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念经人 第209章

作者:严轻

观主是一面光可鉴人的镜子,能够照到自身的懈怠、不足。

张闻风也很满意他的“青霄聚雷咒”神通,他抽时间试过,这是第一次用于实战,让这头狡诈的阴神尝鲜了。

伸手接住刚刚抛起的守愼瓶,神识探过禁制往瓶子里一看,面色一滞,暗道一声苦也。

他和师姐灭杀大殿内的阴魂,瓶子里被木火灼烧受刑的阴神居然魂灭散形,浓郁的黑气流淌着被石俑阴兵符吸收。

怎么会这样?两者之间难道是同生共死不成?

他还待留着瓶子里禁锢的阴神,拷问出打开大门的法子。

岳安言瞧出不对,问道:“怎么了?”

张闻风苦笑一声,传音道:“不小心把瓶子里的阴神弄死了,伱再试试能不能打开水狱大门?”

岳安言见观主不似开玩笑,赶紧掐诀连试几次,摇头道:“阴神先前教的法诀打不开门,或者是他改变了启动大门的法子,这下怎么办?能不能砸开大门?”

她盯着大门上似充满讥讽神色的鬼兽刻像,没来由的感觉一阵心烦意乱。

抬起手准备施法给鬼兽一下狠的,肩头一沉,偏头看向观主压在她肩膀上的宽厚手掌,一阵细微念力从手掌传来,岳安言整个人像是被无形清水洗涤一遍,杂念尽去,神台清明。

她悚然而惊,不知不觉中差点着了道,使道心蒙尘。

这地方果然不愧是前朝水狱,邪气得紧,很不干净。

赶紧谨守心神,默念《静心辟邪咒》。

张闻风收回手掌,思索着重新取出三炷香点燃,口中念念有词,他惊奇地发现这地方自成小天地,门关上后,像是禁地孤岛上一样隔绝了他与冥域之间的联系,他的超度无效。

他显露出左手食指的冥气指环,伸手往空中画出四方形。

冥气有消耗,鬼门却没有如期出现。

这次的麻烦大了,他和岳安言被关在水狱秘府出不去。

不用奢望土灵能够找到如此隐蔽的地方,前来搭救他们出去,五百多年前,大安朝新立时候,国势鼎盛,高手如云,那帮巡水雨师都没能找到水狱秘府。

他心中苦笑,这运气也太背了。

难道莫夜蹭了他的“光”是这么回事?

接连出门寻宝都碰到倒霉事情,波折不断,是霉运当头啊。

强做镇定,将手中香火再次穴到地面,冲空中喝道:“你们,统统过来,三个数不到,休怪贫道下手无情,直接灭杀!”

“一、二……”

呼啦一声,阴风凄凄,两人前面五丈外的地面上挤满了黑气鬼物,显出模糊人形,齐刷刷五体投地跪拜,所有鬼物都被道士先前一剑和雷术吓破了胆。

连高高在上的阴神都灭得渣不剩,何况它们这些小小的鬼物?

“奴婢拜见两位神仙老爷!”

第356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

挥手间熄灭插在地上的香火,道士脸沉似水,目光如电往地上跪伏的鬼物身上缓缓探查打量,所有被他注视的鬼物如芒在背,趴伏得恨不能紧贴着地面,动也不敢稍动。

“谁能告诉贫道,如何打开水狱秘府大门?”

他没有说什么重赏之类的许诺,说与不说都是一样,眼前的这群三十余个鬼物被阴神祸害得不轻,几乎都魂魄残缺,鬼魂戾气深重。

好言好语反而适得其反,唯有保持威慑吓唬才会听话。

冷硬话语掷地有声,在大殿空旷间回荡。

“奴婢不知。”

“神仙老爷饶命!”

地上群鬼发出低弱杂乱声音,很快又恢复安静。

张闻风目光注视其中修为最高的一个女鬼,冷冷喝道:“你,宝物藏在何处你总该知道吧?前面领路。”

语气不容分说,活脱脱一张下乡催收租子跟着城里老爷的打手嘴脸。

岳安言嘴角抿出一丝笑,这样的观主她也是头一回见。

女鬼伏地磕头:“奴婢知道,请神仙老爷随奴婢前来。”

战战兢兢飘起身,低头不敢看向凶神霸道的道士,生怕下一刻被雷法打得烟消云散。

大殿中间搭着的高台早就随着阴神陨落化作黑气消失,一行走到正对面,女鬼停下脚步,指着下方黑雾缭绕的丈许大洞窟,低声道:“回禀神仙老爷,这里是章老爷藏宝处所。”

犹豫一下,接着道:“洞窟最里边角落长着一株‘尸鬼藤’,平常以溺死者尸体做养分,偶尔……有犯事不听话的姐妹,被章老爷丢进去让尸鬼藤吞噬。”

