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念经人 第195章

作者:严轻

一行加快脚程,路上不停歇,有妖狼跟踪也没加理会。

不到中午,出现在趺山镇东门三里外土路尽头。

他们得趁着猎物新鲜,赶紧出手交易。

当然若是趺山镇的异人不想花费本钱,想做无本生意,出手抢夺,那么打一架就在所难免,驴子驮着猎物撤退吸引部分异人兵力,留着张观主和狐女断后。

数月时间闭关苦修,两人各有机缘收获。

相较来时,对敌手段更加犀利。

总之脱身不难,要不然狐女也不会提议再次用便宜猎物与异人做生意。

利润很大,相较损失微乎其微,试一试又何尝不可?

趺山镇城头吹响号角,手持利矛背着弓箭的异人,从城池后两边山谷冲出,东城门打开也冲出十个彪悍黝黑彪悍汉子,约三十人汇合一处,朝突然出现的两人一驴逼近。

城池后面两边山谷有手拿工具的妇孺老弱,探头探脑往这边观望。

“他们在城池后面开垦了作物庄稼,出城耕种,专门有人保护,这地方生存不易,奇怪,他们怎么在禁地生活?”

辛月低声道,她已经看到上次交易名叫“盖”的魁梧大汉。

魁梧大汉走在前面,笑得很热情,隔老远就扬手打招呼,还与身边几人笑着说话。

迎上前几步,狐女眼睛眯了眯,道:“小心,他们可能在商议仗着人多势众硬抢,后面几个家伙看这边的眼神不对,是把咱们当猎物的眼神,这单生意是我考虑不周,闾子进,你等下得了信号只管跑路,这些猎物即使喂狼,也不便宜他们。”

她对于那种眼神实在是太熟悉。

森林里弱肉强食,去到一个陌生地盘,经常会遭遇不怀好意的攻击。

张闻风微微点头,道:“没甚大不了,按咱们提前商议过的计划应对,做生意嘛,有亏有赚很正常,你与他们说话,让他们只准过来三个人,其他人必须停在百步之外。”

他几个月观瀑参悟、凝聚剑意,对“与身合”剑境的掌握,达成了全新的高度。

有一剑在手,纵使对方人手再多都不够看。

即使陷入众人包围,几个二阶武修还不够他一剑分头刺杀。

此一时彼一时,他心境已经站在超出二阶的高度,隐约有着居高临下的气度。

几十张弓箭对他没半分威胁,他只是不愿多造杀孽,杀得此地血流成河。

因为对面某些家伙蝇营狗苟的算计,可能导致一座城池的老弱失去护持,而沦陷为其他城镇的奴隶,他觉得很没必要。

如此想着,他集中精神在识海古卷经文上,口中默念《道经》第一章 。

有澹若无形的念力散发,在身周水一般流淌,他想尝试能否解开一点点法力,在孤岛上凝聚剑意,他闲暇有几次尝试成功,虽然解开禁法时间极短,还是能够有点用处,大部分时候都是尝试失败,反正于他没甚损失,就当是锻炼念力。

边上的辛月察觉张观主的念力气息,她略微诧异瞥一眼,不太在意,冲对面用巫语高声喊话,措辞严厉,如果对方全部过来,她便不打算与趺山镇做交易。

态度坚决,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魁梧大汉忙喊话回应,答应狐女提出的条件。

走到约百步之外,对面众人停下,魁梧大汉与另外两名实力最强的汉子走了来。

辛月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她通过观察猜测到了对面的意图,没有回头,道:“无知的蠢物,以为他们三人可以拖住咱们,依我之见,干脆满足他们的心愿,宰了算了,将整个趺山镇洗掠一空,完事后将十头猎物丢给城里,让他们为自己的愚蠢付出血的代价。”

她是笑着说的这番话,笑得如一头狐狸,暗藏杀意。

她身上穿着的是法袍,腰间挂着的是能够轻易斩断法器的利刃,再也不惧眼前这些被贪心蒙蔽双眼的野蛮家伙。

驴子沉默如呆驴,它不发表任何意见,如果这话是它提出来的,会被观主用道理教训小半天。

好半响,没有等到张观主的回应。

狐女便不再多说,她尊重张观主的意见,没有回应是一种不赞成的态度。

魁梧大汉三人大步走近,辛月察觉百步外的众人有异动,她大声让前来的三人停步,魁梧大汉装聋作哑,继续前进,甚至脚下速度更快。

辛月无奈,这次的交易被这些蠢物玩砸了,正待要开口让驴子当先退走。

“啾”,一道桃红寒芒从张观主腰间黑布袋飞出,破空发出厉啸,在头顶盘旋一圈,对面三人脸上色变,同时停住脚步。

魁梧大汉戒备着举起利矛,紧盯悬浮前方二十丈外一柄飞剑,口中大声喊话。

辛月滴咕着骂了一句:“贱皮子,好话不听,非得来硬的。”

