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念经人 第46章

作者:严轻

返回山顶,张闻风见西殿门开着,有女子笑谈声传出,便走了去。

“怠慢,怠慢,傅兄和云道友什么时候来的?”

“张观主客气,我们刚到一会,听岳师姐说你在炼药,便没去打扰,对了,你的药炼成了吗?”

云秋禾与岳安言坐一处,很不见外地笑着问道。

张闻风微微摇头,“炼药不易,还在摸索当中。”

从袖口掏出一个木盒放到茶几上,揭开盖子,有股焦糊味飘出,笑道:“两位能否指点我这个末学后进几句?帮我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

自己能看到的问题或许不是所有问题,有现成的熟人上门,他得抓着不吝请教。

上次伍乾平指点他几句关于法术困惑方面的常识,让他获益匪浅。

傅孤静瞥一眼盒内焦黄粘连块末,笑道:“炼器方面我还略懂一点,炼药我是门外汉,让云师妹帮你瞧瞧。你不错啊,这么快便自己开始上手炼药。”

他上次在西河山,就瞧出张兄弟的修为小晋了一级。

云秋禾口中谦逊:“我学过炼药、阵道、制符,样样水准稀疏平常,目前还炼不出丹,只能炼几样药粉,咱们可以交流一二。”

她拿起盒子,仔细看了看,诧异道:“你火候掌握得不错啊,这已经快炼成了,是你的元炁不继,你可能是前面灌注的元炁过急,催动炉子内里的旋速太快,那样缓不下来,非常消耗元炁。”

指点的几句,都是她失败无数次的经验之谈。

其实上手炼药最好是等修为再高一点为好,容易控制,云秋禾通过报废的药粉看出,这位张观主以神奇的速度晋级到了化炁中期,否则达不到这种程度,而且炼药天赋太好了,才尝试便接近成功。

人比人气煞人,她还能怎么规劝别人等等?

张闻风抱拳真心实意感谢:“多谢指点,我下次再试试。”

云秋禾笑嘻嘻摆手:“别介,等会我也有问题向你请教,你帮我指点指点?”

张闻风笑了,这位性子直爽有什么说什么,当初拉他当挡箭牌也耍不出太高明花招,打交道多了,他不再拒绝,很爽快道:“成!”

他知道云秋禾想要他指点画像,还真是锲而不舍,逮着机会便不放过。

岳安言瞥一眼师弟,看来观主上次炼药成功是个偶然。

不知观主能够指点化炁境圆满、离渐微境只半步之遥的云秋禾什么技艺?

傅孤静插话道:“张兄弟,你别教她画像,她什么都想学,她师父气得要打她,骂她乱耗精力,瞎胡闹耽误修行……”

“傅师兄!”

云秋禾见张观主好不容易松口答应教她学画像,正高兴呢,讨厌的师兄从中作梗,还是不是同门啊?忙嗔怪打断,叫道:“我在多方面尝试寻找修行突破契机,你别乱说话!”

举起小拳拳做威胁状。

傅孤静无奈,便转了话题:“岳道友,你什么时候去城里考核登记散人身份?现在咱们道录分院差缺人手,正是求才若渴时候。”

岳安言笑了笑,道:“稍等几天再去考核,我才晋级,想先稳一稳境界。”

张闻风插话问道:“陈青桥道友不是申请了客卿执法卫吗?”

傅孤静传音道:“咱们离开的当天晚上,他师父,就是那个与西河山鬼物有勾连的韦光宗,坐化了,欠债还钱,欠命还命,韦光宗将所有罪责一力承担,还清水观一个清净。陈青桥这些天正在操办丧事。”

为死者讳,有些话不适合公之于众。

张闻风默然,那老头没几年活头,以死抵罪,好生厉害啊!

生死看淡也是一种能耐。

傅孤静见扯了这么久的闲篇,快中午了,道:“张兄弟,你这次案子破得漂亮,院主该呈报的已经报上去,奖励还得等些时候,这次我来是有件事与你商议,登天楼和悬云观有两样灵植,有意出售,价格适中,不知你可有需要?”