她口中的章老爷是指阴神,即使看着阴神被打死,女鬼亦不敢直呼其名。

张闻风面无表情,挥手间一道剑气噼去。

“砰”,失去阴神操控的黑雾禁制,旋转泛着黑气,坚持了两息溃散。

浓郁的尸臭、寒气从洞口溢出,一根暗黑闪烁幽光的指头粗藤蔓,“唰”一下从洞窟口子冲出,气势汹汹,张开有着细密黑色利齿的口器,冲着女鬼狠狠咬去。

它似乎知道大难临头,另外有两根藤蔓贴地无声无息袭向张闻风两人。

居然想用声东击西打两名杀入此地的道士一个措手不及。

岳安言站着动也没动,二阶尸鬼藤对许多渐微境修士都是麻烦,却近不了她的身。

她看着观主屈指弹去,几朵澹绿火焰落到三根尸鬼藤上,“轰”,绿火熊熊燃烧,迅速顺着藤蔓往洞窟下方烧去。

充满生机的木火,灼烧得攻击的尸鬼藤发出“吱吱”怪叫,拼命扭曲甩打。

空中腥臭味异常难闻,岳安言微微皱眉,屏住了呼吸。

难怪那头阴神拼死一搏也不愿下冥域,造孽太甚,罪孽深重,下了冥狱将遭受无尽折磨,不得解脱,真是该死!

有时候小人得了机缘,为害尤大,因为小人心中没有规矩约束。

不知敬畏,井底之蛙,看不到井口上方的风景。

法不轻传也有这层道理在内。

女鬼吓得差点飘走,强忍恐惧不敢挪动,看着探到她面前的那张狰狞口器被火焰淹没,生生缩了回去,她将身影尽可能缩小,太可怕了!

张闻风观察洞窟下方半响,探手一抓,从石壁架子上将几样物品抓到外面空中。

有一颗散发黑气的灰白珠子,有半片生锈的铜镜,还有一块有裂纹的鱼形玉佩,长期浸泡在鬼气黑雾中,三样物品看着阴森森的不似法器。

岳安言伸出两指捏着灰白珠子,端详探查一阵,恼怒叹息道:“‘千年蚌精,感月生珠’,这是一颗难得的‘感月珠’,可惜内里沾染了鬼气,宝光散尽,简直是暴殄天物,糟践好东西。”

对于水行宝物,她颇有研究。

张闻风顿时很感兴趣将鸽蛋大小滚圆珠子接到手中,这就是典籍中记载大名鼎鼎的“感月珠”,比之望月鳝妖用河蚌珍珠修炼出来的一次性使用的“望月妖珠”,不可同日而语。

感月珠需要千年时间孕育而成,极其稀有,是天生的宝物,只要稍加修炼,便可以当最简单的避水珠用,还能激发“水月宝光”做防护,在水中或月夜威力倍增。

其最重要的功效,是可以用感月珠积蓄月光滋养自身,加快修行。

然而眼前这颗珠子被鬼气侵入,表面有一丝黑色瑕疵细纹,算是废掉了,令水行体质的岳安言倍感痛惜。

“这颗感月珠我收了,师姐你捡起另外两件,闲暇时候,你慢慢驱除宝物中的鬼气,或许还有用。”

张闻风不在乎感月珠的水月宝光和修炼作用,他正好差缺一样避水宝物。

珠子内里沾染鬼气,不妨碍他在水下使用,他原本就能够控制鬼气。

岳安言笑着摇头收起另外两样物品。

两人用神识看着下方洞窟内的尸鬼藤彻底烧成灰尽,露出遍地残骨,惨不忍睹的场景,其中还有几具残缺的新鲜尸体。

“自作孽,不可活!”

张闻风给阴神盖棺定论下了一句评语。

挥手一片木火席卷洞窟,不过片刻,将所有残骨残尸尽皆烧成骨灰,彻底驱除里面的邪恶气息,布下木行禁制遮蔽洞窟口。

这座水狱秘府想要利用,也得等能够打开门户,做几日法事。

除秽驱邪,安置所有困顿不得解脱的鬼物冤魂。

女鬼躬身下拜:“神仙老爷,章老爷的住处在这边,奴婢带您前去。”

尸鬼藤的恐惧深入鬼心,每次吞噬鬼物时候,那种凄厉鬼叫要萦绕数日不息,惨绝人寰,眼见着尸鬼藤被灭杀,女鬼主动带路。

阴神住的地方不大,里面阴森森的摆着一尊裂开的木凋神像。

收刮出三枚大小不一的金身碎片,和一块指头大的金胆残片,一把火烧掉神像和里面的白骨座椅,清扫其间秽气。

又问了女鬼几个问题,挥手让女鬼带领所有女鬼安分守己,不准乱跑。

两人再次走到大门前二十丈左右,张闻风传音道:“我用一式神通秘术,试试能否打破大门,你等下瞧着机会,便与我一起赶紧逃出去。”