她没料到张观主在关键时候能够解除一点禁法,可以使出飞剑,这下的威慑力度胜过千言万语。

张闻风很潇洒一挥手,飞剑“啾”一声快若闪电返回,钻入黑布袋不见。

他这次运气不错,解开了禁法,避免了一场流血冲突。

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已经足够使用。

后面的事情进行得还算顺利,将驴子背上的整只猎物摆放前面,除了一头妖物,其它九头是普通的肉食猎物,辛月与魁梧大汉隔着五丈讨价还价,最后以两颗彩云金、两颗紫灵参和两颗火褐灵芝成交。

魁梧大汉不是笨蛋,明显吃亏的交换他也不会做,以物换物,也得物有所值。

这次好在所有的猎物没有剖开,皮子也在。

交换完,客客气气各走各路,先前剑拔弩张的场面似乎不存在。

驴子背上的猎物,换成轻便珍稀宝物,驮着得得走得更加起劲。

走出约十里外,停在树荫溪水边,解下驴子背上的篓子,张闻风帮着驴子清洗背上、肚腹上沾染干涸的猎物污血,跟踪他们一路的妖狼,在辛月挂上狼王獠牙不久,嚎叫着退去。

从他们刚刚走过的路上,慢慢走来一个双手背负的身材高大老人。

老人的眼珠有些古怪,是橙黄色竖童。

只一眼便让辛月如坠冰窖,她后退着与直起身的张观主站一起,才觉稍稍安心。

来的是一头不知什么跟脚的大妖,她右手搭在剑柄上全神戒备。

想不明白,禁地内怎么会有这等高手?

那种不敢直视的感觉,让她猜测,老头至少超出了三阶。

两人一驴站成一排,张闻风在中间,他很冷静,拱手客气问道:“见过前辈,不知前辈有甚事吩咐?”

高大老人打量着年轻道士,眯着眼睛,一句话便让两人心头打鼓。

“我是趺山镇的创建者,你们可以叫我‘趺山镇长’。”

说的是大安雅言,语调稍显生硬。

两人第一感觉,对方找场子来了。

第332章 野外

“好久没有外面的人进来了,你们别紧张,我现身相见,想与你们聊几句。”

高大老人偏头斜瞥一眼阳光灿烂的晴空,背负着双手,沿着溪水往前走,自顾自说道:“九命家的小丫头,他让你进来一趟,没有和你提及我这个‘趺山镇长’吗?”

辛月将手从剑柄上拿开,恭恭敬敬行礼:“九命老祖有事远游,没来得及与我多说禁地内的情况,晚辈失礼。”

她其实根本就没有见到九命,连话都没有说一句,只收到一只小黑瓶子。

心中骇然,她低估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趺山镇长”。

禁地内很不简单,是她当初想简单了。

“远游?我看他是去寻找趁手兵器去了,在我这个老头子手上吃了瘪,要找回来场子,嗬嗬,千年八百年我都等他,反正也没地儿去。”

高大老人停在两人一驴的前方三丈外。

这番话狐女没法接口,只能微微欠身示意,您怎么说都是对的。

“你们生意做得不地道,用几头普通货色换拳头大的彩云金,换两百多年份的紫灵参,现在外面的东西这般不值钱吗?道士小哥儿,你能给老头子掰扯下你们的道理吗?”

高大老人指名点人,似乎要讨回一个公道。

继续往前走,与溪水边的两人一驴擦身过去,又似乎只是闲聊。

张闻风思索着回道:“做生意原本就没有绝对的公道,都是各取所需,你情我愿的事儿。拳头大的彩云金拿到外界,五口之家一辈子山珍海味吃喝不愁,但是在大漠荒地,可能还换不到一条羊腿烤肉,彩云金再是宝物,‘饥不可食,寒不可衣’。

我们与趺山镇那些汉子的交易,谈不上谁吃了亏,谁占了便宜,更没有依仗武力逼迫。请趺山镇长明鉴!”

