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念经人 第52章

作者:严轻

穿过城门洞子,往前走约百十丈,走到第二个街道路口,来来往往的行人络绎不绝,一个挑着半担木柴的黄脸汉子,突然“哎呦”一声,脚下一软,身体失衡,伸手乱抓舞着往张闻风方向偏倒。

张闻风往前一步跨出,眨眼间让去丈余,没有伸手搀扶。

“啪叽”,那汉子狠狠摔了一跤,扁担、筐子、木柴滚落一地,好不狼狈。

附近一片惊叫和脚步声,有人对戴斗笠道士的冷漠行为嗤之以鼻。

就在张闻风转身查看时候,右方跑来看热闹的一个粗壮汉子突然张开双臂,面目扭曲,往张闻风方向猛扑,想要从侧后一把抱住。

张闻风感知敏锐,他脚下轻点,以身体带步,往左边人少处闪去。

那穿短衣的粗壮汉子扑了个空,摔在麻石街上,“哎呀”惨叫蹭出丈许距离,这一下摔得很是不轻。

张闻风施展灵眼术扫视,两个汉子都是凡人,头顶有丝丝稀薄黑气盘旋,他明白这不是意外!

那两个魍精跟他到了城里,以愿力邪术控制路人,想要制造混乱,再趁乱对他发起袭击,他其实一路都在防备,只没料想到魍精胆大到如此地步。

敢在城内肆意妄为,也不怕遭天雷轰顶。

他没有拔剑,左手掐一个无忧诀,默念道经,心绪无波冷静观察。

两个魍精道行有限,应该离他不远,否则控制不住两个凡人心智。

就在他转身之际,一个躲闪行人冲撞,牵着小童穿着淡绿对襟襦裙的慌乱女子,突然出手了,从袖内抽出一柄黄褐色尺长短刃,身如残烟,无声无息朝张闻风背后狠狠刺来。

几声惊叫,附近看热闹的人群简直吓坏了。

什么情况,那女人怎么还动刀子?

“锵”,张闻风察觉异常,拔剑出鞘,剑身两面血符牵连,鲜艳猩红。

他出门之前,以血为墨,在剑上绘制了“诛邪阳气符”。

大多古树魍精性阴,属木行,比较惧火、阳、金,他目前会的黄符中,只有诛邪阳气符可以拿得出手,加上剑器本质为金,绘制了阳气符正合适对付古树魍精。

晚上遭遇的魍精其中一个只有三尺高,他先前目光特意探查身高三尺的小童,没发现异常,是以对女子没怎么留意。

好生狡猾的魍精,为了对付他连女子都扮了。

用胭脂香气掩盖自身的极淡泥腥味。

碎步前冲,手中剑顺势往后撩去,自从他那次进入境界,顿悟剑术,剑便成了他手臂的延续。

如臂使剑,轻灵自如。

“叮当”几响,剑光绚丽灿烂,有如青色莲花在阳光下盛开。

瞬间杀得那偷袭的女子面上失色,甫一交手便不敌,身上衣裙刺破豁开好几处,脚下连连后退避闪。

见得光天化日之下动了兵刀,附近的人群又惊又兴奋。

城内好些年,不曾有过这种热闹可看。

有些人的眼珠子恨不得往女子身上破裂的衣裙内钻,围着不肯往后多退。

女子退走几步,伸手将吓懵在原地的小童往前一推。

小家伙飞起,撞向后面紧追不舍的剑光。

张闻风颇为无奈,他还做不出不顾凡人小童性命、一剑两断的

残忍事情来,也亏得他对剑器能够做到收控自如。

剑锋稍敛,脚步斜闪。

左手袖子一甩,将不知哪家丢失的小孩卷着放落地面。

“贼子,休走!”