张闻风明白了,这是送他的额外好处,笑道:“多谢美意,正好需要。”

灵气潮涨初期数十年内,每一株灵植皆是不可多得的珍稀物。

修行路上,都是如此这般细水长流的积累,好处赚积多了,道观底蕴和自身修为实力水涨船高提升。

两家宗门在投桃报李,或者说是伍乾平和傅孤静还他人情。

“行,等开春时候送来,你准备好地方栽种。”

傅孤静说完正事。

云秋禾迫不及待拉着张观主请教如何用木炭条画像的问题,她是真的喜欢画画,其它的炼药、阵道、制符等都是为了修行,画画是她的兴趣爱好。

张闻风得了两株灵植的好处,面上虽然不会表露,心情自是快意。

从案桌下取出裁切好的宣纸,云秋禾已经从随身腰囊内摸出一包粗布裹着的柳枝炭条,是她特意烧制练手之用。

张闻风挑选一根软炭,偏头打量云秋禾正面和侧脸,神色认真。

这姑娘长得还真是好看,皮肤白嫩,五官精巧,脸庞秀气,眉毛弯刀样多了一份锐气,性子活跃直爽,当然也会耍小心眼坑人。

云秋禾被瞅得有些不好意思,想笑又不敢笑。

她知道张观主要给她画像。

岳安言见观主这般近距离盯着一个女子打量,显得很是无礼,见云秋禾没有意见,她便没有吭声。

她知道小师弟在画画方面得了师父真传,但是用那么小根的木炭画画,她还是第一次见识。

张闻风收回目光,盯着案桌上的白纸思索了一阵。

“要画好看点啊!”

云秋禾小声提醒,她从一个学画者身份转为被画者,理所当然关心好看。

张闻风没有搭理她的无礼要求,手起炭落,“擦”,浓墨重黑刮出秀发的走向转折,口中道:

“画者要善观察,会观察,画得好与坏,技法固然重要,但是对一件事物的认识更重要,‘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其中画人是最难的,因为人的情绪随时在变化,不管是画者还是被画者,我的建议是你真想学这门技法,得从基础开始练习。”

手中炭条不停,大起大落,笔笔精到。

一个女子的四分之三侧面形象,很快勾勒纸上。

那种强烈的炭条黑白对比,给人极为震撼的视觉感受,随着五官完成,背景添上模糊窗棂格子,一副画竟然就完成了。

没有过多细节雕饰,极少过度灰调,宛如黑白木刻,又比木刻多了灵动。

可就是很像云秋禾,而且画得极美。

是那种明快、干脆的美。

张闻风没有添补修改一笔,轻轻放下炭条。

刚才沉浸其中,时间不长,他差点就触动了那种神奇的心境,识海中漂浮的古册虚影字迹亦清晰了一点。

下次或许可以试试,将一副画完成得深入,时间拉长一些。

好半响,傅孤静赞叹着打破沉寂:“看你画画,是一种特别不同的享受!”

他说不出那种韵味,朦朦胧胧的让他有所感悟,没能抓住。

云秋禾从来不知她可以漂亮得让自己着谜,真是美得不可方物。

她眼眸晶亮,拉着边上的岳安言,细声问道:“像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的忸怩了。

“太像了,真的好美!”

岳安言不说假话,只还有一句没说出来。

比真人还像!

观主深藏不露,可算见识了。

第83章 又发现邪道法门

云秋禾欣赏着自个的画像,美滋滋,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张观主,你先前建议我从基础学起,我对这门技艺一窍不通,你能否教教我如何打基础?我可以用会的技艺与你交换。”

她学过山水花鸟,知道基础的重要,入门后的修行反而在个人。

但是不得其门而入,使得她束手无策,怎么画都不对。

张闻风笑道:“到时岳师姐遇到有什么不懂的,还请你不吝指点,咱们就当是相互切磋技艺,太正式了反而拘谨。”

“好啊,张观主这话说得中听,咱们以朋友相处,都自在些。”

云秋禾听得对方愿意教,还设身处地为她作想,心下欢喜,拉着岳安言的手臂,笑道:“我与岳师姐一见投缘,她今后在修行上遇到难题,我自不会袖手。”

张闻风微笑点头,到时师姐学习阵法,有懂行的云秋禾给予入门指点,要少走许多弯路。

他从茶几上的盘子里拿一颗绵果(苹果),放到案桌空白宣纸上简单摆布下,找出光影效果最好的角度。

离得有六尺远,在案桌这头摆一张宣纸,用炭条起稿。

讲解上面一横和下面一横定形的意思,再左右各一短竖,确定绵果的大小和粗略形体,然后用短直线切形,整体比较观察,一步一步,画出绵果的形状和明暗转折结构。

用正规的方式画了一张结构素描,讲解这样做是为了认识眼前的物体,多余的线条不要擦拭,锻炼观察和分析、造型能力。

方法不复杂,就像同样的书册,有些人学习了能考状元。

有人十年寒窗,写出来的文章还是不堪入目,名落孙山。

云秋禾有多年的山水绘画基础,露出恍然的神情,原来是这样子的。

将一个绵果分解得像切皮一样,却立在纸上有强烈突出感。

让她找到了入门的法子,终于不再困惑。

随即她又有些苦恼,这两张范画,她是肯定要带回去,以便时时观摩,可是柳枝炭条画的图形,不小心一蹭就擦模糊一块,且不能卷起,该如何带走?