只要愿意讲道理,他不憷再大的前辈。

就怕是打着讲道理的招牌,实则想仗势欺人,比如像那次姽画阁的自在境修士卞无过,当做谢护法的面,准备以势压人,胡搅蛮缠,被他拿出切实证据两次驳了回去。

最后一句,他暗戳戳地点出是趺山镇那些汉子想依仗武力强抢。

只是碰到硬茬子,才坐下来谈交易,他半点都没有动武。

也暗自庆幸没有听辛月这头暴力狐狸的建议,洗劫了趺山镇,扔下几头猎物作数。

禁地内趺山镇既然能够存在,必然有其存在的道理,他不想打破其平衡。

高大老人走去了前面,发出“嗬嗬”怪笑声,道:“倒是个牙尖嘴利的,强词夺理,还混淆一谈,罢了,你们愿意怎么交易是你们之间的事,我懒得管这么些鸡毛蒜皮。道士小哥儿你这修为不咋地,脾气挺冲,一肚子花花肠子,你要是遇到九命那笑面狐,屎尿都给你打出来。”

张闻风默默拱手,让您说中了,他差点被九命优雅地一巴掌打死。

事后多想了想,九命没有要他小命的意思,控制了力度,只是打烂他的护身法宝,让他吃些苦头,要不然白无常救都来不及。

当然那一巴掌之仇,他一直记在心里的。

修士报仇百年千年都不晚嘛。

“嗬,让我猜中了,行啊,这都没有被打死?九命胆挺肥,敢下黑手打你。”

高大老人怪笑着道:“来陪老头子走走,好久没人陪我聊天了。”

“恭敬不如从命!”

张闻风给辛月和驴子一个眼神,让他们放心,他已经听出,这个莫名其妙冒出的老头,知道他与莫夜的关系,要不然不会说九命胆挺肥的话来。

老头儿不知道他是被九命痛打在前面,后面他才遇到莫夜。

他不清楚老头是怎么看出来的?

猜测应该是“看到”他跳进孤岛,几个月后又从孤岛跳出来,活蹦乱跳的。

巴巴地现身与他聊天,肯定不会是因为无聊。

前面指责他做生意不地道都是过场,或许是想打听莫夜的下落?

辛月悄悄吐了下舌头,她是第一次知道,张观主替九命老祖送还传承,中间还有这么一出,难怪那段时间,张观主很不待见她。

看着驴子身上滴水,狐女一番好意:“闾子进,我帮你清洗肚腹上的血迹污垢。”

驴子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夹着屁股跑向水深的山脚水潭,狐女袖内藏着那柄能轻易切开妖猪皮肤的锋利短刃,它与狐女一起打猎时,见到狐女拔出来过。

它一个大老爷们,让一头母狐狸帮它清洗,像话吗?

像话嘛,还是清洗肚腹那么关键的位置!

驴子在水中舒舒服服打滚,将一潭清水作成浑浊泥水,洗了一个通透,爬上岸抖干身上的水珠,在炽烈太阳底下慢慢晒,黑色皮毛缎子一般流光溢彩,从放到地上的篓子里叼出剩余的半坛子酒水。

想着今晚上应该能够返回道观,它便不再节省,哧熘着将酒水喝得点滴不剩。

出了这趟事情,不可能在禁地继续探寻宝物,加上收获颇丰,用观主的话说,“落袋为安”嘛。

狐女垒起石灶生火煮肉汤,将烤羊肉重新加热。

约半个时辰,张闻风独自返回,那个神秘的趺山镇长没有跟来。

狐女和驴子对视一眼,皆是悄然松了口气,和陌生高手在一起太不自在,特别是这种没有规矩的荒山野外,压力山大。

认识九命老祖又如何?

听那老头的话意,多半是打架的交情。

用完午膳,闲聊着歇息一阵,没谁提及高大老人半句。

张闻风看了一眼天上的日头,笑道:“咱们直接打道回府,路上便不再耽搁,出来这么长时间,家里肯定担心。”

辛月无比赞同:“辛星还不知怎样了?”

驴子“啊呃”同意,酒也喝完了,不回去干嘛?

主要是禁地内太危险,随便走出一个“镇长”,都是高不可攀,瞟它一眼,动都不敢动,也就观主像个没事人可以与对方讲大道理,它听得一背的冷汗。

听说禁地里这一片至少有三个像趺山镇那样的城池。

还寻个甚么宝物,别触霉头了。

收拾妥当,两人一驴重新出发,驴子落在后面习惯性地用鼻子嗅闻。

走出十余里山地,听得前面传来“哎幼”的男子叫声。

两人交换一个眼神,谨慎往前走去,百十丈外的转弯处,树下斜靠着一个脸色黝黑身上穿粗麻衣的汉子,衣服破烂,露出的双腿血肉模湖,不远处倒毙一头灰褐巨狼,短矛贯穿脖颈钉在地上。