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念经人 第23章

作者:严轻

美好的生活从学会法术开始。

它憧憬着有一天自己有了飞天遁地之能后,要和观主一起行走江湖。

它行侠仗义,做个人人称道豪情万丈的驴大侠。

喝最烈的酒,骑最烈的……母驴。

戏文里,是这样说的。

第42章 一头驴子的江湖梦

晚膳过后,趁着晚课开始之前的空暇,张闻风与驴子走去山下东边林子里。

指着前面三丈高枝头闹腾的归巢鸟儿,传音道:“你用爆音术试试,我看你使得怎样?”

驴子以为观主要指点它法术施展得对不对,欣然张开嘴巴,露出白牙,对着毫不知情的一只蓝黑相间羽毛的雀鸟哈了一下。

张闻风用灵眼术看到一团无形波动,突然在雀鸟头上爆发,没有听到任何声响。

那只遭殃的雀鸟,石头一样朝地面掉落,吓得其它鸟儿四处飞逃。

闪身接住鸟儿,张闻风察觉比鸽子稍小的雀鸟没死,只是晕了过去,把震成脑震荡的可怜鸟儿放到地上,走开几步,对驴子道:“你朝我左边耳朵施放一记爆音术,我瞧瞧威力如何?”

指了指左耳,他已经能够控制青木化波术充塞耳孔的厚薄。

驴子越发佩服观主的本事,毫不客气对着观主一喷。

张闻风注意观察驴子施法的细微动静,左边耳朵“嗡嗡”一震,他用指头掏了掏发痒的耳孔,朝驴子点点头,道:“还行,学得不错,最好是嘴巴不要张开太大,你那长耳朵不要抖动,要悄无声息地施法。”

真是个人才,不,真是驴才!

早上好玩一样的教它,驴子好玩一样就学会,施展的威力不比栾廷三用出来弱。

驴子闻言大点其头,观主就是观主,一下子给予它受益匪浅的指点。

“说说,你是怎么理解的爆音术?用真实感受说出来。”

“真实感受啊……就是像观主你说的施展传音术差不多,把音波压缩一下,再解除压缩释放,观主,是不是我施展的方式还有不对?”

“差不多吧,今后得加强练习,对了,你不能对道观的人使用法术攻击。”

“明白,不能把法术用来对付自己人。”

“很好。你说说,你今后学会法术之后想干嘛?有什么打算?”

既然起了话头,观主想趁机听听驴子的心里话。

观其行听其言,他再决定教不教驴子其它法术,法不可轻传。

“打算啊……观主老大,我想学好本事后,能不能跟你一起行走江湖,行侠仗义,除暴安良,诛杀邪恶贼子强盗,做一个人人敬仰的驴大侠?”

听完驴子的心里话,张闻风用十年修炼的养气工夫镇压住内心震惊,和差点笑出内伤的情绪波动,鼓励地拍了拍等待肯定的驴子脑袋,多好的想法啊。

能如此想他也放心多了。

人家还是个孩子,每个少年心中曾经都有过一个行走江湖的大侠梦。

白纸一样的心灵,他今后得时常进行提点教导。

从开始的路子就不能走偏走歪了。

特别是老瘸子,满身的江湖习气,驴日的、老子等粗话常挂嘴边,人家是长辈他不能太过严厉训斥,但不能让老瘸子把单纯的驴子带到一门心思找母驴娘子的歪路上去。

得帮助驴子树立正确的世界观、驴生观,鞭策、鼓励它走正道。

张闻风深感任重而道远,笑道:

“可以!你行的!”

得到肯定的驴子“啊呃”嚎了一嗓子,表达它的兴奋之情,用脑袋顶门蹭蹭它的驴生导师观主老大。

“既然你有这份志气,我便再教你一招攻击法术:青木刺。”

张闻风脸上微笑,从怀里掏出册子,翻到记载木行基础攻击法门的“青木攒刺术”,逐字逐句念给驴子听,浅显地解释一番,他揣摩过手中的功法册子,对于青木攒刺术有一些自己的理解,虽然目前他还使不出来,修为太弱了。

或许驴子这个天才学会了呢?

