十五章 兖徐之役

初平四年(193年),十月九日,秋。

陈都,廷尉府。

黄昏已过,廷尉府中大部分的房舍都已经熄灭了灯火,只有少数的几处还仍然还亮着黯淡的灯火。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两名手执着灯笼,腰佩着环首刀的卫士从长廊之中缓步走过,警惕的查看着四周,任何的可能出现问题的地方都没有被他们所遗漏。

就算是身处安全的腹地,这些卫士也没有丝毫的放松警惕,仍旧恪守职责巡视着府衙。

李成轻轻关上了窗户,不再去看窗外。

灯火摇曳,他的案桌之上摆放着不少的简牍。

李成再次向着四下看了一眼,又缓步走了一圈,扫视着了房舍一番,这才重新坐在了席上。

房间之中的灯很多,但是他只点燃了一盏。

李成坐在了席上,将案桌上的简牍简单的整理了一下,然后将灯往着自己身前移动了一下。

随后伸手进入怀中,取出了一个细小的木制的小筒。

李成双手握住木筒轻轻一用力,筒盖和筒身便分离了开来,一张卷成了一团的纸卷从木筒之中便掉了出来。

李成一手将木筒收入怀中,另一手同时拿起了掉在了案桌之上的那张纸卷。

慢慢展开纸卷,李成的双眉微蹙,眼神伴随着摇曳的灯火不断的发生着变化。

脚步声再度传来,离得距离并不近,李成双目微眯,将手中的纸卷举起放在了身前的灯火上。

黄纸遇到灯火瞬间便被引燃,只不过李成的注意力并不在手中正在燃烧的纸卷上,而是在房舍之外。

脚步声很快再度过去,廷尉府中的卫士巡视的时间间隔并不长。

卷纸不大,只是燃烧了很短的时间便已经全部燃烧殆尽,所留下的灰烬也没有多少,很快便被李成全部清理了干净。

李成坐在席上,这是他进入陈都之后,第一次收到来自太平道的密令。

密令之上,不仅印着鹰狼卫和枢密院的印章,甚至还印着许安的私章,足以见事情的重要性。

而密令上的命令,也是让李成感到有些棘手,他知道若是按照密令上行事,一旦事成,恐怕整个汉庭都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汉庭如今看起来各方势力皆是通力合作,前线军将奋勇作战,但实则在陈都等地,早已经是暗流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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