她目前还不懂高深的元炁禁制法术,只会简单的隔音。

听得云秋禾的问题,张闻风想了想,道:“我可以调制一种有粘性的特殊水液,你能否有法子,将水液均匀喷洒到纸面上,细若雨雾?待得彻底干透,便可以将炭画收卷。”

云秋禾笑道:“我会‘清水化雾’术法,应该能达成效果。”

张闻风便将他的法子传音讲给师姐听,让师姐去东殿药房取些收集做药材的桃胶,用温水泡开去杂质,然后用多少比例的水在干净锅内慢慢加热熬化,再用白布过滤一遍,将得到水一样的桃胶稀释液。

木炭画喷胶保存的法子,他前世便做过。

异界没有乳白胶,因地制宜用桃树胶代替也不差,浓度不用太讲究,只是稍麻烦一点,他懂的杂学颇多。

不轻易告诉外人所谓的秘法,符合这个世界的行事准则。

岳安言认真记下来,师父传给小师弟的本事她能学到,是一种极大信任,她心头很暖,出门准备去了。

西殿内,云秋禾另外用一张白宣纸,在相同角度,对照着绵果起稿画着,不时参看一下张闻风的画作,她抓紧难得的机会学习请教,不可能时常来的。

张闻风与傅孤静喝茶闲聊,除了他的随身葫芦装着灵泉水,西殿早上都会准备一木桶待客的清水,没客人来时,晚课前他们舀了在木盆净手,师姐便是用的清水烹茶。

云秋禾画了四张绵果结构素描,到后面这张竟然画得有模有样。

造型基本准确,大关系处理得不错,表现出的绘画天赋,让张闻风小小惊讶了一下,指点一些诀窍,又示范了如何画宗果(梨子)、桃子的结构。

他不需要实物对照,信手而画,转折结构块面分析得清清楚楚。

有这三种常见水果的范画,够云秋禾练习一阵子。

他教云秋禾学画,也有卖傅孤静面子的意思,与大宗门修士交好,水到渠成。

约半个时辰,岳安言调制好一大碗清亮桃胶水液端来。

云秋禾先用她自己的拙作试手,施法裹一小团水液弄出如丝细雾,这属于小雨术的变异法术,需要极强的控法能力,给炭画均匀快速喷一层,不完全润湿纸张,等后面几张一一喷过一遍,稍干一些,再从头喷一次,共三遍而成。

用完午膳,画作干透,果然定住了炭墨,喜得云秋禾连说这法子好。

她再也不用担心炭条画的画面擦花损坏,心花怒放。

送走傅孤静、云秋禾二人,张闻风和二师兄一起下山去矮山工地转了转,查看工地进度,与手艺师傅们沟通一些问题,随后返回山上抓紧时间修炼,恢复损耗的元炁。

每一次炼丹,耗神费力,特别是最后一步元炁控火,对修为有良好的促进作用。

当然不能次次失败,还找不着缘由。

否则不叫促进,而是对整个身心和信心的摧残。

丹药炼制得顺利,修为和境界增长比同阶快是不争事实。

二师兄准备第二次服药冲击破境,他已经选定吉日吉时,下午没有外出,由岳安言拿着法器,去周边说好的村子考核筛选学徒苗子。

夕阳还有树高的时候,岳安言提前完工回山。

她今天去了东南边八里外的泥潭村。

在西殿坐下喝了一杯茶,从袖袋内取出青帕,打开拿出一张折叠的黄纸,不显陈旧,上面还沾着些许污垢泥点,递给观主。

“泥潭村一个小孩拿手上玩耍,我发现不对,用一文钱换了过来,观主你瞧瞧,这上面似乎有些邪性?”

张闻风接了折叠的黄纸,在手中翻来覆去看。

黄纸折叠得前端伸出有点像纸鹤,有一个角没合拢,翘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