驴子听罢,又一字不差地复述一遍,木头木脑思索着绕树木在林子里转圈。

地上的鸟儿终于苏醒,拍着翅膀叽喳直叫,歪歪斜斜飞起差点撞树上。

它简直是吓坏了。

事实证明,驴子对于青木刺法术学习一点也不天才,它费了两天时间也没掌握。

听了驴子的请教困惑,张闻风安慰它不要着急,慢慢修炼,切勿操之过急,或许是理解不够,得多花些时间揣摩等等,他自己其实还在苦恼爆音术的施展。

他懊恼地发现自己连一头驴子都不如。

当然他很沉得住气,按部就班地做功课、修行,用葫芦打来的灵泉水冲泡茶叶,日常饮用的都是灵泉水,每天早晚课后拉着二师兄在西殿喝一壶。

麦子下种,菽豆还没完全成熟,芸薹不急着育苗。

正是稍微农闲时候。

二师兄每天都忙得脚不落地,自从观主醒醐灌顶提点他发宏愿立大志之后,他打了鸡血一样浑身充满干劲,拿着观主交给他的测验法盘,在张家庄宣讲道观的新规矩。

两天时间便测试完所有适合年龄范围的孩子,最后挑选出来五人。

面对各种亲戚套近乎想塞人的行为,他一律拒绝,公事公办。

他性子耿直,认定的事情不怕得罪人,即使观主的大兄家孙子资质不符合要求,也坚决拒绝没有收录,事后与观主道歉。

观主笑着鼓励:“善!秉持本心,方得始终。”

二师兄对于观主越发佩服,这才是修道之士该有的宽广胸怀。

守规矩,不浮于表面;

秉公心,事事必躬亲。

同时从张家庄找来一帮木匠、泥瓦匠等十余个沾亲带故的手艺人,与观主、老瘸子一起当面锣对面鼓,敲定矮山头要修建的围墙、场坪、牲口院子和六座住宅院子的工期和价格。

至于山顶后院全面整修改建,等山下建造完成再说,暂时还能住人。

观主交付一张十两银票的定金,下方矮山开始进驻,开工伐木打基买砖石。

因为所建宅院要住进从张家庄挑选出来的娃娃,手艺人们当着老瘸子这个老辈子面,拍胸脯保证绝对不会偷工减料,他们要拿出最好的手艺,干好自家的活计,绝对不丢了老张家的脸。

矮山做活的手艺人每天回家歇息,在山下搭了临时棚子开火做饭。

他们不影响山上的清净,再则年纪轻轻的观主做事大方,不扣扣索索,银子使得足够。

驴子溜达着时刻守护它发现的那座水潭,不许其它野物染指,教训了侵犯它地盘的黄皮子、刺猬、耗子等家伙,同时也监督做工的人类。

第43章 钱财动人心也能照人心(感谢支持)

老瘸子和二师兄跑了一趟城里,花半天时间,买回来一头干活公牛。

今年整个冬天没有耕田重活计,养着牛磨磨面,培养感情,来年开春好使唤。

吃完晚膳,老瘸子特意叫住先放碗筷要离开的观主,道:“风哥儿,稍留步,老叔有点事与你说。”

张闻风又重新坐下,笑道:“瘸叔,有甚事?”

老瘸子抓了下后脑勺,坐在椅子上嘿嘿一笑:“风哥儿,你做事大气不婆婆妈妈,我也就直说,前儿个早上我翻找女贼身上,落下七张银票,现在正是需要用钱时候,我把银票全部给你。”

从怀里掏出一小叠银票,递给看着他的观主。

二师兄看着花花绿绿一叠银票,吃惊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他担心观主生气。

老瘸子做事太不地道,怎么能私藏银票,还这么多?

张闻风稍一迟疑,双手接过银票,这一叠七张出自四个不同钱庄,有三张一百,四张五十的,总共合计起来有五百两银票,好大一笔款子。

强盗生性多疑,不肯把银子放一个篮子里,担心出问题全部打水漂。

结果连命都丢山上,人财两空。

舔着酒碗的驴子瞥了一眼银票,张数没错,它不识字,认简单的数没问题。

“瘸叔一番好心我怎么会错怪?您是担心我年轻不懂事,把银票全部上交官府,所以替我保管了几天。那天傅道友也暗示过了,银票可以不交,所以咱们用着不亏心,多谢瘸叔!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张闻风心中石头落地。

人心经得起考验,钱财动人心也能照人心。

收了银票,站起身抱拳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老瘸子忙起身一把扶住,乐呵呵道:“咱们自家人,不兴这套。”