张闻风喝叫一声,他只要缠住这个魍精片刻,不让魍精脱身,伍乾平他们察觉他故意搅动的剧烈元炁波动,很快就能赶来。

如此好的机会,他自是不能轻易放走敢现身刺杀的魍精。

否则要特意去寻找古树魍精的下落,不知有多难。

那女子不敢趁机攻击,她已经尝到了道士剑术的厉害,抢先一步退到了数丈外,宽袖连甩,将好些个看热闹置身危险而不自知的路人,给狠狠撞向从后面追来的道士。

力道用得很足,好几人“哎呀”乱叫都飞了起来。

她不敢对没有仇怨的凡人轻易造杀孽,但是借道士之剑杀几个凡人,让道士背负杀孽,她很是乐意。

张闻风对于路人喜欢凑热闹连性命都不顾的秉性,无力吐糟。

他只能用左手抓、接、推、挡等手法一一化解,不让人伤到他的剑下,脚下速度几乎不减,碎步变换方位,紧紧追杀在女子身后不远,喝道:

“都退开!”

其他路人见得亮晃晃的刀剑晃动,街上接连摔倒数人,吓得一窝蜂往后狂跑。

嘈杂呼叫声,脚步踏地奔跑声,小孩哇哇大哭声,混乱做一片。

女子已经退到街边一颗大树,脚下闪步,将能抓到的最后两人推去。

张闻风眼神凛冽,挥手化解将人拨开,只要不让人死到他剑下就成。

这些看热闹的蠢货摔一跤,打几个滚,撞得鼻青脸肿,摔落门牙什么的,他不会管,留得命在已经很不错了。

受些伤是看热闹不长眼的代价。

张闻风突然觉得不对,被他拨去身后这人,有股极淡泥腥气味被他嗅到。

四处都是恐慌奔跑的人群,他不及多想,百忙中脚下一踩,纵身如猫蹿跃起两丈余,心底并没有如何慌乱。

该来的终归要来,总比他一直留分心神防备要好。

“唰”,一个穿着白袍的文弱书生从袖内抽出一柄黑红色木刺,自后面一记狠刺落在空处。

淡绿襦裙女子手中短刃指向身处空中的道士,有丝丝幽绿光泽闪现于短刃。

有个黑面老翁从侧面矫健奔来,手中拿着木拐,三面合围之势,就等着道士力尽往下落,他们已经耽误数息时间,必须速战速决,抢回道士背后的柳木瓶子。

要不多久,道录分院的高手必定会赶来。

张闻风略有些诧异,魍精居然有三个,希望暗中不要藏着第四个。

他身处空中无处着力,刚才匆忙之际,力道用得不足,他停留不了多久,当机立断翻转身躯,头往下脚朝上去,挥动手中碧竹剑。

阳光下,剑器轻灵耀眼,绚烂如朵朵鲜花绽放。

连当日对付西河山老鬼,他都没有这般尽全力,元炁疯狂灌注进入剑身,他第一次全力以赴爆发元炁施展“飞花式”,心底下有种意气风发的畅快。

他身在空中,居高临下,调转之际已经看到远处有三道身影,纵跃着急掠而来。

他的援助赶来了。

那还有甚顾忌的,元炁用尽又如何?

他要给三个魍精一个难以忘怀的教训,在城中设圈套以为他好对付吗?

他有绝技昨天是没机会用出,今日能够留下一个就更好了。

现在不是魍精可以发挥诸多邪术的夜晚。

大白天的,魍精以人形出现,速度大受限制,能够动用的手段要少许多。

典籍中是如此记载! 。

第93章 走得了魍精走不了根

“快退!”

“拼了!”

下方分别传来两种不同意见的尖叫声。

那绿裙女子察觉到空中一剑的危险,也觑见街道那头奔来的身影。

紧要关头,她往身后大树一靠,身影花了约半息融进树干消失不见,这是它们敢在大白天到城里闹事的最大依仗,只是比之晚上,有片刻的迟滞。

那个面黑老翁身量不高,收起木拐紧随女子其后,往数丈外的另外一颗街边大树溜去,唯独留下他们请来的帮手,那个文弱书生硬顶在前面。

柳树婆娘走了,面黑老翁才不会傻乎乎与道人拼死拼活。

死道友不死贫道,他可是识得这道人的厉害。

更有一招雷法,道人还没用出呢。

砸到身上,还叫他如何遁树?