他知道开门的关键在门上的鬼兽凋像。

第一次攻击往往可以攻其不备,时机稍纵即逝,必须得抓住了。

岳安言点头传音:“我准备好了。”

话音落,剑光出鞘,一线炽烈剑气厉啸着撕破黑暗上空,眨眼间轰在青黑色大门上的鬼兽正中,张闻风参悟出本命剑气之后,他施展的“观心木剑咒”剑神通,尤为厉害了得。

当初卞无过在这一剑下躲无可躲,曾经吃过大亏。

方圆约三十丈大小的大殿发出嗡鸣颤动声响,聚集在远处的鬼物被一剑震慑不自禁发出尖叫落到地面,好些修为低弱的直接散形,烟雾一般无力流落在地面。

剑气噼开鬼兽顶门,发出尖锐金属摩擦硬物的刺耳声响,缓缓展露出一线空隙,有水声隐约哗啦传来。

头顶上有碎石从震颤声中簌簌掉落,水珠子如雨连线滴下。

岳安言眯眼注视着炽烈剑气在缓缓破开鬼兽,挥手击碎朝他们砸来的石头,神识往上方一扫,探查到不对,脸上变色,叫道:“观主快住手,整个水狱秘府要塌陷了。”

到时河水随着不知多厚重的石头当头倒灌砸下,纵使有宝物护身,都难逃活命。

水底不比岸上山中,压力奇大。

她担心护不住观主周全。

张闻风也察觉不对,他控制着的剑气攻击,被鬼兽凋像给无形转移消耗,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座水狱秘府不能等闲视之。

一点一点艰难收回剑气,脚下几个踉跄。

以剑拄地,调息平复着体内差点反噬的劲力,抬头盯着缓缓复原的鬼兽凋像,鬼兽眼中两点幽绿的鬼火,似嘲讽他的不自量力。

所有鬼物惊吓得挤在角落,不敢发出丁点声响。

好大一阵,张闻风站直身体,缓缓收剑,苦笑一声:“不可力破,咱们短时间内可能出不去了。”

岳安言柔声宽慰道:“咱们再想想办法,先坐下来歇歇,不急一时。”

昏暗水狱,鬼气森森,冰寒流淌。

第357章 二师兄恨其不争

冬雾稀薄弥漫,仙灵观山门牌坊前的路口,黑驴背上换了一套崭新闹装银鞍,平添几分富贵气。

这货有些不习惯地抖一抖脖颈,左右看看,不见观主前来送行。

老瘸子与二师兄和韦兴德说一阵话,冲后面等着的乐子和韦敬杰一挥手,道:“观主闭关还不知什么时候出关,咱们不等了,反正来回也要不了几天时间,出发!”

乐子和韦敬杰衣着光鲜,跨上租借来的骏马背鞍上坐好。

老瘸子翻身上驴背,牵着缰绳一夹驴腹:“驾!”

黑驴唰一下冲在前面,跑得轻松快意,纤尘不起,它不许两匹长脸丑马跑它前头,隐约传来老瘸子的骂声:“驴日的,你显本事差点把老子甩下来,又皮子痒了……”

二师兄目送三人背影不见,与韦兴德转身往回走,道:“有黑驴跟着,不会有事的,再说了瘸叔是老江湖,经验老道,顺便能教敬杰一些走江湖的门道。”

韦兴德嘿嘿笑着附和:“我不担心,小子长大了,要出去跑一跑见见世面。”

“这样想就对了,敬杰已经十六岁半,大小伙一个,一身修为不俗,放在乡下你这个做爹的得开始张罗着给他说媳妇了。”

“不急,不急,他自个说要学好本事。”

两人说笑着在前面岔路口分开,韦兴德往东边自家院子走,他家婆娘每回见儿子出远门都要担心得抹眼泪,他便不让婆娘出门相送,远远的,能够看到妇人在院门处张望。

二师兄往清正别院去,半道上从溪边林子里“御剑”飞来胡羌儿。

“山长,观主和岳师叔前天下午去的峣西河,都快两天了,要不咱们请土先生去帮忙寻一寻,或者请你起一卦算算?”

胡羌儿得过观主嘱咐,他不去山门牌坊前抛头露面。

虽然现在仙灵观有三阶大妖坐镇,不会有谁胆敢打他主意,他仍然遵从观主老爷的意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二师兄笑着伸手:“承惠,三文卦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