其实心头非常受用,观主就是有水平。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话说到他心坎上去了,最好是能写下来做一个条轴挂在饭堂,能够时常看看,图个乐呵。

驴子伸出脑袋用力顶了顶老瘸子受过伤的肩膀,把口边滴答的酒水擦他身上。

跑过江湖的老瘸子,不是手脚不干净的宵小之辈,它没有看错人,否则,它的江湖梦要蒙上一层灰尘了。

“哎呦,你个驴日的,专挑老子还没好的肩膀撞,老子没钱了,还给你买个屁的母驴娘子?明日里酒也没你喝的份啦。”

老瘸子好心情没有维持三息,被驴子横插一嘴破防,他一脚没踢到灵活跳开蹿出饭堂的驴子,骂骂咧咧开始收捡碗筷,败兴的玩意。

二师兄脸上露出笑容,忙抢着要清洗碗筷,让瘸叔坐下歇歇。

张闻风走出饭堂,心情很舒畅。

西边火烧云照耀得天地间红彤彤的,明日是个太阳天。

起房子选秋冬天最好,不会阴雨绵绵的讨厌。

拾阶蹬上道观前方场坪,负手踱步,银票有了,他在思索购买西北边两座山头,以及后续如何开发利用等问题。

驴子转一圈回来,传音道:“观主,有好几个人上山来了,还抬着一个人。”

张闻风点点头,山下做围墙建院子的张家人轻易不会上山,此时天色将黑,都忙着收工要赶回五里外的庄子各回各家去,这个时辰谁上山来了?

他仍然负手散步,没去山路口。

约一个字时间(一个字等于五分钟),一行七八人气喘吁吁爬了上来,用木架绳索裹棉被抬着一个人上山很费劲,还带着竹篮、背篓等物品,其中有老人。

道观大多建在山顶处,用老修行的话说,离天更近,离红尘更远。

便于道者清净修行养心,磨砺自身,自食其力。

和尚庙则多喜欢建在山腰和山下,方便香客来往,多结善缘,当然也有建在山顶处的寺庙,世事无绝对。

一个拄拐被年轻男子搀扶着的头发灰白老汉,汗水涔涔,几缕乱发粘连在额头挡住了部分视线,气都喘不匀,急忙叫道:“前面可是……可是张观主,还请……张观主请救命啊!”

老汉声音带着哭腔,又急又喘,一时上气不接下气,放开拐杖直往地面跪去。

搀扶着老人的年轻人抬了一下,忙也陪着下跪。

“可使不得!”

张闻风摸不到对方的来路,只看出是一群凡人,其中有三个汉子孔武有力。

他闪身眨眼间从台阶上掠到老人前面,震得几个汉子目瞪口呆,张闻风伸手一把搀扶住要行大礼的老人,不使老人膝盖落地。

让老人下跪是要折损功德,甚至折寿的,这里涉及许多忌讳。

有些老人急着求人办事,所谓病急乱投医,不懂这其中的讲究,以为大礼相求是诚心,其实有逼人出手救命的嫌疑。

“先说说是甚么事?……你来说,不着急,慢慢说清楚。”

张闻风见老人眼泪鼻涕糊在脸上,急切间喘着说不上话,使劲弯腰咳嗽,便伸开手,拍了拍老汉后背,看向边上的年轻男子,温和问道。

不弄清事情原委,他哪能胡乱答应救人?

他是道士,虽然懂些医术草药,却不是医生郎中,命不可乱救。

年轻男子紧紧扶住咳嗽老人一条胳膊,急道:“我大兄……听说撞了脏东西,有位高人指点,说您这里能做法驱逐……”

即使再着急,他也不敢说出那个“鬼”字,太吓人了。

话没说完,后面抬着的木架子上棉被蒙得严实的那人,发出微弱声音:“是您……小人是镇上游檄顾全……”

张闻风明白了。

他上前揭开棉被一角,露出面色青黑骨瘦如柴眼眶深陷的一个汉子,还真是他指点过被鬼缠身的顾全,才几天不见,竟然到了性命垂危的地步,在对方惊喜的注视下便又盖上棉被。

顾全精血亏虚厉害,盖着棉被都冷得浑身打哆嗦。

厨房内忙活的二师兄和老瘸子连手都没顾上擦拭,油水滴答跑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