“你们……混蛋!”

文弱书生气得破口大骂,他再想跑已经迟了,剑光耀眼,全部对着他压来。

在心底大骂两个胆小鬼,若是齐心合力,他至于这么被动吗?

唯有硬着头皮,挥动两尺长的黑红色木刺,晃出一片重影,往斜上方迎去,书生打定主意接下半招,顺势借力,赶紧往下一颗大树处逃。

与两个混蛋的账,待回头再去算。

木刺将将触碰到虚幻剑影,文弱书生脸上失色,猛地把木刺往上方投掷。

他脚下往后急退,试图能用武器阻止对方片刻,太厉害了。

绚烂中蕴含的狂暴杀意,令他心中悸动不安。

他接下半招根本就不用走了,都特么招惹的什么人啊?

这么厉害的角色,失心疯才敢当街报复,他现在严重怀疑两个同伴是故意设计,要将他坑死,以便分得他那一份的好处。

混蛋啊……书生无比愤怒。

“叮当”一声,木刺被拨打开去,盛放的剑花化作一道快得不见残影的璀璨光芒,将后退出丈余的书生,自右胸上方透过后背钉在麻石街道上。

面黑老翁在贴到树木上的身影消失前,对上一对冰冷的眼眸。

打了个冷噤激灵,这一招剑术,比晚上交手时候的雷术,要命多了。

幸亏晚上一直没有与这个道士正面交手。

张闻风松开剑柄,从空中轻飘飘落地,眼看着面黑老翁消失在树上,他无能为力,在白天里,古树魍精没有借用鬼术,他的冥气无用武之地。

地上的书生无力挣扎着脑袋一偏,晕死了过去。

剑身上的血色符纹冒着腾腾热气,灼烧着书生的身体,空中弥漫焦臭腥味。

“张兄弟,留他一命!”

伍乾平高喊着风一样到了近前。

通过几次案子,他可是知道眼前这位温文尔雅的张兄弟,对付贼子心狠手辣,出手即分生死,上次九鹤宫的解智权是命大,否则还是一桩大麻烦。

张闻风临时收力,还留了两成元炁没有全部挥霍完,他“嗤擦”一声拔剑。

“院主,这位不是一般的贼子,是一头古树魍精,小心别让它跑掉,特别是不能让它接触树木。”

诛杀邪物他在行,救治非人存在的本事,还是算了。

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学习利用元炁和法术救助修士的手段,没甚么时间。

伍乾平眼见着拔去剑器昏迷过去的书生,化作一根流淌暗绿汁液的桃木,他也有些棘手,忙从怀里摸出一张玉色符箓,口中微动默念咒语,元炁灌注着激发能救命的生机治愈符。

待符箓微微散发白光,将符箓贴在受创严重、奄奄一息的魍精桃木伤口处。

能不能救活,他也没什么把握。

张兄弟这一剑实在厉害,而且没有保留,奔着要这头桃木魍精的性命去的。

云秋禾和傅孤静先后赶到,相互与收剑的张闻风笑着点头打个招呼,便都盯着街道上躺着的桃树干上。

他们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一步,让另外两头魍精借助树木逃遁。

有捕快和道录分院的道士也跑了过来,他们没有靠近,吆喝着维持秩序,安抚受到惊吓、受伤的行人。

见得有官府出面,纷乱场面很快便结束。

跑远的人群又不怕死地往这边围拢,被捕快们举起带鞘腰刀吓唬,不许靠近。

伍乾平见符箓有效,止住了桃木的伤口流淌胶质液体,捡起大腿粗的粗粝桃木枝干,探查片刻,见救治及时,保住了桃木魍精的性命,笑道:“张兄弟又立一功,这两天,我们正四处追寻这三头孽障的下落。走,回去再叙话。”

傅孤静面色也放松下来,生擒了一头桃木魍精,这可是了不得的好东西。

而且失银案子,也算是有了着落。

“张兄弟每次都是赶着给咱们破案子,哈哈,以后得经常来城里。”

“凑巧,纯属是凑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